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戚绛影听闻着他倨傲而淡漠的宣告,正要反驳,唇上陡地欺来他霸道的吻。
他狂霸地索吻,用力地拥着她,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揉进他体内般,她只能昏眩地沉醉在他的气息之中,难以挣脱。
冷君敌直到吻到她唇瓣肿胀之后,才缓缓放开她,墨黑色的眸子紧紧地锁住她迷乱的瞳。
“你是我的人,永远别怀疑这一点。”
“哈哈哈……”戚绛影还来不及做任何反应,戚美秋已然狂乱地笑了出来,笑得双眸都是泪。“我一辈子求的,就是这样的感情而已,却没有男人对我真心,每个人都不要我……每个人都不要我……”她说着说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抄起地上的匕首,往自己的心脏刺去。
猛地,血如泉涌。
“娘——”戚绛影目睹这一幕,惊慌地从冷君敌的怀抱里奔出,飞快地抱住瘫倒在地上的娘亲。
“娘——”戚绛影焦急地以双手胡乱地擦拭着下断冒涌出来的鲜血,慌乱地想要帮她止血,沾了血的纤手却突然被一只有气无力的手给搭住。
戚绛影陡然一愣,急眸对上娘亲。
“不要救我……”戚美秋唇边泛着戚绛彭从来没有看过的温柔微笑,缓缓地对她摇摇头。“影儿,娘对不起你……”
“不……不……”戚绛影胡乱地摇着头、哀哀地哭泣着。
“影儿,娘先走一步,你要好好地服侍少庄主,知道吗?”戚美秋的声音愈来愈小,戚绛影得将耳附上她苍白的唇,才能听清楚她的话语。“娘看得出他很爱你……有他陪着你,娘就放心了。”
“不,娘,不是这样,你误会了……”戚绛影着急地想要解释。“你不要走……娘,你不要走……”
“那个孩子真的很爱你,你们不要再折磨彼此了……”戚美秋谆谆叮嘱着,已气若游丝。
“娘!娘……”戚绛影已经连解释的心思都没有了,只是心急地望着她。“你不要走!娘,你不要走……”
“娘对不起你。影儿,委屈你了……”戚美秋唇一开一合,仿佛还想说些什么。“影儿,要小心……”她费尽全力想说出什么字句,却头一偏,整个人倒软在女儿的怀里。
“娘——”戚绛影尖嚷着,疯狂地摇着已经气绝的娘亲。“你醒过来!你快醒过来……”
狂乱地摇到最后,她终于无力地抱着娘亲的身躯恸哭,哭泣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哀凄惨绝。
冷君敌只是站在一旁,冷冷地凝视着她,如夜一般深黑的眸子有着深奥难懂的光芒。“别哭了。死对她而言或许是种解脱,你应该庆幸才是。”他以低沉的语调说着。
“是又如何?我没办法像你那般冷血!”戚绛影低低地答道,没有回眸看他,依旧抱着娘亲不停地流泪。
“不冷血,就只能心碎。”冷君敌以一种平静淡漠的声调说着。“她至少是清醒地死去,你应该满足了。这样的死法总比被信任的人背叛刺杀好。”
戚绛影猛地回头,水眸盯凝着他。
“不是吗?”冷君敌冷冷地笑着,黑眸透出不为人知的哀伤。“自己捅自己一刀,和被信任的人捅一刀,哪一种比较幸福?”
戚绛影怔然无语,只能再回过头去望向娘亲,而已经断气的她唇畔犹然挂着那抹温柔的微笑。
“我一直记得当初你把灵烛劈断的事。”戚绛影幽幽地说着,想起了许久之前的那一幕。“那时候我只觉得恐慌。”
如今当她也面临至亲死亡时,乍然想起,竟觉得那时的他其实隐藏了巨大的悲痛。
冷君敌没有再回答她,只是站在她身后,冷冷地凝视抱着戚美秋的她。
戚绛影紧紧抱着娘亲,脑中萦绕着他当时的模样,想着他那句“不冷血,就只能心碎”,心狠狠地被揪痛了。
娘死了。她长大了。他也不再是当初那个模样。
物是人非事事休,未语泪先流……
第六章 奔逃
因为影子永远不可能拥有主体,所以,我要离开你……
“影儿、少庄主,这是怎么一回事?”楚振域看到戚绛影抱着血流全身的胶美秋哀声哭泣,只差没当场昏过去。“阿秋怎么了?!”
“娘死了。”戚绛影哽咽地说道。
“死了?!为什么会死了?”楚振域不敢置信。
“她……”戚绛影难以解释,因为无论如何说明,都只是徒然,只是多余。“她自杀了。”
“自杀?好端端的一个人,为什么会自杀?”楚振域蹙起眉头,显然无法相信戚美秋会做出自杀这种事。
“我不知道。”戚绛影只能摇摇头,内心伤恸无比。
继爹会说出这些话,代表他在这段日子里并没有深刻地感受过娘的心,而既然娘都死了,她再多费唇舌又有何用?
“影儿!”楚振域激动地想要捉住她的肩,却被冷君敌挡在眼前。
“楚总管,楚夫人死了,我很难过。”冷君敌唇边扬着浅淡的微笑,在说着礼貌性的话语时,俊颜完全下见任何哀色。“不过,山庄内的事还是要拜托你好好的处理。当然,楚夫人要好好地下葬。”
“是,少庄主。”楚振域欠身行礼,恭敬地不敢再造次。
“夜已经很深了,善后的事就交给下人去做吧。楚总管,你可以先回房休息了。”冷君敌吩咐。
“是,少庄主。”楚振域先是必恭必敬地答,然后才又问:“那影儿?”他不安的眼神凝向戚绛影。
“我还有些事要跟她交代,交代完后,就会让她回房。”冷君敌淡淡地说道。“你先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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遣走了楚振域,冷君敌立刻差人来搬走戚美秋仍然温热的尸体。
“不!不要抱走她!不要——”戚绛影像是突然疯了一般,紧紧地抱着戚美秋,不让任何人抢走她抱在怀中的娘亲。“不要抱走她!我只有她了!我只有她了……”她歇斯底里地叫着,感到只有怀里的人才是真实的。
“搬走。”冷君敌冷眼命令道。不敢违抗命令的下人硬是将戚美秋的尸体从她的怀里搬出。
暗黑的夜里,终于只余冷君敌和戚绛影两个人。
“为什么?为什么要搬走她?”戚绛影眼神涣散,不断地哺着,连冷君敌的身影对她来说都显得模糊。
“你从来就没有拥有她。”冷君敌扳过她苍白如纸的容颜,冷冷地说道。一直以来,你都只是她手上的一颗棋子!”他淡淡地笑着,在望见她愕然的眼神之后,继续冷笑道:“难得她临死之前总算良心发现,明白她深深亏欠了你。真是难得!”
“你说什么?”戚绛影突地激动地嚷。“我才不是她手上的棋子!”脑中飘过七岁那年娘想将她藏起来的画面。“我才不是她手上的棋子。”她不想练武功时,娘教训她的画面历历在目。“我才不是她手上的棋子……”她不愿意跟随他时,娘怨憎的眸光仿佛依旧存在。“我不是她的棋子,我不是……”脑中闪过的是娘拿着匕首刺向她的景象。
她不是娘的棋子吗?不是吗?
哀嚷到最后,她终于无力地依在他胸前。“为什么你要戳破我的梦……为什么……”
她的确是。她的确是娘的棋子……
“你只能活在现实里,看清你所拥有的。”冷君敌深亮的眸子望进她灵魂的最深处。
“不……”戚绛影微微摇头,表情一片凄凉。回到现实,她会发现,她根本一无所有。
“你只能这么做。”冷君敌将她的头颅按入他的胸膛。“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梦一点也下适合你。”
“我从来也没有幻想过。”戚绛影疲累地闭上眼,在他的怀里幽幽地说道。习惯了他的胸膛,在彻底地虚软之后,睡意突然来袭。她诧异地发觉,原来自己在历经这一场血淋淋的惨事之后,还能有想睡的感觉。
是因为他的胸膛吗?
“睡吧。”冷君敌淡淡地说道,沉冷平静的语调竟意外地增加了她的睡意。“记得,再度张开眼睛时,将一切看得清楚一点。”
“包括你吗?”在坠入太虚之际时,戚绛影喃喃地问。
“包括我。”
那声音是更深沉而苍郁的,纳着她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一些,她终于疲累地在他的怀里沉沉睡去,再没有心思去想今夜的任何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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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洗去身上的血污,戚绛影给自己换上了一身素白缟装,脸色和衣衫有着同样的苍白。
她没有太多的时问伤悲,因为他不允许。在娘死后的第一天,她的职责并非在灵堂恸哭,而是称职地跟着他。
傍晚,她正要跟着他出庄时,庄里突如其来地来了一大群太监,然后带头的那个太监宣布圣旨。
她跪下接旨的同时,冷君敌只是冷冷地站在一旁观看,完全没有理会圣旨的意思。
她甚至还能感觉到他冷哼了一声。
是啊,世俗的一切对他而言原来就算不上什么。
但是她不能不管啊。就算是跟随在他身后的影子,她依旧不是他。她永远没有办法像他那么洒脱。
“钦此。民女戚绛影,接旨。”
“啊?”直到太监尖锐的声音再度传人耳朵,她才发现自己出神,错过了全部的圣旨。
太监只好下厌其烦地再念一次。
这回,她终于听清楚内容了。原来皇上说想见她和她娘。
“恕民女不能接旨。”听完全部的内容之后,她抬起螓首,水漾的眸幽幽地望着宣旨的太监。
“为什么?”太监的眉终于不耐烦地扬起。大概是从没有看过接旨的人对圣旨如此下敬的。
“请公公回去秉告皇上,民女不能接旨。”戚绛影抬眸望着太监。“因为民女的母亲,已在昨夜过世。”
“这……”太监显然宣旨宣了大半辈子也没有遇过这种事,个个双眸都如铜铃一般瞪得大大的。
“那你现在就跟我们回去。”为首的太监显然沉着历练得多,马上如此反应。
“她不能跟你们回去。”一直站在一旁的冷君敌淡淡微笑着。“你们回去跟皇上说,就算是他本人想要来将她带走,都是不可能的事。”他锐利的眸光直视着那些太监。
那些太监诧异地看着冷君敌,意外地发现这个男人的气势一点都不比他们服侍的主子低。“为什么?”
“你们回去跟皇上说,想要一个正在服丧的人离开灵堂,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冷君敌唇边噙着冷笑,提出来的理由竟然让那些太监都噤语无声,愣愣地看着他。
“恕我们这小小的山庄现在没有空接待你们这些贵客。请回。”冷君敌摆出送客的姿态。
一群太监最后只好一愣一愣地离开了。
“好笑,真的好笑。”戚绛影在太监离去之后,笑下可抑,几乎要把泪水都给笑出来。“你居然能想出那种理由……要我大逆不道的,不正是你吗?”要她抛下灵堂不管跟随着他的,除了他,还有谁?
“他们只听得懂那种理由,我不说,会很对不起他们。”冷君敌并未被激怒,薄唇还噙着诡笑。“我不会让任何人带走你的。”扬起的眉梢有着镇定自若。
“如果……如果皇上亲自来了呢?”戚绛影抬起疑惑的秀眸,深深地望进他的眼里。
她有预感,皇上一定会来。虽然她未曾见过皇上,但她就是有这种奇怪的预感。
“就算是天皇老子,也不能从我身边带走你。”冷君敌冷冷笑着,将她深深地拥入怀里。
“如果,是我自己要走呢?”戚绛影鼓起全身的力量问出这句话,随即在下一瞬发觉自己被他以惊人的力量搂得死紧。
“别想离开我。永远别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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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预测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在冷君敌夜夜笙歌、而她等候在外头的时候,突然有太监来到她面前,说皇上要见她。
于是,她被请到皇上所乘的马车旁,参见皇上。而皇上,就从马车里头走了出来,接见她。
“她真的死了……”朱棣见到戚绛影的第一句话,是无限的怅然。“你起来吧,绛影。”
这声音为什么那么熟悉?戚绛影拾起螓首,错愕地瞪大双眸。“是你?”是那一夜她所遇到的陌生男人!
“是我。”朱棣点头对她微笑着,并没有以“朕”那种高高在上的名称来称呼自己。
“为什么?”戚绛影睁大了水亮的瞳眸,喃喃地问。
“绛影。”朱棣咳了几声,正了正神色。“你娘为什么会突然死去?”他关心地询问。
“自杀。”戚绛影老实地回答。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男人,去除了之前的陌生后,她竟然有一种意外熟悉的感觉。
“自杀……”朱棣的掌紧紧地握成拳。“她过得很差吗?”他的声音分外的激动。
“从我有记忆以来,没有见她真正好过。”戚绛影淡淡说道,仿佛在回忆一个极度久远的故事。“我想大概是从让她有了我的那个男人邂逅了她之后,并没有依诺言回来找她,她就已经下快乐了;后来嫁给继爹,也没见她真正快乐过。一直以来,她都在恐惧感情的消逝;或许,死亡真的对她是比较好的结束。”
她浅浅评论道,想着自己。娘选择了死亡做为脱离感情桎梏的手段,那她呢?她要如何离开他?
别想离开我,永远别想。
这是他的话语。那时的她只是倚在他怀里,静默无声。然而她一直没有告诉他,她要走。
总有一天,等到她终于有能力独立的那一天,她会走。她要离开他。
“是这样吗?”朱棣的声音将她从神游唤回现实。“是我对不起她!都是我对不起她……”
“为什么?”戚绛影摇摇头。“我不明白。”目前的她只能猜测,猜测皇上说对不起她娘的原因。
“绛影。”朱棣一脸严肃。“我是你的父亲,也就是导致你娘不幸的那个男人,你懂了吗?”
戚绛影瞪大美眸,倏地向后跟舱一步。
他是她的父亲?
“真的?”她几乎无法置信,双眸直直勾凝着朱棣。
“你可以怪我,因为我其实已经几乎忘了戚美秋。”朱棣老实地说道。一要不是璇玑告诉我看到长得跟她以及她的姊妹很像的女孩,也姓戚,我也许根本不会想起这一段往事。”
“啊?”戚绛影先是惊叹了声,随后才淡淡叹息着。“你是皇上,会忘记娘是应该的。”
“我是在微服出巡的时候邂逅了你娘,那时也的确很喜欢她。她不知道我是谁,而我承诺她,之后一定会回来接她。”朱棣也重重叹了一声。“可是一回宫,繁重的工作接睡而来,自然就淡忘了有这么一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