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端来她点的东西。徐晴慢吞吞地喝了几口,才开口说话:
“她吃了,不过没吃完。伤口还好,没恶化,药倒是乖乖吃了。”
“那就好。”见徐晴快要吃完盘子里的水果,他便起身去付帐,然后要老板打包一份水果切盘,让徐晴再送去给世滢。
徐晴叹了口气,酸溜溜地挖苦他:
“我不知道你原来是这么懂得体贴人呢。”
见学姊又送水果来,世滢除了迭声道谢外不知还能说什么。
徐晴朝楼下指了指,示意世滢该感谢的是楼下那一个。于是世滢站到窗边朝他喊了一声:
“谢谢学长。”
徐槙也回了一句:
“你早点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
徐晴坐上机车后座,有点生气地问:
“我刚刚没听错吧?明天再来?明天你自己来,我有事。”她是真的有事。
“你不认识字啊。”他指着“男宾止步”四个大字,他才不想要她这个大灯泡呢。“明天你送完早餐就可以走了。”
“不是好象有人说过不用靠我的?”徐晴又开始调侃他了。
“说吧,有什么条件?”知道她想敲诈,他也很干脆。
“首轮电影一场。”
“折现给你。”
“废话,我才不要跟你去看。不过你得给两张票的钱,我找别人陪我看。”
“成交。”
***
星期日,假期的最后一天早上,世滢待在房里有点闷,看看伤口没事,想下楼去透透气。碍于膝盖上的伤,因此她穿了运动衫和短裤。小心翼翼地下了楼,刚好遇上送早餐来的徐晴。
“咦?你怎么下来了?你的腿……”徐晴担心不已。
“没事的,我想出来透透气。”
徐槙刚停好机车向她们走来,看见世滢,立刻过来搀她。
“哥,世滢大概是闷坏了,你陪她吧,我先走了。”徐晴把三明治和奶茶交给徐槙就跑了。
“想上哪儿去?”他温柔地问她。
“想到图书馆去坐坐。”她微笑着回答。
“嗯,走吧。”他牵起她的手,往校园里走去。
把世滢安顿在一楼的期刊室,他到楼上借了几本书,约莫一个钟头后回来找她。
世滢见他抱了好几本书,便问道:
“你是不是在赶作业?你真的用不着陪我,已经耽误你很多时间了。”她真的不想麻烦他,虽然是他自愿的。
“没差的。我的课不多,大部分时间都在自修,我打算考企研所。”他试着减轻她的不安。其实,除了心疼她受伤,他还挺高兴有这样的机会能和她独处。
世滢点点头。两人没有再说话,各看各的书。
中午他又带着她去吃饭,然后说要载她去东南亚戏院看电影。世滢犹豫了一会儿,答应了他。可等到坐上机车后座她又后悔了,因为如此一来,她必须得抱着他的腰才能确保安全。唉,这是误上贼车吗?她一时又手足无措了。
“抱着我。”他回头对她说,完全是命令的口吻。
世莹只好怯怯地抱着他,尽量想在两人之间保持小小的距离。可是等他骑上路后,路上到处是汽机车,而且煞车声、喇叭声此起彼落,不曾让人骑机车载过的她,顿时如置身虎口,恐惧之情油然而生。突然身旁一辆汽车因车速太快又遇上红灯而紧急煞车,刺耳的声音让她不由得颤抖起来,抱着他的手不觉用力了些。
徐槙可以感觉到她的恐惧,回头对她说了声:
“别怕。”眼底是一片温柔。
一瞬间她觉得仿佛有一股电流通过她的身体,然后她像被催眠似的把脸贴向他结实的背上,仿佛那是一个她唯一可以依靠的地方。她心里涌起一丝丝甜蜜,这感觉竟是如此奇妙啊。
徐槙感觉到她温软的身体,他忽然感到一股燥热,血液像要沸腾起来。他好想反身抱住她,却只能无言地叹息,抓紧了把手,继续驰骋在风中,让自己在风中保持清醒。终于到了公馆,他小心地扶她下车,接触到她迷蒙的双眼时,心中还悸动不已。两人同时整理了自己的思绪,进了电影院。
踏上归途,世滢再度环抱着他的腰坐在后座时,已没有来时路上的尴尬,两人之间有着微妙的情愫产生,他们都享受着那分甜蜜温馨。他的心像一面竖琴,弹奏着神奇的乐曲,抑扬顿挫,萦绕不息;她的心则像一条潺潺小溪,清澈见底。
“到长堤上走走好吗?”回到学校,徐槙还舍不得跟她分开。
那是情侣们常去的地方,他们算是情侣了吗?世滢在心里想着。没有立刻回答他。
“累了是吗?”还是那温柔的声音。
“不,我还没走过呢。”她对自己的问题没有回答,但是她想跟他去走长堤。
徐槙见她说话时的俏皮样,忍不住捏了捏她的鼻子;这个动作太亲昵了,她又脸红了。
世滢任他揽着自己的肩,慢慢走上长堤。
担心她走太多的路伤口会疼,于是他和她并肩坐在长堤边上,让她休息片刻。
夜色因为有她在身旁而显得更美,凉风徐来,月光柔柔地洒在她的身上,她那柔亮的秀发被吹乱几丝,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抚摸她的长发,心中有一分怜爱。他的抚触是那样温柔,轻柔得让她迷惑了。她转过头看着他,眼眸如迷雾中的湖水,那浓密的睫毛,秀挺的鼻,娇艳欲滴的唇,令他再也无法移开视线了,他飞快地在她唇上印上他的吻,很轻很轻的浅尝即止,然后轻轻地拥住她,在她耳边轻柔地说
“世滢,我喜欢你。”
她没有说话,刚才那一吻令她柔肠百转,心中激荡不已,她只是把头靠在他的肩上,算是回答。徐槙紧紧地拥着她,心中有了踏实的感觉。
第三章
接下来的日子是忙碌的。系际合唱比赛就要举行了,各系学生都在如火如荼、紧锣密鼓地加紧练习当中,而系际合唱比赛之后紧跟着期中考试。
年轻的细胞是不安分的,如同水银般流动不止,年轻的活动意味着明亮、喧闹和欢乐。世滢这阵子就不停地奔波于教室、图书馆和学校附近的天主教堂之间。天主敦堂是系上练唱的地方。她还在系馆的学生会办公室里担任义工,每个星期三中午她和陈颖会在那里值班,处理一些文书的工作。
她好忙,可是忙得好充实,每一件事对她来说都是有机的综合课程;是有形的,又是无形的,她贪心地想吸收每一样。她的认真执着也证明了她的能力和智能。
这一天中午她和陈颖在办公室里整理一些图书,美秀也在。徐槙不知什么时候走进了办公室。世滢看见他即嫣然一笑,喊了声学长,他虽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看她的眼神却是神气又深情的。他转身找美秀说了些事,便离开了。
陈颖发觉每回来当义工几乎都会遇见他,是巧合吗?
“学姊,徐槙学长每天都来这儿吗?”
“他才不会吃饱了撑着,没事天天往这儿跑。”美秀故意看了世滢一眼。“你们在他才来的,喔不,应该说世滢在他才会来。”
陈颖也看看世滢,抱怨地说:
“原来此如,世滢你不够意思耶,保密到家了。”
“讨厌啦,什么保密,我还防谍呢。”不承认也不否认。
“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美秀继续加油添醋:“徐槙只有大一时参加过系里的合唱团,大二、大三时就死也不肯参加,我还没有荣幸指挥他呢。现在我都死了心不敢找他来唱了,他倒自动来归队,你说奇怪不奇怪呀?”
徐槙这时刚好折返回办公室,听见美秀精辟的分析,给了她一句:
“我这叫有始有终,你懂不懂?”
“世滢,等一下我们去打羽球。”他刚想起下午的课因为教授请假调开了,于是折回来约她。
“你怎么知道我没课?”世滢不答反问。
“我有你的课表,知道你没课,难道你有其它的约会?”他有些担心地问道。
“没有。”他怎么连课表都查?
“那两点体育馆我等你。”摸摸她的头,然后大步离开。
***
世滢换了一身白色运动服,她喜欢穿短裤打球。她出现在体育馆时,引来许多女生羡慕又嫉妒的眼光,男生们则是对她一双修长的美腿多看了两眼。她并不在意,大方地走向等在羽球场的徐槙。
只见他一张脸冷得像冰,眼里却燃着火焰。他承认自己刚才的确也有惊艳,她那窈窕匀称的身材、优雅动人的姿态令他怦然心动;可是看见其它人不怀好意地对她行注目礼,他心中替之而起的是气愤、懊恼,他后悔约她来打球,他应该找个四下无人的地方约会,只有他才能碰她、能看她,她是他的,只是他的。
“怎么了?”见他没反应,又摇了摇他的手臂,仰着头问他。
她的眼眸清亮如洗,笑容灿烂如花,声音甜美可人,他又被她融化了。
“没事,打球吧。”他拉着她到靠侧门的另一个球场,他自私地不想让太多人看她。
生气勃勃打球的她有另一种美,美得潇洒、美得青春;看她一个转身、一个挥拍,依然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他目眩神迷,仿佛受到明媚的阳光照射一般。他要到她的心底驻营--这个强烈的欲望再次使他的心如火焰般燃烧了起来。
“休息了吧。”看她香汗淋漓、气喘吁吁,他先喊停。
两人走到门口正要离去时,一群穿着中文系服的学生正要进馆,大概是要上体育课吧。世滢发现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老远就冲着徐槙直笑,笑得好妩媚,她走近时,徐槙也微笑朝她点头。
她说话了,声音好甜--
“徐槙,怎么好久没见你到书法社来了?上回你答应帮我题字的,可别黄牛哟,记得给我电话。”说完就进去了。
世滢猜想这位美人就是中文系花了吧?看她一副故意没瞧见自己的样子,世滢有些生气。她刚才跟徐槙说话的态度,显示两人交情匪浅,关系非比寻常。转过头看了看徐槙,他没有要解释的样子,于是她微怏地低下了头,一路上都不说话,还不时用力踢了踢操场上的小石头藉以发泄情绪。她在吃醋,他竟没有察觉。
“晚上练唱,你去吗?”待会两人都有课,他想确定一下晚上还能见到她。
“再说吧。”其实她已经跟文倩约好了今晚到N大去走走,也已请陈颖晚上替她向指挥告假。但这会儿她不想向他交代行踪。
***
世滢在和平东路N大门口见着文倩了。
“文倩,我在这儿呢。”她热情地向文倩招手,跑了过去。
“你可来了,我等你好一会儿了。”文倩嘴里抱怨着,可是一看见好久不见的世滢,心里着实开心。
“对不起,等公车等了好久,所以迟到了,不要生气嘛。”世滢也同样开心地笑着,跑过去像从前一样挽着文倩的手臂然后往校园里走去。“慧芸怎么没来?”
“今天她爸爸过生日,回家祝寿去了,她说下次我们碰面,她一定会到。”
“原来如此,好可惜哟,她好吗?”其实平常她们几人也偶有电话联络,只是这是上大学后第一次重聚首,心情自是特别期待。
“也好也不好。”
“怎么说呢?”
“好的是她遇见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两人坠入情网;不好的是好象还有一个黑衣骑士对她穷追不舍,她为情所困。”文倩简洁地解释着三角关系。
“怎么听起来好复杂呀。”世滢觉得慧芸的这个版本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原来好友的情事和自己的雷同,好一个剪不断、理还乱。
“你呢?美术系的肯定特别浪漫吧?”世滢想知道文倩有没有罗曼史。
“你说呢?”文倩不透露半点,只是笑着反问她,世滢也笑了起来。
N大的校舍建筑味道和C大完全不一样,比较有古味,枝叶茂密的大树给人望之弥高的感觉。
“你收过丽婉和念华的信吗?”世滢问。
“很少,只有一、两封吧。那两个大懒虫,才懒得写信呢,只说寒假叫我们再南下找她们。你呢?”文倩微笑着埋怨道。
“跟你一样吧,内容八成跟你的相同,只是收信人不同罢了。”世滢忽然想起丽婉信中提到两人的封号,大笑了起来。
“笑什么?瞧你神经兮兮的。”文倩看她都笑出眼泪了,不禁问她。
“你不知道吗?丽婉他们班的人叫她电花耶。”世滢想到那朵电机系之花,笑弯了腰,干脆蹲在地上笑个够。
文倩也笑了出来,不单受世滢的感染,是因为连着想起水母--水利工程系的念华,她是班上唯一的女生。愈笑愈止不住,两人笑岔了气,眼泪直流。
文倩的学长家齐刚好走过两人身边,向文倩点个头打招呼,见她们笑成那样,不禁好奇地问道:
“怎么了,什么事这么开心?”情绪也受到波及,不过他只是微笑。
两人因为另外一个人的出现稍稍克制住了,渐渐恢复了正常的情绪指数。
“文倩,你不介绍我认识?”家齐看了看正在擦拭泪水的世滢,央着文倩介绍。
“这是我的高中同学兼死党--李世滢。世滢,这是我的学长,美术系三年级的高材生--费家齐。”文倩简单介绍两人互相认识。
“学长好。”世滢跟着文倩喊他学长。
“你好,你是哪一系的?我好象没看过你。”家齐自认以他的审美眼光,不可能在校园里错过世滢这样的女孩。
“我读C大企管,是第一次到你们学校。”世滢恢复了一贯的落落大方。
“我邀请世滢来参观我们系上的作品展。”文倩说着就要带着世滢往展览会场走。
“要我做向导吗?”家齐突然有一股冲动想陪她们一起去。
“好啊,你的功力高,见解一定也比我有深度,我乐得轻松又可以向学长学习。”文倩心想何乐而不为。
于是三人共度了这美展之夜。
世滢发现家齐虽然才三年级,可却颇具艺术家的架势,全身散发着浓浓的艺术气息。倒不是因为他留长发,而是他说话的样子和他的艺术修养与内涵,使他看起来十分吸引人。
文倩提议到学校附近的夜市去逛一逛,她知道世滢一定会举双手赞成的,因为那儿有很多小吃。意外的是,家齐竟也一路陪到底。
最后他们三人在一家咖啡屋里聊了起来。多数的时候,都是文倩和世滢在说话,两个人从高中时代的春夏秋冬聊到大一生活的喜怒哀乐,好象想把几个月来的没说的话全压缩在这一夜里。
家齐在一旁静静听着她们热烈地交谈,少有插嘴。他感受着两个女孩之间深厚的情谊,静静地分享她们的喜悦,也静静地欣赏着世滢。她的出现像飓风一阵,激荡着他的心扉,令他整晚的思潮沸腾;像一弯清流,渗透他的心田,让他整晚不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