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起来似乎要比平常更高大、更有权势。
或许因为他穿了件拖地的紫色睡袍吧,或许因为这房间的一切陈设都比安妮妲原来的房间大得多,而徒使她产生了渺小感。
他向她走近时,她觉得心跳加快了,喉头也跟着抽紧而难以吞咽。
他立在床前细细地审视她,她忧思怔忡的大眼在小脸上圆睁着,纤细的手指则紧握在膝前。
“你真美,安妮妲!”他终于发话了。
“比不上凯柔和雪伦!”
“你怎能拿你去和你那空有漂亮面孔而没头脑的凯柔相比?至于雪伦,更比不得,过不了几年,她就会变成个徒有其表而手腕圆滑的大使夫人了。”
“你难道……也比较喜欢……我的脸?”
“当你在场的时候,我发现,要我去注意任何其他女人都不可能!”
安妮妲淡吸了一口气,他从前可从未这样赞美过她。
“但是你所有的不仅仅是这一张脸。”他继续说,却好象是说给自己听的。
然后他在她身旁坐了下来,换了一个低沉的语调,又说:“安妮妲,我好害怕啊!”
她怎样也料不到他也会说出这等话来,她用眼神向他询问,他显得更深沉了:“你虽说过爱我,但是一旦我又吓着了你,你又要恨我了。这个我会受不了!”
安妮妲倒吸了一口气。
现在她明白了。
此刻说话的已不是权倾一时、专横跋扈的大公爵,而是那个每喜爱一件东西,便被夺去的小男孩。他正害怕失去她!
这正是她替他扫除心理障碍的时候,但是她却觉得毫无助力,更不知从何做起。
“我早已忘记温柔是怎么一回事,假如我还真有过它的话!”他继续倾诉着。“我早已习惯严厉冷酷,只顾自己的感觉,从不在意他人的想法!”
他凝视着她,然后声音变得急促起来:“但是我在意你的!我需要你的爱,没有你的爱,我这辈子便没有指望了!你要帮助我,安妮妲,让我成为你所要我做的人。”
安妮姐突然不再觉得无助了,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冲着他甜甜地一笑,面容也跟着焕起了一层光辉,然后她只伸出手来,抓住他的膀臂。
“你决不致吓倒我或骇着我,”她温柔地说,“我爱的正是原来的你。我以整颗心……整个灵魂……整个人来爱你!
我已完全属于你,已全部……都给了你!”
公爵发出了一声奇异的呐喊,向前仆倒在她的身下,她支撑不住,顺势便靠到枕垫上,而公爵的脸刚好埋进了她的脖子弯里。
“你真的——这么想么?”他的声音从她的发际间进出,奇异而不稳定,好象有某种东西在他体内突然溃裂了。
他把她紧紧地拥住,紧得教她几乎透不过气来。然后她感觉到颈部似乎湿濡濡的。
立刻明白,此时他需要她就象凯柔需要她一样,或许就象日后她儿子需要她一般的需要她。于是她也伸出手来拥抱他,并轻轻地在发上吻着。
“我爱你……爱得那样深切,已不是……话语所能说清楚了!”她在他耳边低语着,“我知道……我俩在一起,会有很多……奇妙事情……可以一齐做。”
公爵没出声,只是把她拥得更紧,她轻柔的语音继续向下滑落:“但是……有许多事情你必须先……教我,你不也说过?……我……笨得可以,而你则……聪明多了!”
她轻叹了一口气。
“当婚礼正在进行的时候,我曾这样想,假如你不是个公爵……假如你没有钱,我就比较……容易证明,我爱你只是因为……你就是你!直到那时,我才体会出你对我说过的话……那些东西的确……不再重要了。”
她继续说下去,同时也感觉到公爵的眼泪并没有停止。
“然后我突然又领悟到,只要我们能在一起……,你是公爵或清道夫?我们住的是宫殿或茅屋?都没有关系了!我们只是两个必须厮守在一起的……男人和女人,是绝对分不开的一对!一旦分离……便只有跌入绝狱里去了;惟有在一起……
因为我太爱你,那就好象……在天堂一般了!”
公爵抬起了头。
此刻。在微弱的烛光下,安妮妲看清了他那张带相而发光的脸,同时也看见了一簇炬火在他眼里燃起。
“我能么?我真能带你上那里去么?”他问。
“靠……近你,还有当你吻我的时候,那么神妙,但是……”她的声音更加低回,“我更希望……完全……属于你……希望你教我怎样去……爱你……把我的爱……给你,也把你的……我想你是爱我的,把你对我的爱……给我。”
她再度抬起眼来看他,他的面容再度吸住了她的目光。
有种新的表情在他眉眼间浮起,整张脸好象变形了——他看起来要比以前年轻得多、快乐得多。然后,他说话了,声音极不稳定:“我爱你,也崇拜你——我的小妻子!你是我最中意的了。你是我的!我不能失去你,绝不能让你走!”
“你永不会失去我的!”她喃喃回应着他的声音。
他把她拉得更近,把所有的感情渡给了她。他的手指在她肤上激起一种奇异的传动,他的唇则点燃深蛰她体内的激情,与他眼中的炽焰相映。 “爱我吧,我亲爱的——爱我吧!天知道我有多么需要你的爱!”
他把这些字反复地印在她的唇、她的脸颊、她的颈项、她的胸上。
“我爱你……我爱……你!”
她回以热情的答复,却痴迷得弄不清她说了没有,只觉得那股异动在心底莽撞着急欲挣出。
然后,他们俩沉入了难以言喻的妙境,痴爱与狂喜带着他们飞升,升到了他们前所未知的天堂之地!
世界不再存在,唯有他们共享的、漫妙而销魂的爱情,婉转不歇、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