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不好过,”饶逸风嘟囔。“我简直想对她下跪了!”
水仙失笑。“姊夫,你怎么这么窝囊啊?”
“没办法呀!她为饶家生下了后嗣,老管家便拿她当宝;她让我开心,全禄也拿她当宝;她又美又和气、全饶府上下都拿她当宝,在饶府里,她的地位已经比我这个正牌主人还要高啦!”饶逸风喃喃道。“她只要一不开心,你看着好了,全府上下哪个不把矛头对准了我,我就喊他一声爹!”
听到一半,水仙已经开始笑了,直到最后,她更是笑得花枝乱颠,除了红凤犹是冰雕一尊!即连阳雁儒和左林也禁不住捂唇窃笑不已。
“好……好惨哪!姊夫。”
“那可不,”饶逸风夸张地叹了口气。“可怜我堂堂金陵城号称第一的浪荡公子大名,就这样轻易被她给毁了!还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早晚有一天你会看到我舔她的脚丫子的!”
这下子,连红凤都忍不住微微勾起了唇角,而左林更是揶揄地说:“三姑爷!恐怕您早就……呃、舔过了吧?”
双眉一扬。“嘿嘿!说得也是,否则哪来那对宝贝。不过,那都是在闺房里,可没被人瞧见过哟!”
这一回,大伙儿都红了脸。
“居然说这种话,姊夫,看我回去不在师姊面前告你一状才怪!”
“告状?”饶逸风两眼一眯,蓦地闪电般一掠手便将犹抓在水仙手里的纸张抢了回去。“去告啊!怕你不成?”
马上又抢回来揣进怀里,“不告就不告嘛!”水仙嘟着嘴咕哝。“小气!”
“这样叫小气?”饶逸风啼笑皆非。“得乖乖让你害得回去罚跪算盘才算大方
吗?”
“没错,你是男人嘛!跪一下算盘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饶逸风张了张嘴,而后耸耸肩低低嘟囔,“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我吃菜!”声落,他便低头开始吃东西,再也不甩她了。
水仙失笑,同时从怀里又掏出那张纸交给阳雁儒,随即又想起什么似的朝饶逸风看去。
“啊!对了!姊夫啊……”
“……”当作没听见!饶逸风依旧低头拚命吃菜,看那模样,好象不把菜吃光不甘心似的。
“干嘛啊!姊夫,你真的生气啦?”
“……”
“好嘛、好嘛!我不跟师姊说就是了嘛!”
“……”
“讨厌啦!姊夫,你真的不理人家了吗?”
“……”
瞧他那副小孩子赌气的模样,水仙不由得抿着唇拚命忍住笑。“姊夫啊!人家只是想问你一下,你有没有空教我们公子爷一点武功嘛?”
“咦?”果然,饶逸风一听,便诧异地抬起满嘴油腻腻的脸。“我教他武功?为什么?”
“因为啊!”水仙斜睨着同样惊讶的阳雁儒。“咱们公子爷说他很遗憾不能像魔面判官那样为百姓做事,因为他不会武功。”
“啊……”双眸倏地闪过一丝异采,饶逸风笑咪咪地凝住阳雁儒。“是吗?”
阳雁儒双颊微赧。“饶兄休要听王姑娘胡说,雁儒的确很遗憾不会武功,无能效法魔面判官那般尽情的帮助百姓。可是我自己也明白,以我这种年龄才开始学武,委实太迟了,所以……”
“阳兄,不一定要学武啊!”饶逸风拿起湿手巾慢吞吞地抹着嘴。“还有其它方法呀!”
两眼蓦睁,“哦?什么方法?”
又笑了,“等时机到的时候,阳兄,”饶逸风仍旧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我会告诉你的。”
这天晚上,出乎水仙意料之外的,临睡前,饶逸风竟然悄悄潜入她房内,可她也只惊讶了那么一瞬间,随即镇定地掩回正要褪下的外衣。
“姊夫,你……”她拚命眨着眼。“想要打野食吗?”
饶逸风不觉莞尔。“你以为我是笨蛋吗?就算我真的想打野食,也不可能找上你吧?”
“说得也是,那……”她装模作样地斟了一杯冷茶亲手奉上。“姊夫夜来是客!奉上冷茶一杯,可以吧?”
“少来!”说着,饶逸风自行坐下,并指指对面。“坐下,我有事要告诉你。”
“哦!”水仙还是把茶杯放到饶逸风面前,跟着才依言坐下。“什么事?”
“嗯!这个嘛……”饶逸风抚着下巴沉吟片刻。“还是你先告诉我吧!你现在还是决定要退婚吗?”
黛眉轻轻一挑,“就这个?”水仙耸耸肩。“那当……”
“水仙,”饶逸风突然举手阻止她说完。“如果你说老实话,我保证未来三年之内,不管发出多少面判官檄,你都有份跟去。”
“咦?”水仙立刻惊喜地跳起来。“真的?”
“比珍珠还真!”
“你发誓?”
“我发毒誓,可以了吧?”
“可以了、可以了!”
“可你要是敢骗我,或者随便说说就算,那么!以后你就永远别想再瞧见我那牌子了哟!”
“没问题、没问题,我说了一定算数!”水仙这才坐回去仔细考虑半晌。“老实说嘛……唔……我自己也不太清楚,但是我想,如果他没再提起退婚之事的话,我也不会主动提起,可是也不是说我这样就想嫁给他了喔!而是……而是……是我想过一阵子之后再说,对,就是这样。”
“这样啊……”饶逸风注视她一会儿,又问:“那你现在对他还是很反感吗?”
“那倒不会!”水仙很老实地说。“虽然他的迂腐个性实在令人受不了,可经过这段日子相处下来,我发现其实他也有相当不错的一面,有时候我还满欣赏他的呢!”
“那么,你是喜欢他啰?”饶逸风毫不放松地进一步追问。
“耶?喜欢?拜托,当然不……”对那种富有刺激性的名词,水仙的反应是脱口便打算否认,可话才说一半,她便忽地打住,继而歪着脑袋疑惑地想了半晌,然后反问回去。“姊夫,那你喜欢师姊又是什么感觉呢?”
“我?”饶逸风愣了愣。怎么反问起他来了?“这个……只要瞧见她心中便欢喜又温暖,想要时时刻刻伴着她,更希望能与她白首偕老;她要是不开心,我就会跟着难过;她要是身子不舒坦,我恨不能以身代;若是她跟别的男人说话,我心里就捻着酸很不舒服;若是她称赞别的男人,搞不好我还会杀人。”
他耸耸肩。“总之,我希望她只看着我、想着我、念着我、爱着我,而且一辈子陪在我身边,让我疼惜她一辈子。”
“原来是这样……”水仙咬着下唇又苦思片刻。“可是,就算你这么说,我还是不很清楚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呀!或许……或许再多些时候,我就能明白了吧?”
“那也无妨,”饶逸风故作不在意地说。“反正这是你的终身大事,别人做不得主,不过,我还是要建议你最好快点决定。”
“咦?为什么?”
“因为啊……”饶逸风轻喟一声。“我额外查到了一个人,一个女人!是施家的漏网之鱼。听说她是你那未婚夫姊夫的妹妹!当年他们的父母曾有意要为他们定亲,来个亲上加亲,可是还未谈妥便出事了。”
“是喔!”水仙的神情突然变得很古怪,可是她自己好象不知道。“原来还有一个那样的女人存在啊!”
暗暗欣赏着那张姣美的脸蛋蓦然泛出明显可见的酸意!饶逸风不禁窃笑不已。
这下子他终于可以向老婆交代了!
“反正你自己看着办吧!你要是真的不喜欢他,不妨成全他们也罢。”他忍不住要逗逗她。“我想他一定会觉得阳家亏欠施家太多,拿自己当赔偿也未尝不可。”
“赔偿?”水仙立刻不屑地哼了哼。“赔什么偿啊?当初也是施家在清楚地了解状况之下,还主动要求尽快把公子爷的姊姊嫁过去的说,现在还敢要求什么赔偿?去作梦吧她!”
“虽说是如此,可阳公子为人耿直,必定会认为是阳家连累了施家,因此……”
“还有什么好因此的!”水仙断然道:“要赔偿就给她赔偿,可没道理要拿人当东西赔给她,这种不讲理的事我可不允许!”
她不允许吗?
呵呵呵!饶逸风心里快笑翻了。“可是,你要是不喜欢人家、不要人家,就没理由干涉人家要怎么做吧?要知道,你们若是退了婚,彼此就再也没什么干系了,你打算用什么理由去阻止他做那种……呃、不讲理的事?”
“那就不要退婚不就好了!”水仙冲口而出。“就算他再跟我提起的话,我死也不答应,他也没辙!”
“是吗?那当然就……咳咳!没问题了。”饶逸风拚命憋住笑!憋得肚子都开始隐隐作痛了。“只要你死不答应,那他当然没办法,而你也就有权力去管管他某些事了。”
“那当然!”水仙得意洋洋地扬起下巴。“只要本姑娘不想答应的事,谁也别想逼我答应。”
“小姑奶奶,你还真聪明哪!”这位小姑奶奶有时候还真好拐!
“还用得着你说!”
“那你会好好看着咱们未婚夫公子啰?”
“跑不了他的!”
于是,饶逸风满意地离开了。
现在,仅差一步,他就可以回去向老婆报告了!
* * * * *
翌日清晨,阳雁儒刚起床穿好衣服,饶逸风就来敲门了,阳雁儒忙肃手就客。
“阳兄,待会儿我就要先行离开了,特来向阳兄告别。”
阳雁儒同样斟了杯冷茶奉上。
“饶兄怎么不多待几天?也好让小弟有机会和饶兄多聊聊?”
“这种事不必急,将来多的是机会。”饶逸风端起茶杯缓缓喝了一口,边自杯缘上方悄悄端详着阳雁儒。“倒是有件事,我想再请教阳兄一下。”
“饶兄请问。”
“好,那我就直说了。”饶逸风放下茶杯。“阳兄还想退婚吗?”
阳雁儒微微一愣。“啊,这……”而后蹙眉沉吟。“我……我……”
饶逸风察言观色!立刻察觉转机就在眼前,于是忙追加后续。
“老实说,拙荆以为若是阳兄还能容忍的话,最好不要解除婚约,否则岳母大人,也就是当初为你和水仙定下亲事的人,她肯定会很失望,搞不好还会大大的责怪水仙,届时水仙恐怕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他天花乱坠地胡盖一通,还煞有其事地猛点头。“嗯、嗯!我想大概会很惨吧?也许会命她出家当尼姑也说不定,”
“咦?尼姑?”闻言一惊,阳雁儒忙道:“那就不要解除婚事了,其实玉姑娘虽然个性粗鲁了点儿,但是雁儒已经习惯了,倒也不觉得不能容忍。而且!雁儒如今也能感受到玉姑娘的细心与体贴,即使比较另类,可她种种行为后隐藏的善意,现在雁儒也能体会到了。”
“当真?”
“当真。”
“你发誓?”
发誓?!阳雁儒又愣了一下。需要如此慎重吗?
嗯!大概是因为他曾经有过欲待毁约退婚的纪录,所以饶逸风再也不敢随便相信他了吧?唔!这可不行,人不信不立,无信之人又如何立于世?嗯、嗯,他得好好发个毒誓,让饶逸风相信他不是那种无信之人,以便挽回他的名誉!
“嗯!好,我发誓,若阳雁儒他日有违今日之诺言,必遭天打雷劈、五雷轰顶,而且阳家绝子绝孙,永无后嗣!”话落,他觑向饶逸风。“这样可以了吗?”
呀!意外的收获,这个书呆子更好骗。
“可以、可以,”饶逸风神情大喜。“那就好了,那么拙荆就不用成天为水仙担忧了!”这么毒的誓,就算人家要阉了他,他也不敢违背吧?
“是,不过……”阳雁儒踌躇着,“玉姑娘那边……”
“没问题,没问题。”饶逸风连连摇手,“小姑奶奶那边己经说好了,她也不会再提起退婚的事了。”
“咦?”阳雁儒顿时惊喜地咧开了嘴。“真……真的吗?”他也不甚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如此高兴,但他就是止不住欣喜之情。
“真的!那么……”饶逸风轻快地起身。“以后的事你们就自己搞定吧!”
阳雁儒再度愣了愣。自己搞定?什么意思?
“啊,对了!”正待离去的饶逸风忽地又转回来,“阳兄,你们会上肇庆府去吗?”
“会,如无意外,大约……”阳雁儒略一思索。“一个月后吧!”
“那好,肇庆府有位郡主,为了搜集紫河车永保青春之颜而杀了不少孕妇,所以……”
“有这等事?”阳雁儒闻言,拍桌大怒。“太过分了,不管她是郡主或皇亲,我非办她不可!”
饶逸风颔首。“很好,不过,要找到证据并不容易,因为她很聪明,无论你抓到什么关键人物,却都与她无关,而且,听说她特别受太后宠爱,因此官府也相当护着她。所以,你尽管去查,能办得了她是最好,若是办不了她的话……”
他停下,并从怀里掏出三块牌子放到阳雁儒手上。“这个给你,你叫水仙送到那位郡主手上,我自然会去收回来.不过,你得先警告水仙,不准她擅自做主去收回来,否则以后就别想再碰我的牌子了!”
“咦?这是……啊!”一眼看清手中的牌子,阳雁儒顿时如遭雷殛般地傻住了。
判……判官檄?!!!
“至于其它两面,在你巡行天下期间,若是另外查得其它明知他有罪,却怎么也办不了他的极恶坏蛋!同样的,尽管叫水仙送出去,我也会去收回来的。好,那肇庆府那边就交给你啰!”
语毕,饶逸风便愉快地转身离去了,两脚轻飘飘的,好象浮在空中似的,光看他的背影就知道他有多开心了。
老婆啊!我可以回家了吧?
* * * * *
瑰丽的峰峦,碧透的漓江,璀璨的风情,秀逸的丰采;像一幅山水画卷,清淡隽永,像一首诗,浪漫悠长;这就是山水甲天下的桂林,是古往今来文人墨客云集的地方,也是生命寻觅已久的梦境。
即使在这炎炎夏日,翠竹横抹,万山点翠,蓝天白云下的桂林却依然如此清爽宜人。初至此地的人,莫不为这一切所迷惑、陶醉,就如此刻的阳雁儒这般,明明脸上已满布疲惫之色,嘴里却已吟唱了起来。
廓外青山山外城,山城如画画难评。
永恒不变的书呆子!
而默默跟随在阳雁儒马后的水仙,却板着一张粉脸不悦地暗忖着。
可是最恼人的是,阳雁儒果然如饶逸风所预料的,一发现名单上列有那个女人的名字,他立刻决定先往这头来。原因是:阳家亏欠施家永远无法清偿的愧疚。
自然,他们再度起了争执,标目是:阳家到底有没有欠施家的?
“当然没有!”水仙斩钉截铁地说。“阳家是否把所有的危险状况都告诉他们了?有!阳家是否要求他们无论如何都要把媳妇娶过门?没有!是谁说再大的危险一概不管,他只要阳家的女儿?施家!是谁说要尽快完婚,好杜绝龙懋德的痴心妄想的?施家!我问你,阳家该做的都做了,一切也都是施家自己的决定,既是如此,施家还有什么好怨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