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女人,挥剑向“敌人”?不,他办不到。
为了手足之情,放弃所爱?不……
“你得承认你的个性不会给她幸福,你太死板严肃、冷漠无情,她不适合你。”家骏自负地说。“她天真浪漫、温柔可人,会为了让对方高兴而特别花心思去为他做某件事,讨他欢心,这样感情丰富、贴心动人的女孩,跟你在一起,只怕应付你的脾气就够了,她不会有快乐的。”他直言不讳,看似了解兄长很多。
不!家骏错了。
他不是冷漠无情的人。他是“工作魔”,但他不是无情的人。他有情!他爱她,他是有情的!家驹在心中愤然反驳家骏的说法。
好,既然家骏和他都一样爱着那个女孩,却只能有一个拥有她,那他只好挥剑了!
一位护士小姐跑出来,急迫地问:“哪一位是病患的家属?”
“我是!”家驹忙应声。
“请你进来!”
“你没有资格进去。”家骏伸手拦住他。
“我是没资格。”家驹反问:“但名义上,我是她的丈夫,你只是她的小叔,谁有资格?”他重振精神地又说:“事情是我搞砸的,我会弥补。至于你的想法,”他竟笑了笑,十分坚定地道:“恐怕你要失望了,我不会放弃她!”
家骏亦以同样的神情迎视他。
“那得看她的意思了。”覆水难收,情伤难补,她或许需要一位骑士!
***
加护病房内
夜深了,所有声音归于寂静,只剩呼吸器的运作声。
这空间太静了,静得可怕、静得诡异,连护士都只作短暂停留就出去了。
家驹坐在病床旁,眼睛一瞬也不瞬地望着床上的人儿,原先焦虑的神经已经麻木,无法再焦虑了。他的脑海不断反覆传来医生的一句话,那句话他已想了上千遍了,却没有一次完整的想完它。
“如果她到明天都还不醒来的话……”
还是不敢往下想。他痛苦的将拳头握紧、用力地抵着额头,良久,他深吸了几口气。才放下手,眼眶已经红了。数度开口欲言又止,像有满腹的话要对她说,千头万绪不知从哪说起,只好轻轻握住她的手贴着自己的脸颊,痛苦的闭上眼睛,一滴眼泪就从他脸颊滑下……
他擦掉眼泪,看着前方某物失神,突然笑了一声,喃喃说着: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吗?我是不甘不愿结这场婚的。我和舒瑶并不是相爱的恋人,但我们却不得不结婚,所以婚礼上我表现很冷淡,直到我被咬了一口……
那一口可真用力,好像在惩罚我不专心。我吓了一跳,这才发现咬我的竟不是我原先的新娘,而是另一个女子。
她和新娘长得一模一样,个性却南辕北辙。咬了我之后,她还骄傲地看着我,简直是好大的胆子,她不但敢代替新娘,还敢在仪式中咬我,天地间,她大概是第一个!
刹那,我竟就这样被她吸引住!于是,我就让这个假新娘住进我家。她就这样进入我的世界,让我尝尽酸甜苦涩……”他顿了顿,闭上眼睛,感觉她手掌的柔软,良久……
他放下她的手,用自己的手包住她的,深深地看着她。卸掉彩妆,没了那层掩饰,她的脸颊削瘦得厉害,而这都是他造成的。
他站起来,倾身向前,在她额上印下一吻,脸颊极其温柔地贴着她的额头,痛心地感到自己的行为卑劣至极,不能原谅!
这时,蓉蓉的眉头微微动了一下。
他颓丧地坐了下来,仍握着她的手,平静地述说:“我一生平平顺顺,要什么有什么,任何东西不需特别努力就轻易可得,甚至觉得拥有这个东西是理所当然的,相对的就不会去珍惜,对你……也是。”
他爱怜地轻抚她的脸,然后收回手,万分自责的说:“我应该在一开始,就跟你讲明,让我们有重新认识的机会,而不是任由情况暧昧不明,以致无法放手去爱。
该告诉你其实我很喜欢那件毛衣!我之所以把它跟其他礼物放在一起,是因为我不敢相信在我用那样冷淡的态度对你后,你依然肯花那么多时间去织一件毛衣给我!?
那是多么贵重的一份心意,可我竟然会因一时错愕,就这样‘顺手’把它跟其他礼物放在一起!?而最不应该的就是,我竟然在众人面前无情地回绝掉你的心意,让你难堪,我……”
他实在说不下去,可话还没有说完。
他像忍着极大痛苦却又佯装平静的口吻继续说:“织毛衣既费神又伤眼,我是担心你会太累,所以才会不要你再织,可我一时情急说错话,让你难堪了,我真的对你好抱歉、好抱歉……”
家驹把想说的话都跟她说了,可是她却没听到。
“不论我用多少藉口,都不能解释我对你的伤害,你没有必要承受这一切。如今,你因我而生病,我却只能坐在这里追悔过去,束手无策……”他重又将她的手贴在他脸上,温柔地磨蹭着她的掌心,眼睛望着她。
“醒一醒,不管日后你要怎么憎恨我、讨厌我都无所谓。但是你要醒来,让我知道你度过了难关,没有生命危险,这样我才能安心,好吗?”
蓉蓉这次明显地皱了皱眉,但依旧未醒。
这样的内心话是家驹第一次向人透露,他也只能在这种情况下说,如果蓉蓉是清醒的,这些话他恐怕永远都说不出口。
家驹是个发号施令惯了的人,这样“柔软”的话要他当面对她说,是不太容易的事。
真感情他从未接触过,一旦发生了,他还以为自己得了心脏病。
“我没有告诉你,那件毛衣我太喜欢了!你是如何知道我喜欢那个颜色?你织了多久?有没有遇到困难?那样式是你想出来的?手织得酸不酸?”
他连连发问,可迟来的关心,却得不到答案。
夜更深、更沉,两颗胡乱飞舞的心终于都受了伤……
第五章
一夜未睡,家驹的眼睛始终盯着蓉蓉,未作转移。
经过一夜的等待,她还没醒来,而天色就快要亮了。
突然,他不再木然地盯着她,他有了反应,可这反应竟是恐惧!
他突如其来地站起来,撞倒了椅子,惊恐地望着她苍白的脸,以为她早在不知不觉中离他而去了……
恐惧紧紧掐住家驹的心,使他忘了呼吸。
她不会真的在半夜之际就……家驹缓慢地抬起抖颤的手,害怕、不信地想抚摸她,才刚碰到她的脸,她就醒了。
她醒了!?她真的醒了!
“你醒了?你真的醒了!”家驹因这惊喜而忘情地俯向她,说道:“你现在觉得怎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告诉我,快告诉我啊。”他高兴得忘记她暂时无法说话。
蓉蓉睁开眼,眼睛慢慢地看着四周,像是在辨认自己在什么地方。然后,她看到了家驹。
虽然病了,但她并没有忘记那天的事,记忆随即浮现她脑海,她的眼又觉一阵酸涩,于是又闭上眼睛。
“你别睡,快告诉我你觉得怎样?”他摇着蓉蓉,却得不到回应,这才想起要唤医生来一事。他赶紧按下呼叫铃,不到一分钟,医生和家骏一起进来。
“她醒来了!”家驹说着的同时看了家骏一眼。他无法进来,所以在外面等?
“醒来就好。不过得好好调养身体,不能再受刺激。”医生检查后吩咐道。
“是。”家驹应道。
“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家骏问。
“再过几天吧。你们最好有个人在这里照顾她。”
“是,我会的。”家骏说,已经展开行动了。
听到家骏的声音,蓉蓉睁开眼,望向他对他说道:“家骏,谢谢你。”声音仍是微弱无力。
她以为是家骏在照顾她,因为她已经不敢妄想家驹会来照顾她,他讨厌她,不是吗?
蓉蓉昏迷之际,浑沌意识中曾听到家驹的声音,对她说了好些话,那些话听起来好诚恳,好……柔软,不太像是家驹会说的话,所以,她不愿深入去想、去证实,只当是一场梦境。
一度不愿从梦中、醒来,梦中的家驹好温柔……最后醒来,梦破灭,她痛苦,宁愿就此长睡不起……
家驹见她已醒,心头的大石终于可以放下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口痛了一下,他不在意,知道那是屏息太久的缘故。
她已经醒了,他就放心了。
“你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就告诉家骏。我无法陪你,我得去上班了。”说完后,他看着家骏,“她现在不能受刺激,你别胡乱讲话。”话中别具深意。
“我自有分寸。”
家驹又想说些什么,结果什么都没说,只是不放心地看了蓉蓉一眼。
“快走吧,上班要来不及了。”家骏好心提醒着。
家驹只好走了。
“瑶瑶,你现在觉得怎样?”家骏问。
“舒服多了,谢谢你照顾我。”
“再这么客气,就太见外了。”
***
蓉蓉卧病在床,家骏也无法时时刻刻照顾她,他和家驹一样要打理“唐氏集团”的事业。所以白天,奶妈就来照顾她;傍晚时分,陈福会送些补品给她。
也许因为心愁未解,蓉蓉虽有两位老仆精心的饮食调养,药物治疗,病情逐渐好转,但精神就不如之前的好,神情不再生动。有笑容,却不是发自内心,仿佛只是为了礼貌而笑;不太爱说话,常是问一句她才答一句,变得沉静多了,更常失神地望着窗外,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他们共同的想法是——大少爷太过分了点。
两位老仆自是无法教训大少爷,所以奶妈就安慰蓉蓉:
“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难过,不过你可千万别太怪家驹。家驹自小就被教育将来承继唐氏所有事业,他完全没有个人时间,只是学习,再学习,不容许出错,所以个性比较严肃一点。
你的心意他一定懂的,只是在你面前不擅于表达内心想法。私底下的他没有外界说的那么厉害,拿掉‘唐氏集团董事长’之名,他只是个普通男人。”自小照顾家驹到大,她可说比唐夫人更了解家驹的个性。
是啊,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柔软处。可是家驹心里那片柔软处却不愿她去碰触,他完全将她摒除在心房外,要不然她也不会一再碰壁;甚至,他连探病都不曾来,自从她醒来那天之后,他就一次都没来过。
蓉蓉难过地无法把这些话告诉奶妈。
“奶妈,你说的意思我都懂,相对于家驹为唐氏所作的牺牲,这事只是小事,微不足道,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即使在他伤害她之后,她还是体贴懂事的把委屈往肚子里吞,奶妈看了既是心疼又是安慰。
“你们俩还需要一些时间去了解对方,”奶妈说,“到时候情况就会改善了。”
到时候吗?恐怕直到她“离开”也无法改善。蓉蓉心想。她不但没有演好角色,反而使两人的关系更加恶劣,日后她要如何面对他?她真的不知道了。
门突地被打开了,是陈福,他又带了好多好吃又营养的补品来。
“少夫人,我来了,你今天好吗?”陈福对她的态度比以前更友善,简直把她当女儿看待。
“陈伯。”她看着他将两手提得满满的补品,一一摆在桌上。
“你带这么多东西,少夫人怎么吃得完?”奶妈笑道。
“多吃一点就多长一块肉,少吃一点就少长一块肉,少夫人太瘦了。”他认为胖一点,看起来比较福气。
“我都快被你们宠坏了。”蓉蓉说。这几天有他们的照顾,她受宠若惊。
“宠不坏的,快点吃,吃饱了才有体力恢复健康。”陈福说道,奶妈也跟着点头。
蓉蓉的食欲被两位老仆给说开了,她拿起汤匙舀了鸡汤喝。
门又被打开了,蓉蓉以为是家骏,没想到来的人是家驹。她吃惊地震动了一下,洒了一点汤出来。
他来了!
为什么在见到他之后,她会觉得惊喜?是因为没想到他会来?
家驹走进来,对两位老仆颔了颔首。“辛苦你们了。”
“家驹,你一下班就来看少夫人?”奶妈这么说,是在替他说好话。
“嗯。”他轻点了一下头。
“大少爷,没什么事的话我回去了。”说话的是陈福。
“你回去吧。”
“我也该回去了。”奶妈也说。两位老仆不约而同替他们制造机会。
家驹没说什么,在他们都离开后,在床边的椅子坐下。
“你身体恢复得如何?”他的表情不是很自在,“有没有再发烧?”
“没有。”
“喉咙还痛不痛?”
“不痛。”
“头晕不晕?有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
“都没有了。”蓉蓉瞥他一眼,低着头小声的说:“我好很多了,谢谢你的关心。”
“奶妈每天都来看你?”是奶妈自愿,还是家骏的意思?
“嗯,她和陈伯每天都来。”
“都有带补品给你?”
“嗯,很多,我一个人吃不完。”
“好吃吗?”家驹关心地询问。菜单是他开的,命陈福每天带来。
“好吃,我从来没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
“这间病房舒适吗?”
她环视一眼后才答道:“不错。”
家驹说的这些话,对别人来讲是很简单的事,而他却在来的路上反覆练习了好几遍。
如奶妈所说,他严肃惯了,谈生意时咄咄逼人,处理男女之间的事,就没有家骏那种说话甜死人不偿命的“本领”。要他好言好语说出内心话不是件易事,所以听的人必须具备“解读”能力,否则很容易就误会。
“你怎么不喝了?”他注意到她手上的汤匙,还有那碗鸡汤。
“喔。”连她也忘了。舀两口便喝不下去了,因为家驹一直盯着她看。
“怎么不喝了?”
“我……喝不下了。”
家驹见她才喝没几口就不喝,心底着急得很,情急之下表现出来的却是严肃的口吻:“你还没喝完。”
“我……喝不下了。”她轻轻放下汤匙。
家驹顿了一会,陡然站起来坐到床边,端起鸡汤舀起一匙,命令道:“嘴巴张开。”
“呃?”蓉蓉惊讶得张开嘴,正好让他顺势将汤送进她口中。
“唔……咳!”蓉蓉不小心呛了一下,他轻拍她的背。
“好点了吗?小心点。”他说,然后又舀起一匙。
就这样连喝了好几口,蓉蓉连喘口气的时间也没有,遂赶紧喊停:“我不要了!”
“不行,你得喝完,身体才会恢复得快。”他坚持的说。
蓉蓉没办法拒绝他,又让他喂了好几口。一碗喝完了,他又换其他东西喂她。她就这样让他喂,一直到他满意了才停手,而她的肚皮也快撑破了。
如果这是家驹爱的表现,那可真把蓉蓉整惨了,她不但感觉不到他的爱,还撑得有点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