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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情作祟  第18页    作者:陈怡璇

  “他人呢?”

  “他走了好几天了。”赵倩菱在她身后,落寞地说。“房子租约今天到期,我是来做最后的回忆。”

  “为什么要走?”她喃喃地说。

  “因为他的心被一个女人带走。”

  那个女人不正是她吗?主雅云涩涩地想。

  “他把心给了你,何以你不和他一起走?”她冷冷地说。

  “你以为我不想,我求他留下、求他带我走,他怎么也不愿意。”赵倩菱酸溜溜地说。“他的心全在你身上,他之所以会离开也是因为你而无心工作。”

  她说什么?王雅云颤声地问:“你说他是因为我而离开?他将他的心给了我?”

  赵倩菱转开头。“我败给了你,我无法拴住他走向你的心。”

  他爱的是她,何以那天他要说反话,将她打入深渊中?

  “为什么他要骗我?”

  “怪你的出身太好,吃好、住好惯了,怎能习惯他淡不出味道的日子。”赵倩菱很难心平气和。“他想留住美好的回忆,也不愿将来撕破脸难看。”

  他不懂她真正想要的是平淡,没有开不完的会议、应酬,只有一个温暖、守着丈夫与孩子的小窝。

  “他在哪里?”

  “干嘛?”赵倩菱用严肃的神情看她。“我要他快乐,他能因你而离开他喜爱的工作,想见对你用情至深,在见他之前,你得想清楚一件事,见他后就不能让他受伤害,得全心全意地爱他,不然,就别再去干扰他。”

  王雅云点头,认真地思考良久,以十分慎重的态度说:

  “没有他,我的人生不再有何乐趣……”

  赵倩菱深觉同感,悄然地滚落两行泪珠。没有他,以后的日子又将如何过?

  她拭去泪珠。“既然你已决定爱他,得记住那也是我的深深期许,绝不能有伤害,他现在可以躲起来自我疗伤,却无法禁得起再有些微的创伤。”

  “我明了。”

  赵倩菱自我挣扎着,说出去处,无疑断了与他相守的可能性。

  “他在他的老家,以前我曾和他去过一次……”赵倩菱陷入回忆。“那是个好地方,有山、有水,一个让人放松心情的农村……他曾说过要和我在那度完余生的……”

  “你能不能坐下来歇歇脚?”

  王世治忍不住出声,高月惠已在厅中来来回回地走了一个早上。

  “我心急啊!”

  “急也不是这种急法,地板都快被你磨出个洞了。”

  高月惠坐下。

  “你说该怎么办?一个依雯的事已难以应付,如今两个女儿全一样地食不下咽、无精打采。”

  “依雯不要我们多事,雅云嘛!又不知问题出在哪?”王世治也无法可想。“我也不知该如何着手。”

  他们相对叹气,两人在商场上可以得心应手地处理每一件事,然而女儿的心事,他们却大感棘手。

  “去找张老想办法。”王世治说。“他也在为闵凯的事费神,多几人想办法总是好。”

  “说走就走。”

  正说着,王雅云冲了进来。

  “爸、妈,拜托你们了。”不由分说地一手拉一个地往外走。

  “去哪里?”

  “你们不是想替我解决问题吗?现在便有劳你们了。”

  “总该让我们知道什么事?”

  “到车上再说。”王雅雯急急地将两人请上车。

  “什么事这般急?”性急的王世治藏不住疑问,一坐上车即问。

  “我的终身大事。”两老兴致来了。

  “对方是谁?”

  “家世如何?”

  王雅云停住车,脸上十分严肃地面对他们。

  “这是我选择的男人,好坏由我自己承担,但愿你们能支持我,不要打击我。”这已经很明显地告知他们,只准同意,不准有意见,王世治立即反应。

  “不行!我得看过他后再决定。”

  “对啊!”高月惠也说:“在看过对方人品后,再谈是否有意见也不迟。”

  “不能。”王雅云以少有的强硬态度。“我不能让他受到伤害,我请你们来,是想要你们替我恳求他要我。”

  这是什么话?要他们恳求对方要他们的女儿?王世治、高月惠夫妇对耳中所听到的话简直难以置信。

  “要我们去求人家要你。”王世治叫。“你是不是在开玩笑?”

  “爸,求你,这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选择。”

  女儿是那么地认真,没有一丝玩笑的成分,这么个如花似玉、秀外慧中的女儿,该是成群男人挤破头想要的女人,他竟要去求那个不曾谋面的后辈小子接受她,王世治久久话不出话来。

  沈正修懒懒地伸了个腰,刚打了个盹醒来,这里实在是个小警局,除了他之外,就只有个等着退休的老警员。一个警局,两个警员,似乎会有人力不足之感,而事实却不然,这儿的民风淳朴,大家在路上碰面都能叫得出姓名,警局对他们而言,形同虚设。

  来了几天,连件芝麻蒜皮的小事也不曾发生,闲得骨头都快僵硬了。

  他当然不愿有什么大事发生,但呆坐着,闲暇一多,头脑就不能避免地杂遢纷乱,勾起对她的想念。原想回到熟悉的土地,即能提醒自己他们的差异有多大,能迅速地忘记她,但并非如此,呼吸着这儿的空气,想着她的心更加殷切。

  他一回来,母亲可忙了。沈正修苦恼地皱眉,他回家的第一天,认为他已届婚龄却没动静的母亲,即忙着为他安排相亲——这是他回来前未曾想过的。

  看来,在这里也无法得到安宁。

  “阿修。”

  沈母三步并两步地跑入警局,长年曝晒阳光而显得黝黑的脸上泛着兴奋的光采,他轻轻地摇头,母亲又将警局当成自家的一部分。见她那副喜形于色的模样,想必又不知相中哪家姑娘。

  “快和我回去。”

  “妈。”他很无奈。“我在上班。”

  “不会有什么事,荣仔一个人就行了。”沈母朝正在打瞌睡的老警员喊:“荣仔,这里就交给你了。”

  老警员推了推眼镜说:“有事尽管去。”

  “怎么还不走?”沈母对着没动的他喊:“快跟我走。”

  “不要再浪费精神,我还不想结婚。”

  沈母神秘地一笑。“这次不是我替你挑的,是你自己选的。”

  “我自己选的?”

  “不要多说,跟我走就是了。”

  沈母半推半拉着他的手往外走,沈正修无法拒绝,只得跟着母亲走。在接近家的条小溪前,他的双脚倏地站住不动,惊怔地看着站在溪边悠闲地看着溪水的女人,她怎会来此?

  “我不是说了是你自己挑选的。”沈母高兴地说:“你真有眼光,好漂亮的女孩,看遍我们附近几个村子,哪有一户人家的女儿比得上她,难怪你对谁也看不上眼,原来心底早就有人选,怎不早讲,让我白忙了好几天!”

  “她太好了。”他沙哑地说。“我配不上她。”

  “胡说,我们家的儿子勤快老实,长相也不差,哪点不如人?”沈母很以他为傲。 “喜欢就去追,还发什么怔。”

  “你不明白……”

  沈母推着他往前。“不是我不明白,是你把人家小姐看错了。”

  他看错她吗?她正朝着他看,眼中盛着浓浓的情,他好想放开自己,对她诉说心中的思念,但他只是像生根般的站着。

  沈母则不同,她愈看愈喜爱,嘴咧得大大地朝王雅云亲切地笑。

  “伯母。”她礼貌地喊。

  “你们在这聊聊,我进屋招待客人。”

  沈母在儿子的背后推动了一下。“还站着,快上去打招呼啊!”

  而在进入屋子前,还不放心地比了个要他快些动作的手势。

  “为什么要来?”没有欢迎的意味。

  她未被他的冷淡遏阻。

  “找你。”

  “你来对我们都没好处。”

  她笑容未减。“不陪我四处走一走吗?这儿的景致真美。”

  “乍看之下如此。”他就是不说好听的话。“再多看一眼,便会嫌弃它的粗糙。”

  “你不是我,怎能武断地论断我的感觉?”

  “这是可以想见的事。”他淡淡地说。“看尽了画龙雕凤后,如何能欣赏朴实之美?”

  “若是每个人都有模式可以套。”她秀眉微扬。“那世上问题便简单多了。”

  他看了她一眼。“就是有人不信邪,硬要往里闯,非撞得头破血流才干休。”

  “真想敲一敲你的脑袋,为什么要被未知的猜测弄得寝食难安?”

  “不是猜测,是能想见的事实。”他仍是淡然的语调。“我不想未来翻脸相向,何况你的父母、家人,绝对不会接纳个小警员。”

  “你何不去问问他们。”她微笑。“让他们回答你。”

  他摇头。

  “我不想自讨没趣。”

  “你这个人一点信心也没有。”她埋怨。“跟我来。”

  “我不去,那种地方压迫感太重。”

  “你的地方呢?”

  他不懂。“我的地方?”

  “就是你家。”她走了几步,发现他没跟来。“快来。”

  他仍楞在原地。“去哪?”

  “你家啊!”王雅云指着身后的瓦造屋子。“到你的地方,快走嘛!”

  沈正修疑问地和她走进屋子,脚才一跨入门槛即傻住,与父亲相谈甚欢的人,不正是鼎鼎有名的企业家王世治?而和母亲闲话家常、有说有笑的不正是王夫人?他们怎也到此?

  王世治见到他,爽朗地打招呼:“沈组长。”对着庄稼的沈父翘起大拇指。“你真有福气,有个智勇双全的好儿子。我的女儿多亏他的搭救,要不是他及时将她从坏人手中救出,我这个女儿的安危就很难说了。”

  听儿子被夸奖,沈父笑眯了眼。

  “是你太夸他了。”

  “是实情。”高月惠也赞赏地说:“这个孩子真是不错!”

  沈母笑得开心,忙谦冲地说:“你们太抬举他了。”

  “一点也不……”

  沈正修愕然地看着王世治夫妇与自己的父母,这边夸耀,那边则谦虚地回谢的样子。他迷惑地看着王雅云,她看出他的困惑。

  “我想让你知道。”她轻声地说:“我的父母并不排斥你。”

  他尚未转过脑筋,王世治出声叫他:“沈组长……”

  “这样称呼太生疏了。”高月惠在旁说:“还是叫名字比较亲切。”

  “说得有理,正修,你来我们这几个人中坐。”

  太突然了,沈正修完全不知所措,依着所说的走到他们中间。

  王世治润了下嗓子。“由女方登门拜访,这种例子可能非常少见,希望你们莫见怪。”

  “说什么话,我们高兴都来不及。”

  这是真话。沈父、沈母对儿子的守口如瓶,却突然冒出气质高雅的女孩,欢喜得不得了。

  “我的事业全靠我一双手打拼出来。”王世治对着他说:“我对个人的背景、出身并不看重,重要的是人品,我女儿的命是你救的,而她中意于你,大概是一种缘分。”

  王世治未瞧不起他,沈正修甚为惊讶。统管几千人的企业家,会认同一个小警员?他不禁看站在门旁的王雅云,阳光从她身后照进来,在她身上形成一道光圈,她猜出他的想法,落落大方地点头。

  “我们阿修能交到王小姐这么好的女孩。”沈母笑容满面。“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沈正修如坐针毡地听着父母与王世治对谈。她看出他的不自在,朝他招手,他站起来,与她一同走出屋外,沿着屋旁的小径走。

  “你还有逃避的藉口吗?”她轻问。

  “你将你的父母请了来,不太好吧!”

  “我要他们来向你证明我的决心。”她站定地看他。“我已厚颜地登门,你不会再有拒绝的说辞对不?”

  “跟着我,对你毫无益处。”他轻叹。“我不能给予你物质上的需要。”

  她的小脸顿时严肃起来。

  “你总喜欢为我预设定位,在未来此之前,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也很透彻,非常明白未来过的将是怎样的生活。我只要你一句话,要不要我?”

  沈正修内心冲突得厉害,他想要她,却畏惧自己无力供养她。

  “我有尝试不同人生的决心,难得你没有接受我的勇气?”

  他没有勇气吗?

  她的脸晦暗下来。“我如此求你要我,你真能无动于衷?”

  她哀怨的语调,使他心中的屏障倒塌下来,他真没有勇气接受她?宁愿拘泥未定的未来,而忍受没有她的痛苦煎熬?

  沈正修轻柔地捧起她的脸。“我能要求那天在车上未尽的吻吗?”

  王雅云美丽的脸上逐渐地发光。她想欢呼,但从口中溢出的,仅是如耳语般的声音。

  “我终于等到你的回响。”

  王依雯离开公司已是九点了。

  时间虽不早,她还没有回家的念头,可是去哪里?她车子停在路口,何处能找到心中的宁静?

  她的车子驶过热闹的街道后,愈开愈远,最后驶进一个小渔港。她走下车,入夜后的渔港,空无一人,她站在冷寂的岸边,看着黑夜中的海面,他曾说她是黑夜的精灵。她闭上眼睛,默默地祈求,若她真是黑夜的精灵,请赐给她一个愿望,让他出现在她的面前。

  身后有车子驶进的声音,真是他吗?会有这么巧的事?王依雯不敢存有奢望,车子在她身旁停住,她无法控制心跳地看去,从车中走下一对情侣,她对自己苦笑,当然不可能是他。

  热恋的情侣亲昵地搂在一块。

  “你的嘴真甜。”

  “想尝一口吗?”

  王依雯将地方留给他们,孤寂地走着,一阵烤鱼的香味夹在风中扑鼻而来,她走向黑暗中亮着灯光的小摊。仍是小小的摊位,仅有的两张桌子全坐了人。

  她想走开时,双脚却被里面那张桌子,独坐的背影定住,无法动弹。他在那,她的心跳得厉害,该过去吗?她的手伸入衣袋,手指触摸着袋中坚硬的戒指,想藉以产生股力气。

  幸福与否就在这一刻,她对着自己说,过去告诉他她爱他,正如同多年前般,可是,许久,她仍站在原地,迈不出那一步,她畏惧面对他防御的眼光。

  “李伯,给我一瓶酒。”他没回头地吩咐。

  “我来。”

  王依雯从摆摊的老板手中接过酒瓶,平稳一下呼吸后走过去。

  “你的酒。”

  “是你?”张闵凯看见她时,乍现的喜悦,如昙花般的一下即没。“嘿!找我玩游戏吗?”

  该掉头就走。王依雯抑制住高傲,她要重新找回他的爱。

  她神色自若地坐下,为两人倒满了酒。“经理,能有荣幸再为你服务一次吗?”

  他全身的刺突起,冷冷地说:“你是有毒的玫瑰,我不想被刺中。”

  他对她的偏见如此深,该怎么进入他的心中?她郁闷难当地一口喝尽杯中的酒。

  “我没请你喝酒。”

  他大口地喝下杯酒,伸手想再倒一杯,王依雯拿走酒瓶。

  “今晚只喝一杯,我不想再对个醉鬼自说自话。”

  他不耐。“你不能停止你的捉弄吗?”

  “不是捉弄。”她垂下眼皮,鼓足气地说:“你难道不明了我爱你,十年前是,十年后亦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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