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现在正值季节替换,所以感冒的人不少。此刻,少说有十几对眼睛正注视着她,令她感到丢脸的是有一大半的人都是小孩子。天哪!小孩都比她勇敢,这……这教她有何颜面生存下去。哦!让她死了吧!
“阿姨。”一个很可爱的小男孩跑到她面前。
“啊!”她被小男孩的称呼吓了一跳。“我很老吗?”她回头问言振安,很多人都说她看来比实际年龄小,很像国中生而已耶!
言振安尚不及作答,那小男孩又喊了一声。
“阿姨。”他努力唤回眼前漂亮阿姨的注意。
“什么事?”易采荷笑着询问小男孩。
原本她是该生气地赏他一拳,谁教他称呼得很“不礼貌”。可是,她一向喜欢小孩子,尤其是眼前这型白净可爱的,她一点抗拒能力都没有。
“喏。”小男孩从口袋拿了颗糖给易采荷。
“为什么给姊姊?”她死都不承认自己是“老女人”。
注意到她的话的言振安差点捧腹大笑。她不是不介意外貌美丑的吗?怎么却计较起稚龄孩童的话来了。
“因为阿姨漂漂。”小男孩硬是坚持自己的称呼。
“所以呢?”气死人了,都说姊姊了,还硬拗成阿姨,真是可恨,不过她的脸上仍挂着僵硬的笑。
再次注意到她异常的言振安不小心笑了出来。
易采荷瞪了他一眼,小男孩也奇怪地看了他一下,
“妈妈说漂漂的人哭哭不好看。”小男孩天真无邪地说着。
“哈哈!”言振安笑得更大声了。
易采荷总算领教到她每次利用自己的无邪表情,害得大家有苦不得伸的委屈了。
受不了言振安不留情面的取笑,易采荷示威地打了他一下。
“所以,阿姨,你下次打针针的话,不可以哭哦!那会变得丑丑。”小男孩一副小大人似地告诫易采荷,然后就跑回他母亲身边。
当然,他的话也惹得言振安无法克制地放声大笑。
整个诊所的人都很讶异地看着这看似正常、男俊女美的一对。怎么他们表现得一点都不正常?男的无故大笑,女的打针时还大叫救命,唉!可怜啊!枉他们有着不差的面孔,可是,居然脑子有病。
“哈!哈!哈!哈啾!”
言振安原本笑得开心,却被自己打出的喷嚏吓着了。
易采荷也学着他大笑,然后从他的口袋里抽出他的皮夹。
“你干嘛?”
“帮你挂号看病。”易采荷很快地翻出他的健保卡,迅速地冲到挂号窗子替他填写资料。
哼!敢笑我。她回头向他做个鬼脸,毫不在意大家更惊讶的表情。反正从她大叫的那声起,她装出的气质早不见了,尤其在言振安大笑后更不复存。她也不怕别人投以奇异的眸光,哼!脸都丢光了,还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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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跑哪儿去了?”言振安问着甫进门的易采荷。
她明明拎着垃圾要去丢,怎么消失了老半天?
“倒垃圾。”她不悦地坐下,气喘吁吁的。
“倒了……”他看了一下时间。“一个钟头?”她是跑去哪儿丢啦?有谁会花一个小时倒垃圾的?
“都嘛是那个什么垃圾不落地的活动。”她喝了口水,润润干涩的喉咙。“人家明明看到垃圾车停在转角的地方,结果跑过去却不见它的踪迹,害我跑回来骑车去找。”
“找了一个小时?”
“本来是找了十五分钟就看到了,可是它又不停车让我丢垃圾,害我追了好久,才等到它停在下一站,结果等我倒完垃圾后,却发现……我又迷路了。”易采荷呐呐地说着。
“可是,我怎么没接到你的电话、留言什么的,”
“我身上又没钱,怎么打给你?”拜托,倒个垃圾罢了,还带钱包出去干嘛?又不是钱多等人来抢。
“你可以向别人借啊!”她不像那么笨的人。
“我也想,可是我怕遇到坏人。”
“你可以找看起来不像坏人的呀!”
“拜托,你以为坏人会长得一副坏人脸吗?还是他们脸上会标明他不是好人?何况我那么漂亮。”她句末语无伦次地附加一句。
“这跟你漂亮有什么关系?”虽然常和她聊天,有时还是无法习惯她胡乱冒出的话。
“我长得那么好看,很容易引人犯罪哪!万一人家本来没有坏心,却因为我的美貌害他们做了劫色的刑事案,那他们不是很可怜吗?”她有一副悲天悯人的心肠,虽然平时的表现不是那么回事。
哦!她天马行空的想像力还真不是普通人能跟得上的,言振安再次败给她的天花乱坠。他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不小心碰到她的身体。
“天哪!你的衣服怎么这么湿?你掉进水沟啦!”他以为她脸上的水珠是汗哩!
“外面下雨,好在我有戴安全帽,要不然又要担心秃头了。”
“你该担心的不是头发,万一你又生病了怎么办?”回到家也不急着去换下衣服,不感冒才怪。
“反正你会陪我。”她还记得上次生病传染给他后,她在短短一天内就好了大半,不过,言振安鼻涕倒是流得很严重。
“你别想。”言振安很明白她的想法。
“没关系,反正你病了,我一定会照顾你的。”易采荷保证道。
哦!他就是怕她的照顾。
不可否认地,她的确是全心照顾他。可是,全心照顾不代表她照顾得好。
他才病了三、四天,她就把他一尘不染的客厅搞得混乱,厨房里头的锅碗瓢盆无一幸免于难;她只差没拆了他的家。
最后收拾、处理紊乱的人,又是可怜的他。
那逃难似的景象还停留在他脑子里,他可没勇气再去接受一次那么猛烈的打击。这次他一定要预防胜于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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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振安拐了易采荷去看病。
当然,无可避免的大叫声又响起。
言振安和护士都聪明地护住自己的耳朵,而诊所内的病人又再次感到奇怪,当揉着屁股的易采荷出现时,理所当然地惹来所有病人的侧目。
这次,没有小男孩出现安慰,却仍惹得言振安大笑。
因为,替代那可爱男孩的,是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婆婆。
“拢这呢大汉啊!搁也怕注射。”老婆婆摇摇头。“真没录用。”
易采荷因为敬老,所以完全不敢出声抗议,只能低着头,斜视身子微颤的言振安。
“亲像我一代的,在恁这呢大,已经生几个囝仔啊!那搁有人像恁这呢怕这注射耶!”
易采荷瞪视言振安颤抖的手,有想咬下他得意的冲动。
“等恁生囝时才知什么叫做痛啊!”老婆终于训完话离开。
一等那佝偻的身形离开她的视线范围,易采荷立刻拉起言振安的手臂,狠狠地印下她清晰的齿痕。
可是,言振安仍无法抑制的大笑。
看来这诊所和易采荷犯冲,上次有小孩子出来告诫她,这次又有个老婆婆出来主持公道。下次呢?他期待下一次的精采好戏。
“听到没,生孩子更痛,你要有心理准备哦!”言振安调侃她。
原以为易采荷会抬头回嘴,可是她却仍低头不语。
“怎么,生气啦!”言振安收起笑容,担心她的反常。
“生孩子真的比打针还痛吗?”虽然护理课本有教过,她却希望它的形容是夸大不实的。
“当然,要不然怎么会有人生完孩子后,就喊着不生了。”言振安虽然对这方面知道不多,但是这么点常识还是有的。
“哇!”易采荷突然哭出声,完全不理会现场还有不少病患在。
“怎么哭了?”言振安被她哭得不知所措,完全不知道她的不正常行为又是为了什么。
“人家不要生孩子啦!”她哭嚷,
听到只字片语的人,全都投以不屑的眼光,等着这个有“不负责”嫌疑的男人回答。
“那就别生了!”反正他又不是非得要有子嗣不可。被大家看得不自在的言振安柔声说着,
“可是不行啊!”易采荷愈哭愈大声。
“我说可以就可以,我家没人会逼你生的。”他只想安抚她,让她别再哭下去,害得他跟着柔肠寸断。而且这里也不是适合讨论这种事情的地方。
“你说可以有什么用。”她投来一眼怨怼的目光。“我肚子里的这个不允许我不要啊!”她放声大哭。
“啊?!你说什么?”言振安不大相信自己方才听到的。
“我说……”易采荷靠近他的耳边大叫。“我有了!”这下子可由不得她决定生不生了。呜!都怪自己纵欲。
本来是因为担心言振安不要她,所以她才会引诱他。结果,她是让他爱得要死了,可是,也替自己找来麻烦了。
第十章
叔叔的办事效率之快,易采荷如今总算见识到了。
从她说自己已经怀孕开始到今天,不过短短的四、五天,言振安和易鹏居然已经安排好所有婚礼事宜,就连请帖、喜饼都已经送出去了。
她现在突然有种“错觉”。
会不会是叔叔怕她临时被人退货,所以想趁大家忙得一团乱的时候,赶紧把她推出家门,让言振安没有反悔的余地。
这是很有可能的,毕竟她以前老整叔叔,害他怕死她所有的恶作剧了。
“言先生。”易采荷突然对眼前忙得不可开交的言振安丢下一句话。“我好像从头到尾都没说要嫁给你吧!”然后她便挥一挥衣袖回房,徒留言振安一脸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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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她快被电话铃声烦死了。
“姊,你不是一直很想嫁他吗?”易采莲自接到言振安的求救电话后,便义不容辞地当起说客。好歹他对她也有过收容之恩。
“不要说了。”易采荷正濒临崩溃边缘。
下午言振安一听到她说不嫁后,便开始心急地到处求救。翻遍她所有亲朋好友的电话,拜托他们劝她,就连和他仅有一面之缘的酷妹,都打电话来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易采莲这通已经是第五十几通了。
再这样下去,她很快会从没事变成有事,而且是很严重的大事。
“为什么你突然不愿嫁他了呢?”记得采荷的人生是以嫁言振安为最高目标的,怎么变卦了呢?
易采荷现在是满腔怒火。
真的被那块木头气死了。她只是说没有答应要嫁他,不代表她不愿意嫁,这其中的涵义差很多,所谓“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想不到他那么注重用词的人,居然会犯下如此错误。看来,他真的很着急。
“哎呀!这是我和他的问题,你别来蹚这浑水。”
“那你到底不满什么,总得告诉我呀!”要不她怎么交差?
“哦!都跟你说了,最该来追问的人,不该是你啦!”言振安只想到要四处找人帮忙,怎么笨得不会亲自来哄她?女人最好哄了,笨!
“好吧!那你可不可以透露一点消息给我?”易采莲一直对她的行为感到纳闷。
“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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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易采荷的话,易采莲实在受不了她的宝里宝气,只丢下一句要言振安自己搞定,便挂上电话。解铃还需系铃人呀!
看到易采莲挂上电话,韩杰忍不住开口:“怎么,她还是不嫁?”他的好奇心和易采荷有得比。
易采莲对他笑笑,便走回房内。
“为什么她不肯嫁?”他跟在她身后,不死心地追问。
难得易采莲起了坏心。“你真的想知道?”
“嗯!”在她面前,他一点都不保留。虽然他是热情型的人,却不曾对下属有如此孩子气的行径,只有在她面前,他才能表现出最真实的自己。
“你真的真的想知道?”
“我真的真的想知道。”此刻的他和一直追随在侧的小博美,表情居然异常的相似,不同的是小博美渴望的是易采莲手中的食物。
易采莲抿着笑意,看着这两张极为相似的表情。“你真的真的真的想知道?”
“我真的真的真的好--想知道。”他刻意地拉长语音,表示自己极度的好奇和关切。
“既然如此,”她好笑地看着韩杰,“我偏不告诉你。”她邪气地笑睇着他,
韩杰迟钝地知道自己被耍了,他将她扑倒、呵她痒。她一向怕痒,就不信她真能保密得不透露只字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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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振安无奈地看着易采荷。
“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明明以前都是她巴着他不放,可是现在却……唉,今时不同往日了!他不禁感叹。
“求我啊!”易采荷刁难着。
“好吧,求你。”他可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冠上个“父不详”。
“求我就求我,干嘛还要无奈的加个好吧。”
“求你。”要不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他还真想学她耍赖,来个“一赖解千愁” 。
“你一点都不诚恳。”她鸡蛋里挑骨头地说。
“求求你告诉我,到底你要怎样才肯委身下嫁?”他觉得自己比地委屈。
“好吧!”她像施恩似的,“你是不是忘了跟我说一句很重要的话?”够白了吧!
“哦!”他恍然大悟。“我爱你。”虽然他不知道这三个字有什么魔力,可是如果它能博得红颜一粲,他不在乎多说几次,只是他没想到就连不凡的采荷,也逃不过这俗套的一句。
“不是啦!我听这句干嘛!”拜托,感情的事,彼此心中有数就好了,何必说出口呢!那反而会降低它的价值。她真不晓得女人怎么都那么爱听这句话。
“那你想听的到底是什么?”遇上她,他一向没辙。
“求婚啊!你从头到尾都没向我求婚耶!”她难得大发娇嗲。
“我都要娶你了,还求什么婚?”对于她,他除了感觉挫败,仍是挫败。唉!
“不管啦!”她撒娇。
除了披上白色婚纱那刻之外,她最期待的就属求婚这幕了,光是想想,都觉得很浪漫。
言振安不发一语便转身出门。
易采荷当场愣住。
哇!哇!有没有搞错啊!他居然连求婚都不肯?她不禁哭了起来。
他以为丢下她和宝宝,把这幢房子当作“遗散费”就能打发她了吗?哇!哇!
她拨了个熟悉的电话号码,向易采莲大骂言振安之无情寡义、令人不齿的行为,还不忘记大哭助势。
一个小时后回来的言振安,就见到她哭哭啼啼地抱着电话哭诉的这一幕。
易采荷愣住了,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捧了一大束黄玫瑰的言振安,根本忘了自己还在讲电话。
“喏。”言振安把花递向她。“请问你愿意嫁我了吗?”为了她渴望的求婚,他跑了好几家,终于找到一间即将打烊的花店,买到这束黄玫瑰,因为易采荷一向钟爱黄色的玫瑰花。
“哇!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害她白流了那么多眼泪。她拉起他的衣袖,揩去满脸的眼泪鼻涕。
虽然黄玫瑰的花语是象征不吉利的分离,可是他们不迷信这一套。一段婚姻及美好的家庭,是要靠夫妻齐心合力维系的,又哪里是一束花所能预言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