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堆金银珠宝的掩饰中,他们找到了真的印玺,同时也发现了那颗被抢走的假印玺,两颗印玺并列在一块。
原来,这整件事情真是李大人在背后搞鬼。
“好了,快走。”拿到东西后,摄书皓保护性地催促柳眉仙走人。
“等-下,摄大哥。”根据她爹犯案的惯例,他会在大墙上用朱砂写下“留”字,以表身分。
有样学样,柳眉仙也在壁上留下她的手迹--两个大大的“留”字。一个代表她,一个则代表她爹。
江湖上有个传说,留半手在办完案后,喜欢在现场留下一个“留”字,一来显示他的功力,二来表示对案子的负责。
摇曳的火光下,墙上的“留”宇显得昏暗不明。
这两个字,摄书皓不会不懂。他就是太懂了,才会对过去的仇恨念念不忘。
摄书皓瞪大眼,望着那两个“留”字,一股怒气倏地冲上他的脑门,耳朵不停的嗡嗡作响,一个残酷而血腥的声音不断提醒他,眼前的女人跟害死他亲爹的留半手有关系。 回头一望,又是柳眉仙那张笑吟吟的脸庞。“好了,摄大哥,我们可以走了。”
他的视线在柳眉仙和墙上的字来回看着,心中满是疑问和不解。他希望这只是一场误会,只是他多心而已。
“怎么了?摄大哥,你的表情很不对劲,是不是不舒服?”柳眉仙嗅着沉闷的空气,想找出密室内是否有毒气。
“我没事。”这个谜底他一定要弄清楚。他一把勾住她的柳腰,轻轻松松出了密室。
回到北京分会的堂口,摄书皓斥退所有前来关心的人,冷冷将柳眉仙带回卧室。他的柔情不在,只有满腔的怒气与憎恨。
“怎么了?”柳眉仙缩在卧房的角落,畏惧地打量摄书皓。
摄书皓依旧沉默不语。
“摄大哥,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事?惹你不高兴了?”
“你没有惹我不高兴。”他从不曾让她畏惧过他。看见她那恐惧的表情,不舍之情油然而生。
“那为何--”她咬着下嘴唇,眼里满是无奈与哀伤。
他冷冷地望着她,在问与不问之间挣扎。
这件事情不解决,永远会是他心底的疙瘩;一天不解决,他也会不断怀疑她的身世。
爱是不该有怀疑与猜忌的;与其长痛,不如短痛。
“留半手跟你是什么关系?”摄书皓走近墙角,逼视瑟缩一旁的柳眉仙。“为何你会知道他的独门暗号?” “你也认识他?”听到有人提起她爹,她开心地笑了,直到瞥见摄书皓那双慑人的眼,她的笑容又黯淡下来。“他是先父,死了五年多了。”
“死得好。”
“摄大哥,你疯了?”怎么可以诅咒她的爹呢?
“我没疯!”他大吼着。
“要不然--”她不懂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是该疯的!要是早疯了,我就不必爱上你这个盗贼之子。”
“摄大哥。”他的话伤了她的心。“我爹虽然是个贼,不过他的心肠比谁都好,我不准你那样批评他!”
“好个孝女。”摄书皓冷笑着。“没想到留半手那样的人渣临终也有人替他哭丧。” “我不准你那样批评我爹!”柳眉仙几乎哽咽。“我爱我爹,如果你再批评他,我就生气了。”
“生气?该生气的人是我,你有资格跟我生气吗?”摄书皓发狂似的半举高手臂,想一掌劈向仇家的女儿。当初要不是留半手污蔑他爹,他们会成了孤臣孽子吗?
然而,当他看见她盛满恐惧的双眼,他还是停止了,将他的怒气往一旁的圆桌发泄。
圆桌应声而倒,散得四分五裂,他的手亦被木层割得血流不止。
“摄大哥,你疯了不成?”她抓起床上的手绢,缠住摄书皓的伤口。
“谢谢你的假情假义,我不用你来关心!”摄书皓狂吼着,一把将柳眉仙推开。
怕伤及肚子里的小孩,柳眉仙跳开了。“你到底怎么了?”她再也受不了摄书皓的阴阳怪气。
她是杀父凶手的女儿,绝不能轻易的放过她呀!
摄书皓瞥见挂在床头的青龙宝剑,不假思索的抽出了它,当刀尖横飞到她双眉间,柳眉仙再度躲开了。
第一次他们在水边见面之际,他曾用这把青龙宝剑斩断她的发髻,让她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泻而下;他们的初吻也是在这把宝剑下完成的;而现在他却拿着这把宝剑,想解决她的生命。
过去的记忆在挥舞宝剑之际复活了。
除了你,我不会再爱别人了。而且,我会永远永远地爱着你。
这是他曾对她说过的话,既然爱得那么深,为何如今会反目成仇?她不懂。
“摄大哥,你得了失心疯不成?我是你最爱的人,也是孩子的娘呀!”她几乎泣不成声。“既然口口声声说爱我,为何要这样伤我?”
“当初是我瞎了眼,才会……”他知道自己昧着良心在说话。他是爱着她的,即使是现在也如此。
“才会怎样?”
“不要逼我!”摄书皓吼着。
“摄大哥--”她不相信他这么快就能将以往的情意全部忘掉,他不是个无情人。
躲在门外的摄家皓看见房里的刀光剑影,立即破门而入。“大哥,你们两个有话慢慢说,干嘛动刀动剑的?要是伤了人,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里轮不到你来说话!”摄书皓仍紧握着宝剑,表情更加阴森。
“大哥,”摄家皓立在两人中间。“眉仙肚子里有你的孩子,就算有什么深仇大恨,你也该替自己的骨肉着想呀!”
他的手颤抖了。孩子和眉仙都是他所爱的人,杀了他们,不啻于毁了他自己,但……
“那个孩子我不要了。”
他的话比方才的刀光剑影更伤人,柳眉仙的心全碎了。
“摄书皓,我今天终于看清了你的为人。”原来爱情如此不堪一击,“如果你只是想玩我,或是想利用我帮你找到印玺,你大可说一声,我不会恨你的。但是,我不准你污蔑我的孩子。”提起她和摄书皓爱的结晶,她的眼睛开始模糊了。不过,她不会让自己在他面前哭的。
“大哥。”摄家皓又喊了一声,并且动手夺走他的剑。他难道看不出她对他的爱有多深吗?
摄书皓面无表情的望着摄家皓。“她是留半手的女儿,也是杀死爹的仇人的女儿,你还想帮她吗?”
“不可能!你一定是搞错了,摄大哥。”她放下剑,慌张地转向摄家皓,寻求最中肯的答案。“小四哥,你告诉我,摄大哥说的都是真的吗?”
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摄家皓既无力旦无奈的点点头,乃下手中的宝剑。
就算有什么深仇大恨,那也是上一代的恩怨,没必要把无辜的她牵扯进来。何况她是个好女孩,没理由受到这样的伤害。
“摄大哥--”她伸手想揩去他脸上的血迹,可他却不领情地拨开她的手。她别过头,痛心的泪水再也不受压抑的潸潸而下。
“我们已经恩断义绝了。”摄书皓转身背对她。“念在我们夫妻一场,我不伤害你,你--走吧!”
恩断义绝?好一个恩断义绝呀!过度的悲伤让她动了胎气,她痛得蹲在地上,双手直捧着自己的肚子叫疼。
“好痛……”她冷汗涔涔的呻吟着。 “眉仙,你没事吧?”见她痛成这样,理智霎时全恢复了。摄书皓比摄家皓快一步的抱起她,运气保住她和孩子。
老天爷,他这么爱她,为何命运却让他们成了仇人?“对不起,眉仙。”
“摄大哥,别说了。”她是他杀父仇人的女儿,是杀手凶手的女儿啊!躺在摄书皓怀里的她不断地颤抖,就算摄大哥还爱着她,他们能如之前那般快乐吗?
“我不怪你,真的。”摄书皓终于冷静下来了。“我恨的是你爹。”
“我知道,所以我不怪你。”
“为什么你要如此善良?”摄书皓紧抱着她纤细的身躯。“刚才我那样伤害你,为什么你不生气?不大吼大叫?我倒希望你打我、骂我。” “不要。”柳眉仙轻轻摇着头。“我不会为难你的,我希望大哥快乐。”
她看见了在他眼底的泪,然后慢慢地滑落在她的脸庞上。
她用指尖拭去脸上的泪。以前安慰人的一向是摄大哥,曾几何时,他也会为她而哭泣?她不舍,也不愿啊!
那样深的爱,到头来只会害了她和摄大哥。就算摄大哥可以原谅她爹的错,她也无法原谅自己。她是仇家的女儿,这样的烙印永远也无法消除。
她爱摄大哥,她不想让他为难。
“为了不让你回想起过去的伤痛,摄大哥,我想我该离开才对。” 她想站起身,摄书皓却紧紧抱住她。“别走!”
“摄大哥,我现在不走,以后我们都会后悔的。”柳眉仙捧住他的脸,轻轻地摩挲着。“我的身上流着我爹的血液,以后你还能毫无芥蒂的抱着我、爱着我吗?如果可以,我就不走。”
摄书皓无语。
傍晚时分,她藉口肚子饿让两个大男人帮她到厨房弄点吃的,乘机离开这儿。
到了大门口,几个不知情的守卫见到柳眉仙牵着马匹出来,恭敬地向她拱了拱手。“少夫人,夜路不好走,还是赶明儿再出发吧!”
柳眉仙回过头,脸上的笑容净是凄苦。她看见身后楼宇上灯火通明,他的心情是不是也跟她一样觉得可悲呢? 她不想再让他受苦了。
她可以明白摄大哥的丧父之痛,所以她不能让他做出违背孝道的事。
她从腰际取出一块断玉。这块断玉是她这辈子最宝贝的东西,那是她爹临终之前送给她的东西,还说她往后的人生可以藉由这块玉得到幸福快乐。
失去了最爱,幸福、快乐对她而言,全都是空谈。
现在,她把这块玉再转送给摄大哥,希望这块玉真能保佑摄大哥幸福快乐,忘了过去的仇恨。或许,等他找到那个叫孔诗纯的女孩,他就可以了结所有苦痛了。
望着茫茫的黑夜,她苦笑了-下,既是嘲笑命运的现实,也是嘲笑爱情的虚幻。以前的长长久久,如今已成过往云烟;不论爱有多深、恨有多久,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永远的。 在历经这个沉痛的体悟后,她似乎在一夕之间长大了,也看透了人生。
对于他,她是没有恨的。
柳眉仙将断玉交给门口的守卫。“这块玉在天明时帮我交给摄大哥好吗?”
“是,少夫人。”守卫点了头,脸上却满是疑惑。
交代完,柳眉仙跳上马,让自己的身影消失在等待黎明的黑夜里。只有在黑夜里,她才可以尽情的哭泣。
尾声
两个月后
近两个月来,京城发生了不少大事,其中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便是谢家兄弟平复冤情的事。 隐姓埋名下二十年的摄家兄弟,手持两块断玉面圣皇帝,揭发二十年前李尚仁谋害忠良谢晋阖-家人的事。那两块以甲骨文书写的断玉,是当年碧血山庄主人搜集李尚仁谋害谢晋阖的罪证,然后将它雕刻在玉佩上,分别挂在自己的女儿和妻子身上,以防小人偷窃。
没想到,他为了拯救自己的恩师谢晋阖,竟害自己惨遭灭门。
皇上知道此事后,立即治了李尚仁的罪,将他拖到南午门斩首示众,并且派数名钦差到各国察访二十年前遭受李尚仁迫害的家属,以恢复那些人的名誉和官爵。
摄书皓和摄家皓两人风尘仆仆的回到苏州。 “家皓,和老二、老三碰面的事就交给你了,我到百花楼一趟。”说完,摄书皓勒着缰绳准备掉头就走。
自柳眉仙那夜离开后,他不曾吃好、睡好过。尤其当他知道柳眉仙就是他辛苦找寻的孔诗纯,他更加懊恼。
他不断责备自己,为什么脾气那么暴躁?为什么不多一点包容?一个女人家挺着一个大肚子,身边又缺乏男人照顾,这实在……他不断地自责。
“大哥,休息一下吧!”摄家皓阻止了他。
“一天没见到眉仙,我的心一天不能安。”摄书皓不理会他的劝阻。
“大哥,好不容易回到苏州,先歇-歇吧!”漏夜赶路真的很累,尤其他大哥简直累得不成人形。“鬼灵精一定在苏州,跑不掉的。倒是你,这个样子若让鬼灵精看见了,不把她吓坏才怪。” 摄书皓摸摸下巴的胡碴。几个月不曾整理,是长了点。“好,我们回客栈,我先把胡子刮一刮。”
在客栈等候的摄香皓,一见自己大哥像个野人般的出现在面前,口无遮拦地嚷着。“眉仙怎么不管管大哥,让他像个野蛮人似的呢?”
失去心爱的人已经够凄惨了,竟还被自己的兄弟奚落。摄书皓白了摄香皓-眼,按捺下满腔的怒火。“你在苏州城见过眉仙吗?”
“怎么?眉仙没跟你们在一块?”感觉有好玩的事,摄世皓马上凑过来。 怕他们又说了不该说的,摄家皓赶紧拉过两人,嘀嘀咕咕的咬起耳朵,把这几个月来发生的点点滴滴告诉他们两人。
“所以……眉仙就是孔诗纯?”摄世皓啧啧称奇地大喊着。
摄家皓接着说起那两块断玉是如何洗清爹的冤屈,以及大哥如何和柳眉仙拔刀相向的事。
“大哥怎么如此莽撞?就算她当真是仇家的女儿,事情都过了,何必计较呢?”摄香皓叹了口气。
“二哥,那是你才会想得开,大哥可不是那样的性子,他一心一意修习武功,为的还不是替爹报仇?只是……算了!”现在找到柳眉仙比较要紧。“知道真相的第二天,大哥便出去找了,却一无所获。她一个女人家不识路又身怀六甲,不可能有那么快的脚程,所以我猜她一定遇上了高人,所以我来问问李四娘,说不定问她会比我们像无头苍蝇般的瞎找来得快。”
“我跟你一起去。”摄香皓说。
“不用了。”找他的女人还需要别人代劳吗?摄书皓大手一摊,阻止两个莽撞的男人。“我自己去。”
“可是大哥,”摄世皓突然插入一句话。“万一她真不在百花楼呢?”
“这--”摄书皓感慨万千。“我会找眉仙一辈子,直到找到她为止。既然都找了她二十年,差不了另一个二十年。”
“大哥--”
“我自己捅出来的楼子,我自己会收拾,你们不必替我担心?也不用劝我。”摄书皓拿起腰上的剑,一刀斩去下巴的长须。 “这就是我的决心,如果真找不到眉仙,我就落发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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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的,柳眉仙的丫头便看见摄家四兄弟过来,她像撞鬼似的,马上跑上楼通风报信。
“小姐、小姐,不好了!”水菊呼天抢地的扯着大嗓门喊。
“什么事情不好了?”她正在刺绣,禁不起别人的大声小叫。“唉!害我又扎到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