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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逢疑似在梦中  第2页    作者:齐萱

  “谁说的?”她马上一口气反驳道:“我们家太太老爷是世上少见的神仙眷侣,谁  看了都要羡慕不已,二十多年前,老爷更是听了太太的劝,说他个性耿介,不适合吹捧  逢迎、污秽黑暗的官场,隔天立刻就辞了学政,返回杭州故里靠祖上传下的薄田桑园维  生持家,光凭这一点,就不晓得羡煞多少位整日还得为夫婿官位高低、生命安危提心吊  胆的太太们了;”她停顿了半晌又急忙补上,“况且我刚才说的,也不是我家小姐的感  想,是我自己的着法。”

  她方才所述的田园家居生活,载皓听来也不胜向往,等到她说了最后一句,又不禁  好奇的追问:“你的看法?”

  “怎么?莫非公子以为我们做下人的,就不会或不该有属于自己的想法?”

  “姑娘言重了,我从不曾有过这样的念头,倒是姑娘谈吐不俗,实在也不像一般的  下人哩。”

  她的神情有过那么一刹那的怔忡,但很快的便又恢复泰然道:“大概是跟在小姐身  旁久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关系吧,小姐幼承庭训,老爷又是博学的人,我从小陪  着小姐长大,就算学不到全像,也有个三分样。”

  从她刚刚露出自见面以来首度的失闪,载皓脑际也蓦然灵光乍现,可惜尚未来得及  捕捉全貌,那抹玆光便又已消散无踪,于是他便不再执着探思,今晚好风好水,他也实  在不愿再多伤脑筋。

  寻思至此,他便迅速转过话题来说:“无论如何,我想你家小姐此行的任务已达成  ,韦龙幼女对于未来的夫婿十之八九是心存欢喜的。”

  “你怎么知道?”她的反应其实也印证了载皓的猜测。

  他一指桌面上的书作道:“如果不是,你家小姐现在安慰劝解韦小姐恐怕都已来不  及了,怎么还会有作画题词的闲情逸致?”

  她闻言顿觉心中一震,眼前这位身着简单绵袍,外单斗蓬的男子究竟是谁?

  为何有如此犀利的眼光、灵活的脑筋和大派从容的气度呢?

  在她盯住他沉思的当口,其实载皓也正望着她看:不像,她真的不像是供人使唤的  仆佣,虽说自己家中奴仆如云,生在王府、长在王府的他们,眼光胸怀自也不逊于一般  家道殷实的人,但这位姑娘……这位姑娘的身上有股特殊的气质,教人--她蓦然别开  眼去,面颊泛上一层淡淡的微红,再度令载皓心头一凛,请问芳名的话已来到舌尖,却  又因被她抢先一步开口而失去了机会。

  “公子观察入微,我甘拜下风,”她何尝不想问明他的身分,却又因暗喝自己不该  产生不必要的枝节而及时打消了这个念头。“韦小姐的未来夫婿,是她三哥的好友,有  自己的兄长做保人,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呢?更何况两人今日虽已文定,但婚期犹早,  所以韦小姐目前还不须为即将远嫁而忐忑难安,可以在家中再过一段悠游自在的女儿生  涯,心情当然会好得不得了啰。”

  “原来如此,”载皓日上这么应着,心内却仍难免狐疑,“我听韦龙说他这位幼女  年已十九,怎么你又说“婚期犹早”呢?”

  “因为这位韦家未来的姑爷目前正准备赴东瀛求学,所以双方便约定等他学成回国  后再论婚事不迟,这之前他已在上海的广方言馆学习了近一年的日文了。”

  日本;载皓首先想到的,便是今日下午才与自己畅聊过革命思想的妹婿关浩,他虽  为朝廷重臣之弟,父亲生前又曾与自己的阿玛并肩跟随曾国藩打败过太平天国,之后且  曾任两江总督,蔚绿与他的婚事便是两位父亲在生死与共的战旅中订下的,但他的观念  却大大迥异于父兄。

  后来阴错阳差,关浩不但因赴日本学医,极力排斥这种由父执辈所约定的“肓婚”  ,且为早有意中人而在婚礼当天逃脱不见。

  然而在婚礼之日上花轿之人其实也不是蔚绿,而是额娘费了二十几年心血才找回来  昔日贴身侍女与阿玛私通所生下来的湘青。

  他这两个妹妹相貌酷似,湘青在尚未被额娘寻获前,一直独居南方清苦过日,初入  府时,还曾令不知内情的自己惊艳。

  本来额娘是打算依湘青母亲生前的心愿,让她永远以着单纯绣女的身分,在王府中  安乐过口的,谁知自小娇生惯养的蔚绿在全家避衲于西安,得知皇太后已降旨要她与开  浩完婚时,竟不惜割腕,以示绝对不愿嫁素昧平生,自己根本不爱之人的决心,让额娘  差点就没了主意,眼着着和亲王府上下几十日人,便都要因蔚绿的任性而招惹大祸了。

  那时在一旁帮着抢救回蔚绿性命的湘青本着报恩的心情,突然开口表示愿意代蔚绿  嫁进关家,额娘也才终于对她揭露了其实她本来就是和亲王府内大格格的身世。

  岂料由于关浩的逃婚,使得湘青不得不南下寻夫,这才发现原来关浩即为她所深爱  的那位误传已死的乱党之人,只是他以前为掩饰身分,一直使用化名罢了。

  虽然兜了个老大的圈子,但早已被月老成上红线的男女,终归逯是要成就姻缘的。

  而若不是为了要让他们两人补度洞房花烛夜和新婚蜜月期,自己也毋需让出新月园  而置身于此了。

  “公子?”见他半天不说话,她忍不住唤道:“公子?你在想什么?”

  载皓回过神来忙说:“没什么,只是突然有些感慨罢了;朝廷年年送大批青年学子  赴外求学,原是指望等他们有所成之后,能回报朝廷恩典,为国效力,无奈在这些人当  中,偏多有思想扭曲之徒,受那孙文蛊惑,不论身在海外或回到国内,处处都与朝廷作  对,甚至发动暴乱,更添朝廷忧患,实在可恶;而据我所知,这批所谓“兴中会”的乱  党,又以旅日学生居多,但愿韦龙未来的女婿,不是这种不忠不义之徒。”

  “公子认为这些人全都是不忠不义,是非不分的“狂徒”7”她的眼眸突然变得极  为幽深,脸色似乎也比刚才苍白了些。

  “莫非姑娘另有高见?”

  “高见不敢说,但我虽为一介女子,对国家的关怀可不下于一般男儿,更何况国家  有难时,公子以为受最直接、最深刻伤害的人是谁?皇上吗?皇太后吗?

  或是朝廷内的文武百官?都不是,而是我们这些平平凡凡、辛辛苦苦、劳碌终日只  求温饱的老百姓。”

  想不到方才辽温婉娇憨的她,现在会突然口出此言,载皓在震惊之余,便也立即辩  解起来。“姑娘此言不嫌有失公允吗?此次八国脚军驻进京城,虽造成生民涂炭,但论  罪议处,庄亲王载勋被赐自尽,端郡王载漪、辅国公载澜遭革爵,永禁新疆,毓贤正法  ,英年、赵舒翘等人处斩,还有--”

  “看来公子是完全站在朝廷那一边啰。”她的唇边再度浮现一抹冷笑道,同时心中  也再现疑云:这名男子到底是谁?刚才似曾闻总督大人到,但她肯定他绝非总督大人,  光看年龄就不对。

  “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妨大胆的把我的想法说给公子听,你若不以为然,便当我是  在大放厥词,听了就算,”她偏侧着头想了一下后又说:“当然,如果公子觉得我的言  论过分偏激,那不谈也行。”

  刹那间载皓真想向她透露自己的身分,阻止她发表“不当”的论调,但想再与她多  处片刻的期盼,却突然强烈到令他惊异的地步,使得他终于出声时,说的竟是,“姑娘  但说无妨,我愿闻其详。”

  她望着索性落坐,一副真的准备聆听模样的载皓,忽觉有些不安,但既成骑虎之势  ,也就没有临阵脱逃的道理,便在小小的事中踱起步来,侃侃而谈。

  “你刚才提到的那些皇亲国威、高官重臣,我认为他们若非罪有应得,便是理该负  责,如果真要指出他们有什么可怜之处嘛,恐怕至多也只能说是代罪羔羊而已。”

  “代罪羔羊?为谁代罪?”

  她转身站定,盯住载皓,用着甚至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的坚决口吻,以着“豁出去”  的气势道:“为那只知钳制高压、顽固骄奢、一意孤行、无知跋扈的慈禧老妇代罪。”

  “你;”载皓震惊而起,但她却不挪不动,脸部表情亦无任何变化,毫无所惧。

  “公子刚才不是才说愿闻其详吗?我这亦不过是在实话实说而已,况且这种心声人  人皆有,只不过平常没几个人愿将之宣诸于口罢了。”

  载皓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不明白平常自己最赖以为傲的冷静个性,今夜为何会频  频失控,不禁讪笑的回座。“是我不对,姑娘请维纹说。”

  她突然投给他一朵略带嘲弄意味的灿笑道:“谢公子。”

  载皓自觉无言以对,只能伸手做个“请”的手势。

  “单就庚子之乱而论,起源虽为义和团焚杀京津教民与外人,但若非慈禧一意姑息  ,甚至召见赏银,慰勉有加,朝中大臣又何至于纷纷设坛于邸中,晨夕虔拜,让本来只  为少数别具居心的领导人,再伙合一批地痞流氓而成的义和团,于短短数年内便纠集了  无数来自农村的质朴人民,个个以为挥动大刀,就可救国救民,等一般愚民争相附和,  其声势便益发炽热,难以收拾了。”

  “他们信奉的神还真多,举凡“封柙榜”与“酉游记”里的人物,什么姜太公、诸  葛亮、赵云、唐三奘、孙悟空、梨山老母、梅山七弟兄、九天猎女等,一般愚民无不崇  敬,我还听过他们的咒语,什么“快马一鞭,西山老君,一指大门动,一指地门开,要  学武艺,请仙师来。”,什么“北方洞门开,请出。铁佛来,铁佛坐在铁莲台,铁盔铁  甲铁壁寨,闭往炮火不能来。”至于红布罩头,胸前挂八卦兜肚的打扮,就更加荒唐可  笑了。”

  有关义和团拳民的打扮和作为,载皓是均曾亲眼目睹的,所以知道她描述的皆是实  情,但对于她了解之深,仍不免微觉诧异。

  “我是女子,所以义和团成员中最令我觉得反感的,便是初由老寡妇聚集少女数十  人设坛授法,谓四十九天术成之后,便能凭煽扇登高以轰云端的“红灯照”,那些十几  岁的少女皆着红衣裤,左手持红灯,右手拿红中或红扇,全听命于原名为黑儿的妓女,  也就是所谓的“黄莲圣母”,后来甚至还有青年寡妇所组成的“青灯照”及乞丐参加的  “沙锅照”。”

  她说到这里,面容已带哀戚,叹了口气又甩了甩头。“其实他们原本都只是普通的  老百姓,其行可鄙,但其情可悯,在我看来,他们虽可怜,却不可恨,可恨的是当今颟  顸无能犹不思改进的朝廷。”

  “姑娘对时事既然如此明了,那应该也知道皇上已于去年底在西安颁谕变法,以求  切实整顿政事,以期国家渐致富强,并通令军机大臣、大学士、六部、九卿、出使各国  大臣及各省督抚就现在情势,参酌中西政治,在两个月内各举所知,各抒所见;所以说  朝廷并非不想求变图强啊。”

  “是吗?那么孙文于七年前上书李鸿章的救国四大原则,为何得不到任何反应?”  她马上回头逼问载皓,“康有为变法又为何只落了个百日维新,乃至戊戌政变的下场?  我想谭嗣同先生所言不差,中国要与昌,必得流血,而孙文所创的兴中会,正是山一群  不怕流血的仁人志士所组成的;”她缓过一口气来,更加冷静的说:“如何?这和公子  以为的“不忠不义之徒”和“乱党”,恐怕有着相当大的差距吧?”

  载皓并没有马上开口回应,只是盯住她看了半晌,发现在短短一段时辰的相处中,  这名女子已带给他大多大多的震撼与惊奇。

  “这算是回应我方才询问的答案吗?韦龙那位未来的女婿的确和乱党有所牵扯。”

  “我这样说了吗?好像没有阤?公子千万不要胡乱联想;”说到这里,她脸上突现  淘气神色,指着我皓笑问:“你真的被我唬住了,对不对?”

  “我?唬住了?”载皓那一时不明所以,愣头愣脑的样子,让她更是笑弯了腰。

  “哎唷,不成了,不能再笑了啦,”她一手捂着肚子,硬撑着说:“请恕我有欠礼  数,但也该怪公子方才的模样实在是太好笑了,我怎么忍也忍不住。”

  载皓有些尴尬的摆摆手道:“无妨,只请姑娘行行好,快把谜语解开,我这个人啊  ,生平最怕的,便是打哑谜。”

  好不容易她终于止住了笑说:“是这样子的,刚才公子一定被我那头头是道的长篇  大论给唬住了吧?以为我是多有见地、多有胆识的女子。”

  “见地嘛,我不敢说,因为我俩对国事的看法究竟还有些不同,褒了你,不就贬了  我自己了吗?不过姑娘勇于抒发宏论,的确堪称胆识过人。”

  她面带微笑,再一次向载皓垂首行礼道:“公子与我们家小姐素昧平生,却已连续  称赞过她两回,我在这儿一并代她谢过。”

  “你家小姐?称赞她……”载皓脑中灵光一闪,随即问说:“你的意思是“公子猜  到了?”她拟摊手道:“没错,方才我讲的那-些啊,全是我家小姐平日陆陆续续说给  我听的事,我只不过把它们全部串连起来而已。”

  “好一个思想前进的小姐,也好一个心思巧密的侍女。”

  “我家小姐--”墙外传来的打更声让她蓦然一愣为道:“什么;都三更了?我竟  跟你聊了这么久,不成,不成,我得快点回房去才是。”

  载皓见她匆匆忙忙收拾笔墨砚台的样子,不禁生起一股强烈的失洛感,刹那间心中  涨满了一大堆的问题,偏偏又因不知从何问起,全部梗在喉中,而怀抱着所有器具物品  的她,眼看着就要奔上池上的曲廊了。

  “姑娘;”

  “公子;”未料在他冲口而出之际,她也猛然打住脚步,回头叫道,再跑了过来,  把已经折上的扇子塞进他的手中。“如果你不嫌弃,就收下这份不成敬意的礼物吧。”

  载皓望着手中的扇子,思绪似乎更加紊乱了。“这……这不是你家小姐的画作妈?  你怎么可以擅做决定的把它送给我。”

  “小姐这类东西多的是,兴致来时,天天都画上一、两幅不止哩,少一把扇子不算  什么的啦,说不定她连问都不会问起,就算她明儿个问起好了,我也可以谎称因被风吹  落池中湿糊,早被我给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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