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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望非的书房里,此刻弥漫着淡淡的烟味。他下午才去拆石膏,终于摆脱了连日来笨重的累赘,虽然暂时还得拿着拐杖,但心情仍因此大好。
“恭喜你自由了。”项敬之奉上美酒。“石晋托我送上的。”
“替我说声谢。”温望非微微一笑。
“谢不必说,拜托你回来分担工作就是了。”比起他的轻松,项敬之就显得愁眉苦脸。“美眉们开始抱怨我下关心她们了。”
“她们乐得轻松吧。”蒋承礼讽笑着,他转向温望非,直入正题。“我们已经查出下手的人了。”
“张茂廷,你认识吗?”项敬之将手上的资料递给温望非。
项敬之为了追查,动用从前在警察局的关系和线人,不错的人缘让他轻易地得到了不少资讯。
“听过,但不认识。”温望非淡淡扫了一眼资料。“跟我不是同路的人马。”
“就我查出来,当天袭击你的是他的椿脚,在警局有偷窃、伤人前科。”项敬之报告着。
“张茂廷目前已婚,有两个小孩,两个情妇,其中一个情妇是助理,一个是某报社的记者,看样子他过得很悠哉。”
蒋承礼讽刺撇笑,将行动组最近监控拍下的照片摊开。
“张茂廷的老婆家学渊源,她父亲与贵党关系密切,简单说,张茂廷是靠裙带关系进政界的,不过他相当有野心。”
“这我领教过。”温望非温文浅笑,瞥了眼自己上石膏的脚。
“那你打算怎么做?”项敬之的眼里露出好事的光芒,一看就知道跟打架脱不了关系。
“提醒你一声,目前我们手上的资料显示是他下手的,但如果你打算采取法律途径解决,恐怕证据不足。”蒋承礼的言下之意很明显,绝对也是武力派的。
“约他星期六出来吃个饭吧。”温望非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
“然后把他拖到停车场痛打一顿?”项敬之摩拳擦掌一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不忘称赞。“真有你的。”
“你的头!”温望非好气又好笑地斜睨他一眼。“以暴制暴是最下等的办法。阁下别忘了自己以前是执法人员好吗?”
“那是为了能光明正大打架才去的。”项敬之大言不惭道。
他可是热爱下等方法的热血青年啊。
“难道你不打算亲自揍他一顿吗?亏你以前还是柔道社的社长,你不想用过肩摔把他狠狠摔在地上、用脚踹他的肚子、一举打歪他的嘴?”项敬之光是想像,就觉得全身细胞活跃。
不过,这完全是处理事件的错误示范,睿智的温望非,绝对不会被煽动。
“他的提议不错。”蒋承礼赞同。
他虽然看起来沉稳成熟,不过谈到打架跟打电动的时候例外。
“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温望非加重语气道:“如果我的方法不管用,再交给你们吧。”
“好,你说的。”项敬之暂时同意,伙同蒋承礼站起身,准备打道回府,顺便追加一句。“你不要想太好的方法喔。”
“我会尽量降低自己的智商。”温望非勉强答应,嘴角牵起愉快的笑容。
“对了。”项敬之走到门边,对蒋承礼使了个眼色。“今天有个八卦新闻。”
“关于夏橘儿的。”蒋承礼会意。
“什么八卦?”温望非淡淡地问:“你们行动组又有人对她表白了吗?”啧!原来他还是会介意的嘛。蒋承礼兴味地想。
“比那更严重。”项敬之一脸事关重大的表情。“夏橘儿的未婚夫,今天找上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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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准!爸爸绝对不准你嫁给外国人!外国人都说外国话,以后爸爸要怎么跟他沟通,而且外国人都住外国,爸爸要是以后看不到你怎么办?外国人还……”电话那头,传来夏爸爸的临表涕泣、不知所云。
“爸!我真的没有要嫁给他。”夏橘儿第一百遍对爸爸解释。“那是误会。”
跟布莱恩聊了一个上午,她终于发现症结所在。
整件事情的错误,就是在她的欢送会那天,她喝醉了,前言不对后语,先对众人大喊她要结婚,后又追加那句“要在台湾结婚”,让布莱恩误以为她生性保守,在话里暗示他要追来台湾,她才肯嫁给他。
夏橘儿好不容易才对布莱恩解释清楚,现在又得安抚焦虑过度的老爸,她真是觉得头痛。
“唉!早知道当初就不要答应你妈的提议,让你到外国念书。”夏老爹依旧执着于之前看到一个金发小毛头,对着他喊爸爸的震惊。
“我……”听见爸爸重复说辞,夏橘儿万分气馁小脸靠在床头柜旁,蓦地,一只手霸气地环上了她的腰间。
是温望非!
温望非坐上床,把拐杖丢到一旁,自她身后环住她,将她揽入自己的双腿间,气息炽热地环绕着她,他开始不安分地沿着她后颈亲吻啃咬。
“别这样,我在讲电话。”夏橘儿捂住话筒,轻声地对温望非说,深怕一个不小心,被老爸听到他的声音,又得解释一番。
温望非却丝毫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手掌探人她的衣摆,直接攀上她浑圆的胸脯,把玩着她柔嫩的蓓蕾。
“爸……”夏橘儿咬住娇喘,红着脸急急道:“我……我有事情,要先挂电话了,明天再说。”
夏橘儿也不顾夏爸爸在话筒里的叫嚷,连忙挂上电话,想拨开温望非的侵袭。
“你怎么这样,我在跟爸爸讲电话。”夏橘儿拨不开他的手,没辄地叹气。
“谈什么?”温望非不动声色,口吻却带着冷意,反手将她压制在床上。
她有未婚夫了?为什么从来没跟他提过?
为什么早有心理准备她迟早会是别人的,他却仍无法克制心头的疼痛和闷意?
“谈……”谈她一点也不想再谈的事情。夏橘儿一点也不想说。
“未婚夫吗?”他的眼神阴郁起来,俯身亲吻着她甜美的小脸,一面扯开她的睡衣下摆。
“你怎么知道?”夏橘儿反射性地问,疑惑他怎么会知道,却没意料到自己话中的意思让人产生误解。
“哼。”温望非不说话,粗鲁地褪开彼此下身的东缚,毫不温柔地分开她的双腿,沈身入侵她的私密。
“好痛!”夏橘儿被疼痛激出娇喘,直想推拒他,她不明白他突如其来的粗鲁是为了什么。
“你要嫁给他?”温望非抓着她的手心,压制在她顶上,深沉的眸色凝视着在自己身下一览无遗的雪白身躯。
“我……我没有……”破碎的字句自她口中吐出,眸中闪烁着激情和痛楚。
她的否认迅速地瓦解了他的怒气,温望非柔和了眼神,却没停住身下的速度,他放开制住她的手,俯身吻住她微启的唇办。
“你在生气吗?”夏橘儿后知后觉的轻问,伸手将他俊美的容颜揽向自己。
温望非还没回答,灯光忽地一暗,他错愕一下,低声咒骂。
“停电了。”夏橘儿轻呼,随即在黑暗中扬起笑容。
是蒋承礼实践了答应她的事情,帮她制造一个非让温望非睡觉不可的夜晚。
黑暗中,她大胆伸手加深揽住他的力量,深情啄吻着他的脸,分散他的恐惧。
“飞……”她的动作果然让他的欲望更加深沉,她很高兴在黑暗里,自己羞红的脸不会被他发现。
“飞……我不会伤害你,我不会……”激情中,夏橘儿娇喘地明白宣示。
她知道了!温望非停住身下的律动。
“试着……相信我。”夏橘儿轻语着,昂身摆动,迎合他硬挺的欲望。“相信我一次。”
“橘儿……”温望非动情地低喊。
“今晚,我会让你很累、很累,不得不陪我一起睡。”夏橘儿说出了生平最大胆的话,羞怯地埋进他的肩窝。
温望非面对着一室的黑暗和她生涩的热情,忽然明白了她的诡计。
可是他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因她为他所做的努力而心口发热。
香甜的气息漫过鼻尖,他的心慢慢安定下来。
不管他能不能克服恐惧,不过他心知,自己再也放不开她了……
第十章
小巷子里的小小咖啡厅,今天生意格外的好,不过老板看起来并没有高兴的意思,反而神色紧张。
老板站在吧台后面泡咖啡,不时斜眼偷瞄眼前诡谲的情势,忽然开始怀念没生意做的日子。
咖啡厅里,一共有五桌客人,正中央那桌的两个男人显然是今天的主角,其中一名头上有着铁灰色挑染的年轻男人,面貌俊秀斯文,气质卓尔,正慢条斯理地品尝着手中的咖啡,座位旁还摆着一支拐杖。
坐在他对面的,是个三十几岁,戴着眼镜,神色略显紧张的平凡男人,这两个人对坐了将近十分钟,却没任何交谈。
其他四桌客人各坐了两个男人,奇怪的就在这里,曾几何时他店面的招牌换成同志的店?怎么忽然来了这么多男人一起喝咖啡。
一阵悦耳的铃声响起,咖啡厅的门再度被打开。
又是两个男人!老板头很痛,直想去把暂停营业的牌子架出来。
走在前头的是个染着金发的帅气男人,跟在后头的男人则气势凌人,动作佣懒优雅,却有令人不寒而栗的畏惧感。
“停车位真难找。”这金发男人自然是不怕死的项敬之,他咧着嘴笑,打破咖啡厅的异常沉默,找了个靠窗位子一屁股坐下,丝毫没有危机意识。
“人真不少。”蒋承礼撇唇讽笑,挑衅的目光扫过那几桌“客人”。
看着那两名只差没在脸上写“谁来跟我打架”的伙伴,温望非微微扬起了笑,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温和的眸光蕴藏着令人不敢轻忽的犀利。
“张先生。”温望非终于开口了。
其实若非项敬之强烈要求,一定要等他们到场才可以开始上戏,他早就想快快解决好走人,干嘛跟这种人浪费什么时间。
“你终于开口了。”张茂廷如释重负,露出标准的政客笑容,假装热络。“没想到温先生会约我出来暍咖啡,我们委员一直称赞温先生您是青年才俊,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温先生果然是一表人才。”
“不敢当。”温望非客套的回应,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脸。“我对张先生也慕名已久,陈委员常常跟我提到您,盛赞张先生为党部付出的心力,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倒是项敬之,听完温望非这番话后,恶心到直翻白眼、猛灌水。
“不敢不敢。”张茂廷连声说道。
“承礼!如果我不行了,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项敬之终于听不下去了,他蓦然抓住蒋承礼搁在桌上的手,表情夸张地开口。
天啊!这就是温望非说的方法吗?用恶心的话逼对方反胃、吐死是吧?
“放心,不过不行之前,先把话讲明白。”
蒋承礼推开他的手,若有所指地说,暗示温望非进入主题。
“说到陈委员—”温望非料想众位兄弟们一定想掀桌了,他慢条斯理地进入了主题。“陈委员前阵子找过我,希望我能回党内参加这次初选。”
“是吗?呵呵。”张茂廷陪笑着,虽然今天他找了人手来壮声势,不过还是有些心惊胆战。
传闻中,眼前这比自己年轻多岁的男人,是个厉害角色,而那些传闻传到后来几乎变成传说,让他无法判断他的聪明才智,究竟是客观的判断,还是夸大其词的流言。
“原本我是属意参加的,但不久前,被不明人士攻击,发生一点小意外。”温望非淡淡地说,眼神犀利的扫过对方。“因为修养一阵子,也就赶不及初选。”
“是、是吗?”张茂廷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几乎被他那温煦却带着可怕、戾气的眸光给弄得词穷。
“听说张大哥跟山线的朋友有些交情。”温望非的口吻依旧平静,说得云淡风轻。“不知道介不介意替我打听内情。”
“好,我……我尽力试试看。”张茂廷背脊吓出一身冷汗。
他跟山线的某个帮派最近才刚搭上线,如果不是他的人马,根本不可能知道内情,不论眼前这男人是从哪个管道得知,都令人心惊。他果然是不可小觑的人物。
“那我就先谢过张先生了。”温望非扯起嘴角。“接下来的话,有点坦率,可能会冒犯到张先生,不知道该不该说。”
“不会不会,不要客气,请说。”都这样了,能够叫他不要说吗?张茂廷只能拼命陪笑。
“我目前在一家保全公司上班,由于业务的需要,所以工作上难免会为了保护委托人的安全而采取监控行动。上个星期,我公司里的人监控时,拍到几张不太好的照片……这些事情要是让您的夫人知道就不好了。”
温望非将蒋承礼拍来的照片反面递上,完全不让别桌监控的手下看见,就见张茂廷看着桌上的“证据”,脸色越发惨白。
“你……你想怎么样?要我退选吗?”张茂廷口吻颤抖。
这些东西倘若曝光,他长久经营的人脉关系和政治前途就会毁于一旦,尤其善妒的妻子若跟他闹翻,而断绝了岳父那边的支持,他的未来等于毫无希望可言。
“我对政治已经兴致缺缺了。”温望非说。
同样是温和的笑脸,此刻在张茂廷眼中,却如同恶魔一般可怕:
“你要多少?”不是权,就是钱了吧。
“我不缺。”
“那……你要什么?”张茂廷有些急了,他不会真要把他的恶行公诸于世吧。
“我什么也不要。”
“你!”张茂廷气恼了。
世界上最可怕的是贪心的人,但最难对付的却是没有欲望的人。
如果温望非什么也不要,就表示他没有把底片交出的打算,同时也表示,自己将会一直受制于他。
如此一想,张茂廷豁然开朗。
“张先生是聪明人,应该想到了吧。”温望非恬然微笑。
“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张先生,你绝对是会在政坛成功的人,就凭着这一点,我不会要你退选,更不会要你的钱。”
他不是没做过调查,张茂廷是有实力也有野心的人,只是太过于急躁,一开始就踏错路。
张茂廷没有回答,他自从踏入党政工作后,见过不少人物,但这是他头一次无法掌握对方的思考模式。
“以实力成功的人,在政坛太多,但以器量成功的人,却很少。”温望非简明扼要的点出旨意。“恕我直言,张先生虽然实力雄厚,但是你没有器度、又太过急进,最后只会变成市井小民痛恨的官僚。而我不忍心看张先生这样的人才,落到那种下场。”
“你的意思是……”张茂廷听出他的意思,却无法确定自己的想法是不是正确的,因为那想法实在太疯狂了。
“我可以运作我的人脉帮助你参选。”
温望非淡然的话语,不只让张茂廷吓了一跳,连项敬之都呛咳出声,倒是蒋承礼早巳会意,兴味盎然地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