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眉一挑,“你啊,八成就是看多了这些言情小说,对男人有了不实的想像,才会到现在还交不到男朋友。”
“我怎么不实想像了?”她不甘示弱地回应他,在他判面的沙发坐下,明眸灿亮有神,“我就不相信世界上找不到那种体贴又深情的男人。”
“哦?怎样的体贴和深情?”
江若悠偏头想了想,“比方说岳盈的《淘气》吧,书中的男主角对女主角超体贴的,宛宛的《欢迎光临爱情餐厅》也不错啊,男主角痴痴等了女主角九年耶……对了,还有季蔷的《玻璃娃娃》,书里的男主角为了让他以为不爱他的妻子毫不愧疚地离开他,还假装跟女秘书搞外遇——”她交握双手,眸中迸出梦幻般的神采,“真是太完美的男人了!”
燕乔书的回应是毫不客气的大笑,“我说那家伙是白痴!哪个男人会搞不清楚老婆爱不爱自己啊?还故意来场外遇?天,只有不切实际的言情作家才会幻想出这么荒诞的情节。”他摇头,“也只有你们女人才会信这一套。”
“不许你侮辱我们女人!”江若悠瞪大眼,身子前倾,威胁般地逼临燕乔书,“还有,别因为你自己不像那些男主角温柔体贴又出色就嫉妒他们。”
“我干嘛嫉妒他们啊?”
“因为他们年轻英俊又多金,个个事业有成,不像你,只是个穷不拉叽的小警察。”
“我?嫉妒他们?”蓦地洒落一室的爽朗笑声显示了燕乔书的不以为然,“拜托你回归现实好吗?小姐,我再怎么落魄也不会去嫉妒书中的人物吧。”“那很难说。”小巧的樱唇噘起,就是不肯承认自己的无稽。
他深深凝望她,半晌,忽地叹息,“你不懂得真实世界,若悠。”
他若有深意的语调令她呼吸一乱,“那你就懂了吗?”
他没说话,只是淡淡一笑,良久,才轻轻说道:“相信我,我比你懂得多了。”她蹙眉,为他嗓音中隐隐蕴着的疲惫感。
她望他,惊异地发现他宽广的额上似乎多了一些纹路,一些岁月与生活烙印的沧桑。
莫名的酸涩忽地攫住她,令她心脏微微一牵。
“……我们去吃早餐吧。”她忽然提议,嗓音是有意的轻快。
“早餐?”他眨眨眼,有些茫然。
“嗯;反正天快亮了,我们也睡不着,不如出去吃早餐吧。”她说着,一面拉起他躺在沙发上的身子,“去麦当劳吃Bagel,很好吃哦。”
“若悠?”
“走吧。你很久没回台北了,今天我陪你逛一天——”
☆☆☆
她果真陪他逛了一天。
两人在麦当劳像对长不大的孩子打打闹闹地用完早餐后,先去长春戏院看了一场早场电影,到京兆尹吃小笼汤包,接着她又拉他到台北新兴的娱乐圣地华纳威秀逛。
当他对着市政府周遭的百货公司、电影院、购物中心、餐厅等吃喝玩乐一应俱全的娱乐设施感到赞叹时,她明快的嗓音同时也半开玩笑地扬起。
“想不到吧,台北的娱乐生活愈来愈丰富,再这么下去,就是另一个堕落的巴比伦城了。”
“是啊,难怪你在台北会夜夜笙歌了。”
“我才不信你在维也纳每天乖乖待在家里。”她朝他扮个鬼脸,“那不是世界第一艺术之都吗?肯定每天晚上都有活动。”
“是啊,我们可都是上歌剧院,听音乐会,跟你们这种唱KTV、打保龄球的堕落娱乐大不相同。”
“嘿,别说得一副好像你很有艺术气质的模样。”江若悠淡淡地嘲弄,“我记得你以前只要听古典乐就会想打瞌睡,高中时要不是我替你恶补,你音乐课肯定考不及格。亏你还有四分之一奥地利血统,那里不是专出音乐家与艺术家吗?”“哈,别忘了我还有另外四分之三是中国血统啊。不过我现在进步多了,至少听莫札特不会昏昏欲睡。”他眨眨眼,半认真半玩笑地说:“今年夏天还跑到维也纳市政厅广场凑热闹听了一场露天歌剧“托斯卡”,可是从头到尾没睡着哦。”“你在市政厅听歌剧?”她忍不住羡慕,“好棒,我也想听。”
“那就到维也纳来玩啊。”他微笑,“搞不懂你为什么来了欧洲两趟,却从来不把奥地利排入行程。”
因为我不想让你以为我是去找你的啊。
江若悠望着他,有股冲动想如此回嘴,却还是硬生生咬住了牙。
“怎么了?这样傻傻看着我?”
“我才没有。”她连忙摇头,脸颊却不禁微微一热。
“该不会迷上我了吧?”他开玩笑。
她瞪他一眼,可星眸一触及他颊畔轻轻跳跃的酒窝,呼吸便一阵不受控制的凌乱。
简直可恶!一个男人怎能有那么可爱的酒窝?那令他笑起来的感觉好可爱、好无辜,让人好想狠狠地咬上一口……
天!她在胡思乱想什么?
乔书是哥儿们,不是那些言情作家笔下令人垂涎三尺的男主角,更不该是她性幻想的对象!
她最好清醒清醒——“你啊,如果有《筑梦天堂》里的男主角十分之一迷人,我或许勉强会对你有点感觉。否则要不是你是我朋友,凭你这样的男人走在路上我都懒得多看你一眼。”
“嘿,小姐,你侮辱起人来还真是毫不容情啊。”他瞪她,一副深受冒犯的表情,“我这样的男人有啥不好?年轻,长得也不错,身材也好,有一份正正当当的职业,性格幽默风趣……”
“停停停!”她连喊三声,捂住耳朵以示抗议,“哪有人像你这样不要脸自吹自擂啊?”
“我是实话实说。”
“好啊,既然你认为自己这么有魅力,”滴溜的眼珠调皮地一转,“那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赌什么?”
“赌你跟路上的女人搭讪,是不是有人肯理你。”
湛眸闪过一丝辉芒,“真的要赌?”
“怎么样?”她挑衅,“不敢吗?”
他只是淡淡地笑,“倒不是不敢,只是单方面的打赌似乎不公平。”
“哦?那你想怎样?”
“不如我们各自找异性搭讪,看谁有办法能要到最多电话号码。输的人从明天起当对方一星期佣人怎么样?”
“佣人?”
“就是主人说什么听什么,吩咐什么就得乖乖去做。”他解释,好整以暇的语气仿佛胜券在握。
而这激起了她的好胜心,“好,赌了!”
☆☆☆
天啊,天啊,天啊!
江若悠频频在心中哀号。
她是天字第一号大白痴!
她究竟是发了什么疯决定跟他玩这种无聊游戏的?勾引异性,想办法弄到他们的电话号码?哦,天!她不是早就明白了吗?早就认清自己身上绝无一分一毫女性特质,早就认清自己根本无法吸引任何异性注意……所以她现在才会成为全世界“硕果仅存”的老处女不是吗?
一念及此,江若悠不禁低声呻吟,而当燕青书又成功地以一个带点羞涩的微笑钓到某个软心肠的女人后,她的心简直疼痛起来。
同样是二十八岁,为什么他仿佛总在情场上闯荡得如此顺遂,吸引异性注意对他而言仿佛从来不是问题,而她就悲惨到至今不曾真正谈过恋爱,甚至今年生日派对上,还在一干死党不怀好意的怂恿下,许下必在三十岁前摆脱处女身分的可笑愿望!
她居然凄凉到决定如果到了三十岁仍然保持处子之身就干脆上星期五俱乐部花钱买个性感猛男去……
“我应该从现在开始就去买一些教人如何伺候宠物的书才是。”她呢喃着,愈想愈觉得自己悲惨不堪,甚至没注意到某个俊帅男子正逐渐走近她,眸光兴味十足。
“是Debbie吧?”
男性浑厚的嗓音令她全身一颤,扬起蛲首,“你是——”面对台北难得一见的俊男,她的反应竟然是微微凝眉。
“你不记得我?我是James!”他拉高语调,似乎不敢相信她对他的陌生,“上回在香港我们不是在一场Roadshow中换过名片吗?”
香港?Roadshow?换过名片?
江若悠想起来了,去年她在前公司工作时曾被派到香港出差,顺便去听了一家准备在NASDAQ挂牌的公司在当地举办的投资说明会……不过当时她换的名片可多了,回来后又懒得整理,实在不记得眼前这位穿着打扮合宜的帅哥究竟姓啥名谁。
不过礼貌上她不该如此刺激他,“原来是James啊,抱歉,我一时想不起你的名字,我这人记性不好。”她牵牵唇角,扬起灿烂微笑,“你怎么会在这里?”“来台北出差。放假没事出来逛逛,没想到会那么巧遇到你!”
是挺巧的……有了!
江若悠灵光一现,“James,可以给我你的手机号码吗?有机会应该由我尽尽地主之谊请你吃顿饭才是。”
“嘿!其实这是我想说的,我这回来台北还特别打电话到你公司,可是他们说你离职了。”他凝望她,湛亮的眸似乎掠过类似受伤的光芒,“难怪我寄给你的E-mail你都不回。”
“你写E-mail给我?”她有些吃惊,一向迷糊的眼神蓦地精明,不着痕迹地打量他全身上下。
不会吧?这个香港帅哥对她有兴趣?
她不敢相信,可当眼角馀光于不意之间瞥到燕乔书皱眉凝望她的神情后,一阵类似兴奋的感觉蓦地攫住她。
她试着对James眨眨眼,并期盼这个动作看起来像是抛媚眼,“真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不回你信的。”
“没关系,就罚你请我吃一顿饭以示赔罪吧。”James笑得开心,“不,事实上请客的人应该是我,美女陪我共进晚餐是我的荣幸。”
美女?她?
有一瞬间江若悠有股冲动想冲到镜子前端详自己全身上下,找出究竟哪一处有资格被评断为美女,可她只是轻轻地、沙哑地一笑。
这样的笑声仿佛激怒了燕乔书,只见他紧紧拧着两道浓密的剑眉,充满威胁意味地逼临她,“走吧,若悠,时间到了。”
她心跳一乱,“不公平,乔书,我还没真正开始……”
“你已经输了!”他毫不容情地宣布。
“可是……”她还想分辩,可James尖锐的嗓音截断了她。
“这位先生是谁?”狐疑的眸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梭巡,隐隐带着妒意。
“他是我的朋友,JameS……”
“非常好的朋友。”燕乔书接口,“交情不凡。”他刻意强调,湛眸睥睨着James,蕴着挑战的意味。
江若悠觉得想笑,如果不是她太了解乔书,她会以为他正在保护某种专属于他的宝贝。
但他其实只是有意破坏她钓男人而已,因为他显然不想让她有任何机会打破鸭蛋纪录。
哦,这可恶的男人!
☆☆☆
“你输了!”他一字一句,不慌不忙地宣布,眸中闪着恶作剧般的辉芒。“我知道。”她狠狠瞪他一眼。
“你必须当我的佣人。”
“我明白。”她甜腻着嗓音。
“整整一星期。”
“没问题。”她故作轻快。
“我说什么你就得做什么,不得有异议。”
“可以。”她暗暗咬牙。
“合理的要求是训练,不合理的要求是磨练。”
“你到底想怎样?”江若悠终于忍不住了,拉高了忿忿不平的嗓音,“你当自己在新兵训练啊?这是我家,不是军队,也不是警局,我更不是你的部下!”“我知道。”燕乔书闲闲应道,以更为闲散的姿态啜饮一口刚刚煮好的Espresso,“你是我的佣人。”
“还不是。”她冷冷回道,一面走向客厅,“明天才是。”
她在沙发上落坐,调整到一个最舒适的姿势后,拿起桌上的电视遥控器,按下电源钮。
“有什么节目?”他跟着在她身旁坐下。
“TheWestWing.”
“什么?”他不解。
“一部美国影集。”她转头瞪他一眼,当影集片头悦耳的配乐响起时,连忙又调回视线,“别吵,我现在没空跟你说话。”
燕乔书愕然……望着她专注地盯着电视荧幕、完全不想搭理他的神情,又是好笑,又不禁有些受伤。
他跟着她将眸光调向荧幕,在连续看了十几分钟快节奏的紧凑剧情后,终于逮着广告的空档发表评论。
“很不错的一部影集嘛。”
“那当然罗。”江若悠转回头看他,唇畔勾着得意的笑弧。
“怎么?这回你又迷上谁了?”他太了解她了,就算再怎么张力十足的电影或影集,要是没有一个她特别迷恋的男主角,她是不会用这种恍若朝圣的态度去欣赏的。
“你看不出来吗?”
“我觉得都差不多啊。”他耸耸肩,“每一个演员都不错,那些男性幕僚虽说长得不错,可也没有谁特别帅。”
“谁说没有?”黛眉紧紧一拧,“Josh啊!”
哦,那个跟他用同一个英文名字的家伙。
一个朦朦胧胧的形象跳入燕乔书脑海,可无论他怎么凝神,就是无法令它更加清晰。
他决定那不是一个特别了不起的人物。
“我看也没什么……”
“谁说没什么?你敢说我的副幕僚长没什么!”明眸喷出烈焰,她看起来仿佛深受侮辱,一副想杀了他的模样,“他那么英俊、迷人、幽默、富同情心、有责任感,你不觉得他看人的眼神很性感吗?”
“不觉得,我只知道这家伙很爱讽刺。”
“可讽刺得很巧妙,也不伤人。”她反驳,“那正是他独特的幽默啊……还有,他笑起来的模样,好可爱、好无辜,还有一对……”未完的语音如最轻柔的风,转瞬消逸。
“还有一对什么?”他扬眉。
“还有……”她说不出话来了,感觉不仅呼吸梗在喉头,就连心脏似乎也暂时停止了跳动。
Josh还有一对可爱的酒窝,就像……就像他一样!
江若悠惊恐地睁大眼,这一刻忽然发现这阵子总令她念念不忘的Josh居然跟眼前这个男人有几分相似之处。
他们都善于讽刺,而且笑起来的感觉同样带着小男孩般的淡淡羞涩。
他们……天!他们连名字都一样,乔书的英文名字正巧也是Josh.“你怎么可以……”她屏着气息,发现自己心跳奔腾难抑,“怎么可以也叫Josh?”
“嘿,别说得一副好像我盗用那家伙名字似的,你要搞清楚,若悠,我可是从高中起就用这个英文名字了。”
是啊,他是从高中起就用这个英文名字了,她怎么会忘了呢?
哦,她的Josh……
“若悠?若悠?你想什么?这么入神?”
是啊,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江若悠蓦地凛神,感觉双颊奇异的滚烫,她眨眨眼,随口扯个话题,“你姊姊最近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