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他呼唤。
她硬是忍住盈眶的泪水,回头笑看着他身一芳的两名嫔妃 他的妻、他将来孩子的母亲。
羡慕呀!但又能如何?谁教她是太后。
她抢在他说话之前开口:“你们好好玩吧!”回头,她毅然决然的跨步离开。
不该不舍,不能眷恋,更不可以再陷入禁忌的爱恋。
对不起了!皇上。
她的三位好友悄悄的跟上,不言不语地默默陪伴。
他怨毒的目光盯着她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地大吼:“姜永芳,你真该死!”
“皇上,你不能这样骂母后,当心她对付你呀!”
* * *
在凝心厅里,姜永芳公式化的面对左右丞相,一如往常的精明沉稳。
“这些日子里,哀家身体不适,皇上独自处理朝政,可有任何不妥?”
左右丞相互望一 眼,然后左丞相先开口了。
“并没有什幺不妥,皇上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再傻呼呼的胡说八道,不但认真的听群臣报告,做出来的决定也相当合宜。”
闻言,她露出了苦涩的微笑。
“若有事无法决定,皇上会在早朝后召大臣们一起商量,或者上飞云宫同太后商议。”右丞相接着说。
她轻轻颔首,“是的,皇上是同哀家商议过一些国事。”可通常国事讨论完毕后,他就会把她抱起往床上一丢,接着跳上床对她无法无天……够了!不许再想。
“可皇上怎幺会变这幺多呢?”左丞相身为皇上的岳丈,本以为很了解皇上的没用、不成材!,虽然把幺女嫁给了皇上,可也没想过皇上能给他什幺荣耀,毕竟还有个精明的太后在,外戚要掌权根本不容易,所有的指望都靠他女儿生一个皇孙。
“皇上终于长大了。”她并不打算说明,李世英装疯卖傻是因为对她有误会。
左右丞相似乎也能接受这个答案,一 起吐了一 口气。
“真是国家之福啊!”
确实是社稷之福,也是她的侥幸,终于可以卸下肩头大任。
“太后先前为何病得那幺严重?”右丞相突然开口。
她不解的偏着头,脚踝扭伤了是很重的病吗?
“皇上说太后病得不能下床、行走困难,所以他得日日上飞云宫请安、亲侍汤药。”右丞相小心翼翼的解释。
她心虚得红了双颊。她不能下床是被他累的,但此事千万不能说;不过,皇上如河让御医们对她的情况三缄其口呢?
“咳咳,”她掩饰般的清了清喉咙,哀家身体差,不过一个小小风寒就瘫在榻上,让诸位见笑了。”
“这些年来,太后为国事忙碌,又为皇上操心,才会累坏身子。”
左丞相的体己话给了她绝佳的借口。
“嗯,哀家也有点力不从心了。”姜永芳说话的口气仿若七十老妪,“幸亏现在皇上长大了,也懂事了,该是把他的权利统统交给他的时候了。”
“太后的意思是……”
“哀家认为也该是皇上亲政的时候了,他已经快二十了,不是吗?”
左右丞相面面相愿,二人有着相同的疑惑 才二十四岁的太后,舍得就这幺把政权交出去?
她看出了他们心中的疑虑,微微一笑,望向偶然停在窗棂上的雀鸟,淡淡低语:“一昌贵如浮云,权势是枷锁;鸾台凤阁是哀家的囚笼,哀家只盼卸下重担,远离、飞去……”她人生的意义是娘,娘去了,转为仇恨;仇报了,只有对先皇的承诺。如今承诺已经兑现,这一生她已毫不留恋。
爱,是她无望的渴求;所以放下,不强求。
苦涩的将视线拉回,落在两位大臣身上,她道:“还有一件事……”
凝心厅外,小格子鬼鬼祟祟的身影匆匆离去,就这幺开启了狂风暴雨的序幕。
第八章
本以为李世英会怒气冲冲的抗命,不去淑妃那儿,并且想尽办法突破飞云宫外的重重禁军,只为纠缠她。
但他没有。
〔太后,你的眼睛肿得厉害,是昨儿个整夜没睡吗?〕红秋叹了一口气,在姜永芳的眼睛周围涂上一层薄薄的消肿药膏,“你这又是何苦呢?这是迟早要看开的事啊!”
她又怎会不知道?只是心不从己,自己明明叫心不准想,可心却偏偏去想,她也只能对镜苦笑。
曾几何时,镜中那个自信满满的太后成了为爱消瘦的女人?
才想着,小喜子就忧心仲仲的踏进门槛。
“昨夜,皇上确实上淑妃那儿了吧?”她佯装漫不经心的问,因为她是太后,所以关心皇帝的“后事”
镜子里,她没看错-小喜子摇了摇头。
她想忽略,却没办法否认心底有簇雀跃的火一化正在有力的跳动着。
“那幺……他在哪儿?又做了些什幺?”她的声立 里听不出”点情绪波动。
“他一直待在紫霞宫,与……与文大人秉烛夜谈。”小喜子小声回答,似乎很心虚。
“文大人?”她偏着头思索,想着朝堂之中谁姓文。
“是今年的文状元。”小喜子补充。
今年文武状元的殿试时间订在她脚踝受伤、偷懒不垂帘听政时。
“看来这个文大人和皇上很谈得来。”她没漏看小喜子和红秋、绿冬们交换了眼神;身处深宫数年,她怎会不知这些眼神中所隐藏的涵义。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吧,外头的人是怎幺说的?”
小喜子、红秋、绿冬沉默不语,只是专注地为她打扮。
“怏说!”她催促。
红秋这才勉强开口:“外头已传得沸沸扬扬……说文状元和皇上……嗯……嗯……”
“有龙阳之癖?”说完,姜永芳哈哈大笑起来,“这皇上真是聪明,演了一出还要再演一出。”她气愤的推落镜台上的胭脂水粉,心里那股刺痛的感觉是什幺?
嫉妒?伤悲?李世英不可能有龙阳之癖,她曾深刻地体会到,不是吗?
“太后,”小喜子担心地唤着。
“没事。”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重重的吐气,紧紧握拳;她好想叫那个文大人离皇上远一点,不要毁了天子的威严!
“太后?”
是绿冬的声音,再度提醒了她的身分-太后;不是寻常女子,也不是他的妃嫔,她是太后,是他的“母亲”
“上早朝吧!”
* * *
早朝时百官齐聚,却少了左丞相、右丞相的身影,即使如此,早朝还是得开始。
帘后,姜永芳在皇帝开口、百官禀奏之前,率先出声。
“这些日子以来,哀家卧病在床,无法议政,甚感愧疚。幸闻皇上主政,听政认真,处置合宜,哀家深感安慰;经再三考虑,且思及皇上已长成,故哀家认为该是让皇上亲政的时候了。”
群臣静默,目光游移。
她的目光转向坐在龙椅上的身影-
李世英竟不耐烦的打着呵欠!
明明十分愤怒,可出口的声音还是很平静,她又说:“另外,哀家也想到皇室血统延续的问题;皇上登基已久,虽不乏嫔妃,但皇后之位虚悬,哀家想请皇上挑选一位妃子封后。”明明是那幺不愿开口促成的事,却还是轻易的从口中吐出,说出来之后,她不觉轻松,反而心情沉重,“皇上同意吗?”
他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缓缓转头望向帘后的她,一脸寒鸶。
“朕……倒是有个人选。”
仿佛一把利剑穿心而过,那些拥抱、那些甜言口蜜语根本什幺都不是,在紧紧抱住她的同时,他的心里仍想着他的皇后人选。
“哀家想知道那人是谁。”她不能显露一点妒意。
“那人的名字叫作……姜、永、芳。”他邪气的对她一笑。
宫里还有第二个姜永芳吗?没有,只有太后一人。
此话一出,群臣哗然。
她也瞬间楞住。喝!皇上不但坏了脑袋,还疯了吗?!
“哀家是太后,不能当你的皇后。”古今中外,哪一国的太后曾降了辈分去当皇后?没有!
“有律法规定太后不能当皇后吗?”他说得悠哉。
“荒唐,”她怒喝,愤怒之外,更多的是惶恐。难道李世英真的要把他们之间的丑事公诸于世,让她受万人指责、遗臭万年吗?
“哦,哪里荒唐?”他挖了挖耳朵,一 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他是故意要激怒她的,她得冷静应对,不能自乱阵脚,让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深深吸一口气,她摆出严母的架式。“自古以来,太后等同于皇帝的母亲,既是母亲就不能成为儿子的妻室,明白吗?”为什幺她得这幺认真的向一国之君解释这种事?
“这种事……朕早就知道了,不过朕不认为这种旧规矩适用于我们。”他低头看向讶然议论的群臣,朗声宣布!“太后不是朕的亲娘,而且你不过虚长朕五岁而已。”
昏了!她要昏了……可为什幺她还没昏,得清醒地目睹这一切?
“荒唐!”她再怎幺想,脑子里也只有这两个字。
他却气定神闲的白龙椅站起,伫立于丹墀之上,信誓旦旦的继续宣布:“大安王朝只有一后,不管是太后还是皇后,都是姜永芳。太后可以自己选择,是要当太后还是皇后。”
“荒唐,”她只能吼得一次比一次大声。
“臣以为万万不可。”刘御史再也受不了的站出来谏诤,“太后毕竟是先皇的皇后……”
对、对!继续讲下去。姜永芳在心中为刘御史加油。
“朕不在乎太后的过去,只要太后的未来。”他又说出爆炸性的告白。
刘御史楞了一下,“可这样会让大安王朝遭受其它国家的嘲笑……”
“得了,”李世英挥挥手,“大安王朝被嘲笑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多一桩又如何?爱笑就让他们去笑,太过在乎会得不偿失。”
刘御史无言以对,只能求救似的望向帘后,“太后……”
她还指望刘御史呢!难道文武百官中,就没一个可以跟皇上讲道理的人吗?
〔不知百官对朕和太后的婚事意见如何?如果大家不反对的话,就请统统站着吧!〕他开心得笑眯了眼。
刹那间,群臣动作一致的跪倒,大殿之上气氛紧张,喘息声此起彼落。
李世英气黑了睑,指着群臣破口大骂:“你们存心跟朕作对是不是?”
“太后!”刘御史抱着必死的决心道:“臣请太后继续垂帘听政,皇上年纪尚轻,有些事情考虑得不够周全。”
“请太后继续听政。”群臣一致说道。
她仍不能卸下重担吗?他是故意演这场闹剧绊住她的。
姜永芳气得紧握拳头、用力磨牙。
“信不信朕下令把你们全都斩了?”李世英频频跳脚,演得倒挺逼真的。
“请太后继续听政。”
且把皇上的叫嚣声当狗吠,把很有智能的太后留住才重要;百官都是这幺想的。
“朕亲政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你们这些老头子全都赶回老家!”
“皇上,你闹够了吗?”她突然开口,“身为君主应谨言慎行,听听你刚刚说了什幺,简直是胡闹!”
“哦!”他回头望向帘后,“看来太后已有所选择。”
他有给她选择的机会吗?没有!
缓缓地自帘后王座站起,姜永芳看着群臣、看着他,再怎幺不甘心也只能打消让他亲政的念头;但她不会妥协,绝不会。
总有一天,她一定会得到自由,一定!
冷哼一 声,她转身就走。
“哈!哈!哈!”
他得意的朗笑声对她来说是一种羞辱。
* * *
“去死!”
匡唧!
一个瓷瓶被用力地砸向墙,碎成千片万片坠落在地,加入同伴的行列成为垃圾。
瞧!又一个瓷盆被砸得粉碎。
“太后,这个行吗?”小喜子努力地抱来一个大人高的花瓶。
“可以。”愤怒使人变得孔武有力,姜永芳大喝一声,就把那个一人高的花瓶高举过头,用力砸向墙。
花瓶还没碰到墙,就自动落地,成了碎片。
好喘!她改拿花瓶、海碗砸墙泄愤。
“母后!”淑妃、辰妃各自带着宫女,捧来让太后发泄的瓷器。“母后尽量砸吧!儿臣这边多的是。”
她毫不客气的拿过瓷器,继续发泄。
该死的李世英!
“母后,消消气,干嘛跟皇上那种不讲理的人计较?”淑妃笑着献上她用过的瓷盘。
呵!李世英,连你的女人都不站在你那边。
“就是呀,皇上就爱胡说八道、混水摸鱼,母后别把他的话当真,这样只会气坏身子而已。”辰妃跟着献上缺了一角的酒壶。
哈!李世英,原来你一点信用都没有。
“混帐!”她怒吼出声。
“母后骂得好。”淑妃、辰妃异口同声地道。
“你们骂朕骂得挺高兴的嘛!”
三个女人同时转身,瞧见皇帝李世英就站在她们身后,他正悠哉的挖着耳朵,嘴角带笑。
“不过……可以骂得好听一些吗?”
淑妃、辰妃心虚的后退数步,只有太后姜永芳毫不畏惧,她抄起一个花瓶丢了过去。
“啊!”
众人低呼,目睹那个花瓶破空而去,不偏不倚的……掠过不动如山的皇上脸边。
“看来你练习得还不够哦!”他意有所指的说着,目光瞥向墙边的那堆垃圾。
〔你……你……你……〕她指着他,怒气冲冲的冲到他跟前,指着他的鼻子开骂:“你做人失败啦!”
〔是吗?〕他敛起笑容,目光往下移,停在她的肚子上,〔看来朕还得多加努力。〕
她岂会不知他话中的涵义。
“下流!”她一巴掌挥过去,发出响亮的声音。
啪!
“啊!”众人倒抽一 口凉气。
太后打皇上,还是打已经长大的皇上,代志大条了!
被打偏脸的李世英转过头来,冷冰冰、阴森森的目光直瞅着她,“姜永芳!”
她高傲的挺胸,“有种就把我杀了。”
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重、紧张、恐怖,谁都无法预料下一刻会发生什幺事。
突然,他笑了,色迷迷的摸了一下姜永芳的脸颊,“你绝对可以深刻体会到朕到底有没有种。”
“无耻,”她尖声大叫,抬脚就要踹过去。
“母后!”淑妃、辰妃急忙拉住她,“不要气,冷静、冷静。”
她冷静不下来!
“我跟你的梁子结定了!”
他拉了拉衣服,轻松地说,“可不是吗?这个结还是死结呢!”
“你别以为你能称心如意,要是如了你的意,我就不是太后!”
他笑咧了嘴,“当然,你成了皇后嘛!”
“放屁!”姜永芳快气疯了。
“皇上,你就不能修点口德吗?”淑妃哀怨地望着他。
“皇上,你怎能把歪主意打到母后身上?”辰妃无奈地摇摇头。
“你的心里还有伦理吗?”姜永芳厉声质问。
他两手一摊,“没有。”
三个女人同时傻了眼,只见他走到太后跟前,抓住她的肩膀,沉声宣告-
“所以……芳儿,你就认命吧!”语毕,他的唇堵住她的小嘴。
“天!”众人惊叫一声,手上那些赞助太后泄愤的瓷器全掉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