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和凯的交往里,无助的人一向不是她。
陆振豪见孙女的笑脸,心里的大气叹到足以吹熄对面墙上的装饰腊烛。
看来他是真的老了!眼光差了!
原先他很看好朱醇他女儿的外貌和脑袋,谁知道她的“看好”,禁不起小晴的一眼就否决。
只一眼,小晴就戳破他的希望。
他认为娇艳亮眼的外表,仲森是连瞧都懒得瞧上一眼;而精明能干的脑袋瓜子,就更别提了,都被小晴耍了两、三圈了,这朱大小姐却没还发觉呢。
“既然是喜欢,当然是喜欢一个人的全部。没必要为了对方而特意矮化自己。
像阿芬,在我面前,她从不做作装淑女。”
“是!是!爹地说的对,湛阿姨不是弱水,是盆冷水!泼得老爸脑筋顿时清醒。”提到心上人的姊姊,陆妤晴的笑容就真诚多了。
“小晴,你们在说的是不是前几天小陈跟我提过的那个湛小姐?“前几天小陈的报告上,着墨的全是这个女人,说仲森最近的改变都是为了她。
儿子长久以来就花心,身边的女人来来去去,他也没留立忌在心,现在儿子连女儿都介绍给对方了,看来这次儿子似乎是玩真的。
“是呀!人家湛阿姨不喜欢好吃懒做的男人,老爹就乖乖地回办公室,做出番成绩才敢去见湛阿姨呢。”
身为女人,能力本事强是不错,不过有办法教男人甘心为她打天下,这才“高竿”!
陆一豪振听出孙女的话中话,心里对姓湛的一这个女人重新有了考量。
大儿子、二儿子资质平庸,连生出来的第三代都一副只会一化钱样,陆家传承一百多年的财产交到他们手中,能撑多久他是连想都不敢想,早不耐烦地将他们两家赶到英国和加拿大去了。
而能结合大陆财团和康亚科技的仲森,偏又懒散得混吃玩乐,好不容易让他挖掘出孙女经商的天分,一心想好好培植,将来他百年后才能后继有人。
谁知道女人心靠不住。才谈个小恋爱,就一心向着男方,天晓得以后结了婚,会不会带着两大集团当嫁妆,白白便宜了夫家。
而朱醇的女儿在美国商界做得有声有色,若是仲森娶她进门,加以调教,到时孙女没骨气,也还有个媳妇做后备,他才能安心享福。
不过孙女要嫁人,媳妇心若不在丈夫身上,也是外人;但是现在孙女说有人能让儿子振作—那他何苦还去寄望能干的媳妇?
“小晴,改天也带湛小姐到家里坐坐,让爷爷认识认识。”老太爷下了令,代表他对这件婚事的赞成。
朱莲萍听着他们爷孙俩的谈话,脸上的笑早失了刚才的那份精心。她现在之所以还能维持风度地坐着,纯粹是凭着一股不甘心。
她现在才看清陆振豪的现实。没有利用的价值,陆振豪根本不顾她颜面地当着她的面就钦点了另一个媳妇候选人。
“是呀,妤晴,有空你也得介绍那位湛小姐给朱阿姨认识,朱阿姨很好奇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天仙美人,才能入得了你爸的法眼。”她不相信在台湾还有几个女人外貌和条件比她更配得了陆家!
陆妤晴端视朱莲萍的自信,只觉可笑的紧。想跟湛阿姨比?都在美国经营一家公司了,个性还这么幼稚!
“天仙?不。就算是当着爹地的面,我也没法子瞎说湛阿姨很漂亮。”在朱莲萍的嘴角还没扬起时,陆妤晴又添了一句:“可是爹地就是喜欢她。”
是呀!女为悦己者容。如果不能吸引自己所爱之人的眼光,再绮丽的容貌也是枉然。
虽然湛阿姨长相平凡,但她却是爹地眼中的西施!
爱情就是这样,旁人又能多说什么!
似乎没注意到朱莲萍难看的脸色,陆妤晴又迳自说下去:“湛阿姨长相普通,身材也普通,就不知道爹地看上她哪一点。不过这样也好啦,我也可以不用担心湛阿姨为了身材问题,不肯帮我生一些小弟弟、小妹妹了。”
天使脸孔、魔鬼身材,每个女人都想要,也希望能就此更吸引男人的眼光。不过,怎么就没有人注意到,男人娶回家的好像都是长相普通的平凡女人?
借问,哪个男人受得了朋友背着他,讨论他老婆的“波涛汹涌”?
朱莲萍缓缓迎视陆妤晴的视线,直到这”刻,她才了解她被耍了!
奸诈算计地在美国商界打滚多年,她却被”个台湾高中女生耍了!
陆妤晴扬着笑,天真单纯的面具始终没卸下。
“像朱阿姨这样美丽又能干的女人,才配称做天仙美女。朱阿姨这么漂亮,一定有很多男朋友吧?“不像”我和湛阿姨,普通得没人会多看一眼,有人喜欢,就高兴得巴着不放,然后安分地在家相夫教子,“不像”朱阿姨,厉害得在外面呼风唤雨、和男人争天下,让一大堆男人当女王似的供着。”
原来陆妤晴自始至终的“不像”,是这种“不像”!
被一个小自己十来岁的小女孩讽得满身是伤是什么感觉?
朱莲萍指甲深陷在掌内里,浑身僵硬地对陆振豪点头:“陆总裁,恕我昨天坐了十多个钟头的飞机,时差还没调整过来,我先告辞了。”
好一个陆家!这笔帐,她朱莲萍记下了!
既无利用价值,陆振豪也不留她:“我送你出去。”
等陆振豪和朱莲萍的身影走出餐厅,一直“埋头苦吃”的陆仲森才抬起头来。
“丫头,聪明人不做笨事。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凡事适可而止,没必要让人太下不了台。今天不起眼的敌人,明天可能就变成反咬你一口的毒蛇。”
如果知道自己真的一语成忏,陆仲森大概会懊恼死自己那天训诫女儿的一番话。
那个女人就是死丫头日中姓湛的女人吧?
朱莲萍轻啜一口白酒,瞪视宴会另一端浓情蜜意的一对。
既然都有一个痴情呵护的女朋友了,陆仲森那天回家见她又是什么意思?评估她的条件吗?
依那天他连头都懒得抬的态度来看,她的条件他还不屑。朱莲一阵握紧酒杯,嘴角的紧绷是唯一泄露她怒火的表征。
不屑的人不仅是陆仲森,连陆振豪和陆妤晴都一样不识货!
既然对她这么不屑,那天又何必邀她回家用餐?叫她扮猴子供他们戏耍吗?
陆仲森就为了那个丑女舍弃她?他未免也太侮辱人了!那个姓湛的女人的确像死丫头说的,平凡到没”点可形容,可是死丫头的语气却暗讽她连”个平凡的女人都不如!
陆仲森眼光不佳也就算了,连陆妤晴那死丫头都瞎了她的狗眼!她每周做脸,无瑕的脸蛋找不出一丝缺陷;三天就向健身房中心报到,甚至施打昂贵的隆乳针;为了预防像一般空有脸蛋的花痴女,她还下功夫苦读,是MBC毕业的高材生,又在美国主持一家公司,她哪点比不上那个只会傻笑猛吃的蠢女人了?
尾声
回想那天陆振豪的现实、陆妤晴的嘲弄和陆仲森的漠视,朱莲萍不禁银牙暗咬。
她这辈子要风是风、想雨得雨的人生,那天迹近被驱回的屈辱,她还没承受过这样的羞辱!
陆家的财势,四宇科技是远比不上,与之为敌太不智了,不过……
没人规定她不可以小小地报仇一下!
“爹地,您能不能帮我缠住陆仲森一下?”
朱醇皱眉看了看女儿的表情。三天前她从陆家回来,大发脾气砸东西,一副与陆家势不两立的模样他都还没问她怎么回事哩,她现在又想玩什么花样?
“莲萍,你不是说陆仲森对你——”
“爹地,你别管啦,你只要帮我缠住陆仲森一下下,一下下就好了!”朱莲萍赖着她爸,摇着她爸的手臂撒娇道。
朱醇没辙地看着女儿,谁教他把女儿宠坏了呢?“好吧,不过就只有几分钟。”
朱醇走了几步又回过身来。“莲萍,不需要我说,你也知道大陆集团我们惹不起吧?不要做出会让我生气的事来二朱莲萍装乖地对她爸微笑点头,等她爸转身,又恢复她精明算计的神情。
今天宴会的目的是申和实业成一生一十周年庆暨台湾第三厂动土酒会,凭申和总裁和现任总统的关系,财政界说得出名号的都出席了。朱莲萍陪着她爸出席,而陆仲森则是主办单位力邀的贵宾。
据内幕消息指出,申和的厂地原本隶属另一家集团,后经陆仲森居中搓汤圆,申和才能如期动工。
有了申和这张人情牌,往后大陆集团的资金流向大陆,哪一个政府官员有胆查?
见她爸爸偕同陆仲森移往室外,朱莲萍立刻往目标接近,状似不经意地轻撞了下湛琪芬的左手。橙黄色的柳丁汁不负期望地泼了她一身。
“啊!对不起——”
湛琪芬惊慌地抽出面纸,想帮对方擦拭柳丁汁,没想到对方却反握住她的手,直盯着她的脸孔,惊叫道:海伦表姊!”
湛琪芬被盯视到尴尬地抽回手。“小姐,你认错人了。”
朱莲萍做作地一拍额头。“是呀,我忘了旦海伦表姊都过世十多年了。”
湛琪芬不甚介意地扬扬嘴角:“小姐,对不起,弄脏了你的衣服。”
朱莲萍随意地挥挥手。“不打紧,我待会再换套新的就行了。不过我愈看愈觉得你跟我表姊好像,简直是一模一样!可惜她命苦,十八岁结婚生孩子,两年后,留下小女儿和一个为她疯狂的老公过世了。”
好熟悉的情节……湛琪芬微笑的脸孔开始僵硬。“你表姊过世几年了?女儿多大了?”朱莲萍假意回想:“嗯……十五、六年该有了吧,小晴那时才两岁,今年都上高中了。”
小晴!她表姊真的是阿森的亡妻!
湛琪芬整个人硬化,费了好大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我……我真的……
跟你表姊很像……”
朱莲萍掩住眼中的轻蔑,打量湛琪一分:“说像是像,说不像也不像。”
“什么意思?”
朱莲萍伪装出一副为难的表情。这位小姐,抱歉我待会要说的话,可能会得罪你。我表姊她虽然长得跟你很像,但气质却完全不相同。她是独生女,我姨丈将她疼成了掌上明珠,她本身个性狂野又大胆,犹如一颗发光的红宝石;我表姊夫就是被她的光芒吸引到无法自拔的。”
朱莲萍的抱歉表情有一分是真的。她和陆家的纠纷,却由她这个代罪羔羊来承受。
“……阿森……你表姊夫……他……很爱你表姊吗?”湛琪芬觉得喉中像有口痰,不仅她话说不出来,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看她脸色苍白、抖得有如中风病人,朱莲萍刚才一丝丝的歉意也消失无踪。
这个白痴女人,真的蠢得很好骗!
“是呀,我跟我表姊虽然年纪差五岁,可是我们感情一向很好,无话不谈。我表姊曾经告诉我,我表姊夫为她疯狂,我表姊觉得他的心态不正常,不理他,谁知道我表姊夫居然绑架我表姊,强暴她!”
“强暴?”湛琪一分倒抽”口气。
“对!就是强暴,等我表姊怀孕,我表姊夫一直逼她结婚,我姨丈也不能接受我姊表未婚怀孕,所以孩子生下来后,就被迫嫁给我表姊夫喽。”陆仲森和康海伦的故事,商圈内无人不知。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阿森会去“强暴”女人!”阿森豪气又开朗,跟电视上阴沉的强暴犯一点也不像!
“唉——”朱莲萍装出无限同情。“原本在婚礼上,看见我表姊夫的人品,我也不相信我表姊的话,还以为疯的人是我表姊呢。直到婚后三天,我表姊打电话我求救,我才知道她说的都是真的。我表姊夫疯了!为我表姊而疯狂!”
湛琪芬浑身发冷地抱住自己,内心有个声音叫她不要听信这女人的胡说八道,偏又管不住自已地问下去:“海伦……你表姊她……发生了什么事?”
知道计策成功,朱莲萍神情诡谲又得意。“结婚后,我表姊夫将孩子一父给保母,将我表姊裸体地关在家里,玩些性虐待的玩戏,又拍了不少不能见人的照片,威胁我表姊不准离开他。就这样过了两年,我表姊夫在外面表现得像个活泼又开朗的大男孩,在家里却把我表姊整得死去活来!”
湛琪芬心痛地回想阿森夜夜对她无止境的需求。以前是甜蜜的恩爱,现在却成了不堪回想的罪证!
朱莲萍观察湛琪芬苍白的双颊夹杂一丝的赧红,不禁酸溜十足地暗忖!看来外头对陆仲森“能力”的传言,果然不假。
“我表姊被我表姊夫虐待了两年,直到她后来爱上了她同学上个美国国会议员的儿子。他们计划私奔去投靠国会议员,把我表姊夫的真面目掀出来,好还我表姊的由。谁知道居然这么巧,游艇翻覆,淹死了我表姊跟她男朋友,也淹没了我表姊夫的罪证!”朱莲萍话中有话地说着。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她在胡说!
但是如果这不是事实,这女人胡说、欺骗她又有什么好处呢?
湛琪一分抱着自己,无法阻止心中逐渐扩大的怀疑。
朱莲萍似乎没注意她的失态,继续说下去:“任谁也不会相信以我表姊夫的外表,会对我表姊做出那样的事来。其实,也不能怪我表姊夫,他一定是爱惨了我表姊,否则我表姊过世的这十几年来,他身边女人来来去去的,没一个能长久。要不是不能忘情于我表姊,他何苦糟蹋自己?”
从窗口扫到陆仲森和她爹正往室内走回,朱莲萍赶紧为自己编纂的故事做个结束,顺便抽身。
“唉呀!瞧我这张大嘴巴,这整件事都让我表姊夫的爸爸用钱压了下来,还一父代知道真相的人都不准说出去。小姐,既然这事与你无关,你就当听我说了一个故事,忘了它。失陪了,我还得赶快去换下这套衣服呢!”
在陆仲森踏入室内的那一刻,朱莲萍急急地转身,躲掉陆仲森的视线。
朱莲萍她多虑了。一看湛琪芬的模样,陆仲森的眼睛再容不下外界的其它。他三步并两步地赶到湛琪一分的旁边,恰恰接住她站不住的身躯。
“阿芬,你怎么了?生病了吗?你脸色好苍白。”他握住她的手,担心地轻叫:“你的手好冰!”
怎么他才离开没多久,她就突然病得这么严重?
湛琪芬几乎虚脱地摊在陆仲森的怀里,整个人抖得上下牙龈不断相撞。“……阿森……呜……我想回家……人家要回家啦……”
瞧她这模样,心早慌得乱了手脚,抱着她,陆仲森连跟主人打声招呼都省了,直接走到室外,朝大门走去。“好好,别哭了,我们回家,我们现在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