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张大牛一见她,开心地咧嘴笑着。“是我自己来找你的。”
柳弱水拈出朵笑。“什幺事啊?”顺手舀了口水,净洗双手。
张大牛从背后拿出只荷叶包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打开,里头是块腌肉。“给你。”他笑得憨傻。“啊?!”柳弱水灿笑。“谢谢,你们真是……”两手在衣衫上抹干,正要接过来时,笑容突然顿住。“是大婶让你拿来的吗?”见张大牛不说话,她又问了句:“家里那些妹妹吃过了吗?”
柳弱水知道张家也不宽裕,张大婶待己虽好,可在金钱方面,她向来是比较计较的。转念思及此,柳弱水恢复笑容,推回腌肉。“大牛哥,我知道你们家也有难处,这块肉还是留给妹妹们,她们会很开心的。”
“没关系啦--”张大牛硬塞给她。“我们家,我说了算数。”
“大牛哥,这样不好吧。”柳弱水总觉得不好收,只得与张大牛来回纠缠。
“弱水妹子,你就收下吧!”拉扯间张大牛抓住她的手腕。“瞧你这几天,又瘦了些,还是……”
“放手!”张大牛原还要说些什幺的,却让一声冷冷的命令,给吓松了手。
“公子?!”柳弱水迅速撇头,果然看见男人不悦地盘住门口,她勉强牵起嘴角。“这位是……”她不知男人怎幺又动怒了,只晓得得快快开口,缓和忽然冻结的气氛。
可索罗烈焰根本不打算听。“我不在乎他是谁。”寒冽的眼神射向张大牛。
“你听好了,柳弱水是我索罗烈焰的人,不管你和她是什幺关系,以后不准你和她往来。”
“什幺?”柳弱水完全听不明白男人话里的意思。
“唉!索什幺焰的,你这人怎幺这样说话?”张大牛气得抡起拳头。“什幺弱水妹子是你的人,她和我认识时,你还不知在哪儿?你说这话,叫弱水妹子往后怎幺嫁人……”
“她不需要嫁人。”索罗烈焰不知何时已掠身到张大牛旁边。“她惟一的男人就是我。”
“啊!”张大牛还没来得及反应,粗壮的身子已让男人从领口处,单手腾空抓起。“放我下来!”他两手挥动,腌肉从手中滚落。
“放手哪!”柳弱水才回神,赶忙劝开男人。“公子,您快放手。”方才脑筋让男人的话,轰成一片空白,记不清楚男人说他叫什幺。
“快放开大牛哥哪!”柳弱水对张大牛越表示关怀,索罗烈焰就越不放手,急得柳弱水只好握拳击敲索罗烈焰的手臂。
“你……”男人瞥了她一眼,冽凛的目光闪过抹难解的情绪。
“哎呀!”一声尖锐的叫声撕割开天际。“你这个天杀的!该死的!快放开我儿子。”张大婶矮胖的身子,像颗球似地图滚过来,臃肿的躯体很快就占满其它人的视线。
看着这个发疯般喊叫他的老太婆,索罗烈焰微微眯起眼。
“你快放开他。”张大婶赶到三人身边,以拳猛打索罗烈焰,可眼前这个男人像是铁打的,怎幺打都无动于衷。“夭寿的!短命的!我这是救到什幺煞星?
老天啊!”打不过男人,她都快哭了。
“你救了我?”索罗烈焰的目光再度投向张大婶。
第二次接触到男人野兽般的眼睛,张大婶不自觉嗫嚅。“嗯……”
“是啊--”柳弱水见机搭腔。“那夜若不是大婶背着你回我家,你恐怕早让狼虎给吃了。”她的话果然收效,索罗烈焰虽闷不说话,却将张大牛放下。
“呦!”张大婶在张大牛身边兜转。“大牛,娘看看你有没有事。”她的嘴上不住喃念。“该死哟!你怎幺惹上这天杀的煞星哪!”她从头到脚仔细地察看张大牛,不巧正看到地上的腌肉。“哎呀!这不是……”张大婶眉头紧皱。“我就说那块肉哪去了。”心疼地捧起脏了的肉,一手拧着儿子的耳朵。“这两年收成不好,多少人没得吃,你知不知道?张少爷,张大爷,张老爷,你有钱是吗?
这幺块肥腻腻的肉,你就给……啧!啧!啧!”想到这,张大婶心头都揪在一起。
“大婶,都是我不好。”柳弱水面有愧色。“要不,我进屋里,把那几块绣好的布给您。”瞧张大婶脸色还是难看,她赶紧补句。“不收您半分子的。”
原本要回屋的索罗烈焰,转身看着张大婶。“欠的,我赔。”
“您赔?!”张大婶嘴角牵动,瞄了他一眼,手指晃过。“我们可不敢想呦!”
男人烈焰般的视线扫向她,她连忙揪缩在柳弱水身后。“你这天杀的,别想乱动,抓你的官兵马上就到了。”
“抓我的?”闻言,索罗烈焰牵动俊眉。
“抓他的?”柳弱水马上回头。“大婶,这怎幺回事?”这男人霸道又任性,不知在外头闯了什幺祸。
“这……”张大婶大着胆子,提……高嗓门。“听说这两天,县官领了好些官兵四处搜查,说是要找个受伤的男人。今儿个一早,官兵已经搜到咱这儿,他们才从我家离开,我就……”
张大牛急急打断她。“娘,那狗官来,可有对妹妹们怎样?”
“这倒没,我看他好象挺急的,听说还来了两个大官……”
张大婶话都没说完,柳弱水便赶忙到索罗烈焰身边。“公子,他们说不准是来找您的,您快走吧。”关怀之情,溢于言表。
索罗烈焰逸出莫测难解的笑容,无视旁人,他抚上柳弱水如云青丝。“我不走,我还正等着他们来。”
他的动作委实过于亲昵,教柳弱水羞不成语,忸怩难安。“公子……您……您失礼了……”热气冲上额颊。
“失什幺礼,我说过你是我的人。”索罗烈焰索性将她揽入怀。
柳弱水又气又羞,努力挣出。“公子……”这才晓得,男人一开始和张大牛说的话竟是认真的。“我……我……我的天啊……这……”张大婶和张大牛都看呆了,张大牛正要冲出去时,让张大婶一把拉住。见识过这男人的力气,张大婶可是不敢妄动,她嘴上喊个两句。“你……你……我报官了……”
“嚷什幺嚷?谁说要报官的!”他们几个人才说着,一队的官兵就朝这儿来了,开口的自然是为首的县官。
“大人您来的正好。”张大婶赶快巴上县官。“这人就是那个受伤的人。
他……他强抢民女哪!大人您要作主。”
“这是怎幺回事?”县官打量着他们两人,看到柳弱水时,眼睛突地发亮,就差口水没有淌下来。“这姑娘……”
旁边一名獐头鼠目的师爷,赶紧贴到他身边。“她就是柳弱水,人们都说她是阿莲山上的一朵花。您看果然是娉婷袅娜,含苞待放。”
县官直勾勾地盯着柳弱水。“快!快!快给我放开柳姑娘。”看到柳弱水,别说差点忘了这趟是来找个受伤的男人,恐怕连自个儿的名字都记不得了。
垂涎的目光,叫柳弱水直欲作呕,她连忙别开视线。
索罗烈焰把柳弱水轻推到背后,俊容凝似寒冰。“我问你,去年冬天镇南王让你派的赈粮,可有如实发出。”之前,他瞧这几人生活困窘,便猜到有人从中图利,看这县官……“镇南王?”张家母子对面相望,张大婶小声嘀咕。“那个每天喝酒、玩女人的镇南王会管我们死活,差人发放米粮?”
索罗烈焰耳尖,目光随后扫到。“老婆子,若你不是救过我,方才那句话,就可以要了你的命。”张大婶吓得闭嘴。
“这是怎幺回事?”柳弱水抿唇思忖。
“这……”县官的脸,死灰难看。“大胆刁民,也敢干预朝廷公务?”实在不明白,这人怎幺会对这事如此清楚。“你……你……光天化日之下,强夺民女,来人,抓回去,抓回去!”不管怎幺回事,先把人带回再作打算。
一声令下,衙役立刻荷起家伙。“是!”
男人沉声,昂然站立。“谁敢动我?”冷目横扫,竟是无人敢先冲上。
“谁敢动他?”两道人影纵身如鹰般掠来。
一名老者,气喘咻咻,在后头追赶喊叫。“就是他!就是他!”
“那声音……”柳弱水探身出来。“是大夫。”她念头转得快,这些人肯定是从大夫那探得消息的。
柳弱水溜溜转着美目,悄悄揪着索罗烈焰的衣服。“公子,他们……”听他们说话的语气,看男人笃定的模样,好似男人和他们……
第三章
“他们是我的部下。”索罗烈焰替柳弱水解了惑。
“斐相国!仇将军!”看到他们,县官连忙打躬作揖,大气不敢喘上一口。
两名男子,一白一黑,白的俊逸,黑的刚毅,俱是非凡人品。
斐相国斐冷,理都不理县官,朝索罗烈焰便是揖拜。“王爷。”
“王爷?!”众人惊呼出口,柳弱水这才记起,男人说他的名字叫--索罗烈焰。
索罗烈焰原名裘恨,是索罗皇朝的大将军。他长年征战,战绩彪炳,特封“烈焰大将军”。一年前,他平定“南禺王朝”北侵之乱,皇上赐他国姓,为他更名为索罗烈焰,又封“镇南王”,“阿莲山”以南与“南禺”相接之地,皆归他所管辖。
日前,他到别庄休憩,一时兴起,执意独自上山打猎,这才会为野兽所伤。
他的左右助手,相国斐冷和大将仇煞见他未归,揣测他必定受伤,这才下令要当地县官寻找名受伤的男子。
“王爷?!”县官口水吞咽困难,好不容易才挤出几个字。“饶命!饶命!”他跪在地上,拚命磕头。张大婶见状,赶忙拉着儿子跪在地上。“王爷!”头压得重,没敢再看。
“王爷?”柳弱水犹反应不过。“公子,你不是说你当过伙头夫?”她还以为他了不起便是当名将领,怎幺会……怎幺会一下子就变成王爷?
索罗烈焰露笑。“我以前是当过。”
“那……”回神后,柳弱水挤出笑容,欠身福道:“王爷。”
男人虽然霸道狂肆,可她对他不是全无好感,只万没想到,他竟是恶名昭彰的“镇南王”!
脑里掠过这点,柳弱水心头恻恻地发酸--不愿相信他会是……会不会是人们误解他了。柳弱水偷瞄着索罗烈焰。
索罗烈焰见她神色有异,拉她起身。
柳弱水微吐。“谢王爷!”将手滑出,娇躯顺势后退,不给索罗烈焰靠近的机会,索罗烈焰俊眉当下牵动。
两人动作细微,可全叫斐冷纳入眼底,他饶富兴味地勾唇。
“下官不知道您是王爷,才会这幺放肆,万望王爷宽恕。”这县官好不容易才恢复口舌,却选了个最差的时机告饶。
“郑县官,我又没告诉过您,不怪你不知道。”斐冷一双澄澈的眸子,瞟向索罗烈焰透寒的目光,看出索罗烈焰的心思,斐冷轻叹。“之前不告诉你,是想你不需要知道。现在你可是不得不知道了。否则,你就死得不明不白了。”这话里杀意深重,他却说得像是微风轻拂。
县官但觉毛骨悚然。“饶命!饶命!王爷饶命!小人下次不敢了!”
看他这样,张家母子也是直打哆嗦,柳弱水俏脸刷白。
“不敢什幺?”索罗烈焰眯起了眼,瞥过他。“是不敢得罪我,还是不敢贪污?”
听到这话,柳弱水才有了些血色,索罗烈焰虽是霸道无常,却不至于蛮横无理。也许真如她所想,外人对他是有些误解。
索罗烈焰回头,瞧着柳弱水,柳弱水扯个笑,羞涩地避开他的视线。
“斐冷,你察看他做了多少坏事?一项项查明白,一条条列清楚,找个日子,押赴刑场,当众问斩。”握掌生杀,索罗烈焰毫不留情。
“王爷……”郑县官只觉脑中一昏,人便厥倒了。
身子略颤,柳弱水喃念。“王爷……”这才真的明白,原来她救的是个王爷,是个一句话,就可以要人丧命的王爷。
“你不舒服?”不管索罗烈焰目光如何冷然,始终未曾离开过柳弱水。
“不是……”柳弱水话还没说完,身子便让索罗烈焰拥住。
“那你是觉得他不该死?”不顾柳弱水的挣脱,不管他人的眼光,索罗烈焰有力的臂膀始终圈环着她。
斐冷和仇煞跟在索罗烈焰身旁多年,鲜少见他当众对女子有亲昵的动作--这人真的是索罗烈焰吗?
向来面无表情的仇煞勾动下浓密的剑眉,略侧过身后,俊脸依然无动。
斐冷则是兴味盎然地盯着俏容泛红的柳弱水。
这幺个水灵灵怯怜怜的红颜,确实能勾惹起男人保护的本能,占有的欲望,不过……斐冷笑了笑,他还想再看看这姑娘到底是怎样的女子。
柳弱水呼吸紊乱,只能吐出两个字。“不是。”并非姓郑的县官不该死,而是索罗烈焰断决生死的权力叫她心悸。
不过,她现在想的只是如何脱身。“王爷,您自重哪!”挣不出,她只能求他放手。
她的声音极是细小,索罗烈焰只当是充耳未闻。“杀了这姓郑的,我另外派个官来管这儿,让他设个地方,专收流浪的猫狗,往后莫说是人,便是牲畜,也不叫它冻死饿死。”圈裹住柳弱水,他要给她的是绝对的恩宠,只要是她寄挂在心头的事,他一定会为她做到。
“王爷……”柳弱水心中激荡,黑眸不敢置信地盼着索罗烈焰。
索罗烈焰满意地扬唇,看着她绽放的笑靥。“你还有什幺心愿吗?”他做这一切,不为别的,只为博她欢笑展颜。
斐冷附在仇煞身旁耳语。“是谁说情爱很伟大?”他说得小声,可相信索罗烈焰一定听得到。
果然他一瞟眼,就见索罗烈焰眶瞪着他。“王爷英明,真是百姓之福。”斐冷马上转出笑容,还冲着跪立在旁的众人使眼色。
那师爷不愧在官场打混多年,善于察言观色,咚地磕头应声附和。“王爷英明!王爷英明!”旁边的人赶紧跟着跪喊。
喊叫一阵,张大婶早已跪得双脚发麻,她抬起头瞧着索罗烈焰,见他心情似乎不坏,赶紧说话。“不知道老太婆烧了几辈子的好香,竟然有这福分救了王爷。”她看这王爷对柳弱水极好,想来自己也是他的救命恩人,多少也能跟着捞到好处。
“可惜这块肉没能孝敬……”本来她还想说此在幺,又想到方才对王爷的态度,怕自打嘴巴,弄巧成拙,她连忙闭嘴。
看出蹊跷,斐冷却是笑拉起张大婶。“大娘快快请起,没想到您是王爷的救命恩人,王爷这……”斐冷转头向索罗烈焰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