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皑莲,妈妈想和你谈……”
“如果是萧桦的事就不必了!”她断然拒绝。
“皑莲,你为什么……”
“除非你打算告诉我,中午我看到的那幕纯粹是误会,否则什么都不用讲了!”
“皑莲,我不打算欺骗你,欺骗自己。我爱萧桦,希望你明白……”
“我不明白,也不要明白!”皑莲伸手掩着耳朵,生气地看着母亲,“萧桦有什么好?让你为了他不要我……”
“我没有不要你。”欣荷哀求地望着她,轻声细语地解释着,“萧桦不会抢走妈妈对你的关心,他只会帮助妈妈一块照顾你……”
“这种话只可以骗三岁小孩,我不是厂皑莲傲然的扬起下巴,“萧桦根本是个花花公子,你不要被他骗了!”
“皑莲,你是打哪听来的?”欣荷讶异道,“萧桦绝对不像外面传说的那样,你应该相信妈妈的眼光……”
“你怎么可以对我说这种话!难道你已经忘了爸爸吗?”她眼神冰冷地怒视她。
“皑莲!”欣荷震惊又伤心,“这完全是两回事。如果你爸爸今天还活着,我不会喜欢别人,可他已经走了这么多年,我就不能追求自己的幸福吗?”
“如果你只是要找个男人替代爸爸给你幸福,你可以挑表叔,我可以接受,我……”
“皑莲,你胡说什么!”欣荷没想到她会把事情想得这么扭曲,“我跟子靖根本就没有那种感情。令我心动的是萧桦,我爱的也是他呀……”
“那你去追求呀,既然你不在乎我的想法,何必假惺惺地跟我谈?”皑莲气愤地大叫,眼泪如断线的珍珠滚落,“反正你就是不要我,不要爸爸!”
“皑莲,不是那样的,你听妈说……”看到她的泪,欣荷心慌了起来,好担心她又会跑掉,伸手想要搂她。
皑莲却用力推开她,从沙发上站起来,语音破碎地道:“我讨厌萧桦,绝不允许他抢走你!”
她说完便跑着离开客厅,和李妈错身而过,奔向楼上。
“皑莲……”欣荷凄楚地唤着头也不回的女儿,想要追上楼,突然感到头昏眼花,幸好李妈及时扶住她。
“太太,太太!”
迷迷糊糊中,她听见李妈着急的呼唤,勉强瞠开眼皮,苍白的脸上浮起虚弱的微笑:“我不要紧……”
“还是让我扶你回房里躺一会儿吧。”李妈忧虑地建议。
“也好。”
李妈扶她回到房间,将她安置在床上。欣荷捉着她的手,欲言又止。
这目光让李妈立刻会意。
“太太放心,我会去看小姐。”
“谢谢你,李妈。替我照顾她。”欣荷疲倦地道,闭上眼。
“太太好好休息。”李妈轻叹了声,关上女主人的房门,朝令大家伤透脑筋的皑莲房间走去。
皑莲怒气冲冲地奔回房里,眼泪像泉水般冒个不停。
妈妈真的不要我了,她不要我了……
她伤心地哭着,有种被人遗弃的感觉。因为隔了好久都没人来安慰她,连最疼爱她的李妈都没上来看她。
她越想越伤心,新的泪水不断涌出来,抽了好几张面纸,摸了鼻涕,擦掉眼泪,但泪水与鼻涕仍冒个不休,她索性不擦了,倒在枕头上嘤嘤哭泣。
没有人关心我,没有人关心我……皑莲无助地想着,要是爸爸还在,就不会有人欺负我了。爸爸,为什么要抛下皑莲不管?
她合上哭累了的眼睛,觉得头越来越昏,迷迷糊糊中,父亲丁凯慈祥的眼眸变成萧慕鸿那双有时温柔、有时严肃、有时又似笑非笑调侃她的眼睛。
她想起了他的怀抱,那温暖有力的拥抱,仿佛靠在那里,所有的悲伤和委屈都可以远离。她感觉到安全、舒适,仿佛天生就是属于那里的。
恍惚中,她抱紧床上的被子,将它当成慕鸿哭湿的小脸埋在上面。
这就是李妈推开房门所看到的景象。
她走进房内,对着她抱着棉被哭得睡着的身影摇头,嘴里咕哝着:“这孩子怎么棉被也不盖,要是感冒了怎么得了?”
过来帮她盖被子时,李妈看着那张仍挂着珠泪的小脸,发现枕头上湿了一片,皑莲樱红的唇瓣却挂着一朵好美、好娇弱的柔笑,令她微微诧异。
“又哭又笑的……”她摇头,注意到皑莲脸上不寻常的红晕。
她紧缩起眉,轻触她的额头。
“哎呀,怎么这么烫!”她赶紧拿出耳温枪,量了皑莲的温度。
“糟糕,发烧了,该怎么办?”李妈头痛地喃喃自语,这下子她可有得忙了。
淡淡的烟雾自燃着火星的烟头盘绕而上,萧桦看着烟雾,鼻间弥漫着香烟的味道。
他手夹香烟凑到嘴上深深吸了一口,焦躁的心情没有因肺部充满尼古丁而得到舒解。他看着手上的香烟,忽然厌恶地将烟头捺在烟灰缸里熄灭。
近来很少抽烟了,因为欣荷不喜欢烟味。
听子靖说,丁凯不吸烟,不喝酒,不赌博,不玩女人,完美到找不出丝毫的缺点。这样的男人怎会罹患血癌,令人想不明白。
他将身体重重靠向沙发椅背,微微闭上眼。
那个完美的男人死了,留下欣荷与女儿。女儿像是父亲的化身,固执地守护母亲,不允许任何男人靠近。
萧桦唇上浮起一朵苦涩意味浓厚的笑花。他做梦也没想到,他的情敌不是欣荷死去的丈夫丁凯,也不是任何一个活生生的追求者,而是欣荷难缠的女儿皑莲。
唉!
“为什么叹气?”
低沉的语音打破了室内静寂的气氛,萧桦睁开眼,发现独子不知何时来到起居间。
“还没睡呀,慕鸿。”他的声音显得疲惫。
“我出来喝水。”他走到角落的小冰箱,取出一瓶矿泉水,回到沙发区,从茶几上的一组茶杯中拿起其中两个,各自倒满,将其中一杯推向父亲。
“我以为你应该很累了。”他闲适地落座在单人沙发上,意有所指地道。举杯就唇,徐缓地啜饮甘美的水液。
“我是累了。”萧桦苦笑。
“是为白姨还是皑莲叹气?”慕鸿偏着头问。
“都有。”他也不瞒儿子。
“想谈谈吗?”
这倒是奇迹,慕鸿居然主动找他谈心事,虽然是他的心事。萧桦唇上再次浮起一朵苦笑。
“被你看出来了。”他挺直身躯,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方重新开口,“你也看到皑莲对我的态度。今天中午她看到我跟欣荷在一块,气愤地跑出去……”
“她将你视为抢走她母亲的大坏人。”想起自己还为了她梦见她母亲被抢走的一幕而挨了她一巴掌,慕鸿便觉得好无辜。
“她不是小孩子,居然有这种想法!”
“或许是被保护得太好了。”慕鸿深思道,“她对你的印象不好,认为你是花花公子……”
“都已经是多久以前的事了!”萧桦老脸一红,懊恼道,“在遇到欣荷后,我没再跟别的女人交往,还不能表示我的心意吗?”
“去跟她说,我没任何意见。”
“她要是肯听我的就好!”萧桦眼底有抹无可奈何,看向儿子,“慕鸿,你会反对我再娶吗?”
“不会。那是你的人生,我不能干涉你,何况白姨是个好女人,值得你把握。”
“皑莲为什么不像你一样明理?”
“她呀……”慕鸿扯了扯嘴角,如星的眼眸里有抹顽皮,故意道,“当然也认为白姨是好女人哕,就是太好了,所以你这个在她心目中不及格的男人就配不上她母亲。”
萧桦闻言苦笑:“在她心里,没人及得上她父亲丁凯。”
“未必,我看她对林叔叔的印象就很好。”
这话一针见血地刺中萧桦的心事,黯淡的灯光下,慕鸿看到父亲脸色阴沉。
“林叔叔未必有那个意思。他比你更早认识白姨,如果对白姨有男女之情,我看爸爸连机会都没有。”
“可是子靖至今未婚……”
“未必是为了白姨。况且白姨不像是三心两意的女人,如果她喜欢爸爸,不会因为皑莲的想法而改变心意。”
“话虽这么说,可欣荷在乎皑莲,如果她不肯接受我跟欣荷在一块,欣荷不会答应嫁给我……”
听出父亲语调里的苦涩,慕鸿迟疑地开口:“爸……你很在乎她……”
“是的。”萧桦坦白承认,“或许你会认为我这把年纪还陷人情网很……奇怪,可我是真心爱欣荷。我从来不曾这么渴望一个女人。以前对女人是可有可无,得到固然欣喜,错过了也没关系,就算对你母亲,我也没这么认真。慕鸿,我是真的爱她。”
他被他眼底燃烧的炽热狂情给震撼住了,听见他发自肺腑的真心话,慕鸿有种荡气回肠的感觉。
“爸……”他深受感动,可这事……
“慕鸿,你可以帮爸爸的,对不对?”萧桦阴黯的眸底忽地闪出一道热切的火花,“我看得出来皑莲喜欢你,跟你也有话说,你可不可以……”
慕鸿啼笑皆非,她喜欢他?跟他有话说?这是从何说起?
她就会用眼泪、鼻涕糊他一身,就会对他大吐苦水,就会当着他的面说他爸爸的坏话。这样是喜欢他,跟他有话说吗?
“我知道这样很为难你,但我真的没法子,只好拜托你。”
这是病急乱投医!
虽然这么想,面对从未在他面前显示软弱的父亲以恳求的眼神拜托他,慕鸿想要拒绝的话到了喉间就消散了。
“我没把握……”
“只要你肯。”
从来都没为他做过任何事,就这次吧。慕鸿叹息地想,认命地点头。
“好吧,我试试。”
“明天去好吗?”萧桦趁热打铁,“她开始放春假了,你可以在家里找到她。”
是得赶快,慕鸿不情愿地再次颔首。过几天他得回伦敦,还是快点解决这件事情。
第六章
“皑莲感冒了?”
“昨晚李妈给她吃了退烧药都没效,一大早请了家庭医师来家里,打了一针,还是折腾到快中午才退烧。”欣荷的眼睑周围有着明显的疲累线条。
“白姨看起来很累。”
“皑莲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发着高烧又做梦,一发觉没人在身边陪着,就哭闹不休,累得我跟李妈只好轮流守着她。中午退烧后,人才安静下来。”欣荷从临时留下来帮忙的钟点女工手上接过托盘,为慕鸿和自己各倒了一杯伯爵茶。
“李妈累坏了,皑莲一退烧,我就让她去休息。幸好何太太今天来打扫,下午她没事,可以留下来帮忙,不然我也倒了。”她顿了顿,“要加多少糖和牛奶?”
“我自己来。”慕鸿接过茶杯,舀了一匙枫糖,“爸爸知道这件事吗?”
“他有打电话来,我跟他说了。本来他要过来,但我想他来这里也帮不上忙,就婉拒了。他倒是提到仿会来。”欣荷的目光犹疑地闪了一下,猜不透慕鸿造试的原因,萧桦在电话上并没有明讲。
“本来要中午来的,公司派驻在这里的代表安排了几个会议,走不开身,忙到下午才过来。”
“哦?”她应了声,啜饮了口香浓的伯爵奶茶。
“我是来找皑莲的。”
“找皑莲?”欣荷讶异地挑高一道修饰整齐的柳眉。
“爸爸希望我跟她谈谈。”慕鸿看出她眼底的疑虑,无奈地解释。
“有用吗?”一抹苦笑浮上她的嘴唇。
“爸爸认为昨天我跟皑莲相处得还不错,也许她愿意听我的。”慕鸿耸肩道。
“希望如此。”面对女儿的任性和固执,她也无法可想了,“她还病着,这时候找她谈恰当吗?”
“不恰当也得恰当了。我临时决定明天到香港会见重要客户,接着回伦敦。最快也要下个月才有空来。”
欣荷考虑了一下,觉得这件事拖下去无益,倒不如让慕鸿试看看,说不定他们年轻人好沟通,皑莲会被慕鸿说服。
“好吧。先看看她醒了没。”
她带着慕鸿上楼,听见轻快的钢琴旋律从皑莲的房门口流泄而出。欣荷猜想她应该醒着,便试探地轻敲门板,扬高声音:“皑莲,你醒着吗?”
“嗯。”房内传来鼻音甚重的回应。
欣荷转开房门,探头进去,见女儿拥着被子坐在床上。
“皑莲,你瞧谁来看你了。”
“是依文吗?”她完全没估料到是另一个人,毫无防备地缓缓移眸看向房门口。
天哪,她惊吓地瞪大眼。是他!
“怦怦怦”的心跳声大得像打雷,思绪纷纷冒出头来,最鲜明的那个竟是她蓬头散发的邋遢样怎么见人!
这念头令她恼羞成怒,一方面觉得这么想很是莫名其妙,一方面又对母亲没事先知会就把萧慕鸿带来感到不悦。
“别让他进来!”她着急地叫道,拿高棉被遮住自己。
“慕鸿又不是外人。”
母亲的说法让蒙在棉被里的皑莲没好气地回嘴:“他不是我们家的什么人,就是外人。妈,这里是我的房间,你带个男人进我房里像话吗?”
欣荷被她问倒,语气显得心虚:“慕鸿是来看你……”
“我这副乱七八糟的样子,有什么好看!”
“我还看过你更糟的样子。昨天,你可半点都不介意我看喔。”男性低沉的声音愉悦地传送过来,皑莲羞得满脸通红。
“白姨,你去忙吧,让我跟皑莲谈一下。”尽管心里有些忐忑,毕竟不是常有机会进入女性的闺房,慕鸿还是大步走进来。
皑莲的房间宽敞洁净,清雅适意的空间布置搭配温润雅致的寝具与紫檀木地板,给人一种很适合休憩的感觉。他的目光落向较远处集结衣橱、音响设备、化妆台于一体的橱柜,轻快的钢琴旋律就是从价值不菲的立体音响里播放出来的。
他收回视线看向房内最重要的设备——床。宽敞的双人床上有个凸起的“帐篷”,篷面由一床棉被做成,篷架由人体一体成形,他忍不住扬起嘴角。
欣荷不自在地咳了声,不安地看向慕鸿,当那双深澈的眼眸转向她,里头的那抹令人信任的保证将她的最后一丝疑虑也消除了。
“我去拿茶点上来。”她轻盈地合上门离开,让躲在棉被里的人心慌了起来。
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却像是故意加重似的一步步逼向她,皑莲咬着嘴唇,不晓得该怎么办好。
“你打算躲在那里一辈子不见我吗?”隐含笑意的声音传来。
“要你管!”
“可是我担心你闷死在那里,虽然这么一来,我们就省心省事,不费吹灰之力地清除掉一道障碍,可是在良心上我会过意不去。”
听到他可恶的说法,皑莲恼火地将棉被抓开,一扬头就对上那双倾靠过来的带笑眼眸。他俊朗而充满男性魅力的脸孔充满她的视线,她心跳失控,急得似要撞破胸腔。
“你……”她又羞又恼地伸手抓他,幸好慕鸿跟明手快,急急地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