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不要吓吉祥啊!”吉祥丢下椅子,转身扶起满身是血的纪灵儿,吓得向孙皓皓喝问:“你到底对我家小姐做了什幺!”
“她活该!”
“呜……”纪灵儿紧揪着吉祥的手,嘴角流了好多好多墨黑色的血液:“君、君恒……”
“少爷快到了!小姐!你撑着啊!”吉祥的泪滑落在灵儿的小脸上,混和着暗黑的血液流滑在地板。
“她把整瓶箭毒木喝下去,就算是神仙也难救!”孙皓皓冷笑道,说着她自怀中抽出一柄匕首,摇晃不定的站起身来:“我的事被发现了,你也不要想活了!”
吉祥抱着灵儿虚软的身子,倒退了好几步,恐惧地看视着完全陷入疯狂状态的孙皓皓。
“君恒……”纪灵儿张合着小嘴,不断地呢喃着。
世界在旋转、缓慢的旋转着,她听到吉祥的声音、听得见孙皓皓的声音、听得见自己急速的心跳声、听得见君恒焦急的呼唤……
“灵儿!”
君恒?纪灵儿缓缓的抬起眼帘,迷蒙间看到一道焦急而忧伤的人影向她奔跑过来,她伸出手,想要捉住那虚幻的身影……
“少爷!求求你!救救小姐啊!”
纪君恒跪在地上接抱过灵儿虚软身子,灵魂仿佛被抽掉了。他不敢相信,今晨还在他怀内撒娇的人儿,下一刻会气若游丝地倒在他的怀中!
“灵儿!”纪君恒紧紧的抱着虚弱的人儿,感觉到她的体温正以极快的速度一点一滴的下降着,他的心凉了半截,几乎无法呼吸。
“到底发生了什幺事?为什幺会这样!”
“我不知道,我来的时候……小姐已经……”
留意到孙皓皓的神色与及地上破碎的茶碗,南宫玄喝问:“她吃了什幺?”孙皓皓倔强地抿着唇、不肯吐出半个字。
“说啊!”
“箭毒木……”吉祥抖着声音道。
“呃……”暗黑的血自纪灵儿的嘴畔流滑出,她想开口说话,然而吐出口的却是浓浓的鲜血!
“解药呢!”
“这种毒……没有解药的……”纪君恒痛苦地闭上眼,绝望地埋自在她的颈间,大吼道:“大夫!叫大夫来啊!”
南宫玄激动地望着脸色铁青的孙皓皓,怒吼道:“灵儿姑娘有什幺对你不起!你怎幺可以这样对她!”
“是君恒哥哥不对!他答应过爹娘,说要照顾我的!却又跟那个贱女人搅在一起!你把我当成什幺了”
“君恒之所以答应令堂要照顾你是因为他觉得你的腿断了是他的责任,并不是因为他对你有任何的感觉!他从来都没有说过会娶你!”南宫玄愤恨地向脸色铁青的向孙皓皓喊吼。“一直都是你一厢情愿的自作多情!”
“你说谎!君恒哥哥喜欢我的!他喜欢的只有我一个啊!”孙皓皓用力摇着头,不肯接受事实。
一你还不懂吗?他对你的客气、对你的冷淡就是想让你死心!他喜欢的人不可能是你,永远也不可能是!”
“不是的!不是的!”
“你真是愚蠢!你以为伤害灵儿姑娘就可能得到君恒了吗?要是灵儿姑娘有什幺三长两短,别说君恒了,我也不可能会放过你的。”南宫玄已懒得跟她争辩,向手下喝道。“把她压下去!送去官府!”
“是!”
“放开我啊!你不能这样对我!纪君恒!”
“灵儿乖,把水喝下去!”纪君恒小心翼翼地拿着水盅凑至她的嘴畔,喂喝着清水,他的手抖得好厉害,水有一半都溅在她的身上。
怀中之人却根本没能吞进任何的水,清水夹混着暗黑的血液滑下她的嘴角,她未能吞进清水,反而不断的咳吐着鲜血。五脏六腑像是被火焚烧一般,痛得她精神散涣,只是不断的流着泪儿:“君恒……好痛……好痛……”
“我知道!我都知道!”纪君恒心疼地吼叫着,抱着她的双臂环得更用力,怕他抱得不够用力,她会自他的身边离开:“忍一忍!一下就没事了!”
“让开!”高大夫推开围在门边的人,信步来到灵儿身边,长指搭在她的纤腕上,他的眉头紧皱,向身后的旺财吩咐道:“替我准备热水,还有到冰库里把雪参拿来,快!”
“是!”
“拿银针来!”高大夫边准备着边向纪君恒说道。“把她抱到床上去。”
纪君恒小心翼翼的将灵儿抱到床榻上,低首望着脸色苍白,菱唇发黑的人儿,他的心在淌血,语气好轻好轻:“灵儿,你听得见我的话吗?”
“君恒……”纪灵儿软躺在他的怀中,冰凉的小手搭在他的大掌上。
他回握着她的手,指掌间传来的冰凉让他的手不自觉收紧,音调哑涩痛苦的道:“你待会还要跟我去看月下香呢。”
“嗯……”
“我们还有好多好多的事要做,你不能就这样一个人跑掉,知道吗?”
晶莹的泪水盈满眼眶,模糊了她的视线,强撑着眼帘努力地要再多看他几眼,生怕只要一阖上眼,就会被脑中蚕食着她理智的黑影带走。
“我好想再吃你亲手煮的红鸡蛋。”他颤抖着手,轻擦着她脸上的血与泪,哑声开口:“你会再做给我吃的,对不对?”
“嗯……”纪灵儿紧拉着他的衣襟,不舍地凝望着他怆然的俊容,忍着腹间传来的烧痛,沙哑地开口:“我……会……没事的……”
“高大夫!雪参来了!”
高大夫急忙切出一片雪参让纪灵儿含在嘴里,以银针刺插在她身上的几处大穴后,以最快的速度将雪参切碎磨成粉,和水交到纪君恒的手中:“喂她喝下去。”
纪君恒握起药碗凑喂她喝着药,沉哑地哄道:“乖,喝下去。”
纪灵儿难过地张开唇瓣,勉强吞咽下他所喂的汤药,苦涩的药汁流入腹中,在她的胃里翻搅出一波难耐的痛楚,握着纪君恒的手突然收紧,纪灵儿的身子贸地一僵,吐出一大抹黑色的血。
“灵儿!”纪君恒被依靠在臂弯里突然陷入昏睡的人儿震吓得全身血液瞬间冻结。
“别担心,这是正常的。”在她的身上下着针的高大夫沉缓地道。
“当真?”纪君恒红着眼,急切地追问。
“我喂她吃了长白山雪参,中和住她体内的毒性,她能把毒排出来,就证明雪参的药力生效了。”
“她没事了?”他大喜问,眼中绽出一线希望。
“不。”高大夫指指额角,沉重地道。“有些毒可能没有及时排出,只怕可能伤到了她的这里。”
长白山雪参是潜埋在万丈雪山内的千年人参,能解百毒,然而若雪参未能赶在毒性浸入血液,传到脑子里之前中和掉的话……就算是仙丹也未必能救。
“她会变成痴儿?”他的胸口徒然一紧,整个人仿佛被掏空毁灭,几乎能清楚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高大夫却未能说出一个肯定的答案,只是道:“一切要等她醒来才晓得。”
第十章
她醒过来后,他的天地都毁了。
她忘记了自己是谁、忘了所有的人、所有的事、忘了一切一切——也忘了他。
据高大夫所说,箭毒木的毒性没有及时中和掉,让她的脑门受创,虽未至于让她变成痴儿,却也对她造成了莫大的影响。
她就像一个初生的孩子,重新认识这个世界,对所有的事都那样的陌生,就连面对他,也如对陌生一人般。
足足有大半个月的时间,他将自己锁于房里,不肯让人靠近一步更不敢去见她,怕面对全然陌生的她、他会崩溃,只能在无人的月夜,偷偷的潜进她的寝室,远远的窥看着她。
她怕生得很,只要有人接近自己就不自主的颤抖;她很怕黑,晚上总会躲在床角悄声哭泣,疼得他的心几乎碎去。
她谁都不认得、对什幺都陌生,笨拙的学习着这世界,绝色的脸上没有一丝的快乐,只有无助与恐惧。
他根本不能欺骗自己,他是如此的舍不得她,就算她对他有如陌路人,他也不能置她不理。
收拾所有伤痛,他重新面对她,耐心地在她的身边,帮助她、教导她、守护她。
而在她的身子恢复得差不多时,他却以休养为理由,把她送回莒城。
半年不见,她不会知道他有多幺的想念她,她不会晓得,在看进她没有任何情愫的眼眸之内,他的心有多痛!
“辞行?”纪灵儿不肯定地望着他,一双水眸睁得好大。
“嗯,天下楼正拟议一套船运计划,希望我帮忙探路。”纪君恒简车地解释。
“出海?那……你要去多久?”她焦急地追问。
“这一去可能要好几年才能回来了。”大掌流连于她无瑕的颊间,感受他久违了的细腻触感,他喃喃低道。
灵儿被他的话震撼得脑中一片空白,完全说不出话来。
纪君恒仍旧没有放开她的身子,视线却转至一桌的马吊牌上:“在陪娘打马吊啊?”
“啊?嗯……”完全沉醉于绝望的她,根本没有留意他在说什幺。
他要走了?以后不回来了?
“啊,这是你的牌吗?真不错。”长指搭在马吊牌上,纪君恒低笑道,一双俊眸却专注地留意着她脸上的变化。
“我只是随便打的……”她根本没有办法思考,脑子里不断的回荡着他要离去的话。
他再一次离开她……再一次舍她而去……
“你的牌运很好,娘还傻着跟你玩。”他低语,没有告诉她,是他刻意叫纪母多陪她打马吊,让她能动动脑筋的。
不想再跟他兜圈子,灵儿直接问道:“为什幺是你要去?”
“因为我是最好的人选。”
“南宫公子他们呢?”纪灵儿语带焦急地追问。
“他会晕船。”
可不可以不要去?话才溜到嘴畔,却被她硬生生的吞下了。
她呆呆的凝望着他,他好看的薄唇不断低喃轻语着、深沉的眸子温柔地睇视着自己,可她却一句话也听不进去,脑子里是有一个念头——
她不要他去!她想要他永远留在她身边,不要再离开了!
他,是她醒来第一个看到的人、第一个接触的人。在她的脑袋一片茫然的时候,独独只有他,划下那幺深刻的痕迹。
那时候的她,什幺人也不认识、对什幺事情都陌生,是他一直在她的身边,耐心地指导着她、教她重新面对所有事情,一无所知她,在他一声声温柔而坚定的“我会教你”之中,重新认识这个世界。
然后,他却把她送走。
离弃她的话自他的口中而出,那一瞬问,她以为自己死掉了。
她想拒绝!想要开口告诉她,她那里都不想去,只想留在他的身边、留在有他的地方!却发现这个想法是多幺的不合礼教、多幺的逾越伦常!
她只能将心里的渴求硬生生的吞下,默默地被接回莒城里。
现在,好不容易再次见到他,他却告诉她,他要去一个更远的地方,离开更久的时间!
“灵儿,你在想什幺?”
他的呢喃夺回她的注意,灵儿猛地的回过神来,垂下黑长的睫毛,幽幽地道:“没、没事……”
“灵儿?”
她吸了口气,鼓足所有的勇气,如果不说出她心里的想法,他就会离开,那可能永远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不行,她要他留下,想到这儿,她开口道:“可不可以不要走?”
她的话才说出口,两人均是一顿。
“我的意思是!呃……娘她们好不容易见着你……你突然说要离开那幺久……大家都……”纪灵儿急忙澄清着,深怕被他听出自己话中的暧昧。
他轻梳拢着她柔长如缎的发丝,享受着柔软的发在他的指掌间流泻的触感,低问道:“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
“啊?”她一时反应不过来。“什、什幺?”
“你愿意跟着我一起出海吗?”他的语气好轻,却是坚定。
“我……”纪灵儿欲言又止,脑子好乱好乱,完全整理不出想要说的话。
“我不想听那些无关痛痒的原因。”纪君恒冷声打断她的话,以最认真、最坚定的口气问:“我只想知道,你愿意跟着我吗?”
以为忘了他的她,会让他彻底的心死;忘了他的她会让他厌恶、甚至反感!
他刻意的送她离閞,美其名是让她休养,其实是想让他认清对这个新的灵儿的感觉。
他想知道,面对一个全新的灵儿,他的心是否仍然被她牵动,是否仍然为他着迷。
而答案,是那幺的明显那幺的肯定。
不管她变得如何,他仍然那幺的爱她!那双清澄的眸子仍是那样地牵绊着他的心魂,那颗纯真开朗的心仍是那幺的让他怜爱——让他沦陷!
就算是忘却了一切,重新出发,她的本质一点也没有变过,率直可爱、开朗爱笑、迷迷糊糊……
他的灵儿还是灵儿,他所深爱的灵儿……
她的一颗心跳动得好快、好快,阵阵悸动自他轻抚着的发,一直传到她的心房里,牵出阵阵的涟漪——
“我真的可以跟你走吗?”
骂她吧、唾弃她、甚至鄙视她她也不在乎了!
她真的好喜欢他,她不想再被他舍下了……
就算天涯海角,她也要跟着他!
※ ※ ※
海风淡淡的吹扬着,夕阳的余晖映照在汪洋的大海,晒出一片金角的海洋,让飘浮在蔚蓝的海水中,三层高的清雅楼船格外的鲜明。
他握着朱笔,黑眸专注地研看着摊放在书案上的羊皮地图,在书册上仔细地做着记号。
书房的大门被突然打开,一道娇小的身影兴奋地冲进室内:“君恒!”
“灵儿?”
“来!跟我出来!”她兴冲冲地奔至他身前,却不慎被地上的木箱子绊住脚,身子一个不稳直直的往前扑!
“啊——!”
高大身子迅速离开酸枝椅,自书案闪身来到她面前,把往地上跌撞的人儿抱个满怀:“小心!”
“谢谢。”
大掌盈握住她纤细的腰肢,纪君恒俯头检视着怀中的人儿,没好气地问道:“有没有撞痛?”
“没有!”她用力地摇首,自他的胸膛抬头,激动地拉着他的手。“别看地图了!跟我来!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等我处理完些事情再陪你好吗?”
“你三天前也是这幺说!”纪灵儿秀眉蹙拢,口气不悦。
她并不是想无理取闹,然而在这楼船上的半年来,他总是忙着那些做不完的公事。尤其是这一两个月来,船行的生意刚起步,他更是忙得不可开交,她已有好几天没有见着他了。
“算了,待你把工作完成了再来找我吧。”纪灵儿深知多说无益,她浅叹了一声,垂下眼帘,不容他看见眼中的失望。
“你想去哪里?”
书案上确实是许多事情等着他处理,然而在触上她眼中的失落时,一切都变得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