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芬”
他低沈、沙哑地在她的耳际轻喃着,醋酿着浓浓的情欲。
宋凌芬沉浮在难以言喻的美妙快感里,但他和朱屏的那一幕在瞬间浮了上来。
这唇吻过别人、这手臂抱过别人!不能忍受的痛苦如排山倒海而来,她迅速地推开他;他没有防备,一下子就往后踉跄地跌了出去。
他的眼里还有烧得正炽的情欲,以及揉着一丝丝密密织就的疯狂和爱恋。
“不要用你的脏手碰我,你不配你走你走你离的越远越好。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了”她喘着气,用一对带泪的眼瞪着他。
他的热情像被一盆冷水浇得浑身发冷,看着她含怨带恨的目光,他深深地受到打击。他冷着声音说:“好,我是脏手,我不配碰纯洁无瑕的你,是不是?”
“对,对,对极了!从认识你到现在,我就疯了,被你的希奇古怪和莫名其妙弄疯了!你弄乱了我的生活、打乱了我的秩序,如果没有你,我就不会陷于这一片的混乱当中。我再也不想见到你、再也不想和你有任何的纠缠,你走的越远越好,从此以后你是你,我是我,请你还给我一个平静的、没有你的生活!”
她辟哩叭啪地一口气讲完,室内是正门令人窒息的沉默。他沉默了,眼里如波涛汹涌的情绪平息了,点黑的眼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潭,幽幽泠冷地闪着光。
“好,我走,我走得远远的!”他咬着牙一字一字地说,转身大迈步的离开。气唬唬的他,粗暴地将门砰地一声关上,走出川堂到客厅到门外。而他的身后,还有宋爸宋妈的惊呼—— “至伟,怎么啦?跟阿芬吵架了?”
然后是他的汽车引擎发动了,尖锐的煞车声消失在街头,凌芬虚脱了似地瘫在床上,再也忍不住地哭了起来 .,而床上还留有他的气味。她从没看过他发那么大的火,绝尘而去的身影是那样的气愤和孤绝,仿佛……仿佛再也看不到他了!
这样的他是她所陌生的,他的热情吓到了她,他的愤怒也吓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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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芬的预感是准确的。在两个星期后,她才知道他已经办休学去麻省理工学院念书了。而这一去,就去了三年。
他真的走了,头也不回地走了!
凌芬个强地把他当作他根本就没有存在过一样,照样过自己的生活。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有多少次下意识地寻找那高大身影,看到身后空空如也,她勉强压抑下满腔的失望。
“凌芬呀,你知不知道至伟怎么了?”廖母问道。
自从身边的混儿子走了后,才发觉平常老埋怨他不见踪影、把家当旅馆一样,但他真不在身边了,还真是想他。记得有一天夜里他绷着一张脸回来,一言不发地喝了一夜的酒后,隔天就自己打包行李去美国了。做母亲的没有说什么,只为自己的傻儿子心疼,知子莫若母,她知道一定和凌芬有关。他打小就死心眼,看中的东西从来没有放手遇。
“我不知道,没有和他联络。”
看着凌芬日渐削瘦的身子,廖母也难掩不舍,真是一对傻孩子!不过,人就是得这样跌跌撞撞的走过来吧!
“下个月我们和你父母都要去美国看至伟,你也一起去,他看到你一定会很高兴。”
她不由得苦笑了。他会高兴吗?那天自己讲得那么难听,只怕他再也不愿意见到自己了。认识十几年了,那夜他吻她,见面后彼此又要用什么面目碰面呢?
“去吧!就当大家去玩一趟。”廖母察言观色、笑眯眯地说。
混儿子见到凌芬后,绝对会恢复正常。不会再是电话里,那要死不活的样子了。廖母心中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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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麻省的校园里看到廖至伟时,她禁不住欣喜,感觉他更高、更壮了,眉宇间多了成熟。当他从校园一端走来,初见到她时。两眼二亮,耀耀的光辉在黑眸里闪烁着。他紧盯着她,一瞬也不瞬的。
他洋派地拥抱了两家的父母后,对她只是沉默。没有从小到大必然会有的吵架斗嘴,在此时没有热络,只有生疏。
两家父母相视而笑,很有默契地退场了,让小俩口自己讲话。
走在浓厚的学术气息的校园里,还有不时可见学生在看书讨论着,凌芬不禁暗暗埋怨,见不着时想见面,见着了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o
她悄眼觑着他的脸,视线瞄过他的唇,不禁想到那夜的吻,她脸一红。但想到他和朱屏接吻,她心里又不禁气恼。
“你没事吧!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
他的大手探过来要摸她的额,她一跳,急急地避开了。“你干么!”
“瞧你吓的,我还会吃了你不成?”
“你这种突然的举动,任谁都会被你吓到,好不好?”
“说你恶人无胆,你还不服气。在我们学校,连一只老鼠的胆子都比你大。”
凌芬轻哼一声,经他一闹,两人之间的距离隔闵消失了,没有像刚刚的尴尬。
“ hello Jam。”身边听到一声又一声的招呼;以及看到男同学打量了她一下,戏谑地对至伟说:“好漂亮的中国娃娃,是你的女朋友吗?”
她感到至伟僵了一下,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她是我朋友。”
奇异的,一种既像失望又像松一口气的感觉袭来。是了,这是最好的安排了,她和至伟是朋友 —— 一个认识了十几年、熟到不能再熟的朋友了,其它的什么都没有。就让她和至伟之间不曾改变、一直维持现状好了。
两人很有默契地就这样和解了,而那一夜的事情就再也不要提了。
第四章
刚上班没多久,宋凌芬就接到陆曼英的电话,她把扰人的廖至伟抛在脑后。
“这个是同事介绍的,说他刚从美国拿到博士学位回来,现在在大学任教,年薪百万,条件很好。”
“条件这么好,怎么还没娶老婆?”宋凌芬怀疑地说。
“才三十岁就能拿到博士学位、在大学任教,说不定是忙着念书,才没空娶老婆。小姐呀,反正你晚上来一趟就是了。”曼英又叨念了一句。
曼英是她大学时的同学,刚好又是同寝室,两人的感情好得没话说。但是,曼英和凌芬是完全不同类型的女人。两个漂亮的新生原就引人注目,凌芬娟秀、清灵 又有才气,属于细看、耐看、久看的古典美人型的。她的名字常和电机系鬼才连在一起,让追求者没有机会越雷池一步。而曼英美丽、衣着性感,常是人们注目的对象,而她又很有个性,呃诚实一点的说法是泼辣啦!
毕业后,凌芬成为一个自由作家,而曼英是女性时尚杂志的主编。她漂亮、自主性又强,是最佳的女性杂志代言人,追求者不计其数。但她看男人就像附属品似的,身边的男伴一个换过一个,十足十的大女人主义。
她也是最清楚她和廖至伟这段孽缘的人。开始时她很同情凌芬,因为她根本就是一个被欺压的可怜角色。但随着时间过去后,她觉得事实并不一定是那样,她很用力的同情廖至伟。
但自古女人都是弱者,就算不是弱者也都是处于弱者的地位,女人当然要爱护女人。
曼英虽然同情可怜的廖至伟,但她更是一心向着凌芬。女人是需要爱情的滋润的,最起码也得谈个几次恋爱吧,一辈子跟定一个男人实在是太吃亏了。
所以自廖至伟出国念书后,曼英就开始有意无意地帮她介绍各种人等,而凌芬就无可无不可地接受了。
而宋凌芬又为何会答应去相亲呢?因为她一个人独住,是自由职业作家,帮出版社和报社写稿子。而长久累积的名气,使她成为新一代炙手可热的作家,日子过得快快乐乐、忙碌而充实。
但她有时也会在心里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她没打算那么早就步上红毯的那一端,她还在享受她美好的单身生活。但她居然没有什么谈恋爱的经验,都是那个该死的廖至伟,让她到现在连个男朋友都没有!她不急,倒急死了身边的一群死党,她们每个人都有一拖拉库讲也讲不完的恋爱经,就只有她连个正式的恋爱都没有谈过!每个人都擦亮眼睛等着好男人,再顺便把残渣给她。不,不是,是顺便帮她物色对象,所以就开始了这一连串的相亲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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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英和她约在餐厅附近碰面,这样是为了可以同进同出,看到对象不好,曼英就陪她一起开溜,她真是够朋友。
“你说他叫什么名字?”凌芬问道。
“张力宏,就是歌星王力宏的力宏。”
“张力宏?那完了、完了”
“干么呀?”
“名字大概都跟本人相反,所以我不敢想他跟歌星王力宏一样优质,八成是脑满肠肥,又肥又丑的男人。”
“小姐呀,你怎么连名字都挑剔呀!难道一定要对方叫张王八、李大猪的,你才愿意见呀!”
在曼英的嘟嚷声中,她们就进了餐厅。
凌芬梭巡了餐厅一下,怎么还没看到一个单身的男性?她们是算准时间才进来的,赴约的男人应该不会让女人等吧!直到曼英向其中一桌的一男一女打了招呼,凌芬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原来那个张力宏一身书卷昧,看来是符合学者的形象,而他身边 居然跟着他母亲。喔,我的天啊!怎么有人相亲就把母亲给带来了,这 这只是很平常的一顿晚餐呀!
她烫了个鬈发,戴着金边的眼镜,臃肿的身材、一脸的精明干练,十足十就是一副恶婆婆的形象。她一直以为电视里演的恶婆婆太滥情了,怎么都是同样的面容,现在才觉得编剧都是有生活经验的,才能刻划出那样的形象出来。
“宋小姐吗?你好呀,我是力宏的妈。”
说完后,她一双眼睛不客气地开始上下打量她。凌芬笑容有些僵硬,觉得自己像是在屠宰场的猪仔,正等着被拍卖。
“张伯母,您好。”
宋凌芬在心中打着鼓,脸上仍挂着美丽的笑容,但一脚已经毫不客气地踢了曼英一下。
这就是那个从美归国、年薪百万的学者??她递一个眼神给曼英。
我不知道他妈会跟过来,曼英无声的用眼神传递给她。
你居然介绍这种人给我。
曼英无奈地耸耸肩,一双大眼睛里写满了无辜。
她再给曼英一个杀人的死光,曼英小手做了个哀求状。
她脑海里已经开始幻想要曼英请自己一顿大餐,以告慰自己受惊吓的心灵了。
“宋小姐,长的真是漂亮呀!不知道会不会打扫家里、做家事呀?”
你找个菲佣算了!宋凌芬嘴角仍然扬着美丽的弧度。“我妈妈固定每两天来帮我打扫 。”
张伯母的脸上垮了一下,然后再度振作起精神。“小孩子是最可爱的了,我们家力宏是独子,将来可是要生一打儿子才可以的。”
那你该去曾文溪水库上游找能下种、耐操耐劳的母猪!她在心里无声地加了这一句。她眨了眨眼睛,故做惊讶状。“小孩子太烦人了,我才不想生呢!”
小孩子是很可爱,但绝不能跟一个有这么可怕的婆婆的儿子一起生,她不想成为那种可怜的小媳妇。虽然她不会是那种逆来顺受的受虐媳妇,但也不想浪费生命生活在这种刀光剑影之中!
凌芬满意地看到张伯母的脸色抽搞了一下,并从鼻孔哼了一声。
旁边听到闷笑一声,凌芬悄眼观到曼英优雅的拿起餐巾擦嘴。
“我们家的力宏人品、学历、家世都是最好的,随便的女人怎么配得上我们家的力宏。”
一整个晚上,凌芬就看着张伯母的嘴张了文合、合了又张,用高分贝的音量左一句“我们家力宏”、右一句“我们家力宏”。凌芬听了直想打呵欠。
凌芬带着悲悯的眼神扫了张力宏一眼,从头到尾没有听到他讲几句话,自始至终都是乖巧地应和着母亲。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么好条件的男人娶不到老婆,一个成功的儿子背后一定有个努力的母亲,一个连恋爱都没谈过的男人背后一定有个可怕的婆婆。哀哉!
凌芬为他默哀三秒钟,敢拿自己下个月的薪水打赌,他一辈子大概都无缘结婚了。这样也好,现代台湾女性早就找不到阿信了,就让他对女性保留一个美好而古老的印象吧!
她决定再也不要浪费时间要走人了,但张伯母亲热地抓着她的手,一句话接着一句话,连停都没有停下来喝口水。曼英最受不了这种没完没了的妈妈经,她一看脱身不了,早早就尿遁了。凌芬心中又哀嚎一声,悔恨交加自己平常不祷告,不但交友不慎,连上帝也不来救救她。可恶的曼英,居然弃她于不顾!
然而,上帝终于听见她的祈求,决定派下一个天使来拯救她了。喔,不!不是天使,是她命中的煞星廖至伟!
“芬,真巧,遇到你了。”
一个高大、颐长的身影站在她的身边,他浓黑的眉下有对炯炯有神的眼睛,好看的脸上是很有个性的五官。他不是漂亮的美男子型的,但有一种生气蓬勃和男性的魅力,站在那里就很吸引人。
他熟稔地搂着她的肩,倾身亲了一下她的脸颊。若是平时,她一定会毫不客气地一个手肘拐过去,得意谛听他哀哀叫。但是现在,她只觉得感动得想亲吻他的脚。
“伟,你来了。”凌芬也亲昵地偎过去。
他的眉高高地挑起,嘴角也似笑非笑地扬起。而张伯母的眼睛都快突出来了!
凌芬有点同情地看着她受惊吓的样子,但她的同情心也仅止于此而已。她早就迫不及待地要退场了,让别的女人上场加入张力宏的生命吧!
张伯母厉声地说:“你是有男朋友的人,可不能和我们家力宏交往!”说完后,她气唬唬地站起身就走了。
宋凌芬看着张伯母肥敦敦的屁股,一扭一扭地扭出了餐厅;而张力宏则慌张地跟在她后面。“妈妈,你别气了,妈”
看完这一幕后,凌芬轻笑出声。“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的手机关了,我打电话问曼英的。”
算曼英还有一点的良心,没有完全弃她不顾。
“芬,我说我今天从美国回来,你怎么没去机场接我,让我好伤心。”
“你有铁打的心脏,耐操耐打,偶尔伤心一下也没有关心。”她没好气地看着他装模作样地捧着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