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有胆识,我还以为你躲进耗子洞了。”上回吃了苦头,吴作良显然已不当她是不屑一顾的黄毛丫头了。
“冤有头,债有主,有事就冲着我来,欺侮善良的人家算什么英雄好汉。”沈雪子气焰过人。
雷震讶然,想拍手叫好,她果然骠悍得吓人。
尽管吴作良是有备而来,但仍有些顾虑,他从没见过如此泼辣的野丫头。
“这儿是客栈,进来的客倌不是饮酒、喝茶、吃饭,就是住店,如果你们全不是的话,最好滚出去,咱们这儿不欢迎找碴的杂碎。”
“爽快!”吴作良一副“英雄惜英雄”似的,吆喝兄弟落座,说:“咱们不是杂碎,当然不找碴,爷们今儿个就是来喝酒的。”
“付得起银两的自然是爷,咱们客栈开门求的是财,爷儿要酒要菜,尽管痛快!”沈雪子一副江湖口气。
雷震及吕家父女当下愣住。这丫头还真是有板有限,满像那么回事哩!
兄弟一伙约莫六、七人,分坐两桌,毫不客气地点了满桌酒菜及上好陈酒,纵情地饮酒作乐,好似将此当作妓院、酒楼般,吓得几批上门的酒客急忙抽腿转身离去。
吕逢雨只得无奈的在柜台内发愁干瞪眼,但求这群凶神恶煞酒后别闹事就谢天谢地了!
“以后要对你另眼相看了,有大姊头的味道,佩服!佩服!不过,我更有兴趣想看你这大姐头怎么请走这群死赖着的凶神。”雷震笑侃。
沈雪子没好气地踹他一脚,袖手旁观倒也算了,居然还奚落消遣她。
坦白说,她真愁不知该如何打发这群来者不善,死皮赖脸的凶神。
吴作良藉酒装疯,大呼小叫的指名要沈雪子送一坛上好女儿红来。
“去吧!酒廊公主!”雷震笑侃。
沈雪子不悦地瞪他一眼,嘴边抱怨的直嘀咕地抱了一坛女儿红,没好气地重重朝吴作良面前放下。
“哟!这妞生气了!?瞧!这生气的俏模样挺迷人的。”吴作良伸手欲轻薄,沈雪子闪身躲过。
想藉酒装疯吃她这嫩豆腐!?功夫还差得远哩!要她从二十一世纪跑来这儿当陪酒公关,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吔!别走!”吴作良拉住不悦想走的沈雪子,说:“爷们今儿是见你长得俏又有胆识,看你面子不砸场,又捧你场子,怎么说你也该陪爷们痛快喝几杯。”
“想要姑娘我陪你喝酒吗?”沈雪子露出不善的笑意。
“醇酒少了美人,岂不是件憾事吗?”吴作良醉语。
“嘿!嘿!要本姑娘陪酒?成!我怎能折煞你的美意,害了诸位大爷的酒兴,本姑娘就陪你喝个痛快。”沈雪子爽快地抱起酒坛,打开坛盖。
甭说吕家父女瞠目结舌,雷震也一副大开眼界地瞪大眼珠子,这会是他未来的老婆沈雪子吗!?
沈雪子的豪爽,引起一帮兄弟的吆喝叫好。没想,这丫头真将命给豁出去了,跳上桌子,倒栽坛口,将满满一坛女儿红淋满吴作良全身。
这“酒浴”洗得吴作良狼狈,血脉偾张,且怔愕了所有人。
唯有雷震几乎要拍手叫好,这才是他的好雪子。
“吴大爷,这酒浴是小女子特别招待的,别人可是没有的哩!”沈雪子还故作俏皮地挑衅。
“将这家客栈给我砸了!”吴作良勃然大怒。
几名喽罗应声翻桌,正想大肆捣毁时,雷震纵身跳出,制伏两名喽罗。
“迎宾客栈岂是你们这帮无赖撒野的地方,不想缺胳臂断腿的话,最好马上给我滚出去!”雷震严厉警告。
哟!看不出这老男人也有两把刷子,沈雪子讶然。
“哪个道上的?敢管大爷的闲事?”吴作良有些惊怯。
“我不知道在益州,哪个道才算响亮,搬得上台面!不过,一旦动了我老婆,就算第一大帮派,照样打得你们满地找牙。”雷震发觉自己倒像是武侠小说里救美的英雄。
赫!谁是你老婆来着?待会再找你算帐!不过,沈雪子还真不得不感激他挺身而出为她撑住场面。
“你想唬谁?在益州,我吴作良横着走都没人敢说话,就凭你这小角色,也敢在我面前嚣张?”吴作良不屑。
“那大概你还没尝过爬着出去的滋味,今天就让你尝尝哭爹喊娘,满地找牙,爬着出去的滋味。”
雷震话甫落,先发制人,一套干净俐落、行云流水般的空手道漂亮拳路,打得那帮恶棍狼狈不堪,跪地求饶。
“这是哪家拳法?”吴作良叫痛。
“怎么这样就昏了,不是告诉过你这是空手道吗?上回在画摊你白挨了?”沈雪子得意不已,这场漂亮的架,她可也使了些力。
“以后,别让我再见你们进迎宾客栈。”雷震警告。
“还有那个画摊,要让我知道你们再找他的麻烦,即使掀了整个益州郡城我都会将你揪出来。”沈雪子补上话。
吴作良这帮恶棍,哪敢说个不字,果真让沈雪子戏弄得如狗似的爬出客栈。
“雷震,没想到你也有两下子吔!”这可是沈雪子第一次对他的激赏。
“没两下子,以后怎么驯服你这难缠的野丫头。”
“哟!跩起来了。”沈雪子没好气的说:“刚才干嘛说我是你老婆?咱们八字还没一撇哩!”
吕家父女满心感激,却仍忧心吴作良那帮恶徒没那么轻易死心,恐再寻上门。
“吕老爹,你放心,有雪子撑着,他们不敢再找上门的。”雷震语带调侃。
“谢谢你看得起哦!”沈雪子没好脸色地瞥他一眼。
不消一盅茶的光景,灰头土脸的吴作良突然带了那票狐群狗党冲进客栈,吓得吕宁儿花容失色,吕逢雨全身打颤。
“你们这群不知死活的家伙,刚才吃的苦头还不够吗?”沈雪子讶然,他们居然还有胆子找上门?
突然,吴作良领了一帮人,二话不说咚地跪了下来,教沈雪子及雷震吓了一跳。
“求两位大侠收我们为徒吧!”吴作良磕头哀求。
两人傻眼,愣了半晌,禁不住噗哧一笑!
天底下居然有这码事?居然从二十一世纪跑到汉朝开堂授课,搞起武馆来了。
真要收了这些徒子徒孙,岂不成了空手道及柔道的开山始祖了,那时空不乱了才怪哩!
第五章
沈伶秀这一病躺了七、八天,也不知是真是假,整日病恹恹的赖在床上,沈祖先得卖画照顾生计,无法全心照料妹妹的病情,只有苦了吕宁儿。
“伶秀,饭菜都煮好了,你哥回来,热过便可以吃了。”吕宁儿匆忙交代,准备赶回客栈帮忙生意,这数日来,她便是这样无怨地两边忙。
“宁儿姊,你不等我哥回来吗?”沈伶秀探问。
“我……客栈的生意还得回去帮忙。”吕宁儿不自在的回话。
“其实……其实我的病早就好了。”沈伶秀翻身下床,调皮地在她身边蹦跳的绕了一圈。
“那你……”吕宁儿有些不谅解。
“人家就是想多吃你烧的菜嘛!”
吕宁儿轻责地瞪了她一眼。
“其实人家也知道,你根本就不是为了我来烧饭的。”沈伶秀努嘴,吃味地说。
“你人不舒服,你哥是个男人不方便,又要照顾生计,我当然要来照顾你。”
“我知道你始终把我当成是亲妹妹,你也是真心来照顾我的,但是,你更是为了照顾我哥而来的。”沈伶秀暧昧地笑说。
“我……”
“我什么我?你不就是怕我生病,没办法下厨,担心我哥饿着了?而我这妹妹就沾了光,有了你这位好姊姊服侍。”
“胡说!我能为什么而来?不全为了你?瞧你说的这么没良心。”吕宁儿嗔骂。
“我要是没良心,就不会装病了。”沈伶秀对她戏谵的眨着眼,说:“人家是帮助你制造一个机会表现,好让我哥感动;你不感激人家,还骂人没良心。”
“我……”吕宁儿不知如何回应,只怕沈祖先还不懂感谢呢!
“我哥是呆头鹅一只,有这么好的姑娘对他好,还不晓得要把握!”
“伶秀,我和你哥哥并没有什么,我们之间就好像……好像我跟你一样,况且……况且……”吕宁儿心头黯然,她清楚,在沈祖先心底只有丁素素一人。
“况且,我哥的心底早有了丁素素,对不对?”沈伶秀一语道破,又说:“坦白说,我并不讨厌素素姊,但丁老爷嫌我们家穷,门不当,户不对,就算素素姊真的喜欢我哥,八字还是永远都撇不上的。”
“其实……”吕宁儿想着,如果他们真能有情人终成眷属的话,她会衷心祝福的,毕竟,爱情是要两情相悦,而非一厢情愿。
“其实,我倒希望你做我嫂子,就不晓得哥是怎么想的,放着你这么温柔、体贴,处处为他着想的姑娘不爱,偏偏去喜欢上那个根本不可能有结果的千金小姐。”沈伶秀为她叫屈抱怨。
“伶秀,感情这东西是很难懂的,不是身份地位所能衡量,更不是你付出多少,就能有多少的回报,有时,明知是得承受没有结局的痛苦……”吕宁儿感到戚然酸楚。
“人家都十八岁了吔!老说人家不懂得爱情。”沈伶秀噘嘴咕哝,又说:“你对我哥,就像我哥对素素姊一样,明明心底想着那人,却又不敢大胆表白。喜欢一个人嘛!其实很简单,你就明明白白告诉他,至少让对方知道你喜欢他,勇敢追求,总强过默默为人家付出,而人家还不懂得感激呢!”
沈伶秀有着传统摆夷姑娘,开朗、活泼、敢于追求心爱男子的豪放个性,但对于内向、羞于表白的吕宁儿而言,唯有默默付出,才是她对爱表白的方式,她的爱情只是那么可怜、孤独的活在自己的心底。
“非找哥说个清楚不可。”沈伶秀不平的自言自语。
“伶秀,你别胡说,我跟你哥真的没有……”吕宁儿紧张的想解释,碰巧沈祖先进屋,她羞赧低头,忙出门:“客栈正忙着,我得回去了。”
沈祖先愣愣的见她离去,笨得连个谢字也不提!
“宁儿她……”沈祖先见她离去时,神情羞涩得怪异,但这心思只在他心底匆匆掠过,一见妹妹精神奕奕,便喜悦的说:“你病好了?”
“哼!要真让你照顾,你早没我这个妹妹了。”沈伶秀不高兴的嘀咕。
“这些日子来,全靠宁儿打理照顾,哪天真该好好谢她。”
“就只是谢她?”
沈祖先愣愣的瞧妹妹一眼,那神情仿似在问:那还能如何?见妹妹没好脸色地瞪他,他便自顾地盛饭。
“喂!你妹妹我这么聪明伶俐、善解人意,真怀疑你是装傻,还真是木头人?
我怎么会有你这种哥哥!”沈伶秀气恼的索性夺下他的饭碗。
“是不是生过病的人情绪特别奇怪?拜托,想说什么请你直说行不行?”
“哥,你的大脑有没有真正想过,宁儿为什么这些日子要来照顾咱们?”
“她不是始终当你是妹妹,她心疼你这野丫头没人照顾,而且我和她又是那么好的朋友。”沈祖先说得理所当然。
“真服了你!就算我们兄妹和她感情再好,人家就活该得为我们做这些?”
“不是说了吗?哪天咱们得好好谢谢人家。”沈祖先纳闷妹妹为何如此激动。
“天哪!我要是没病死,也准会让你气死!我就不信你真的看不出人家宁儿姊对你……”
沈伶秀气得跳脚,沈祖先突然叫了起来,吓得她停住了话。
“正好有件事得托好妹妹帮个忙。”他急忙取出那幅已完成的丁素素画像,央求:“这幅画明儿个麻烦你替我送给丁小姐,画纸撕了一角,请她海涵!”
沈伶秀险些脑充血,怪叫说:“我要是替你送这幅画,就不是你妹妹。”
“不送就不送嘛!干嘛那么生气。”沈祖先陶然地欣赏画,自语:“宁儿和素素的感情很好,明儿个就去谢她这几日的照顾,顺便托她送画。”
“你要不是我哥,我肯定会杀了你。”沈伶秀气愤的咬牙切齿。
“对了,你刚才说宁儿对我如何?”沈祖先少了根筋似的问。
“算了,反正你现在心里除了丁素素以外,也装不下别的女孩子,吃饭吧!”
她懒得再说。
“谁说的,今天在画摊上我还担心你的病情呢!”
“不准你吃饭!这顿饭是宁儿姊为我做的。”沈伶秀疯掉似的大叫。
唉!这丫头今儿个是吃了什么火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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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的生意,仿佛反应宁儿怅然、落寞的心情一般,显得格外清淡。
她只见父亲一人喝酒,懒懒地打了声招呼便想回房。
“丫头!”吕逢雨凝重地唤住失意的女儿,半晌,才语重心长地说:“丫头,有很多事情是勉强不来的。”
吕宁儿默然,她又怎能勉强自己不对沈祖先付出关怀?她宁愿相信这是前世欠下的情债。
“丫头,如果沈公子他……”吕逢雨多么希望女儿能放弃这份痛苦的感情。
“爹,你想说什么女儿都明白。”吕宁儿泫然欲泣,仍强作平静,“爹,没事的话,我上楼休息了。”
望着女儿落寞的神情,吕逢雨有说不出的心疼,他恨自己解决不了女儿的感情问题,毕竟,自己是个不懂得男欢女爱这码事的大男人,如果……如果妻子还在的话,至少女儿还有个哭诉委屈的对象。
雷震和沈雪子在楼阁早瞧见吕家父女那般情景,沈雪子深知自己的毛躁个性,别火上添油已是幸哉,根本劝不了人,索性硬将雷震推进吕宁儿房里。
“雷大哥,有事吗?”
“雪子那丫头看你心情不好,要我进来陪你聊聊。”雷震自己都觉得好笑。
“我没事。”吕宁儿笑的好苦。
“你很纯真,纯真的不懂得掩饰自己的表情与心事。”雷震更直言,“你也很傻,为感情傻得可怜,但却也傻得令人佩服,如果……”雷震理性收话,如果沈雪子不是他未来的妻子,他会将吕宁儿从沈祖先手中抢过来。
“雷大哥,我错了吗?也许在你们看来真的很傻,但是,我却没办法……”吕宁儿极为痛苦。
“你没错,矛盾的说,你并不傻。”雷震有些不该如何安慰,“套句我们那儿人一向露骨的话,当你爱上一个人后,就已经将所有一切全交给他了,也许我说的不够含蓄,但这就是真正的爱情。爱情说来简单,却可以使人魂不守舍、晨昏颠倒,活的不像一个人,而周遭所发生的一切,对你都已经不重要了,心底关心的只是他,只要能为他做任何一件事,都变得相当有价值。”
这番话着实敲进吕宁儿的心坎,而这也是为何在这短时间内,她能对雷震产生大哥般的信任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