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人,怎能如此冷静透彻的剖析她心中真正的想法为她不懂,也不想懂,只是 因他那句见血的精譬言论而痛哭失声,“他要我恨他、忘记他、别再来找他、见他,我 都会照做──我会的──一定──我会变成一个令人赞不绝口,摒住呼吸的绝世美女… …让他追得头破血流的天上明月──如果这就是他的心愿──我一定会照做的──我… …哇──”
风谷的天空,向来充满盎然生气,适合炽爱,可惜的是今天却显得格外阴郁,似罩 上了一层绝望的外衣。
???“她走了……对不对……”
何少昂的脚步方至,武叙鈜失了心和魂的残破躯壳便发出了游丝般的颤音。
“如你所愿的,头也不回的挥泪离去。”何少昂轻描淡写的道。
“是吗?”武叙鈜一听到她的泪,残存的意识几乎荡然无存。“我……”
“什么都别再说了,我了解你的想法……”何少昂不想再摧残这个傻得可怜又痴得 可悲的男人了。
凝望着何少昂渐行渐远的身影,武叙鈜满脑子都是何少昂那句话。
家宁流泪了……别哭──别哭啊!家宁!这并非他心所愿,他是不得已的。虽然他 的双眼已恢复视力,但是体内的剧毒全数解除之日却遥遥无期,而且从今而后,为了躲 开“红门”的眼线,他必须隐姓埋名、躲躲藏藏,否则放他一马的夏侯鹰会失去立场; 一无所有的他,连养活自己都有问题,更甭谈给心爱的女子幸福。这一切还得感谢“冷 血华陀”,若非他那天的一语惊醒梦中人,他真会被自私和独占欲蒙蔽,将爱逾生命的 珍宝至爱,推入不幸的深壑幽堑,真便成那样,就算他万劫不复也来不及挽回了。
一个一无所有的男人,能够要求心爱的女人遥遥无期的等他吗?
不能!至少他做不到,怎么样也做不到!
所以,现在的决定是最好的、对家宁最完美的结局──虽然他的心,早在她转身绝 尘而去之际,便已彻彻底底的死了。
“我唯一不明白的是,传言性格古怪的你,为什么会一口就答应替我医病?‘冷血 华陀’不应该有这么好的心肠。”他早就想问这个问题,只是一直苦无机会,如果他的 大胆猜测没错,这个男人很可能是──“你心里已经有底了,认定我就是当年离开‘红 门’,从此消失无踪的那个制毒奇才,不是吗?”“冷血华陀”并不意外他会有此一问 ,甚至可以说是意料中事。
“果然是你!”
“你接下来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会突然脱离‘红门’,而且还肯?你治病?”不等 他响应,“冷血华陀”便自作主张的往下说,声音是带点凄凉的,眼神是飘向遥远的过 往的──“我一直深深爱慕着武夫人,所以当五年前的一个深夜,她偷偷摸摸、慌慌张 张的单独来见我,哭着求我什么都不要问,要我只留下‘七日追魂’的剧毒,从此脱离 ‘红门’、消失无踪时,我在问明她的企图后,便在她泪眼攻势下,带着骇人的秘密离 开了‘红门’,从此如她所愿的销声匿?。”
“那个秘密就是设计我?”武叙鈜没想到武贵妃的谋杀案背后,竟还有这么一段不 众人知的曲折插曲。“所以当你获知我死里逃生,却因为‘七日追魂’而双目失明并深 受奇毒侵袭时,你便心存愧疚,而爽快的答应?我治病。”
“冷血华陀”沉寂无声,算是默认,他远眺的视线,变得更加飘忽迷□。“女人是 这世界上最卑劣残忍的生物,千万别相信女人,尤其是女人的承诺!”这是他的肺腑之 言,也是对武叙鈜的殷殷忠告。他不希望武叙鈜步他的后尘,他只能做这样的弥补。
武叙鈜已无力再多说什么,也没有必要再多说什么,他只淡淡的说了一句:“女人 究竟可不可靠,就让时间来证明吧!”
此时,初家宁的形影,再一次袭上他的心头,再一次残酷的搅乱他早已干涸的心湖 。
家宁──他无奈悲伤的撕心?喊,却怎么也唤不回佳人倩影,和自己那早已随佳人 远去,忘了飞回来的心魂……等我!我一定会功成名就,风风光光的去迎娶你,然后我 们就可以生生世世相随、双宿双飞,再也不必分离──用费里克斯和菲妮西亚的名字!
一直到失去至爱的此刻,他才敢透露自己沉淀在内心深处的祈求渴望。
他的耳畔不禁轻荡起在“云岗”时,家宁经常唱的那首“云且留住”的最后两句─ ─云且留住云且留住,伴我同行伴我同宿!
物换星移、人事全非的此刻,再一次重温往昔的歌声与欢笑,那种仿若天渊之差的 怅然和创痛,岂是唏嘘二字可以形容?
“家宁──”
他无力的仰天?喊,却无法唤回早已逃离他的生命,自他的灵魂剥离的深情挚爱。
红历九十三年仲冬的天空,竟是如此的凄楚怆恨……
第七章
“舵主,‘姬百合’来了!”负责监哨的探子,熟练敏捷的向等待消息的主子报告 。
“确定是‘花间集’那个‘姬百合’初家宁?”被尊称?舵主的是“唐邦”英国伦 敦分舵的现任当家孟擎风。
“绝对没错,那头黄金色的头发就是‘姬百合’最醒目的标志。”
“原来如此,那就按照计划,把她抓来。”孟擎风完美俊逸的侧脸上,写着沉稳内 敛的冷傲。
“是!舵主!”
???“开门!快点开门!你们眼中到底还有没有法纪,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随 便把人掳来监禁,我要向ICPO报案,叫他们派人来抓你们。快开门,听到没,除非你们 想坐牢!”初家宁气急败坏的猛捶厚重的门板,声嘶力竭的咒?,奈何却徒劳无功,始 终只有自己在唱独角戏,根本没人理她。
面对这样的情况,初家宁怒发冲冠,“你们再不放人,等我逃出去,一定要叫 IPCO的国际刑警来把你们全部抓去,从严处分!听到没?”
偌大的恐惧顿时罩顶而来,此时,她反而庆幸叙鈜留在“风谷”,没和她一起,不 然后果更不堪设想。
一定是红门没错!能有这样的超级机动力和整合力的只有“红门”和“唐邦”。而 “唐邦”向来和“花间集”素无恩怨,她更想不出“唐邦”有什么理由和她及叙鈜扯上 关系,介入这件事;所以,绝对和“唐邦”无关,这里一定是“红门”的某个分舵!“ 嗯!我说你们这些见不得人的鼠辈,敢抓人却没胆见人不成为还是你们‘红门’只是会 虚张声势的纸老虎而已,一听到ICPO就吓得东躲西藏,争着逃命,所以才会半个鬼影也 没有?”她干脆改弦易辙,来一招激将法。
“好精彩的妙论,可惜犯了两个很严重的错误。”朝她走过来的是孟擎风这个冷漠 又冷静的男人。“第一,ICPO有一大半的破案关键都得靠我们才办得成,所以是他们还 得敬我们三分,而不是我们得忌讳ICPO;第二,我们是‘唐邦’,而不是初小姐口中那 个让你逃出来的三脚猫‘红门’。”
唐邦!?初家宁暗吃一惊。唐邦怎么会抓她,而且又怎么会知道她去过红门帮会总 部,又诈死逃出来的事!?
孟擎风好整以暇的欣赏她的惊愕,顺便再提供更刺激的资料,“我不但知道你因为 红门放出的不实谣言而潜入红门帮会总部的事,还知道你在被囚禁期间结识了红门曾经 名噪一时的‘四大御使’之一的武叙鈜,两人双双结伴逃离红门,只可惜武叙鈜命不够 大,葬身海底,你的运气就好了一点,死里逃生的从鬼门关逃出来,我说得够不够详细 ?”
从他那自负得意的神情,便可以感觉到他对弄到这份极机密的超A级秘密非常引以 为傲。
“真不愧是和‘红门’同?幕后世界之首的‘唐邦’,情报收集的能力果然令人望 尘莫及!”只可惜你们还是漏了很重要的一点,叙鈜并没有死,他正在安然无恙的在“ 风谷”疗伤!不过,初家宁是不会笨到告诉这个自以为是的笨男人这个秘密的。
“好说好说!”孟擎风上扬的眉梢沾染着浓浓的自满。
“接下来是不是可以请你告诉我,你们把我抓来做什么?如果是和‘红门’那群傲 慢的傻瓜一样,想从我口中套出‘花间集’的情报,那我劝你们还是别白费心机了,我 什么都不会告诉你们的。”初家宁旋即摆出:“楚河汉界”的姿态,强硬得完全不留妥 协的余地。
孟擎风赞佩的吹了一声响亮中掺杂讥讽的口哨,咧着嘴笑道:“我们‘唐帮’才不 会像‘红门’那不上道,如果‘唐邦’真想要‘花间集’,绝对不会用绑架威胁这种贻 笑大方的手段的。”语气中尽是孤傲自负的味道。
初家宁细细评量他的话可靠性究竟多高。从他说话的口气听起来,的确不像在虚张 声势。那么他的目的就是──“如果你是想从我口中知道‘红门’的事,那就更不可能 了,不怕你笑话,我从一潜入红门的帮会总部就被红门的人逮着了,并监禁起来,你想 我如何知道红门的事?”就算她真的知道什么,她也不会告诉他。虽然她对“红门”并 没有什么特别的好感,但是,红门却是叙鈜从小成长的家,是叙鈜今生再也回不去的故 乡;
所以,她不会做出任何损及红门的事来让叙鈜伤心。
“我想知道的也不是红门的事,让我感兴趣的是,你是如何潜入红门帮会总部,又 是如何逃出来的。”这才是他抓她来的目的。
初家宁恍然明白的发出一阵突兀的讪笑。“说到最后,原来是想知道如何自由进出 红门啊!你不是才说不屑用绑架威胁的卑劣手段来取得情报,怎么一转眼就露出卑劣恶 心的真面目来了?”
孟擎风自认是个自制力极佳的男人,但在同时,他的倨傲和自负也是高人一等的强 。所以,初家宁一番夹枪带棒的讥讽,激得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眼中有两簇蓄势待发 的危险火焰在跳动着,嗅得出冷静和冲动正在激烈交战的火苗。“你可以不说,但这么 一来,我可不保证你没死的消息不会传进红门耳里。”
“你……卑鄙!”初家宁含恨的咒?。事实上,她怕的不是自己没死的事被发现, 而是担心叙鈜,另一方面,他们没死的消息一旦传出去,当初放走他们的夏侯鹰立场就 岌岌可危了,她不能坐视这样的结果上演,她一向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
孟擎风是个永远知道该攻击敌人哪里,才能一击命中痛处的可怕男人,“你应该不 太笨,怎么做对你最有利应该是显而易见的。”
初家宁敛去忿恨的目光,再一次直视他时,是郑重严肃的视线,“我是很想告诉你 ,只可惜我无能为力。当初我要潜进红门帮会总部时,是红门的人事先设好陷阱让我跳 进去的,我只知道我偷渡上了一艘红门专用的豪华游轮,但上船之后都躲在不见天日的 食物舱里,所以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进入红门帮会总部的。至于逃走的时候,由于 是夜晚,又是由武叙鈜带路,人生地不熟的我,只顾着拚命赶上武叙鈜的脚步,根本没 有多余的闲功夫去分辨走过哪些地方,我唯一知道的是,我们最后逃到一个叫‘绛山机 场’的地方,驾着直升机逃走,谁知直升机在空中爆炸,武叙鈜当场死亡,接下来我便 昏迷不醒人事,等我自昏迷中醒来时,已身在台湾台中的一处公园椅子上。我才正想回 ‘花间集’去,就在回去的路程中,被你们抓来了。我不管你信不信,但这就是事实。 ”
孟擎风轻笑两声,虽然他的脸色丝毫未变,但双眸却盛满怵目可见的恼怒。“我似 乎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我最恨别人愚弄我;还有,唐邦和红门有一个极大的不同点,就 是唐邦不会像红门一样,尽做些善待人质或囚犯的蠢事,所以,你如果够聪明,就不要 考验我的耐性。”
看得出他是说得到做得到的恐怖男人,初家宁因而变得有点急躁恼怒,“我说的全 是真的,如果你不信就算了,要杀要剐请便,让我死了倒好,正好可以到阴间去和叙鈜 会合,我求之不得呢!”
原本她只是想利用精湛的演技瞒天过海,谁知,一想到未来的日子里,和心上人重 逢之日遥遥无期,便真的悲从中来,假戏真作的沁出盈眶热泪。她一向讨厌在别人面前 示弱,倔强的将被悲伤淹没的脸侧开,不肯让孟擎风看到她的眼泪和锥心的痛。
如果她不假戏真作,或许就□骗不了孟擎风凌厉的鹰眼;
又或许是幸运女神舍不得落井下石,她那发自内心的悲伤之泪在无意间救了她,让 她顺利地瞒过了多疑的孟擎风,震撼了行事一向冷静得几近冷酷的他。
“你和武叙鈜相恋?”女人的眼泪他不是没见过,而且,他从来不曾被女人的眼泪 影响。今天,他却因她不肯淌落的泪珠而受到不小的震撼。
“不关你的事……”他不提还好,一提及武叙鈜的名字,初家宁便更加难以自持的 抖颤双肩,泪如孟浪般泉涌。虽然她把头垂得更低,硬是倨傲的不肯让孟擎风看到她脆 弱、?爱落泪的一面;偏又无能为力,对心上人的强烈思念和挥泪别离那份刻骨铭心的 痛楚,正大张旗鼓、毫不留情的侵袭着她,似乎非将她击溃,否则不肯善罢干休。
此情此景落入孟擎风眼里,引发他内心风起云涌的悸动,那份陌生的内心骚动让他 变得焦躁,展眉间,眼神罩上一层足以冻得人心脏麻痹的冷酷。“这么说来,为了对已 逝爱人的情,你是不打算回答我的问题了?”
他讨厌、甚至可说是憎恶被女人廉价眼泪左右的自己,他那颗傲视群伦的心不允许 ,所以他变得更?强势漠然。
初家宁正处于和方兴未艾的眼泪交战,哪有多余的闲适心情理会他顾人怨的咄咄逼 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