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
傅典君听完行程报告后,站了起来,走向隔壁的会客室,见一个已在那里等候好一会儿的朋友。
他推门而入,一名戴着墨镜,约莫四十多岁的男人对他一笑。
“你还真忙啊。”
“老样子。”傅典君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昌仔,我交给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他开门见山的问。
“你交代的事情,我什么时候没办妥过?”沈予昌顺手递给他一只牛皮纸袋,“这是地下钱庄收到钱后交还的借据。”
在傅典君看着牛皮纸袋内的文件时,他接着说:“听地下钱庄的人说,古小姐的刘姓友人根本是被人坑了。”
“我知道。”他将借据放回纸袋内。
“你不打算揪出那两人,给他们一点教训?好歹要他们把坑来的钱吐出来。”
“那两人只是跳梁小丑,不重要。”其实,就某个角度来说,他还得感谢他们的帮忙。若不是他们,要古月笙低头可不是那样容易的事。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宽宏大量?”沈予昌有些讶异。就他对企业四花少的认知,东方珏和傅典君都是属于作风强势派的,怎么今日性子转了?
傅典君一挑眉,懒得解释这件事,只淡淡的说:“不是宽宏大量,只是着重点不同。”
“着重点?”他别的本事没有,就好奇心特别旺盛。若傅典君肯多说,那还真是求之不得。
傅典君看了他一眼,并不打算回答。他转移话题“这次的事情谢谢你了。”他从口袋中拿出一张支票,“小小意思,不成敬意。”沈予昌算得上是朋友,但那并不表示他能比别人多知道些什么。
他无所谓的耸耸肩,收下支票。他了解傅典君此举是在下逐客令了。
“谢啦!有什么事再找我吧。”
他离开后,傅典君的行动电话忽然响起。
“喂?”傅典君一面说一面走回办公室。
是他的司机打电话来,“傅先生,我是老张啦。您早上要我开车载古小姐到沈先生的住处和他见面,方便他们处理重要的事情,可是……”
“怎么了?”傅典君拧起眉。
“她……不见了。”
“不见?”
“他们办完事之后,古小姐要我载她去一些地方,然后买些东西,可是就在一个小时前,她……她忽然不知道去向,我才发现她留了张纸条在车上要给您。”
傅典君的沉默令他不知所措。
唉,古小姐真是害死人了,好端端的干啥逃啊?
傅典君已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留纸条表示她并非遭绑架,根本是蓄意逃亡。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他心中蕴蓄更大的怒气。
“她纸条中写了些什么?”傅典君冷冷的问。
他的话令在话筒另一边的老张紧张得手冒冷汗。跟在他身边已经许多年了,老张知道傅典君真正发火的时候不会破口大骂,他依旧保持斯文而沉稳的从容样,可是在心中已开始盘算,如何让令他不开心的人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她……她写说……谢谢你帮她处理了债务的事。”
“只有这样?”傅典君清楚古月笙的性子,短短的一句话并不足以道尽她对他的积怨,想必后头还有很劲爆的话才是。
“呃,她还说……”老张犹豫着要不要念下去,因为这样的话对一向视女人为玩物的傅典君而言,只怕是相当刺激的,“说……你太好色,活该被女人坑了钱,花你的钱她很痛快,一点都不会觉得不安,也谢谢你除了替她还债之外,还给了她一张金卡。”
深深的吸了口气,傅典君接着说:“然后呢?”
“她还说……她会好好利用那张卡,绝对刷爆它,让你的脸黑掉,而且一定要让你知道……知道……”
“说下去。”他命令道。
“知道情妇是不能乱养的,养到不该养的人,只怕你心脏负荷不了。”
傅典君扬起眉,脸上有着高深莫测的笑容。
老张接着又说:“最后,她画了个大小眼、吐舌头的鬼脸,然后写了个大大的‘拜拜’就结束了。”他念完了信,有点胆怯的问:“傅先生……现在怎么办?要去把她找回来吗?”
“能找回来,你就不会打电话找我了。”他一针见血的道出。“十分钟后我还有会议要主持,一切等我下班后再说吧。”
收了线后,他坐在皮椅上想了一会儿。
古月笙,你以为现在这样就算逃离了我的手掌心吗?以为这样就叫远走高飞了吗?
就凭你留给我的那些话,我的傲气就不允许你逍遥太久!
找一个人也许不容易,但那是对别人而言。只要是他傅典君有兴趣的人,就算将整个地球翻过来,也会找得到。
她现在该担心的事是,当她再次面对他时,这笔帐怎么算。
走着瞧吧!
第六章
这算不算卷款逃亡海外?
古月笙坐在一家格调算不错的Coffee Shop里,点了一杯热咖啡,想着近一星期以来发生的事情。
其实严格说来她有一点像小偷,她坑了傅典君一大笔钱,除了还地下钱庄的债,还把为数不少的钱交给刘叔,要他放在身边,作为将来紫月剧团的花费,更恶质的是,她带着剩下的钜款潜逃出国,在海外逍遥。
天!她这么做比抢银行还可怕,她不该叫小偷,该称她大盗了——
可是管他的!谁叫他老喜欢当着她的面情妇长、情妇短,她长得既清秀又高雅,哪里像情妇了?
反正傅典君这回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但有些奇怪的是,她坑了他的钱远走高飞后,心里应该希望最好一辈子不用再见到他,可是为什么她反而会想再见他一面呢?
天啊!她有被虐待狂吗?
她不是一向视他为洪水猛兽?怎么会有那么可怕的想法?好像一个贼期待和警察见面一般疯狂。
“疯了,我一定是疯了,哈哈哈……”她自言自语的说。
“的确,不是疯了的人,绝对没有那个胆,坑了我的钱后远走高飞。”有道声音从她后头传来。
古月笙发现自己不但可能瘟了,只怕还得了幻听。她方才好像听到傅典君的声音?
这里是法国吧?那家伙出现在这里的可能性应该微乎其微才对。
可是为什么他的声音那么清晰?
她正想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来到她桌子旁。她缓缓抬头平视,看到了一双男人的长腿,再往上移,则是质料一流的西装外套,再往上看……
天呐!那张脸……
是傅典君,真的是他!
傅典君动作俐落的摘下鼻梁上的墨镜,脸上似非笑的表情看得古月笙心底直发毛。
“数日不见,卷款潜逃的日子过得可好?”他双手撑在桌面上,身子前倾逼视着她,刘海落在额前,有着平时外表看不到的不羁。“我可是日日夜夜都在想着,哪天要让我找到那个‘抢匪’,我该怎么恶整她。幸好上天垂怜,让我找到了,此刻正面对着她,你说,我该拿她怎么办?”
其实傅典君早在她出境之前就有了她的行踪,只是那时他很忙,没时间和她玩捉迷藏,同时他也好奇,她拿那一大笔钱要干啥用?
得知她要前往的国家是法国时,他就更放心和她耗了。因为,他欧洲之旅的度假地点正是选在法国南方的海边别墅。
“我……我……”她红着脸,不敢对上他那双老是带着嘲弄笑意的眸子。“我……那一点钱对你来说根本是九牛一毛。”
“的确。”
“你的意思是……”这男人忽然大发慈悲,不再追究那些钱了吗?古月笙一抬起头看到他那张笑脸,有些暗怪自己天真。
那笑容仿佛是在告诉她,别傻了!
“只要你履行当初我们交易的承诺,对于你卷款而逃的事,我就不追究。”
“不!”
“你很顽固。”他不在意的笑了笑,“你知道吗?男人对于老是对他说‘不’的猎物特别有兴趣。”
猎物太容易屈服,征服者就少了追逐的刺激、快感。
“你这个变态!”古月笙生气的说。“我才不要当变态的猎物。”
“你早已没有回头路了。”这女人似乎还弄不清楚状况。他傅典君要的女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得不到的。她屡次对她说不,是想表现出她与众不同吗?
若真如此,她果真与众不同,因为,只有她是古紫月的女儿!
“你太自以为是了!”她生气的大声嚷嚷。
“我只是就事论事。”他一向不是个会把事情想得太容易的人。
“大不了还你钱!”
“我不在乎钱,我只对你有兴趣。”他的眼睛凝视着她。
他的话令古月笙红了脸,更令她心脏无法控制的狂跳,心里交织着奇妙的感受,那感觉她并不讨厌,甚至有些喜欢。
尤其他最后一句话带给她的感觉更是难以形容。
他对她有兴趣?她当然不会天真的认为他对她有兴趣毫无原因,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话在她心底激起的甜蜜久久不散。
“我……”一时间她忽然忘了这场交易的难堪,心中流泄着美妙的乐章。
傅典君看着她,感觉到她似乎没有像方才那样,对他有着强烈的拒绝之意,于是他说:“今晚我有个宴会,需要一个陪我出席的女伴。”
“什么?”
“陪我参加宴会。”他打量了一下她身上难登大雅之堂的穿着。“你需要一件礼服。”他看了下手表,“时间还早,我陪你去选吧。”他可不想让她自己去买礼服的结果,是又出现他第一次在宴会上看到的那种肉弹装。
古月笙没有说话,只是呆呆的看着他。
她都还没答应陪他出席宴会呢!他居然连要买礼服的事都替她决定好了,而且她不是一向最痛恨沙文男人吗?怎么现在被一个这样的男人牵着鼻子走,她竟然不反抗?
明知道她该拒绝的,可是她却一点也不想拒绝,甚至开始幻想着他陪她去买礼服的甜蜜模样……
她有双重人格吗?
***
布置得美轮美奂的宴会现场,衣香鬓影交错。
这是一场傅氏集团在欧洲所设的分公司以及名下产业的主管家会,因此宴会中多数仍是东方面孔,除此之外,一些在欧洲和傅氏有商业往来的客户也参与这场宴会。
傅典君和古月笙在宴会进行到一半时才进入会场。他特殊的身分和高挑轩昂的身材立即引起注目,让站在他身边的古月笙莫名的紧张了起来。
她发觉自己的手心渐渐冒出冷汗,不由自主的想找个令她安心的支撑物,不知不觉的,她的手牵握住傅典君的手。
她抬起头看向他,而他从容的模样仿佛早就习惯众人的注目。她的手牵着他的,他没有拒绝,却也没有反握住她,只是被动的任由她牵着,甚至到后来,大伙纷纷向他围过来时,他巧妙的挣开了她的手。
在那一刹那间,她竟感到一阵难过,觉得他的世界像隔了一层铜墙铁壁,她怎么也走不进去。
她是怎么了?为什么会那么在意他?只是一个把她的手轻轻挣开的小动作,怎么会在她心中起了那么大的涟漪?
没道理啊!
憎恨他、视他为洪水猛兽,还是早上的事情啊!为什么才数个小时的时间,她对他的感觉会改变那么大?
莫非……
向服务生要了杯饮料,她来到一根大石柱下,一面看着如同众星拱月般的傅典君,一面想着自己的心事,很多事情在这样诚实面对自己的情况下,一一的彰显出来。
令古月笙讶异的是,她好像不是如自己所觉得的那样讨厌傅典君,甚至,她似乎是喜欢他的。
其实,傅典君的确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一个轩昂俊美的男人,不会有任何一个女人讨厌的,只是她似乎又不单单只是“喜欢”那样单纯。喜欢的感觉该是很轻、很淡,不浓烈的,可是,她对他的喜欢似乎包含着浓烈的因子。
浓烈的喜欢他吗?那不是……
爱?
一个字眼滑过她脑海,令她讶异不已。
不会吧?
古月笙喝了口饮料,润润干涩的喉咙。她不愿意承认这种她认为太沉重的情感。
在她低下头之际,一个甜腻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大概是傅典君最新的女伴吧?”对方大刺刺的以打量的目光看着她。“唔,他的品味改变了。喂,你知道吗?以前像你这一型的女人,他是看不在眼里的。”
为什么这个女人对她有敌意?古月笙可以敏锐的感觉出来。
她看了那女子一眼,“你很了解他的品味?”她故意装作不在乎的说。
“好歹看过不少他的女伴。”吴慧姗冷笑,指着此时正以亲密的姿势和傅典君说话的女子说:“现在正和他说话的那个美女是我堂妹,也是傅氏集团的大客户之一——威恩企业总裁的妹妹,更是傅典君从前的女友。”
她心里真有些为莹贞堂妹抱不平,傅典君宁可选择一个长相只称得上清秀的女子,也不愿选莹贞这个大美人为女友。
算了!任谁也知道傅典君花名在外,女人在他心中的地位都是一样的,他从不为女人动心,自然也不会把女人放在心上。美女和长相平凡的女子在他眼里既然同样没地位,仅有暖被功能,他的确不必太挑剔。
吴慧姗暗忖,想必眼前这名女子在他身边的时间也不会太长才是。
一听说傅典君从前有过不少女伴,古月笙心中猛泛酸意。看着眼前的女人等着看好戏的嘴脸,她强忍住心中的悲哀,深吸了口气,努力挤出笑容说:“既然已经是过去式,我也不需要知道太多。”
“这么看得开?”吴慧姗挑起眉,不屑的冷笑。“当一个女人对于男人的一切不在意时,想必要的只是他身上的钱吧?嗯!若真的只是要他身上的钱,那他绝对是个最慷慨的人。”看见古月笙发白的脸色,她笑意更深,“唔,看来你的身分很特别哦!”
“如果你说这些话是因为嫉妒,那么我想我是可以了解的。”古月笙努力的维持着其实已经不堪一击的自尊。
情妇,这样的身分的确够特别。
“嫉妒?”她冷笑一声,“若你真的是他的女友,而且他真是爱你的,那我的确是很嫉妒;若你只是他花钱找来的,只是他为了满足生理需求,供他泄欲的女人,我有什么好羡慕?”
看见她如死灰般的面容,吴慧姗不禁有些得意,因为自己说对了。“有些女人为了钱可以无耻,但我们吴家在企业界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么无耻的事我可做不来。”
古月笙咬着唇。“对不起……我不太舒服,失陪了。”她的胸口疼得仿佛要炸开一般。她觉得今晚出席这场宴会仿佛是傅典君欲公开差辱她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