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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若犹红  第8页    作者:姬小苔

  “我的秘书巳经去办了。”

  “梁先生,并非我不知好歹,但我们非亲非故,你替我办出院手续,又来接我出院,如果站在我的立场上,你是不是也会觉得诧异?”

  “我不会。”他镇定地用一种奇异的神情看我。

  我被他充满感情的眼光看得发毛。

  “梁先生,我希望你能够解释清楚。”我现在真的已经够麻烦了,由于这场病,我在公司请假过多,年终考绩已经完了,同事告诉我,再不回去,老板在考虑找人接替我。这些倒楣事我可以去想办法摆平,但如果弄出些什么蜚短流长出来,就不太好了。

  “解释我这些日子的作为?”

  “我实在不能明白。”我叹了口气,“梁先生,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他欲言又止。

  “有什么不能说的吗?”我愈来愈疑心,经验告诉我,一个丧偶的鳏夫,不论是年轻还是年老,当他们对异性有非非之想时,那个人可得要小心一点。

  “也许你会认为可笑,也许你不能相信,但请你记住一件事,我是以我的人格来说这句话——江枫,我是你的父亲。”

  父亲。

  我怕梁光宇是发疯了!

  我谨慎地看着他,生怕他会作出什么不利于我的行动。如果陈岚在就好了,至少她帮得上忙,但现在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谁会来帮我?

  梁光宇对我的反应似是意料之中,他从容不迫,镇静地很。

  “我不相信你的话,梁先生。”我说。

  “我也不信。”一个人站在门口,手扶门框是沙慕尘,我一惊,几天不见,他怎么憔悴如斯?秦阿姨的逝世给了他太大的打击,他消瘦、虚弱,像是变了一个人。

  “慕尘。”我哽咽地扶住他。

  他看着我,微微对我一笑,眼中有凄伤,也有柔情。

  这一时间,我再也不讨厌他了,我忽然明白了“相濡以沫”的道理。沙家的人已经不多了,我们原就应该相敬相亲,我以前太骄傲、太无知……

  “你还好吧?”沙慕尘问我。

  “好。”我呜咽着,如果不是梁光字在场,我一定投入他的怀中,我从没对人如此依恋过。

  “既然好,怎么哭呢?”他的声音好柔好柔,我的心神一震,不由抬起头看他,仿佛间,似乎又看到了慕竹,我赶紧闭上了眼睛。慕竹早已去了,我又何必欺骗自己,那是不对的,可悲的是我却自欺多时。

  “慕尘,我看到你,太高兴了,忍不住——”

  他拍了拍我,虽然以前我一直觉得他年纪太轻,但此时此刻,悲喜交集间,我竟觉得他足以保护我。

  梁光宇重重咳了一声,我们同时望着他。

  “梁先生,你请吧,你弄错了。”我叹了口气,一切都够混乱的了,还有个梁光宇在其中夹缠不清,岂不可笑。

  “我没有错。”他摇摇头,“江枫,你本来的名字叫梁枫,是我的女儿,你的母亲叫梁素美。你是山东人。”

  我应该拿身份证给他看,我父名江宁,母亲李玉云,籍贯河南省,跟姓梁的毫无瓜葛,也不是山东人。但我不准备这么做,因为他根本是胡说八道,何必去证明什么。

  “我认识江宁20年,真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种事。”梁光宇凝视着我,在很多方面,他是个了不起的人。能够白手起家,成为受人尊敬的企业家,没料到他思女成疾,竟胡乱认亲。

  “我父亲没有做什么!”我不悦地道。

  “他带走了我的女儿。”

  “请不要诬攀别人,更何况他已经死了,无论你说什么,他都无法证明。”我冷冷地看他一眼,这个人不但发疯,还很无理。

  “如果我有证据可以证明呢?”

  “真没想到你会随身带着证明。”我更冷冷地说。

  他果然还随身带着他所谓的证据。

  他掏出一个锦袋,袋中慎重地藏着一张破破烂烂的纸;我不想接,但他硬塞进我手中,我打开来,那是张出生证明。

  “你果然有个叫梁枫的女儿。”我还给他,难怪他会找上我,我和他女儿名字相同。

  “为什么不看看她的出生年月日。”

  “跟我同月同日,很巧。”

  “你的呢?你可有出生纸?”

  “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在医院出生的。”我不耐烦极了,他搅和得还不够?

  “若是在家中出生,助产士也可以开证明,你父母给你看过吗?”

  “如果没有,怎么能够报户口?”

  “没有出生纸,伪造一份也可以。”

  “梁先生,你太过分。“我实在够生气,他胡言乱语不要紧,竟敢诬指我父母偷小孩、伪造文书,真是岂有此理。

  “这件事情迟早会水落石出。”

  “那最好不过。”

  “江枫姊!”田蜜进来了,“你的特别护士告诉我你今天早上出院,我特地请假赶来,还好你没走。”当她看到梁光宇时,吓了一跳,“啊!梁先生……你在这里!你为什么在这里?”

  这是她的一大缺点,正常还好,一紧张就会手足无措,风度欠佳。

  “我只是刚好在这里。”梁光宇跟她笑了笑。

  “我还以为你回日本去了。”

  “我本来早就该走了,但我上礼拜才发现我已达成我的心愿——”他两手插在裤袋中,眼中充满光辉,模样实在不像个老人。

  “什么心愿?”

  “我找到我的女儿了。”

  第七章

  一团混乱中,我们回到了星辰居。

  包括慕尘。

  他坚持要陪我回来。

  “我不放心那个姓梁的。”他说。

  此时的他,穿着一套已经过大的西装,胡髭没有刮,令人难过。

  我真希望秦阿姨能够看到,现在我们相处得多好。也许,我们能够和好是她在暗中帮忙,她一向不都是这样的吗?

  回星辰居的路上,由田蜜开车,我和慕尘坐在后面,当他悄悄握住我的手时,我没有挣脱,任他紧紧地握着,我甚至希望被他握住就再也不要分开。

  那感觉既甜蜜又辛酸。

  但一到星辰居,所有的感受又被破坏,巳有闻风而来的记者在屋外等我们。阿唐不许他们进屋,他们就站在花棚下,一见车子便围了上来,照相机劈哩叭啦地乱拍。

  我跟慕尘连忙逃回屋里。

  我们不该以这副德性见报的,尤其是慕尘,他是知名的公众人物,这对他的形象有损,但他仿佛并不在乎。

  阿唐高兴地在厨房里忙来忙去,恨不得把所有的好菜都立刻端来给我们吃。

  这时我才注意到她的衣服与头发都巳别上了白花。

  她替秦阿姨戴孝?

  “阿唐!”我跟着她到厨房,把那朵白花从她发上拿下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想念太太——”她的眼圈一红。

  “可是你的父母还健在——”

  “老太太疼过我,你让我尽点心,可不可以?”她的泪珠在眼眶中打转。

  我只好把白花还给了她,她洗过了手,站在玻璃柜门前,仔细地别好了花。

  “阿唐。”我拍拍她。

  “老太太回来过。”她悄声地说。

  我一惊。

  “真的。”她把声音压得好低,眼泪跟着掉了下来,“就是前天晚上,我听到声音……”

  “你一个人,不害怕?”

  “怕什么?老太太生前我天天伺侯她,我还巴望她能跟我说几句话,交待一下,但她没有,她悄悄地又走了……”

  荒山野外的,只有这么几户人家,白天很静,到了夜晚野风呼啸,分外凄凉,更何况是丧家,阿唐肯一个人守在这儿,真是难为她了。

  “谢谢你,阿唐。”

  “谢什么,应该的。”她咬住唇,不肯哭出声,许久才说,“这些天我在家没事,用白毛线钩了好几束花,你去问问少爷,如果他肯的话,就给他戴。”

  “他会肯的,可怜他——唉,除了你之外,恐怕也没有人会给他钩这些。”

  “这儿一共有五朵,”她拉开抽屉,“我可以把花缝在他常穿的衣服上,如果需要再钩,不费事的。”

  “可以给我几朵吗?”

  “你——也要?”

  “我生病了这些天,疏忽了。”

  “你不能戴,小姐。”

  “难道秦阿姨没有疼过我吗?”

  “可是你不一样!”她咬着嘴唇,欲言又止。

  “什么不一样?”

  “我觉得……觉得……”她吞吞吐吐。

  “你到底觉得什么?”

  “你跟慕尘少爷——”

  “怕我会跟他吵架?放心,我们已经讲和,这辈子再也吵不起来,谁吵,就是对不起秦阿姨。”

  “可是——”

  她还在“可是”个没完,我摇摇头。算了,阿唐,我想到了,我抽屉里还有白花。

  那是慕竹去时留下来的。

  我上楼去拿时,才想到我当时应该把白花烧掉,不该留下这些不吉祥的东西。

  我坐在床沿,对着那朵白花发呆。

  许久,慕尘来敲门,我让他进来。

  他一身宽大的衣服更显得形销骨立,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发现他眼中有泪。

  “慕尘。”我走过去,心痛得无法遏止。

  “江枫,”他哽咽道,“所有的人都离开我了,你不要走……”

  “我不走。”我轻轻靠在他肩上,“慕尘,我不会走,就是你赶我,我也不走。”

  “我已经没有亲人了,从今以后,就只有我们两个……”他的泪流了下来。

  “我知道,我知道。”我用手捂住了他的嘴。

  “你是哄我,等我相信了再偷偷溜走?”

  “慕尘!”我叹了口气,“你变了!”

  “什么地方变了?”

  “变得丧气、丧志,如果秦阿姨看见你这样,一定会很难过。振作起来!秦阿姨去了,你还活着,你懂吗?”

  “你这样说,不觉得太残忍?”他痛苦地闭起眼睛。

  “现实本来就是残酷的。慕尘,从今天开始,我不许你再纵容自己。”

  “你呢?”他露出一丝古怪的表情。

  “我想通了,我承认我一直很脆弱,很不理智,甚至完全不能接受秦阿姨的——死。”我的声音又哽住了,好半天才再出声。

  “也许这便是所谓的顿悟,事实上,我是回到星辰居才猛然醒悟,悲痛——并不能使死者复生,也不能带给我们幸福。”

  “幸福?”他冷笑了两声。

  “是的,幸福!难道你认为秦阿姨对你最大的期望还会是别的吗?”

  他默然。

  “如果你继续怀忧丧志,你永远追寻不到幸福。”

  他看了我一眼。

  “慕尘——”我对他复杂的眼光有些难过,或许,我扮演的不是什么好角色,但我已成功地击败悲伤,我不能再让任何没有意义的情绪打垮我,我也希望他跟我一样坚强。

  “我在听。”他的目光柔和了。

  “我很没趣,对吗?”

  “你像个老师。”他微微一笑,“你一直都像个老师。你跟慕竹在一起时,也指导他的人生?”

  “你哥哥接近完美,永远不要任何人指导他。”这是我第一次平心静气地跟他谈论慕竹。

  “原来是他指导你。”他哼了哼。

  “他也不指导别人。”我摇头,“我之所以说他有完美的人格,便是他的人格能给别人相当的影响力,潜移默化。”

  “你说的好像是个圣人。”

  “对我而言,他就是圣人。”

  慕尘没有再说话。

  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够改变慕竹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他是我心中的一个精神象征,但经过了这许久我也体会到一件事,我应该把这精神象征尽量升华。不再拿任何人与他相比。

  “我很遗憾我不是圣人。”慕尘黯然地说。

  “你也不需要做圣人。”

  “哦?”

  “一个家出一个圣人,巳经够了。你生来是该做出色的音乐家。”

  “对你这点我倒是能够勉强称职。”他微微一笑。

  我们挑了个日子,替秦阿姨移灵,又选好黄道吉日出殡。

  慕尘和我商议除了星辰居的邻居外不惊动任何人,当然包括无所不知的记者。

  但他们非但无所不知,还无所不至。

  丧礼当天,记者们又出现了,但幸好他们对于亡者还存相当的敬意,只站在远处,以望远镜头捕捉所需要的画面。

  在慕尘回来的这段日子中,再迟钝的人也能发现他的转变。这天早上他来敲我的门时,我惊奇地看着他的黑西装、白衬衫。

  他的面容上依然有着哀伤,但英姿勃发的气质是怎么也掩不住的。

  “嗨!”他轻声对我说,“准备好了吗?”

  我点点头。

  “谢谢你,江枫。”他的语意诚挚。

  “谢什么?”我突然害羞起来,不敢看他。

  “谢谢你为沙家所做的一切。”

  “我并没做什么!”

  “你做的每一件事对我都有特别的意义。”

  听他这样说我很高兴。

  但当我领悟到他在对我做什么时,我呆住了。他的上身往前倾,双手捧住我的下颏,柔软的嘴唇轻轻地吻了我。

  放开我!我的心中叫,但整个人却有如化石一般动弹不得。

  “别这样看我,我会觉得有罪。”他的手抚摸着我的长发,那么地温柔.好似抚摸着的,是一个梦。

  我不能回答他,也不能思想,仍是发呆,过了一会儿,才发现泪珠沿颊而落。

  “你哭了?对不起,是我冒犯了你……”他慌了手脚,急忙替我拭泪。

  我很难为情自己怎么还像个小女孩,仍会为感情无比的悸动,仍会为一个温柔的吻痕、一个可爱的手势落泪。

  我握住他那只替我拭泪的手。

  阿唐就在这时侯来敲门,催我们下去。

  丧礼的仪式很简单,但是很隆重。

  谷风新村的居民差不多全来了,他们都认得秦阿姨。秦阿姨也是第一个离开这世外桃源的人。仪式进行时,不少人红了眼睛。

  我没有哭,慕尘也没有。

  天空那么蓝,太阳那么好,如果秦阿姨活着,她一定为这样美的天气欣喜。她喜欢一切美好的事物,包括好天气、好朋友、好的食物……

  牧师在为她念《圣经》时,我望着天空,不知为何,竟然觉得一阵晕眩。

  等到丧礼结束,人都散去时,我发现梁光宇也来了;站在最后一排。

  他来做什么?来告诉我,我是他失散多年的女儿?真可笑。我想起前几天他在医院的失态就皱眉头。

  他自己倒是一点也不难为情,还对我微笑致意。

  当陈岚和另几位从山下来为秦阿姨送行的朋友到星辰居时,梁光宇也进来了。

  我没有邀请他,但他既然来了,也不能推他出去,只有把他当客人。

  他没有和大家坐在一起谈沦秦阿姨的生平,而是自己一个人推开玻璃门,站在露台上,态度从容,自然,就像这是他的家一样。

  阿唐端了小点心去招呼他,他很客气地吃了一块。

  然后我从窗里看见张大夫的车上山来了。

  “张伯伯。”我迎了出去。

  他的形容憔悴,不再像从前那个生气勃勃的名医。他也老了,我心中一阵恻然,我还一直以为他会永远年轻,却不料他也像个平凡人步入他生命的最后一段路程。

  “对不起,我没有来参加葬礼。”他颤巍巍的握住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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