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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女胜利  第2页    作者:平野

  从小!“你是——”那双湖似的眼掀起他的记忆,“阿妙?”他想起来了,“你是阿妙对吧?”

  方葵妙浓浓短短的睫扬起,她情不自禁的拉住邬谚的衣袖,“阿谚,好久不见了。”

  “是很久了,有……近十年了吧?”邬谚的态度愉悦而轻松。

  “嗯,”方葵妙的头急点,卷卷的发也跟着跳着,“快十年了……”她激动的眼底微现泪意,“阿谚,我——”

  “你还是那么爱哭啊,”邬谚待她就像久不见的普通朋友,“怎么?这几年过得还好吗?”

  “很好,我——”方葵妙急于将梗在喉中的话吐出。

  “阿谚,”这次打断她的是一旁的邬爸爸,“来见见吴叔叔。”

  “吴叔叔好。”邬谚伸出手与男人一握。

  “吴叔叔是阿妙的继父,她们这次搬回来,就是你吴叔叔的主意,咱们跟吴叔叔未来还会有更多的合作,像……”邬爸爸不出自觉的谈起生意事来。

  方葵妙极有耐性的站在一旁;若说她这十年真有什么改变,就是她学会了等待。这十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在等,等母亲来看她、等被允许回家过节、等由可怕的寄宿学校中解脱、等——再次见到阿谚及邬爸爸、邬妈妈。

  “哎,”邬爸爸终于注意到乖巧站在一旁的方葵妙,“我怎么把阿妙给忘了。阿谚,阿妙就要转到你们系上去了,你要多照顾她。”

  “真的?”邬谚的语气里带着恰如其分的礼貌。

  “嗯,阿谚,我——”

  “真抱歉,”邬谚突地低头看表,“我有一份资料四点前要传到公司去,得先上楼整理一下。”

  “你去吧,”邬爸爸十分以自己的儿子为荣,“早点忙完,早点下来陪阿妙。”

  邬谚点点头便往楼梯走去。

  “阿谚!”看着他的背影,方葵妙禁不住出声喊他。

  她有话要跟他说呀,说她好想好想他,说她这十年过得如何的痛苦、难熬,说她一直期待他会来救她——就像从前每一次她被欺负时一样。

  她要说她回来了,她又能天天跟在他身后了,她要说她从没有一刻忘过他,不管在任何——

  “嗯?”邬谚眼带询问的回头看她。

  方葵妙看着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鼓起勇气张开口:“我——”终究说不出。“没事。”她泄气道。

  邬谚微微一笑,转身朝楼上走去。方葵妙站在楼梯口,眼神粘在他身后,而这一切,全落在客厅里两个老男人眼中。

  ☆  ☆  ☆

  阿谚变了好多。

  夜晚,冷冷的月光下,方葵妙站在窗前,眼望着对面暗沉沉的窗,心思便飘到那窗的主人身上。

  那夜,也是这样的一个冷冷夜里,邬爸爸和邬谚将她送回家后,见妈妈像没生气的样子,便先回去了,事后她才知道,妈妈不是不生气,她是失望了,对她这个既笨又总是惹麻烦的孩子彻底失望。

  于是她连跟邬家人道别都来不及,就被妈妈打包送到国外,一个人被丢在人生地不熟的寄宿学校里近十年,直到妈妈再婚,在新爸爸的坚持下,她才得以回国。

  在那段漫长的岁月里,她最常记挂的就是邬谚。邬谚是她唯一的朋友,是她得以撑过那段时间的主因;当她知道能见到长大后的邬谚时,心里不知有多兴奋,她不断想着他长大后的模样,在心中描绘着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他一定会是个十分爽朗的青年吧?有些调皮,但仍是讨人喜欢的,就像小时候的他一样——

  不一样。

  根本就不一样。

  邬谚的变化好大,他长高了这很正常;他脸上多了一付眼镜——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最主要的是,他那双凤眼,搭上挺鼻及薄薄的唇,看来好冷血;他再也不像那个从前总是护着她的阿谚,反而像那些习惯以鼻孔瞄她的品学兼优。

  怎么会这样呢?

  想到能见到他,她好兴奋,可阿谚见到她却似乎并没多大感觉,跟她说话也全是礼貌性的对谈,不像从前——

  十年,果然是一段很长的时间呢,什么都变了,什么都和从前不一样了……

  阿谚,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还记得要带我去园游会玩吗?

  我想,你是不记得了……

  望着对面那扇溶在暗里的窗,她的叹息幽幽响起。

  ☆  ☆  ☆

  邬谚的生活是很忙碌的,要赶论文报告,要负责系学会的杂事,偶尔还得代替跷班的副教授们给学弟妹们上课,没课时还得到自家公司报到,处在这种情况下,会忘记方葵妙的存在似乎也是件正常的事。

  直到那日——

  抱着要交给二年级的财管讲义,邬谚走进企管B大楼的某教室,将讲义交给班代,他靠着窗旁的柱子,视线自然的投向对面。

  下课时间,同学自然的聚成各种团体,因此正中那个孤独的身影便显得份外引人注目。

  邬谚皱起眉,跟班代交代几声后,起步走向对面教室,手肘靠着窗台,他扬声喊:“阿妙!”

  小小的身影一震!方葵妙抬起头,望向他的眼神带着不敢置信。“阿——阿谚!”她张开嘴,结结巴巴的喊。

  “你……你怎会在这?你来找我的吗?”她冲到窗边,双眼亮闪闪的。

  邬谚看看她那双像星星似的眼,再看看她蓬蓬卷卷的发,一股无法克制的笑意便窜上喉头。她看来好象一只胖胖的小鸟,头上顶着自己细心织造的巢,圆圆的眼像看着母鸟似的看着他,那种纯粹的依赖是他许久不曾看到的。

  “你下堂有没有课?”他心情很好的问。

  “没——没有。”方葵妙摇着头。

  “没有你还待在这干嘛?”邬谚的大手往她额头一推,“走!我请你吃饭,顺便问问你转进我们系上有什么感觉。”

  “好,我——我去拿东西——”方葵妙兴奋得连话都讲不清了,她原本以为阿谚已经忘记她的存在,毕竟从上次见面后已经过了两个月,她以为他们大概就这样了吧,就是一对曾熟悉过但如今却陌生的青梅竹马……

  “不用拿啦。”他拉住方葵妙,接着抬头对四周一群呈呆滞状态的男女笑问:“学弟,你们中午有要出去吃饭吗?”

  离邬谚最近的男生本能的摇摇头。

  “好,那她的东西就请你帮忙看一下喽。”他指指方葵妙位子上的粉色背包。

  男孩又本能的点头。

  “这下没问题了吧?阿妙,走吧。”邬谚对她伸出手。

  “我——”她指指门口,“我马上——”

  “从这出来就好啦!”他拍拍窗台,“过来,我抱你。”

  四周传来惊愕的吸气声,邬谚谁也不理,手掌朝上,耐心等待着。

  方葵妙怯怯的将手放上。

  邬谚一手握着她的,一手顺势扶住她的腰,一使力,便将她拉过窗台。

  脚踏到地时,方葵妙仍有些晕眩,那短短的几秒钟,她像飞起来了一样,到现在飞翔的感觉还留在她骨髓里,让她茫茫然不知自己站在哪。

  “醒醒啊,”邬谚笑着推推她的头,“没晕机吧?”

  方葵妙羞涩的笑了笑。

  一把抓住她垂在身侧的手,邬谚一面拉着她往前跑,一面回头道:“快点,我们要迟到了!”

  方葵妙跟在他身后,望着他的背影,她知道自己错了,阿谚没有变,他还是从前那个爽朗的他,生就一张冷血面容并不是他的错呀,她怎能因为这样就觉得阿谚变了呢?瞧他现在不是将她从那些不友善的人中拯救出来了吗?就像从前一样……

  ☆  ☆  ☆

  喧闹的学生餐厅里,有一个角落是安静得仿佛处在另一个时空中。

  在人挤人、吆喝声不断的学生餐厅里,每张桌子全挤满了人,尚有许多端着餐盘的人正四处寻找位子,只要有人由椅上站起,马上有人递补而上;在这样的环境里,竟会有一张仅坐了四个人的八人桌,而且还没有人敢靠近这张桌子,这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吗?

  正坐在这张桌上的方葵妙,就觉得十分疑惑。

  她一面将炒面送进嘴,一面偷觑着四周的人。没有人往这看一眼,没有人试图往这走近一步,就好象这张桌子根本不在学生餐厅里似的。

  她又将视线移向对面正在用餐的两人。

  坐在她正对面的是个很美丽的女子,一头黑如沉墨的长发栖在背上,薄瓷似的白肤透着自然的红晕,脸上戴着一付小小的黑框眼镜,让她整个人透着一股浓浓的书卷味。

  女子身旁是个长发男子,他将长发结成松松的马尾,体型高瘦的他看来和善可亲,笑起来的模样就像邻家男孩。

  阿谚说女孩的名字叫杭尚伶,男孩的名字叫舒人杰,是他的朋友,算来是她的学长学姐。介绍完,大伙儿点了东西吃后,就一直没人说话,她也不敢开口说些什么,便一面吃饭,一面东看西看,一面胡思乱想。

  “你吃饭还是很不专心。”身旁突然传来带笑男声,方葵妙有些回不过神来,偏过头,见邬谚已经将自己那盘烩饭吃完,正靠在椅背上与她说话,她忙将梗在喉中的面团吞下。“呃……我——我习惯了。”

  “那你在班上还好吗?在国内念书还习惯吧?”他继续问道。

  “呃……”方葵妙迟疑了会儿,接着将眼移向盘中的炒面,象正专心研究食物的成分,“还好。”她说得模糊。

  看来是真有些问题了,邬谚的手指在桌上轻点着。“OK,”他象对兄弟似的拍拍她的肩,“有事来找我,不然找他们也行。”他指指对面两人。

  “干嘛?要我帮忙照顾女朋友,不怕被我接收了?”舒人杰打趣道。

  “什么女朋友!”邬谚一拳打在他肩上,“是青梅竹马的小妹妹啦,人家在国外住了快十年,回来难免有点适应不良,你帮忙照顾一下会怎样!”

  “算你欠我一次。”舒人杰站起身,自然将自己的餐盘及杭尚伶的餐盘收好,然后低头问:“今天天气冷,喝热奶茶好不好?”

  杭尚伶点点头。

  现在才知道他们是一对,方葵妙总算明白为什么他们几乎没有交谈,可其中的气氛仍是和谐而温柔的。

  “天哪,”邬谚受不了的搓着双臂。“你这眼中只有女人的家伙!”

  “嫉妒啊?”舒人杰拿起餐盘,“你也赶快去找一个吧,免得一天到晚挤在我们之间当超大的电灯泡。”

  “我才不象你自找麻烦,”他应了一声喉,便转头问方葵妙:“阿妙,你要喝点什么吗?”

  “我——”她略县慌乱的回答:“我喝热红茶好了。”

  “OK。”说着起身追舒人杰去了。

  四周好象一下安静了下来,方葵妙由睫下看了对面的杭尚伶一眼,恰好与她眼神相触,她忙尴尬的低下头,专心对付起眼前犹剩大半盘的炒面。

  然而在努力将食物送进口的同时,她仍能清楚感觉到杭尚伶的视线,在僵持了好一会儿后,她才鼓起勇气抬起头,询问的望向那宛如画似的女子。

  “我在想……”杭尚伶的声音轻轻柔柔的:“邬谚为什么要对你这么好?”

  “大概是因为我们从小就在一块,直到我十一岁出了国,”方葵妙不好意思的抓抓头,“他只是照顾一下从前的玩伴罢了。”没别的了,她可不能胡思乱想。

  杭尚伶的头轻摇了摇,那长长的黑发便如丝似的摆了摆。“邬谚不会毫无理由的对一个人好,他对你好,那必然是为了某些原因,是为了什么呢?”她声音转成自语似的呢喃:“你身上有什么是他想要的呢?”

  “我——我不懂。”方葵妙结巴道。“你们不是朋友吗?怎么——”

  “我们是朋友,也是同伴,但若我不是杭尚伶,舒人杰不是舒人杰,邬谚也不会跟我们交上朋友。”她扬起唇,那笑美得如飞舞的樱雪,“所以,别太信任他呀,”她青葱似的手轻轻点了下方葵妙的额,“那男人是不做无利可图的事的。”

  方葵妙的头晃了晃,思绪好似也为了这一晃而混乱起来。杭尚伶的话是什么意思呢?她说的人真是邬谚吗?怎么与她印象里的差了那么多?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她有些害怕的看着杭尚伶。

  “为什么呀?”美丽的女子轻点着自己的唇,“大概是因为……”她伸长身子靠近她,“你很可爱吧。”说着,唇便贴向方葵妙的唇。

  像是一道雷突地击向脑门,方葵妙的脑袋霎时空白成一片。

  “尚伶,”舒人杰像火车头似的冲了过来,一把将两个女人分开,一手将方葵妙推向跟在他身后的邬谚,一手将杭尚伶抓回自己怀中。

  “你、你、你——”他急得连话都说不出了。

  眸中的诡魅淡去,她无辜的看着那急得脸红脖子粗的男人,“我怎么啦?”

  “你、你又——”

  “谁叫她让人有机可乘。”杭尚伶说得更理直气壮了。

  一旁看戏的邬谚忍不住笑出声,他转开头不去看那对冤家,两手扶着方葵妙的肩,忍笑解释道:“阿妙,尚伶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有点怪癖,其实习惯了也就好了。”

  “习惯个头!”舒人杰还是气呼呼的。

  “换个方向想,”邬谚理也不理一旁乱吠的狗,“这表示她很喜欢你呀,自从她和笨杰在一起后,几乎都没再发作了——”

  “邬谚,”那个窝在人家怀中的始作俑者开口了:“她好象昏了耶。”

  邬谚侧头细看她,又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啊,真的。”他说得事不关己。

  “怎么办?”三个人中较正常的那个开口了。

  “带她回教室上课好了,下午那堂国际财管可不能跷。”邬谚将那个僵住的娃娃夹在身侧。“还好她个儿不高,就是稍微重了点。”

  舒人杰揽着杭尚伶跟在邬谚身后走,接着又像想到什么似的问:“她呢?下午没课啊?”他下巴往前一指。

  邬谚耸肩。“我不知道。”

  ☆  ☆  ☆

  耳边一直有嗡嗡的声音在响,方葵妙手挥了挥,像在驱赶扰人安眠的蚊子,但那声音仍旧持续不断,像非把她扰醒不可。

  方葵妙头在枕上磨了磨,终究受不了的眯紧眼,抬手揉揉酸涩的眼皮后,才不甚甘愿的将眼张开。

  视界带着初醒的朦胧,她眨了眨,眼前的讲台愈来愈清晰,那一直皱着眉看她的秃头老人神情也愈来愈清楚。方葵妙倏地坐直身,头本能的往左右张望。

  天!她在课堂上睡着了吗?

  抬起手抹抹嘴角,她低头看着空无一物的桌面,左手探进抽屉里翻找着。

  这堂是什么课?她怎么会睡着的呢?她记得中午和阿谚去吃饭,然后阿谚和朋友离开,留她和她所见过最美丽的女子在一起,那人还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杭尚伶——

  “啊!”记忆回笼,方葵妙惊叫出声。

  她、她、她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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