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路有风——太拽了!”
而后,她拿起放在草地上的书包,往肩上一甩,留下一脸愕然的他离开。
其实,她不是想这么说的,她想像那些爱慕他的女孩般,要他用电影上那些男主角望着女主角般的温柔眼神,含情脉脉地看着她……但是她清楚地知道,这种事绝不会发生在她身上!她太实际了,连做梦也不愿;那只会浪费时间。
第二章
今天不用上班。
假日对宋雅绮而言,不是愉快的休息日;空暇太多,她有不知如何安排自己的痛苦,
甚至连起床的劲儿都没。她静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直到两眼酸痛才起身。该做什么?
买菜吧!于是她到厨房提着篮子,心想:珍婷看起来太瘦了,买只鸡回去给她补一补。
就在经过客厅时,她瞥了眼桌上留有张条子,一定是秦珍婷留的,她拿起一看——
姊:
别出门。会有客人上门,我出去了——想也知道,绝非图书馆之类的地方。哈!别
等我吃饭。辞留
有客人?宋雅绮思索地放下字条,从母亲过世后,加上现在的珍婷,这间屋里便不
曾有第四个人走动。谁会来此?王丝薇?盈姿?她立即否定地摇头,不会是她们,那会
是谁?她放下篮子,坐在椅子上,谁会来?什么时候来……不行!不能再胡乱猜测!她
站了起来找事情做,将不大的屋子打扫了遍、洗好了衣服……再瞧瞧手腕上的表已走至
十二点了,仍未见秦珍婷所说的客人来。一定是珍婷开的玩笑!于是她决定照原计划上
市场买菜。
宋雅绮再次拿起菜篮,打开门,身体却突地与一个健壮的胸膛撞上,她轻呼了声,
再看清对方时,整个人仿如触电般的震动着……他就这么鲜明地站在自己的眼底,可以
清楚地感受到他的气息,她不敢眨动眼,一定是思念太切所产生的幻象!
她伸手向前,触摸着那张令她魂牵梦索的脸,她以为不会有形体;没想到触手间,
却是个温热的实体,他真的站在那儿!不是幻想?天啊!红晕布满她的欢颜,她竟在他
的面前出丑,窘得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他似乎没有察觉到她的窘状,定定地看着她,好似想将过去未见她的那些空缺,一
股脑儿地全补足……财间似乎停止了推进,他们就这么呆立在门前,贪婪地看着彼此。
而后一声尖叫声——
“那不是王豪伟吗?我最喜欢看他播报新闻了。”声音将他们拉回现今的时空。
他们尚来不及作反应,高八度的声音,再次兴奋地发出。
“王豪伟,我是你的忠实观众耶!我每天一定会准时地守在电视机前,看你播报新
闻……”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
他忙推着她进入属内地关上门。隔着道门,依然能听到那人疑惑的声音……
“没听过王豪伟有李生兄弟啊?天底下真有这么相像的人吗?”
他们相视一笑后猛感尴尬地煞住笑意,宋雅绮双手互绞,有些不知所措。
“晦!”他先开口。“好久不见。”
“是啊!”她呐呐地应声。“好久不见。”
然后,没有了声音,两人全不知该说些什么地顿住,在静默了好一会儿后,两人一
起开口——
“你……”
又一起困窘地停住,在不自在的几分钟后,她低下头。
“你先说。”
“珍婷告诉我你住在这儿。”他声音低低的。
他就是秦珍婷所说的客人。她急于舒缓下自己激荡的情绪,指着椅子:“请坐,我
去倒杯茶。”
“不忙。”他没有坐下。“我不渴。”
宋雅绮快步走进厨房,身体有些端地靠着水槽。他的出现太教人意外了,她需时间
来调适他突然出现的震动。他来干什么?就因珍婷要他来?还是另有目的?
最后一次见他,是在他与盈姿的婚礼上,那是她有生以来,最难捱的一天。她不能
躲,酸楚地看着一对壁人、郎才女貌的天作之合;而她眼中湿润,嘴角却得带笑地回应
宾客的赞美之辞。那天好冷、也好长,长得她以为会熬不过去地出丑——
开水煮沸的呼呼声,提醒她进来的目的,她打开柜子,找出茶叶冲泡;在端出去前,
她手抚在胸前,调顺了下呼吸后,才走入客厅。这是父亲遗留下来的屋子,已十分老旧,
在母亲嫁给秦裕龙后,即一直空留着,直至她得知他与盈姿成定局后,重新整理过地搬
出秦宅、住了进来。地上没铺磁砖,也没地毯,是灰暗的水泥;墙上她虽油漆过,但总
是粗糙,他会嫌弃它太简陋吗?
但他似乎没留意到屋况,双手负在背后地看着墙上的油画。糟了!她暗叫了声,手
中的茶盘差点掉落,从未想过他会有进入这屋子的一天,已经来不及将墙上的画取下,
不由得手捧着茶盘失神地呆立着。
“画得很好。”他微笑。“我一直认为你有这方面的天分。”
“呃……呃……”红晕扩散至脖子、耳根,半天说不出句话。
他走过去,将她手中的茶盘放在桌上,深深地凝望着她,仿佛墙上那幅巨大油画里
的那对男女,走出了画框;画里的男人是他、女人是她,她将心中对他的思慕与渴念,
藉由画布宣泄而出。
“你看起来和以前不太一样。”他眼光留恋地驻留在她身上。
宋雅绮忍不住摸了摸睑,变丑了?她已好久无心打扮自己,他似乎读出她的疑问。
“你已经成为一个成熟的女人。”他微笑。“除去了以前的青涩。”
果真如此的话,现在他会爱她吗……哦!她无声地呻吟了声,她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是姊夫……姊夫……宋雅绮脑中轰轰作响,她还有企盼的空间吗?
“姊夫。”声音是那么苦涩。
她的话将他们的距离拉开,他的笑容隐没。
“很久没见你了。”他态度变得有所保留。“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没有他的日子,如何能好得起来?她转开凄恻的脸。
“日子嘛!总是这么过的,无所谓好不好。”
“怪我吗?”
怪他?当然!能不怪?能不怨吗?
“我不怪你选择盈姿,无可否认地她比我强。”她幽幽地说。“但我不希望是经由
别人的口中得知,你让我毫无防备地成了被嘲笑的对象。”
他静默地站着。
“你不觉得欠我一个解释吗?”她控诉他说。
他的确欠她一个解释。
好半晌,王豪伟缓缓地说:‘哦会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但不是现在。”
算了,不用说他也明白,她宁愿把这个疑问放在心底,也不愿经由他告知她不如盈
姿的事实,加剧她尚未抚平的伤痛。
“请喝茶。”她以倒茶的动作,遮掩她不能自制而流露出的哀痛。
他没喝,视线停在油画上。
“什么时候画的?”
她眼睛漆黑幽深,什么时候画的——他结婚的那个晚上,他享受洞房之乐时,而她
孤独地坐在凄冷的灯下,眨动着不停涌上的水雾,执拗地不愿面对现实,一笔一笔地着
画出她为自己编织的梦。
她摇头。“不记得了。”
“能送我吗?”他问。
“不能。”
这是她仅存有的记忆,不能连这一丁点也被取走。
“能再为我画幅吗?”他不放弃。
她仍是摇头。“不能。”
再也画不出那种充满梦幻色彩的意境,她的梦已被现实戳破,她知道他绝不可能属
于她,再画幅只不过让事情变得更可笑。
“那么……”他眼睛从画移向她。我可以常来看它吗?”
她悸动不已。他没忘记她吗……
“不能。”还是摇头。
“为什么?”他追问。
因为——她太了解自己,她知道她无法在他的热力下仍能完好……
门外有敲门声。
一定是秦珍婷忘了带钥匙。“我去开门。”
她走出去开门,放在门边的手却僵住,不是珍婷——盈姿。宋雅绮身体不禁错愕地
杵在原地,秦盈姿是来找他的吗?
秦盈姿瞪着她,没有说话;她也没开口,两个女人就这么站在门口,剑拔弩张地互
视着。她来做什么?秦盈姿问自己。她来看宋雅绮的目的何在?是想来确定一下自己的
信心,告诉自己宋雅绮对她不足以构成威胁……但真的没有杀伤力吗!?她瞪视着眼前
已退去往昔怯弱,气度似乎凌驾在自己之上的女人——她的继妹。
不,矛头只怕更利、更锐,王豪伟一意地想离去,是受宋雅绮的影响?她疑虑重重,
他们可有联系?
“有什么事?”宋雅绮打破沉寂。
“不请我进去吗?”
若是她看到自己的丈夫在此,会有何想法?宋雅绮身体没动。
“我们好像没那么友好。”
“现在联络感情也不迟啊!”秦盈姿眼睛一眯:“何况你在秦家也白吃了好几年的
米,也该有点感恩的心。”
宋雅绮不清楚她突然来到的目的何在。“谢谢你的提醒,我会记在心中的,记住奏
家对我的好处。”
“你是个忘恩负义的人!在外头吃了几年饭,便不记得以前别人给饭吃的恩情了。”
秦盈姿娇声娇气地说。“我老爸要是在地下有知,一定希望宁愿养的是条狗;至少狗在
见到主人时,还会感激地汪汪叫几声。”
指她还不如条狗,宋雅绮没有怒气,她早已习惯秦盈姿的尖酸刻薄。
“既然我不是条狗,当然也不必要对你摇尾示好。”她淡淡地说。
“珍婷呢?是不是她也不知感激?”秦盈姿扳着脸。
“我倒要问问她,究竟跟哪一个姊姊?”
“她不在。”
她明显地在逐客。
“那只好改天……”
秦盈姿只说了一半,双目忽地大睁,眼球几乎突出来地看着宋雅绮身后的来者;宋
雅绮回过头看,王豪伟正站在她的身后,想是等久了,疑问他走出来看。
“好啊!你们党背着我暗通款曲!”秦盈姿张牙舞爪地喊。“难怪不敢让我进屋里
去。”
“我们没有……”
她想解释,秦盈姿焉能听得进去,恨声地说。“一个勾引别人丈夫的母亲,当然会
有个有样学样的不要脸女儿。”
“不要将我的母亲扯进来。”她甚感不悦。“我们没有你想像中的下流关系。”
秦盈姿红了眼,她最害怕的事,真的成为事实。
“不要胡说!”王豪伟阴沉地开口。“今天是我第一次见雅绮,不要胡乱说话侮辱
她!”
秦盈姿怎肯相信。
“会有这么巧的事,刚好被我撞见。”
“是事实。”他冷冷地说:“不要用你一肚子的肮脏想法去评量人。”
“是我想法肮脏?还是你们偷偷摸摸地见不得人?”秦盈姿叫骂。“想将我当傻瓜
啊!”
“没有人将你当傻瓜,是你自己爱愚弄自己。”
“这就是你要离婚的理由,为了她!”秦盈姿狂怒地叫。“我绝不会让你们称心如
意的!”
王豪伟没有理她,面对着深皱着柳眉的宋雅绮。
“真抱歉,没想到给你带来了困扰。”
然后,从她身旁,越过秦盈姿,走离开。
“你休想一走了之!”
秦盈姿对着他的身后大喊,他没有停步,更没有回头。
“你们母女全是害人精投胎的!”秦盈姿将气出在宋雅绮身上。
“把你的力气留着,生气会破坏你完美的脸蛋。”
话落,她将门关上,这是制止秦盈姿可能无休无止纠缠不清的最好方法。
“你别想躲!”秦盈姿用力地敲着门。“我不会放过你的。”
宋雅绮走入屋中,将怒骂声抛在外面,她看着墙上那对深深地凝望着彼此的男女。
他要离婚?为什么?她当然不会愚蠢地以为,他想离开盈姿的原因是为了她,还是有第
三个女人出现?
没有食物了。
秦盈姿在吃完冰箱里仅有的乳酪后,阴沉沉地躺在沙发上。
她已有一个星期末踏出门外一步,整日就像个幽灵般的在屋中打转,这对喜爱热闹
的她来说,是件相当少有的事;实因她太愤怒了,从撞见丈夫与宋雅绮在一起的事后,
她食不下咽、无法人睡,脑中全想着他与宋雅绮在一起的浓情蜜意景象……排山倒海而
来的巨大醋意,使她无法做任何事。
不行!不能失守!绝不能败给宋雅绮!不能让她们母女,全输给了宋雅绮母女,否
则,太难堪了。这一星期来,她不停地想着该怎么挽留住丈夫的心,可是他对她厌烦的
态度,令她无从着手,非但不接她的电话,甚至连他寓所的门锁也换了,摆明不让她进
入他的地方;就连她放了封让他以为她肯分手的暗示信,也沉寂无回音,这在以前是让
他人壳求她的万灵丹,但现在却也无效了,难道他已死心,不想离婚?还是和宋雅绮搞
得火热而无空暇?
他们在一起追逐媒成、开怀大笑的愉快模样,不断地在她的眼中跳窜,秦盈姿坐不
住地站起来,焦躁地在空中挥打。别想!她不会让他们快活,一定得想办法,她咬牙切
齿地,一定得想出个办法来才行!
“铃”
响起门铃声。
是王蒙伟,秦盈姿看了下自己,外表太糟了;她冲到镜子前,匆匆梳理纠缠的头发,
在苍白的脸颊上刷上两朵红霞,脱下身上宽松的睡袍,换上能展露出她浑圆匀称身材的
红色紧身样装,确定还算美丽后,才走过去开门。
她脸上泛着得意的笑容,他毕竟还是属于她的,宋雅绮击不倒她的。
“豪伟……”
她的笑意却在瞧见来人时嘎然止住,不是豪伟——她的丈夫,失望如潮水般的朝她
涌了来。
“你好。”
门外站了位陌生、长相十分俊美,芽着无袖T恤、短裤,露出黝黑结实、健康眼睛
的年轻人。
她满睑的失望,不由地对着他发脾气。“干嘛乱按铃!”全是他让她升起希望,而
现在却……
他没有被她的恶劣态度吓到,脸上仍挂着微笑。
“我能向你介绍产品吗?”
是推销员,此时她哪有什么心情理会他的见鬼产品。
“我不缺任何东西。”
说着,便要关上门,他身体敏捷地挡在门前,笑容可掬地。
“别这么快否决,你还未听听产品的内容,也许会用得着也说不定,只是借用你几
分钟。”
“我连几分钟也没。”她才没空跟他耗。“把你的身体挪开。”
他没有依从,用着一双漂亮得有如女孩般的眼睛望着她。
“对邻居应该友善,不是吗?”
邻居?
“你住附近?”秦盈姿狐疑地问。
他点头。“我是B栋六楼的住户。”
是邻居她也无心打交道。
“你去找别人敦亲睦邻吧!”
“不要这么不近情理。”他将一直放在身后的手伸了出来;一朵沾着水珠的玫瑰花,
递到她面前。“送你,一束太俗气了,一朵更能衬托你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