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叫大嫂,我的名字是燕燕,你忘啦?”她认真地解释,没想到辛纯和所有的人全笑了起来。
“你真会开玩笑啊!大嫂。”
“我们该上车了。”展文锋催促着替新娘拉开车门。
当她正提裙摆准备跨入车内时,一位不曾谋面,穿着随便,一身黑衣黑裤,贼头贼脑的老头子拦下她。然后站在她面前,两手插腰,当着所有宾客面前指着她嚷道:“她不是人,她是只‘妖’!”当所有人惊呼而起时,他摸了摸他的八字胡,“她是只‘猫妖’。”
施燕燕被这突来的指控给震住,一时愣在那儿。
展文锋愤怒地一把揪住那人的领子喝道:“你是谁?别在这乱说话,我不准你污辱我妻子。”
“我是前面街上的紫观道长。”他挣脱展文锋的桎梏,双目凝厉地扫向施燕燕身上,“方才我便观出此处妖气冲天,果然,让我见到你这只妖孽,竟在此地同人结婚,好大的胆子!”
“你这臭道士!”展文锋抡起拳头气的想上前揍他,但施燕燕拦下他的身子。
“别气!”她说着走向那道士并停在他面前。
“请问……”她看得出他法力并不是太强,所以面无惧色地质问起他:“你从哪一点认定我是只猫妖呢?从我的尾巴吗?”她往自己背后瞧瞧,然后回头笑咪咪的道:“我想,我若有条尾巴,我老公会比你更清楚才对。道长?”
围观的宾客全笑了起来。那道长不干示弱地挺身解释:
“我从你身上早闻出猫的妖气,这可是骗不了人的!”
“噢!”她点点头,“那──请问道长,我从你身上闻到一股酸臭味,像是臭老鼠的味儿,那你是很多天没洗澡呢?还是你是只‘鼠妖’啊?”
这话一出,惹来哄堂大笑。她见没人支持道长的话,不禁放心了不少。“何况这是二十世纪,哪来的妖啊?呃!你们说,对不对?”宾客们几乎全是展文锋的朋友,于是纷纷附和她的话。她满意地见那道长气得胡子都要翘起来了!
“你们这群愚蠢的人们,妖人不分,若不聘我替你们作法除妖,你们可就要倒大楣了。”
“说来说去,你就是要骗钱的!”展文锋搂住自己的妻子,指着他一脸愤怒地威胁,“今天是我大喜之事,你这臭道长要再胡乱说话,我就把你扭进警察局!”
“好!”他咬牙切齿地胀红了脸,“有天,你就别来求我!”说罢,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简直荒唐!”展文锋怒气未消。
施燕燕握住他的手,甜甜地朝他笑着温柔道:“别理这种无聊的人。我们上车吧!”她想快些离开这儿,再被那些茅山道士牵扯不清的话,可就麻烦了。
大伙体贴地要他们别放心上,并微笑而热情地欢送他俩上车。
只有站在角落,一脸阴沉的王菲雯凝视着身后那条老旧的街道。
紫观道长?
她对这种不利于施燕燕的事,特别地有兴趣哩!
第六章
展文锋并没把车驶回展氏别墅,而是驶往金山方向去了。
“我们没有要回去吗?”对于经过了家门却不入,施燕燕不禁好奇的问。
“待会再回家。”他说道。
不久,车子在半山腰处停下,那儿亦有许多住家;不同的是,那儿美式建筑风味较浓,不像山脚处,不是公寓便是别墅。
他带她下车,走进一条小巷,沿街全是独栋的一层式木屋,看来温馨有味。
“就这了!”他在其中一间尚未完工的木屋前停下。因为并不是很远,而行人亦不多,故她那繁重的新娘服,并没有引来太多好奇的目光。
她站在那间有着蓝色屋顶、白粉墙,以及翠绿庭院的木屋前不解地问道:“这是?”
“是我们的家!”他转头拉起她的手,温柔地凝视着她。“我自己设计的蓝图,它再一星期就会全部完工;届时,我们就可以搬过来住了。你喜欢吗?”
她打量着眼前的房子,虽然它没现在住的那间房子大,也没那间来的气派,但看来朴实而温馨,何况又是文锋亲自设计的,她当然喜欢;但是……
她轻蹙起眉头,仰起脸问他:“可是……你爸妈会愿意舍掉那间大房子,搬来这房子住吗?而且……”她伸出手指数着:“你、我、小燕、你爸、你妈、仆人、司机……老天……”她抚额烦恼着,“这么多人,要如何塞进这房子里?”
“傻瓜!”他伸手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只有你、”他用指头点了一下她的鼻,然后又指指自己,“和我,以及小燕会搬进这屋里,其它的人全留在那栋大房子。”他捏捏她的下巴,遗憾地叹了口气,“我知道爸和妈挺排斥你的,但我毕竟是他们的儿子,不能太过顶撞他们。而你又是我最深爱的人,我不想再使你受委屈,所以等房子完工后,我决定要搬出别墅,不但可以和他们减少冲突,也可以过我们俩的生活,如何?”
她睁着眼凝视着他,双手勾上他的颈子,“好,好极了!”她发自真心地微笑。能不看见那两个老家伙,她乐得想大笑呢!
她可以感受到他对她的宠溺,她踞起脚亲亲他的面颊,“谢谢你!老公。”她撒娇着。
他把她揽进怀里。
隔了五年,终于娶得了怀里的人儿,这份幸福,得来如此不易。
他发誓只要他做得到的,只要是她喜欢的,他都会尽力而为。
只要她肯永远地、一生一世地伴着他,给他一个幸福的家庭,所有的辛苦和牺牲都无所谓了。
“燕燕,我的妻──”他紧搂着她,在她耳畔低语:“答应我,永远地陪我,永远不要离开我──你答应我!”
“我……”她靠着他肩头,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说出答应他的一句话,很容易──但要做到却是难上加难。幸福的日子,教她差点要忘了她不是人的事实!但事实终归是事实,方才不就有个茅山道士揭穿了她?再怎么掩饰,她依然是只妖啊!
察觉出她的犹豫,他轻推开她的身子,俯视着她堆满愁容的脸,“你在犹豫什么?你为什么不答应我?难道你要离开我?”他有些急,亦有些恼怒地摇晃她。
“没有!没有!”见他如此心急,她不忍地速忙否认,“我怎么会舍得你。”她用所有的力气环抱住他,脸贴在他胸前,“只要你愿意让我留在你身边,陪你多久,我都愿意,不论多难多苦,只要你肯留我,我都愿意。”
“当然要你陪我,陪我一辈子。”
“即使我不是燕燕?”
他失笑地轻抚她面颊,“你是燕燕啊!说什么笑话?!”
她苦涩地挤出一丝笑容,“反正,我要你记得,我爱你……”她抑着脸,万分认真地揪着他前襟道:“这是我第一次爱上人,只要你要我留下陪你,我一定会努力地留下来;只要你要我陪,我就永不离开你,你记得我的话了吗?”
“我要你陪我一辈子,一直到我死了,也要你陪在我身边,那么,你答应我吗?”
她泪眼迷蒙地点头。
她会努力试着留下来陪他,不是因为她热爱当人而厌恶当猫。
而是,她懂得“爱”了,并且爱上了他,想永远留在他身侧。
只是,她能办到吗?
谁能帮她?或许,她该再上大屯山找老和尚……他也许会愿意帮她。她暗暗地打定了主意。但她清楚这成功的机率,几乎是零。
O。O。O。
舞池的音乐正缓缓地响起,昏暗有情调的灯光,令人心醉的蓝调歌曲,展辛纯一身露肩黑色紧身晚宴服,线条优美贴身的长裙,让她白皙的肤色及纤瘦的身形更加迷人。
她轻拥着身前的男人。
不是他丈夫,而是她的同事徐明皓。这礼服便是他送的。
她有些内疚,有些心虚和害怕,但这却使这夜更加迷人而刺激──今天是二月十四日,情人节。她却拥着别的男人,真是讽刺……她想着。不禁笑了出来。摇晃着耳侧的水晶耳环。
“什么事这么开心?”他狐疑地瞅着她。
“没有!”她敛起笑意。
“一定有!”他抬抬眉,“呃!我知道了!”
她扬眉,“你又知道了什么?”
“一定是和我跳舞你太开心了,对不对?”
“你又知道了!”她放开他的手,推开他的身子,走回窗前的位子坐下。他很快地追来。
“承认吧!你对我有好感!”他斜着脸说着,跟着坐下。
“这些日子以来,我发现要你懂得‘礼义廉耻’这四字可不容易!”
“你这可是讽刺我?”
“不是讽刺,是嘲笑你!”她扮个鬼脸,啜了一口淡酒。
“嘿!”他倾近身子,褐眸直直地勾着她:“至少我为人诚实而坦率,不像你……”
“我?我又怎么了?”她睁大眼瞪他。
“如果你对我没好感,那又怎么会三番两次的答应同我约会?!”
“我只当你是好朋友,好朋友吃个饭、聊聊天,很正常啊!”她死不承认地辩解道。
“你敢说这些日子你不喜欢和我相处?你敢说你对我没有一点点动心?你敢承认你对我只是朋友之情那么简单──”
“我……”
“你在自欺欺人,承认吧!”他逼着她。
面对他咄咄逼人的质问,她竟找不出话来反驳!在又惊又怒之下,她猛地起身快步踱向门外,奔进漆黑寂寥的夜,连外套都忘了拿。她踩着高跟鞋,快步地奔跑在行人道上,仿佛在逃离着什么……
是的……他没说错,她是在逃避,她是在自欺欺人,她的的确确对他动了心。
那一份悸动教她害怕,他的出现,挑起她埋葬许久不再动情的心,他教她记起那一份年轻时代的热情,那被男人宠爱的甜蜜……所以──
所以,她自私地希望他就这样当她的朋友情人。
所以,她期望他的付出,而她只要接受那份关怀,什么也不必付出。
她希望这隐隐约约,暧昧的感情可以以一直持续下去。为她苦闷已久的日子带来一点乐趣,可是……
他追了上来,拦住她的身子。
她奋力推开他,捶打他,辱骂他……
“为什么?”她的眼泪夺眶而出,“你为什么要破坏这种关系?为什么要让我难堪?为什么破坏这个夜晚?!”她控诉着,疯狂地吼着。
他抓住她的手,坚定地望向她,“你太自私了。你明知我对你不是无动于衷的,你挑逗我,玩弄我的情感,却又不让我得到,你可以麻木自己的情感,而我不能!展辛纯──我不能!我不是你!!”他咆哮着。
“我没有玩弄你!好,我承认!我承认我的确喜欢你,可能也爱上了你,我对你着迷,我承认,我全都承认!但──”她用力抹去眼泪,大声地道:“那又如何?这对我们会有什么好处?承认这些,说穿了这些,只会让我离你更远,只会教我惶恐而已,有什么好处?”
“有……”他捧住她的脸,很认真地问她:“你嫁我吧!”
“哈!”她苦涩地提醒:“你忘了?我结婚了。”
“你可以离婚!”
“我有个女儿!”
“不要紧,我愿意连她一起疼──”
“哼!”她冷哼一声,“说的倒容易。”
“我说到做到。”他保证地握住她的手。“难道你偏要折磨我?更压抑你的热情?”
“被热情冲昏头,通常只会坏事而已!”可不是!嫁给方盛平就是一个例子,一个教训。她不再傻的相信这些温柔的誓言。
“你不相信我?”他有些生气。
“不是,不是信不信你的问题,而是离婚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你如果喜欢我就办得到。”
“我没你那么自私。”她见他那张精明而英俊的面孔因受挫而生气的胀红了。
他咬牙切齿地道:“你得做个决定,要不我们就再也别互相交谈,形同陌路。要不你就离开那个男人,让我好好的爱你!我不要一半的爱,不清不楚的关系,你一定要决定,一定!”
“你这是逼我!”
“是,是逼你。”
“非得这样?我们不能做个谈心的好朋友吗?”她沮丧地望着他坚定的面容。
“展辛纯,你一定得下个决心。”
“我以为你会体谅我……”她摇摇头,深深吸一口气。他真残酷,真无情。
她仰着脸,含泪望着他,望着他粗犷、英俊,而狂妄的脸庞,和那双咄咄逼人的眼睛。往后真要当他是陌生人,她办得到吗?想到这,她的心几乎要整颗碎裂。她怀疑她真会心痛而死!
她不是没想过要任性地和他走,丢下一切,走的远远的。有一个全新的开始;那么,她或许不会心痛而死。好几次当她待在他身边,当他深情望着她时,她真的这么想过。可是,这样做,心碎的会是她的女儿、他的丈夫。方盛平再怎么不是,毕竟是她的第一个男人,是她曾深深付出过情感的男人。她真能这么丢下他吗?
“不能!”她抽咽地,蹒跚后退一步。“我不能和你一起,不能离婚!”
“是吗?”他恼怒地望着她,“那我们之间就此停止。”
“好!”她咬唇怒道,然后转身便走。
他拉住她,扳过她的身子,突地吻上她的唇。
这吻又猛又烈,他像是要吞下她所有的味道,又像是太过恨她般地责罚她。
她瞬间有一时的迷乱,随即猛地推开他,扬手用力括了他一个耳光,然后用那盈满泪儿的眼睛恨恨地瞪着他。
“再见──”她用力说道,几乎是用吼的。然后转身奔离,消失在这条街上。
他摸着滚烫的脸侧,沮丧地站在没了她的红砖道上。任凭晚风把他吹冷,期望着她会反悔的奔回,出现在他面前,他等待着──
O。O。O。
展辛纯搭上出租车,一路哭到家门,哭到眼也肿了,声音亦哑了。当她疲惫而头疼地伫立在家门外时,她第一次深深痛恨起回家的感觉。
她用力抹抹唇,想抹去他的味道,那霸道的一吻!然后又猛吸了几口气,平复自己的心情,才开了门进去。
教她意外的是方盛平还没去睡,而且也没喝酒地坐在客厅里,当她见到他起身走向她时,她有一丝惊慌。
“你最近怎么都那么晚回来?”
“公司应酬多嘛!女儿呢?”她避开他的问题。
“早就上床睡了。”
她往女儿的房间走去,“我去看她!”但她被他拉下,她惊恐地转身望着他。她以为盛平发现了她和徐明皓的事,以为他要生气了。结果……他不但没有,反而温柔地将她拉进怀里。
“我知道我常惹你生气,常惹你伤心,都怪我没出息,你会原谅我吧?”
他突地如此忏悔,她反倒不知所措地慌了,“当然,当然!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