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去啊,你们那个皇帝不是很信任你吗?赶快去跟他把话说清楚,然后把多尔济关起来,秀梅格格才好安心回家呀。”
“我不去。”秀梅格格不知何时缩到壁角去了,“我┅┅我要回家,宫中还有好多事等着我回去处理。”
“喂!有没搞错?事情是奶惹出来的,临到紧要关头奶怎么可以抽腿不管呢?”钟灵儿最瞧不起这种“没肩膀”的人。
“这┅┅削去多尔济两根手指头的是┅┅是燕将军,与┅┅我无关。”
“格格奶太过份了。”连左千总都听不下去。
难怪蒙古人外号叫“蛮子”,的确翻脸比翻书还要快,乱不够意思的。
“无所谓,”燕铁木不愧是虎将,丝毫无畏惧之色。“秀梅格格请回吧,燕某人一个人前往威武殿便是。”
“如此┅┅我┅┅我就先告辞了。”咦?她刚才不是被打得浑身带伤,怎么这会儿举步那么轻盈,一转眼就不见踪迹了?
待秀梅格格走后,燕铁木才神情凝重地问钟灵儿:“奶是先回名剑山庄避祸呢?还是在这儿等我回来?”
“都不要,我要跟你一起去见你们的皇帝。”她压根不想承认那个蛮子皇帝。
“为什么?那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
“谁说它好玩来着?”钟灵儿很够义气的说:“人家秀梅姑娘脚底抹油──溜啦,你一个人就是说破了嘴也没人会相信你,我不去帮你作证还能怎么样?”
“但┅┅我如何向圣上介绍奶呢?”
“就说我是秀梅格格不就得了。”她以为见皇帝跟见她老爹一样没什么大不了。
“圣上与娘娘岂会相信?”
“他们见过秀梅格格?”
除了多尔济,谁见过秀梅格格?
“所以说罗,只要咱们一口咬定我就是秀梅格格,即使多尔济扯破喉咙,也未必有人肯相信。”
问题是,人家秀梅格格会说蒙古话,奶会吗?
第三章
燕铁木原本说什么也不肯让钟灵儿冒险去见皇上和娘娘,但抵不过她的歪缠滥打,只好勉为其难,带她到威武殿叁观兼旅游。
“赫!你们的皇帝可真享受,占领我们的国土,还好意思把皇宫盖这么大。”钟灵儿一路上肆无忌惮的胡乱批评。
“什么叫你们的皇帝?”燕铁木趁她还没在元世 面前胡言乱语,惹来杀身之祸之前,先对她晓以大义,“常言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莫非奶们汉人输不起?”
“乱讲!”钟灵儿的种族优越感,一下子被他全抹光了,“我们不是输不起,只懒得跟你们争,谁像你们那么野蛮,动不动就爱杀人。”
“我杀人让奶瞧见啦。”
钟灵儿秀眉微扬,“但是你砍人家手指头。”
“喂!”若不是威武殿已经到了,燕铁木真想给她一顿“粗饱”。
“待会儿见了皇上跟娘娘,记着要──”
“知道啦!”钟灵儿嘟起小嘴,率先踏进威武殿。
吓!好大的宫殿。各色彩帐花帘张挂得富丽堂皇,美不胜收。
钟灵儿东张西望看得眼花撩乱,竟没注意到大殿中央坐了一对“老夫老妻”,旁边站着一个龇牙咧嘴,满脸横肉的丑男人──多尔济。
“奶就是秀梅格格?”老太太先开口,并且拿眼上上下下打量钟灵儿。
“没错,我就是──”
“放肆!”燕铁木低声道:“见了皇上、娘娘还不下跪。”
哟!皇上、娘娘也会老噢?该死的赵信长,竟然骗她皇帝是老天爷的儿子,所以即使活到一百岁,也不显老,永远都是风姿俊朗的大帅哥,害她不惜冒着生命的危险到威武殿来,看看元世 有没有比燕铁木潇洒,孰料┅┅
这下亏大了,那皇帝长得比她爹还不上相,他老婆就更抱歉了,外加那个贼秃子┅┅哎!早知道留在燕铁木房裹睡大头觉多好。
“臣女阿圜秀梅,叩见皇上、娘娘。”可不可以不跪啊?堂堂大宋的子民,向个番邦蛮子下跪,是很跌股的耶!
钟灵儿用馀光征询燕铁木的意见,他即刻抛了一个很坚持的眼神给她。
没撤,跪就跪,就当是清明扫墓拜拜好了。
“启禀皇上、娘娘,她说谎,她根本不是秀梅格格。”多尔济虽然常常走不知路,但眼睛并没有被蛤肉糊到,马上瞧出钟灵儿是迷路的羔羊,呃┅┅不,是代罪羔羊。
燕铁木急着想为她辩解,见她不慌不忙,开始抖动双肩,低低饮泣。
美丽的女人通常不需要浪费太多言词,只要把自己弄得梨花带泪,楚楚可怜,就很容易让人同情心泉涌淋漓,这点小小手段,钟灵儿很幼齿的时候就已经耍得十分纯熟了。
“奶不要太过伤心,有任何委屈尽管说出来,朕一定会替奶作主,讨回公道。”英雄难过美人关,老英雄也是一样,元世 毕竟年轻过,何况当皇帝的泰半都有些色色的,加上他身旁的娘娘又老得那么彻底,理所当然对钟灵儿另眼相看喽。
“谢皇上隆恩,但┅┅只怕如今就是大罗神仙也无法帮臣女讨回公道了。”她每说一句就哽咽一声,非常有技巧地将现场气氛营造得非常感人。
“怎么?”娘娘不悦的问:“奶认为皇上没有能力替奶作主?”所谓吃醋不分年龄,嫉妒无关老少。那娘娘原想为她掬一把同情的泪水,但是一见到她连哭都娇柔动人,硬是给气得变成铁石心肠。
“除非皇上能够起死回生,否则又如何能教臣女的爹娘于黄泉路上?”
“什么?”龙颜忽尔大怒,“你把阿图汗杀了?”
“我┅┅”多尔济吓得六神无主,频频向他姑妈使眼色,“她┅┅她根本就不是阿图秀梅。我┅┅我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杀了她的父母?”
“没错,你杀的不是我爹娘,是我姨妈跟姨丈,还有我仅仅两岁的小表弟。”最后这一句是说给娘娘听的。
女人,特别是生过孩子的女人,最同情的就是小孩,因为她们最清楚怀胎十月,含辛茹苦是如何地艰难。
“阿济!你真的连一个两岁的娃儿也下毒手?”
“哪有?阿图汗根本没生儿子。”多尔济急出满头大汗,“那天晚上我潜入他府邸的时候,我──”
“哪天晚上?”
“就是┅┅”完了,三两句就让钟灵儿给套出内情。
“就是他杀了我姨丈全家的那个晚上。”钟灵儿将低低饮泣顷刻换成嚎啕大哭。
“哪有全家?”多尔济恶人没胆也没脑袋,稍被钟灵儿一激就绪结巴巴,“只不过是奶┅┅”
“是什么?”皇后娘娘快要脑中风了,她尽管醋劲大,心地仍是颇善良。方才多尔济趁燕铁木他们还没来之前跟她大嚼舌根,说是阿图秀梅倒追他,害他躲无可躲,避无可避,不得已骂了她两句,她就老羞成怒,找了燕铁木来为她出气,还削了他两根手指头,害他很没脸。
皇后娘娘是他亲姑妈,他没脸她当然也跟着不名誉,于是乎怒气冲冲的拖着皇上到威武殿,打算好好惩治燕铁木一番。
然而,当她一瞥见钟灵儿的模样,就知道她 子是个“白贼七”。此水灵秀致的大美人,甭说倒追了,只怕连正眼都懒得看多尔济一眼,她会白痴到去倒追他?倒追燕铁木还差不多。
撒点小谎也就算,没想到他居然胆大妄为,连人家的父母都不放过,简直是罪不可恕。
还有她小弟,才两岁!可恶,太可恶了。
“姑妈!”这样叫比较亲。多尔济忙跪地求饶,“我知道错了,但 儿绝对没有杀她表弟。”
“这么说,你是承认杀了她姨丈跟姨妈罗?”
“我┅┅应该没有。”多尔济决定来个死不承认,看谁能拿他怎么样?
“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什么叫应该没有?”皇帝老爷气得头顶都快冒烟了。
“因┅┅因为那天晚上,我偷偷潜入她家,想跟她约会。”
“跟谁约会?”
“呃┅┅她┅┅她表姊。”
娘没见过阿图秀梅,不清楚她长得是圆是扁,暂时相信多尔济好了。
“然后呢?”
“然后┅┅她,她死缠着我不放,拉拉扯扯之际就惊动了她父母,他们大声叫嚷,又惊醒了她弟弟──”哎!她不是没弟弟吗?到底有没有?被钟灵儿一扰和,多尔济的脑浆都变豆腐了。
“你方才不是说阿图汗没子?”
“是没儿子,那是┅┅呃┅┅他隔壁家的小孩。”
隔壁?三更半夜有人会把自家的小孩放到阿圆汗王府睡觉,你骗鬼?!
不仅皇后娘娘跟皇上,连左右举着扇子的宫女也端着鄙视的死鱼眼瞄他。
什么人嘛,扯谎的水平那么差,亏他还是皇亲国戚,真是窝囊。
多尔济没发现大伙已经开始“结面腔”了,还大言不惭的说:“后来我只听到有人落水,至于是谁, 儿可就不清楚了。”
“既然如此,为何秀梅格格会跑到燕将军寝宫去喊救命?”
这个问题钟灵儿也想知道。
“因为┅┅因为她要燕铁木为她作媒,好如愿以偿的嫁给我。”
“什么?”钟灵儿险险被自己的口水噎死。“你这人真是说谎不打草稿,凭我──表姊,她是如此美艳动人、秀外慧中、娇俏可爱、温柔闲淑┅┅”唉,一口气扯这么一大串言不由衷的话,先给自己半刻钟,忏悔一下下。
好,忏悔完毕,继续,“她岂会看上你尖嘴猴腮、小头锐面、花龟人格的长短货?”
“什么叫长短货?”皇后娘娘也真是的,骂人的话听不懂也就算了,竟还重新问一次,不摆明了叫多尔济难看嘛!
“长短货就是指长的不长,该短的不短。”喔──开黄腔。
多尔济一张马脸涨得跟酱菜差不多红。
“我┅┅哪儿┅┅哪儿长不长,短┅┅短不短?”根本是人身攻击嘛。
连燕铁木都端着尴尬的眼神求钟灵儿不要损人太甚。
“你左手比右手长,右脚比左脚短还敢否认?”
原来她指的是这个,害大伙无缘无故捏一把冷汗。
“哪裹有?我┅┅”多尔济当场就把四肢拿出来,证明他一切正常。
“好了,咱们现在不研究你的长短问题,先讨论你该入什么罪。”皇上到底是皇上,果然比较懂得当务之急。“依你夜闯王府,诱拐格格,杀害阿图汗跟他隔壁家的小孩┅┅”他顿了顿,柔声问钟灵儿,“除此之外,他还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
“呃┅┅”应该没有“漏沟”的呢?
燕铁木蓦地想起,阿图秀梅提过,她的未婚夫也遭到多尔济的毒手,“还有┅┅”
“没有了。”钟灵儿迅即截去燕铁木的话,“剩下的臣女自认倒楣就是。”
“奶?”燕铁木被她弄糊涂了。
“剩下的?”要判刑就一起判,哪有留个剩下的道理?她越是不说,皇上越是要问:“朕要奶从实禀告。”
“其实也没什么啦!”钟灵儿道:“他只是把我表姊的未婚夫迭给她的一万两金子给┅┅给抢了。”
“奶含血喷人!”多尔济索性撞墙算了,“那个穷酸书生,拢总不过一间破房子,一堆烂书和一只小狗,他能有一万两黄金让我偷?”
“就知道你不会承认。”钟灵儿很悲情的说:“反正你是皇亲国戚,我怎么样也争不过你。今天若非皇上问起,我是连提也不敢提的。”说完,她还意犹未尽的加了句,“你杀人都不当一回事了,抢钱算什么?”
够狠。此话一撂下,皇帝老爷即使不肯管,也拉不下这个脸。
“一万两是吧?哀家替他还给奶就是。”皇后娘娘比她老公更爱面子,迫不及待的差遣随侍公公到帐房取来十张千两黄金的银票交予钟灵儿。
嘿嘿嘿!三言两语赚大钱,全天下没有比这更好揩油的门路了。
钟灵儿接过银票,抢先在多尔济尚未口吐白沫、七孔流血以示抗议,仓卒塞进怀中。
一不小心,眼尾扫到燕铁木,糟糕他在瞪我耶!
理他的,小财不赚良心不安,大财不赚天理不容。
咦?这句成语是谁说的?嗯┅┅下次再告诉你。
“至于多尔济所犯下的行凶罪行,朕自当交予刑部,严加查办,现在奶──呃┅┅奶叫什么名字?”像话吗?弄了大半天,名字都没问出来,就先洒出一万两黄金,想当凯子也不是这样。
“臣女叫阿图灵儿。”真能掰。
“灵儿!好名字。奶现在可以回去了,好好安葬奶的姨父、姨母和表弟,并代朕劝劝奶表姊,要她节哀顺变。”
“叩谢皇上。”赫!脚都麻了,不过若为黄金故,磕头也可以。
钟灵儿相信多尔济的双眼一定火力四射,企图将她万箭穿心。是以她低首垂肩,怎么也不敢抬头望向他所站的位置。
行经燕铁木身旁时,她低声问:“你不走吗?”
“我!”
“铁木,你留下。”皇后娘娘很故意地提高嗓门,“凤凰公主在碧娥官等你练剑呢。”
燕铁木微愕,“凤凰公主习武的课程是每月的初六到二十,今日才初二,何以┅┅”原来他还兼皇家的武术教练。
“那有什么要紧呢?以前你们不也常约了一起郊游狩猎,吟诗作对?”
好家伙?泡马子还排好初一、十五,标准的花心大萝卜。
钟灵儿气愤地步出威武殿,可要死不死地,居然还听到他们最后的对话。
“不如哀家选个黄道吉日,让你们早日成亲。”
“我┅┅”拒绝啊!平常不是很神勇,说个“不”字有那么难吗?
皇后娘娘见钟灵儿去得远了,乃放低声量:“跪安吧。”
“是,圣上万岁,娘娘千岁。”大笨牛,这两句又干嘛说那么大声。
钟灵儿当他是同意了,一时热血直窜脑门,身子跟着换句话说,仿佛魂不附体。
怎么了,人家娶老婆关她什么事?难不成她已然芳心暗许,爱上燕铁木?
吓!脸颊又红又胀,眼眶溢出晶莹的泪珠。向来只有她把别人整哭,而今儿个竟为了一名调戏她又觊觎她美色的臭男人流泪。
啊?!他是因为觊觎她的美色而┅┅
要不然呢?人家以前又不认识奶,绝不会为了品性高尚、敦亲睦邻的理由才诳称要娶奶吧。
钟灵儿越想越伤心,越伤心就越急着回去找赵信长,起码她还有一堆“据说”英俊潇洒的哥哥们。
※ ※ ※
早先钟灵儿打好的如意算盘是,瞒住阿图秀梅未婚夫被杀的真相,好向元世 污来一大笔钱,让她回名剑山庄布施兼赈灾。
等事情办完,再跑一趟阿图王爷府“假传圣旨”,帮阿图秀梅找个丈夫嫁掉了事,以免她老是垂涎燕铁木,害她乱没安全感的。
孰料,半路杀出个凤凰公主,害她不能人财两得,还浪费了好多泪水。现今连轻功都忘记如何施展,以至走得气喘吁吁,两脚酸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