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靠我一人的功力或许上不了船,但有你的掌风相肋,相信不成问题。我们先把衣服脱下来,结成一条长绳,一端绑在我身上,一端系在你手里,待你将我送上小船后,再换我拉你过来。等我们都上了船,就可以把这只木桶劈碎,当成暗器使用。凭我们的手劲,不信击不沉那五艘快艇。”
“原来如此,我懂了。”这样子确实简单多了。
“那就立刻动手。”飞凤岛的危机可是不等人的,他一定要尽快完成这项计划,救花阴茴脱离险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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劈劈劈、削削削、砍砍砍——
花阴茴一柄大铁剑挥舞得犹如蛟龙出水,直令闻者心惊、见者丧胆。
若是一对一,这群东瀛浪人绝非她的对手,一对三、对五,她也不怕。
但当敌手下是三、五人,而是三、五十人时,任凭她是战神再世,也要束手就擒了。
眼看着手下一一倒下,花阴茴心头之痛非笔墨可以形容。她们都是从小伴她一路长大的好姊妹啊!
“王婆!”花阴茴几乎抓狂。
又是一名妇人牺牲,花阴茴赤红了双眼,完全放弃了防守,如破柙而出的猛虎,毫不留情地扑向眼前见到的每一名敌人。
她把命豁出去了,只要可以救朋友脱离危险,她什么都不在乎。
一柄武士刀自她腰胁划过,带起一串血珠。
“岛王!”剩余的妇人们不约而同地大叫。
花阴茴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比起那些已阵亡的部下,她这点小伤又算得了什么?
冲,她不停地往前冲,直战得浑身浴血。
但偷袭的东瀛浪人们,却似倾巢而出的蚂蚁,怎么也宰杀不绝。
难不成真是天要亡飞凤岛?
花阴茴有一种末日将临的凄然感。
但她什么也没说,依旧保持凌厉的攻势宰杀敌人。
宁可光荣战死,也不做降将俘兵,这一向是她的座右铭。
打她十六岁第一次拿剑上战场起,就有了随时准备战死的觉悟。
她不怕死,就怕毁了父亲辛苦建立下来的基业,那会成为她一生难忘的痛。
可是战力不如人,她又能如何?这一次恐怕不会再有人来救她们了。
忍不住想起匡云北,那夜,海盗们倾巢而出攻击飞凤岛时,多亏了他和香香突然出现,杀得海盗们措手不及,救众人于危难之中,否则飞凤岛三字只怕早从世间除名了。
两个多月前,匡云北离开飞凤岛,返回西荻国,答应她,三个月内必定回转。
但时间快到了,他一点消息也没有,大概是不会回来了。
很奇怪,她居然还记得这件事,过去,她明明很容易就能忘掉那些违背承诺的人,偏偏这回怎么也遗忘不了。
尽管匡云北的容貌在她的记忆里已变得模糊,徒剩一抹影子;但,她就是很清楚地记得他的笑。
常常她工作一天,累极而睡的时候,他的笑容就会自动浮现,像春风、也像日阳,轻易便扫去了她一身的不适,还她满心温暖。
她从没有这样想念过一个人,匡云北是第一个。
妹妹说,她会忘了匡云北长得什么模样,是她为了保护自己,所产生的自然反应。
但匡云北的影子在她心底扎的根太深了,以致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彻底遗忘。
她不知道是否真有此事,或许有,也或许没有;只晓得,她不后悔认识他,因为他,她的生命重新有了色彩。
这应该算得上是喜欢吧!她想。
她突然好想看他,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匡、云、北……”她口中不自觉地呢喃自语。
下一瞬间,砰、砰、砰——数声爆破声响起。
“巴嘎鸭鹿。”东瀛浪人们纷纷破口大骂。
花阴茴诧异地转身旁顾。“怎么会这样?”包围渔船的五艘快艇居然不约而同被击沉了。
见状,余下众女将高声欢呼。
花阴茴不敢相信地眨眨眼,到底是谁有这本事,同时击沉五艘快艇?
“阴茴。”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天而降,落到她身边。
匡云北!虽然他的外形有些变了,过去他一身整齐,总把自己弄得清清爽爽的;不过现在……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一身狼狈,好像很久没洗澡了。
但这不是重点啦!眼下要紧的是,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明明远在西荻国啊!她呼吸瞬间停摆,心跳声大如擂鼓。
“小心。”他大掌一圈,揽住她的腰,往身后一带,同时拳出如风,将企图偷袭的东瀛浪人给一拳打落海里。
“各位,这些浑球就交给我、阴茴和香香负责了,你们专心救火吧!”他忽地两手圈在嘴边,对着满船女将吼道。
“匡公子——”众女大喜。
真的是他,他回来了,他没有像之前那些跟她道了“再见”,却自此从她生命里消失的人一般。他遵守了承诺,花阴茴终于相信自己没有看错人。
“你(你)……”也许是默契太好,他们居然一起开口。
“哈!你先说好了。”他扬唇一笑。
完全是她记忆中的开朗模样。这一刹那,他的面容烙进了她脑海,有个预感,日后不管发生何事,她恐怕永远也忘不了他了。
情不自禁,她对他抿唇轻笑。
他瞠目结舌,直觉太阳掉进他眼里了,好亮、好热。
早知道她笑起来会很好看,却想不到竟是如此地灿烂、惑人。
“嗯……”她迟疑了一下,轻道:“有话回去再说。”
他只觉全身的骨头都快酥了,她第一次用这么温柔的口气跟他说话;一股幸福的感觉充满全身。
“小心一点。”提醒他最后一句,她立即振作精神,卖力杀敌。
有了心上人的关怀慰问,匡云北但觉全身充满精力,瞬间变成无所不能的天神。
“杀啊!”他埋头冲入浪人群中,一拳一个,毫不留情。
见主子如此英勇,而东瀛浪人又残虐至极,杀害了数名相识的友人,香香自然不敢偷懒,更加卖力退敌。怕血也无所谓,反正只要将敌人击落海里,眼不见为净,就什么恐惧也没有了。
一面倒的战况开始出现了转机。
一个花阴茴也许只能称为“女战神”,但再加上两个功夫、能力皆不逊于她的人,那就足可媲美一支军队了。
尤其,东瀛浪人们又被匡云北一出手便击沉快艇的雷霆手法吓了一跳,军心涣散,不多久便被匡云北、花阴茴和香香三人打得溃不成军,败逃而去。
“我们赢了!”生还者高声欢呼。
但这不是奇迹,是努力与鲜血拚回来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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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匡云北和香香又回来了。
听说他们还帮助遇袭的渔船打退敌人。
听说他们救了花阴茴一命。
听说、听说……
渔船才回飞凤岛,各式各样的传闻已传递全岛。
花阴舞迫不及待跑到姊姊家探听流言真伪。
当她看见厅里那条壮硕的身影时,才终于有了匡云北主仆二人重返飞凤岛的真实感。
谢天谢地啊!他们没有违背诺言,否则姊姊非想念匡云北至死不可。
她急急跑入厅内,冲到香香面前,开口问道:“香香,你主子和我姊姊呢?”
香香一见花阴舞,未曾开言先掉泪。
花阴舞给他吓得差点一箭步又跑出大厅。
“喂,你无缘无故哭什么?”
香香不说话,只是一直哭。
花阴舞搔着头皮,好想发疯。
自幼的成长环境培养出她流血不流泪的信念,泪水代表软弱,是最让人厌恶的东西。偏偏香香爱哭得要命,害她每每见到他,拳头都忍不住发痒。
但看在姊姊和匡云北的面子上,她又不能随便对香香出手,万一因此坏了姊姊和匡云北的感情,她会一头撞死。
怎么办?跑吧!眼不见为净,可是还没确定姊姊的安危,就这么走了,她会很担心的。
如果能叫这家伙闭嘴就好了。偏偏她从没学过安慰人,只懂得威胁。“喂,你别再哭啦!你再哭我不客气了。”
“你这样说,他只会越哭越大声,不会停的。”一个语带调侃的声音自她背后响起。
“匡云北,你来得正好,快叫他别哭了。”香香再哭下去,花阴舞恐怕会很难控制拳头不往他头顶招呼过去。
匡云北瞄了香香一眼,复望向花阴舞。“二小姐,我可以请问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
“你那一身的伤疤是怎么来的?”
“你怎么知道我一身的伤疤?”
“啊!”匡云北还没给答案,与他一同出来的花阴茴已了然地惊呼。“是那次香香误闯澡间看到了。”说着,她暗瞪匡云北一眼,他明明说过,在香香眼里,男女之间根本没有分别,为何香香却把妹妹看得如此清楚?
她考虑着要不要叫香香负责任。
匡云北点头承认之余,凑近花阴茴耳畔轻道:“香香没恶意,你别误会了。”
花阴茴低哼一声,有没有误会,她会自己辨别。
相较于姊姊的重视,花阴舞显得无所谓多了。
“既然是那次意外泄的密,就算了,反正忘记锁门,我也有错。至于我身上的伤,是十五年前东瀛浪人袭击本岛、我爹娘惨死那决战役留下来的。当时我十岁,不小心被捉住,他们本来要将我扔进剑海中,多亏左右护法和多位婶婶、姨娘拚死相救,我总算捡回一条小命,只是留下数十道伤疤。”
“原来如此。”那些伤是花阴舞辛苦求生所留下的光荣记录。匡云北终于懂了,也不得不佩服她的坚强。
倒是香香,反而哭得更大声了。
“呜,你好可怜,那些东瀛浪人真不是人。”
花阴舞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谢谢你的同情,不过你若真可怜我,就麻烦请饶了我脆弱的耳朵。”它们受不了他的嚎哭啊!
但香香仿佛听不懂她的讽刺,蓦地抓起她的手。“你别担心,以后我会保护你,再也没人能在你身上留伤疤了。”他和匡云北不愧为主仆,热血一沸腾,也不管美人儿作何感想,就一味地想做英雄。
奈何花阴舞和姊姊花阴茴同一个性子,都不是软弱无能之辈,闻言只是瞪大眼睛,直以为遇上了疯子。
“凭我现在的本事,大概也没多少人能在我身上留下伤疤了吧?”尤其,她一点都不希望屁股后头跟着个爱哭鬼,她会抓狂。
“可上回跟海盗对战时,你明明才被砍了一刀。”香香很老实。
花阴舞却气歪了,瞪了他一眼,迳自转向花阴茴。“姊,既然你没事,我先回去了。”再跟香香相处下去,难保她不会拿刀砍人,还是闪吧!
“我没事,你别担心,早点回去休息吧!”花阴茴道。
花阴舞转身就走。
徒留香香愣在原地,依依不舍地望着她的背影发怔。
“主子,二小姐是不是生气了?”
“谁教你哪壶下开提哪壶?”匡云北长叹一声。
“可是我又没说错什么。”香香好委屈。
“你凡事照实说就是错误。”匡云北一记指骨头敲向他不开窍的脑子。“笨蛋,还不快追。”
“咦?”香香还不懂。
“去追二姑娘啦!”匡云北踢了他屁股一下。
香香总算会意过来,匆忙追人去也。
待闲杂人等尽数离去后,花阴茴瞪了匡云北一眼。“你在搞什么鬼?”
“香香喜欢你妹妹,我不过帮他一把罢了。”
花阴茴皱眉,想起香香的爱哭、见血即昏、言行举止扭扭捏捏;他和妹妹真的合适吗?她很怀疑。
匡云北却道:“你别瞧香香那样,他可是纯情得很,既温柔又体贴、武功也好。你妹妹若能嫁他,只会幸福,绝不会吃苦的。”
“我怕阴舞会受不了他的温吞。”一个急惊风、一个慢郎中,若他们成天吵架,能幸福得起来才有鬼。
“但香香绝对能忍受二姑娘的脾气,半丝火不发。”换个方向想,一冶一热,也算绝配。
“可是……”
“哎,他们两个年纪也不小了,难道会搞不清楚自己的心情,还要长辈在旁处处提醒?”尤其今天是他和花阴茴久别重逢的大日子,真要为了香香和花阴舞烦恼一宿,他会气死。
花阴茴想了一下,他说的也有理,便不再说话了。
匡云北揽住她的肩,温柔地轻笑。“别想他们了,他们的事他们自己会作主。你也把心思花一点在我身上吧!”
她的脸瞬间赤红,就似那初春盛开的绋樱,不止美,简直醉人极了。
他一时看呆了眼。“阴茴……”情不自禁地,他将她揽进怀里,低下头,正欲吻上她的唇。
“唔!”她闷哼一声,他碰到她的伤口了。
“啊!”他忙后退一步。“对不起。”
“没关系。”她笑,额头都冒出汗来了。
匡云北好怨,隔了近三个月才相聚,她竟然被砍得一身伤,让他触碰不得。不免恨起鹰岛上那群杀胚,应该想个办法永绝后患才是。
看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花阴茴反而觉得愧疚。“四皇子……”
“叫我云北。”称什么皇子?很生疏耶!
“呃!”她再度脸红,对于这种男女间的亲昵实在不习惯。
匡云北看着这样的她,只觉她真是可爱毙了。
“阴茴……”他故意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她一张脸都快烧起来了,连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
他好想将她搂进怀里,恣意爱怜一番,不过得等她伤愈之后,那可能还要半个多月,只怕到时他会忍到内伤。
追根究柢,都是鹰岛上的东瀛浪人不好,一定要想办法铲除他们;他下定了决心。
第九章
匡云北和香香回到飞凤岛第二天,熟悉的早安、再见……又再度于花阴茴屋内响起。
大异于第一次听到时的刺耳,这回,她觉得好安心。
由于伤重未愈的关系,她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直到中午。
她睡得好沉、好香,几乎是爹娘死后十五年来,第一场好觉。
当她醒过来时,匡云北已经跟岛上每一个人打过招呼,端满了两手的战利品,返回屋内。
“我回来了。”如同记忆中的开朗音调,让花阴茴一颗心暖洋洋的。
她情不自禁起身着衣,只急着想见他一面。
匡云北瞧见她,唇畔勾起。“起来啦?”
她点头,没说话。
匡云北指着满桌的粥、鱼汤、水果。“岛民们送的,说要给你补身子,希望你早日痊愈。”
“呃……谢谢。”她本不是口舌利便之人,也就说不出满心的感动。不过她真的很开心。
“你饿了吧?我盛来给你吃。”说着,他连忙准备好碗筷。
她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在屋里转过来、转过去,全是为了她。
怎么从来没发觉,有个人伴在身边,爱护自己、陪伴自己是一件如此快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