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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利女神  第13页    作者:姬小苔

  ‘欢迎你回家!’沈曼丹快步的走过来,拥住慧枫的那双手还充满了同情。

  慧枫张开口,但终究还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白楼!久违了!越过沈曼丹的肩头,她的视线停留在那幢洁净明亮的建筑物上,她还记得第一次看到这幢屋子时,是多么羡慕住在这片风景中的人…… 

  ‘外面风大,我们进屋去!’沈曼丹牵着她的手,把她拉进屋。

  白楼里的陈设依然,她一眼就看到了那扇“窗”。喉头禁不住一阵哽咽,他画得真好,也画得真像,许久不见,她差点儿又被骗了。

  ‘我实在该回去了!’吃过午饭后,沈曼丹连打了几个呵欠,显然的,她最拿手的黑咖啡也失去了效力。

  ‘我送你!’

  ‘不用不用!你大病初愈,要好好调养,快歇着!’沈曼丹忙不迭的摇手,顺手披起了那件和洋装同色的针织外套,十分明丽可人。

  慧枫羡慕的看着她,一上午沈曼丹说了好多大学里的趣事,她默不作声的听着,本来,她也该会有同样的机会,只是,她出了那个该死的——意外……

  出事之后,她一直不敢回想,可是当沈曼丹走了后,她打开秦伦从前房间的门时,突然一阵百感交集。

  ‘秦伦!’她喊的声音很轻,轻到只有自己听得见。‘秦伦!’她的声音抖动着,又喊了一声,‘重回到这里,我才发现自己错了,可是,谁能告诉我,我到底错在哪里?’

  声音在静悄悄的屋内翕动着,她一步又一步的向墙上那张照片慢慢走过去,秦伦正在笑着,不知道是想到什么高兴的事情,笑得好开怀。

  慧枫叹了一口气,和现在比起来,当时认为天塌下来的祸事,其实是可以挽救的,至少不会愈弄愈糟……只是,那时候的她与秦伦都太年轻了!年轻到认为一件暴力伤害,就是永远的伤害,不但没有承受的勇气,更不懂什么叫做生命真正的意义,而在伤害中任由自己被撞击得粉碎。

  她凝眸含泪的注视那张相片,秦伦依旧笑得十分开怀。那模样,仿佛仍在享受生命的喜悦。

  ‘我错了!’她任由泪水滴了下来:‘我们都错了!’

  秦德言站在一幅百号的画布前面,挥动着画笔。

  如果仔细的看着画布,会发现那些胡乱的涂抹并不能代表什么。他这样已经持续好几个礼拜了,但即使是自欺,他也要坚持的“工作”下去。这些日子,他发现自己老得好快,若是再和慧枫泪眼相看下去,他怕自己会发疯。

  中年丧妻,晚年丧子,这辈子他可是什么都尝到了,现在只有慧枫勉强能算得上是他的亲人——唯一的亲人,但他们竟彼此回避。若非沈曼丹还常来白楼,这儿简直要变成死气沉沉的墓地了。 

  慧枫经常失魂落魄的坐在阳台上出神,要不然就是不断编结着手上的绒线,给她将出世的婴儿添点衣物。

  他停下画笔,走到窗口,连山上雪白色的芒花都冻得灰蒙蒙的了,枫叶也落了,再过不久,冬天就要侵袭到这里……那时候,他再想瞒什么也瞒不住了。

  *  *  *

  潭水绿得逼人,唯一可以在潭上来去自如的梢公,已经因为天寒而停止了摆渡,所有想过潭的人都得由公路绕过来。

  慧枫拉紧大衣的领子,在柳荫小径上慢慢踱着,这是她回白楼后头一回出来,她本来只是想透透气的,可是不知不觉中,她就走远了。

  也许是水色的关系,踱到了潭边,似乎比别处更冷,但她仍然往前走,那天早晨,她就是在这儿碰到秦伦的……这个回忆,使她兴起了一个新的、几乎可以说是有些疯狂的念头——她要回到那个被暴徒侵害的现场去。

  慧枫为这个念头打了一个冷颤,但她没有停下来,仍是朝前走。她不能停,她只要一停,就会丧失所有的勇气。

  为了孩子,她必须清除掉所有的阴影。

  ‘孩子是你的,秦伦!他是你的!请你相信我!它真的是你的!’她愈走愈快,最后几乎变成了跑步。

  竹林里阴森森的,初冬的天气使得一切更萧瑟,丑陋的往事又回到眼前,她在远处停了下来,一时之间举步维艰。

  ‘我走不过去了!’她在心中想着,各式纷乱、恐怖的念头纷扰着她,她的血液像冻住了似的,脑子更无法思想。

  ‘我在害怕!’她对自己说:‘可是我为什么要害怕呢?事情已经过去了……不!事情没有过,它仍在那儿,要等我去奋斗、去克服……’

  她反覆的想着,当她发现嘴里正不断发出这些破碎的、唠叨的句子时,她问着自己:‘我是怎么了?我是来解决问题,还是来把自己弄得更狼狈、更混乱?’

  她摇摇晃晃的站在那儿,犹豫,迟疑而痛苦又开始嘈杂的围绕着她。同样的,她也对自己生气,秦伦说得对,她真是个彻头彻尾没有用的东西。‘不!我不是!’她突然大声的反驳:‘至少我有求生的本能,这就是勇气……’

  秦伦的影像浮了出来,她还记得在新婚那天,他向她说“我爱你”时,那丰满、柔软、炙热的嘴唇,使她的心跳荡、温暖……枯寂寒冷的冬天里,这回忆是多么温馨、美好;她拼命想着他们曾经牵着手走过的那些日子……

  ‘慧枫,我不能——你一个人背负这个沉重的十字架。’恍惚中,他又在她床前蹲了下来,喘着气说:‘让我帮助你……’他的确不只是用口头的保证来清除她的疑惧,他吻了她,既悲悯又热情,仿佛吻在灵魂上使人无比悸动!她闭上眼,又感觉到他是那么用力的抱紧她,大声的说:‘不!除了这个办法,谁也不能证明孩子是我的!’

  但他用的那个办法是好的、是对的吗?

  否则他们为什么过了不久就打破了这样的约定,彼此相恨呢?慧枫张开眼睛,心中一阵绞痛。

  他的理想世界裂成碎块,互欺的谎言也被无情的现实戳穿,而她也从未真心爱过他……她懔怖的想着,她只是听从现实的需要而跟他在一起的,那是女人的本能。

  谎言,一切都是谎言……而说谎竟是任性和幼稚的本性在作祟。她终于明白了,他们只是藉一个意外的灾难中结合在一起,而作着各自天真的梦……铸成更大的错。

  *  *  *

  下雨了。

  冬天的大雨,比夏天更冰更冷,打在身上,就像是一颗颗小石子,砸得人发痛。

  雨水打到身上后就散成了水柱,而且像蛇般一股股的钻进发际衣领里,把浑身弄得尽湿。

  薄暮中,湿透的慧枫从雨地里走来时,眼神焕散,身躯像在地上飘,那摇晃不已的姿态,就像是潭水中不肯离去的鬼魅。

  她冷得全身格格颤动着,可是她的灵魂仿佛去了很远的地方,怎么唤都唤不回来。

  ‘老爷!’拿着伞在附近找了一下午的吴妈也是一身湿淋淋地,急忙奔向白楼的前院大声报信:‘慧枫小姐回来了!’然后立刻又奔向慧枫。

  ‘你要再不回来,老爷都要报警了!’吴妈一边埋怨一边把伞移过去给慧枫遮着,‘你知道,老爷今天一早就去城里接你婶婶,想让你高兴一下,还在家里等你吃中饭,没想到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把大家都急坏了,你到底上哪儿去了?’

  吴妈兀自唠叨不停,把一下午找她的急、气全都一股脑儿的埋怨出来,可是慧枫却仿佛一句都没听见。

  吴妈这下子可觉得奇怪了,仔细的看她一眼,不看还好,一看之下,慧枫那只比死人多一口气的模样,差点把她吓了一大跳:‘怎么回事?小姐,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慧枫仍然不答,两眼直视。

  ‘小姐——’吴妈想拉她,她却一甩手,硬生生的把吴妈的手甩开了,自顾自的往前走。这时秦德言和婶婶已经拿着伞迎了出来。

  ‘慧枫!’秦德言才张口叫了一声,看着慧枫那可怕的脸色,就晓得她已经知道真相了。

  慧枫走到他面前,突然站定,大雨不断打在她头上、身上,可是她的肉体似乎完全麻痹了,天这时已经由薄暮转成了全黑,她那奇怪的表情就像黑夜般地教人一阵一阵的不安。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她的声音像来自地狱般充满了恐怖。秦德言倒抽一口冷气,不觉向后退了一方。

  ‘你也早知道了,对不对?’她向婶婶逼近了一步然后一甩头,就这么的狂笑了起来:‘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哈哈哈……’

  ‘慧枫!’秦德言再也受不了了,手一松,伞登时掉在地上,纵横在脸上的,也不知道是雨还是泪,他不顾一切的过去紧紧拥住了她。

  但是她挣脱了,她冷冷的环顾着他们每一个人,夜是那么的静,他们的脸孔也是,突然,她往后退着,然后,拔足狂奔了起来。没有人能拦得住她,因为每个人都为她的疯狂目瞪口呆。

  ‘老天爷!’婶婶这时才大梦初醒的追了上去。‘慧枫,快回来!’

  但,慧枫这时候是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了,她只知道不断地向前跑,向前跑。跑向不知道的地方,追寻她失落的昨日。

  真可笑啊!她还一直以为,如果不是医生用怀疑的口气问她,为什么连自己流产了都不晓得?她还被蒙在鼓里。没有了!真的没有了!她那可怖的笑声震撼着潭水。她的希望,她的孩子,她的未来,全都在医生那一句话中落空了。

  她真傻啊!那天作的梦其实是真的,对不对?可笑的是,她亲限看见秦伦抱着孩子在黄泉路上走,却依旧甘心受别人的蒙骗。

  他们父子一定一边走一边哭着吧!那么,她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狂风吹乱了她的头发,狂雨淋湿了她的心胸,奔到了潭边,一时之间,她竟失去了归路,而黑黝黝的潭水,似乎在不断的引诱着她,像是在说:

  ——靠近我,靠近我,让我拥抱你。

  所有的记忆都在这一瞬间复活,那丑恶的往事、寒怆的婚礼、秦伦的欧辱,还有,还有那场血淋淋的车祸都回到了眼前。‘秦伦!我来了!’她呜咽着,投向那片潭水。

  但——

  就在她正要跃下去的一刹那,一只强而有力的手臂硬生生的拉住了她。 

  ‘让我去!’她拼命挣扎着,脸上的雨和泪使她分不清楚拉她的到底是谁,但,是谁都不重要了,她决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随他们父子而去时,谁都拦不了她。

  听!听!听她的孩子的哭声,在山边在水边,在高高的天空上,在深深的潭水里!

  突然,一记重重的耳光掴在她脸上,她也不觉得疼,另一记耳光又紧跟着而来,她这才停止了挣扎,愣愣地看着打她耳光的人。

  一个同样淋得湿透但是温暖无比的怀抱适时接住了她。

  *  *  *

  再醒来,就是完全不同的世界了。

  她曾经在一夜之间,由少女变成了小妇人,但这次再度醒来,她就什么都不是了。不是妻子,也不再是母亲。

  ‘我为什么要活下去呢?’她不止一次的问过自己,可是她找不到答案。每个人都同情的瞧着她,甚至用言语和行动安慰她,但同样的,也没有人能替她找到答案。

  她痛哭过一阵子之后,就再也不哭了。她的孩子死了,哭,又有什么用呢?可是,就跟她不哭一样,她也不肯再说话了。每天,她就像日薄西山的老妇人一样,一个人坐在阳台上由晨曦看到日落,虽然她仍活着,但因为她缺乏活下去的理由,所以,青春的光芒在她的身上一天天消褪…… 

  ‘是我毁了她……’每当秦德言看到她这样时,心里总是一阵抱歉,常常到了深夜里,还听得见他在画室里叹息的声音。

  而这一年的冬天,似乎特别长……

  慧枫就像一朵萎谢的玫瑰花般,渐渐就要干枯了。但她仍然坐在阳台上,没有人能拦阻她,她并没有解释为什么坐在那儿,但每个人都感觉得出来,她似乎在等一个人。

  冥冥中,那个人终于在最寒冷的一个冬天上午来了。她华丽的衣饰,鲜明的色泽,引起秦家上下一阵骚动。

  去应门的是沈曼丹,起初她的脸上还挂着礼貌性的笑容,但当她一听孙馥芬报上自己的名字和来意时,她的笑容立刻垮了下来。

  ‘她不在这儿。’

  ‘这位姊姊是不是姓沈?我听慧枫提起过好几次!您好!’孙馥芬比沈曼丹想像中机灵 多了。

  ‘我是姓沈!你可以走了!’

  ‘沈姊姊,我跟慧枫是最好的朋友,她有没有跟您提过我?’

  ‘没有!’沈曼丹的脸色仍然冷漠。

  ‘是这样的——’孙馥芬急急解释:‘昨天下午我以为慧枫差不多该生产了,结果婶婶说她不幸流产,搬到这儿来休养。’

  沈曼丹叹了一口气,也许,秦德言的命不好,每次都有同样的事自己撞上门来,但,这也怨不了别人,只能怨命了。

  ‘你等一等!’她把门在孙馥芬面前关了起来。

  ‘我都听见了!’才一走入餐厅,坐在藤椅里的秦德言就说:‘让她进来吧!’

  ‘可是她——’沈曼丹这下急死了,她还清清楚楚地记得慧枫提到过孙馥芬时,经过一番描述,孙馥芬和方大可的关系她再明白不过了,现在看孙馥芬的穿戴打扮,不用说,又是旧事重演了。

  ‘我知道。’秦德言很冷静。

  ‘您不知道——’

  ‘去!去开门,如果不给她进来,慧枫会怪我们的。’

  ‘可是你假如让她进来,到最后你一定会怪自己!’

  ‘该来的,总会来的,谁都挡不住!曼丹,听话!去把门打开!’

  ‘闹出事我可不管!’沈曼丹气得跺脚。

  秦德言没有说话,突然,他站了起来,一声不吭的走掉了。

  ‘她在楼上阳台!’沈曼丹开了门,没好气的。

  ‘谢谢你!’孙馥芬一点也不以为忤,似乎在这短短半年间,她所经历过的人事沧桑,使她一下子成熟得太多,简直不像个才十八岁的少女。

  慧枫的憔悴与消瘦令她大吃一惊,看得出来,慧枫遭遇的打击并不比她小,也许只是方式不同,但所受到的痛苦则是相同的,不过,这其中倒也有很大的区别。

  至少,慧枫无论遭到什么困境,也一直有人爱,有人保护,而她在弱肉强食的环境下孤身奋斗,一切只有靠自己,不坚强怎么行呢?

  ‘慧枫!’为了怕吓着意枫,她摘下脸上戴的墨镜,缓缓走过去,自从她离开方大可,跟了董汉升之后,不分黑夜白昼,她出门总是戴着墨镜,不仅是她怕别人发现她,她更怕见到光。 

  慧枫听到声音微微的一侧头,但也只是那么轻微的一个动作就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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