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您昨天从总经理办公室里拿走的那几份呀。”
夏宏钦摩挲着下颔,表情犹疑。古君凭什么认为东西是他拿的?如果没有夏昶授权,古君有何胆量跑到他这里要东西?夏晔当然不可能真的打电话回来,他应该是在……
夏宏钦想到将夏晔绑走后,他约有十几个小时没跟手下联络,这令他心生疑虑。
夏晔有可能逃走吗?尽管这个可能性不大,向来谨慎的他,仍然感到不放心。
“你等一下。”他瞥了古君一眼,拿起话筒拨了几个号码。
“喂。是我。”
“……”
“情况怎样?”
“嗯,我明白了。”
他放下话筒,阴沉的眼光一瞬也不瞬地盯视古君。
“总经理告诉我,他并没有交代你拿什么文件。”
“是吗?”古君讶异道。“总经理明明是这么交代我的呀!夏董事又怎么知道总经理没这么说呢?”
“我刚才联络过了。”
“夏董事刚才的电话是拨给总经理的吗?那夏董事不妨再拨一次,让我亲口问问总经理,就知道谁听错了。”
“何不由你来拨呢?”夏宏钦双手抱胸,精容的眸光紧锁住古君,像是等着看她能搞出什么花样。
“不用了,我很确定没听错总经理的交代。”古君神色冷静,“夏董事如果不相信,可以问问这些人。”
她退后一步打开房门,数名西装笔挺的男子蜂拥进来,其中两人身手矫健地窜向夏宏钦,在他猝不及防下擒拿得手。
“这是做什么?”他表情惊恐。
许家睿拿出证件在夏宏钦面前晃了一下。
“我们是调查局干员,你被控绑架夏晔,这里有检察官开出的逮捕令,请你跟我们走。”
“你们胡说什么?我哪有?”夏宏钦仍在狡辩。
“有什么话到局里说。”
“组长,我们已经查到了嫌犯打出去的电话号码,是一具行动电话,地点是在北海岸……”
“好,立刻追查。先把夏宏钦押回去,其他人分头采证。”
“是。”
被调查局干员押住的夏宏钦,朝古君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古君不甘示弱地回视他。
比起他加诸在她身上的痛苦,她配合警方逮捕他,根本不算什么。
他毁了她最美的初恋。
原来方浩约她是受他指示,七年来的恋爱梦于今日碎了,她心里的痛苦可见一斑。
然而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她还有许多事要做。等到夏晔平安救出之后,再来难过吧!
虽然是这么想,内心的创痛还是扩散开来,滚汤的热泪沿着眼角滴落下来。
第十章
夏晔绝望地从陡直的墙面跌落下来,身下的软垫减轻他与地面的撞击力,不过还是摔得他骨头像要裂开似的。
稍早他挣脱身上的麻绳,顾不得探视皮肤上累累的伤痕有多严重,拼命甩动酸麻的手臂,加遮血液畅通,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尽量伸展手脚。
他花了数小时等待麻药的效力从体内完全褪去,这期间他饥寒交迫,只能以坚忍的意志力勉强压下饥饿和寒冷的感觉。等到体力恢复了些后,费了半天工夫才挣脱捆在身上的麻绳。
但这只能算是逃脱行动中最简单的部分。
藉着靠近天花板的气窗透射进来的幽微天光,夏晔打量了一遍所虚的环境。
废弃的家具杂乱地堆在角落,偶或有一、两只老鼠爬出来。他猜测所处之地,应该是建筑物的地下室部分。由于罕有人迹,少了食物来源,连老鼠都不愿待。
眼光寻向另一端,那是距离气窗最远的一角,也是最阴暗处。他拖着沉重的步伐,忍住身体上的酸疼,朝那里走去。
一道陡峭石梯笔直延伸向上,夏晔走到尽头,木门阻挡了他。他用力转动门把,沉重的木门不为所动。他的心往下沉,站在那里将视线调向气窗,极目所及只有裸露出尖角的砾石。
夏宏钦究竟把他带到哪个鸟不生蛋的地方?
他气馁不已,饥饿和绝望的感觉使得他全身无力,若不是担心妻子的安危,夏晔早就放弃求生的欲望,坐着等死了。
只剩下镶嵌着气窗的墙壁可以想办法。
他凝视墙上的斑驳,水泥剥落露出砖块的凸角。尽管墙壁陡且,不好攀爬,他仍决定要试一试。
他拖着原先垫在身下的软垫到那座墙下,只是试了几次都不成功,把伤痕累累的身躯摔得更加鼻青脸肿。
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吗?
逐渐暗淡下来的天光,仿佛他心里渐渐熄灭的希望之光。他不甘心死在这里呀,夏晔紧握住拳头。不管如何,他一定要想办法活下去,不能撇下若薇和爷爷!
狡狯阴狠的夏宏钦坚决否认绑架了夏晔,直到夏昶和若薇与他对质。夏宏钦没料到夏昶会不顾夏晔的安危报警,更没想到他绑架夏晔时,若薇就在隔壁房间,把经过听得一清二楚。
方浩也在瞥方侦讯下,表示夏宏钦前几天送了他两份午餐餐券,暗示他大学时代的学妹古君暗恋他已久,希望方浩能善用那两份餐券。方浩完全不知道夏宏钦另有所图,只是盛情难却,遵照夏宏钦的意思,于昨天约古君共进午餐,由于相谈甚欢,他又约古君晚上见面。
奸计败露的夏宏钦仍不愿吐露夏晔的下落,大有拖他垫背的歹毒心肠。警方一方面仍锲而不舍地想突破夏宏钦心防,一方面沿着北海岸搜索可疑地点。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在深夜时分,藉着蔡耀庭提供的消息--夏宏欲在北海岸有份投资失败的地产,找到了夏宏钦的手下和夏晔。
夏晔被救出来时,身体十分虚弱。他超过三十六小时没有进食,身体有严重的脱水现象。手、足部的皮肤有挣脱麻绳时摩擦造成的伤痕,身上还有先前和夏宏钦的手下打斗的伤痕,加上被臭虫咬的伤,全身累累伤痕、狼狈不堪。
送到医院后,经过种种必要急救,情况终于稳定下来。若薇陪伴夏昶到病房探视他,看到夫婿全身是伤的躺在病床上,闪烁在眼里的晶莹泪光忍不住汇聚成河。
夏晔见她平安无事,一路支撑着他保持清醒的力量逐渐溃散。他抓紧她的手,沉重的眼皮无力地垂下,很快陷入昏沉的睡眠里。
见他睡去,若薇坚持要在医院看护他,可她自己也几乎有两天没休息,日夜担心着夏晔的安危,让她心力交瘁,超出了体力所能负荷的范围,最后不支昏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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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薇被安排住进安置夏晔的头等病房,在他的病床边并置了另一张单人床。望着夫婿疲惫的睡颜,若薇这几日惊惧交加、为他担忧的心情总算平复下来,再也抵挡不住眼皮上的沉涩感,恬然睡去。
当晨光透过窗帘隙缝投射进来,若薇同时感觉到温暖如阳光的热芒宠溺地洒在脸上。她睡意犹浓地微睁开眼,发现热芒的来源是夏晔深情的凝视。
如同以往每个共同醒来的清晨,她朝她英俊的夫婿佣懒、娇媚地牵动唇角,丰润、饱满的红唇满含期待,醺然欲醉的眸光撒娇意味浓厚地盈盈流转。直到视线抓住他脸上的青肿,险些失去夏晔的惊惶猛然以雷霆万钧之力席卷向她。若薇余悸犹存地颤抖起来,朝亲爱的夫婿伸手召唤,急切地想藉着肉体接触,确定他的安全无恙。
“我在这里,别怕。”夏晔在她床沿坐下,将她轻颤的身躯揽抱进怀,靠着她的额侧紧紧偎依。
属于若薇身上的香泽,随着他的吸嗅淡柔轻飘地弥漫鼻端,若有似无地勾引起他满心的爱恋。他抱紧怀里的软玉温香,仿佛她是某种失而复得的珍贵宝贝,一不小心又怕会失手弄碎,仅能小心翼翼地捧着,注入全心的宠溺关怀。
“我好担心,我怕死了……”若薇闻嗅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声音硬咽。
“嘘……”他摇着她,柔声轻哄。“对不起,我害你受惊了。我同你一般害怕,担心你会被夏宏钦伤害……”
“我吓呆了,在套房里吓得不敢动弹。一直到确定办公室里没人,才偷偷离开……”
“我以为夏宏钦会逮到你……”
“他没有。我好害怕,只会一直哭,一直哭……不晓得该怎么办……”
“对不起,不该让你经历这些……”
“是我对不起你。”若薇鼻头酸涩,珍珠般的泪水夺眶而出,夏晔俊美的容颜顿时变得摇曳迷茫。“我什么都不会,想不出好办法,快一点救出你,让你受了那么多苦……”
“嘘,别这么说。”夏晔被她的泪折腾得心如刀割,捧住她湿答答的小脸,眼里尽是呵怜心疼和浓浓的愧疚。“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是我没好好保护你,让你经历这些……”
“你别这么说。”若薇着急地伸手覆住他柔软的嘴唇。
夏晔握住她的手亲吻,看着她苍白的容颜迅速涌上血色,满意地轻笑起来。
“不正经。”她似嗔似喜地埋怨,泪涟涟的小脸上绽出一抹娇羞的笑意,美得如清晨绽开的玫瑰般惹人怜爱。
“若薇……”夏晔忍不住叹息,低头吻住她。
四片原本相属却分隔许久的嘴唇,紧密地结合起来,藉由唇齿交欢,倾诉几日来的相思情怀。一直到彼此喘不过气来,两人才分开。
夏晔头抵着若薇光洁的额角,气息急促得像刚跑完万米的马拉松。若薇不比他好过多少,娇软的红唇忙着喘气,痴痴的凝视从飞舞的睫羽间射出,贪婪地钉在夏晔脸上,无法移开。
差点就失去他了!
那天的遭遇仍如一场恶梦般笼罩住她,惊惶感再次淹没若薇。夏晔被绑架之后的每一分一秒,对她而言宛如一年般漫长,内心为焦虑所撕痛,只想着该怎么救出他。
这个思绪如火山爆发的岩浆到处流窜占有她每个脑细胞,而她却只能束手无策地等待。
根本无法为夏晔做什么的悲痛,深深打击她。若薇想,如果当时她能尽什么心力,或许心情就不会那样难受。可她什么都不会呀。
幸好警方救出了夏晔,否则她一定不原谅自己那样无能。
“夏晔……”她再度紧紧拥抱住他,感受到他身体的温暖透过两人间的衣料传递向她,这份确实的感觉,妥抚了心里的惊慌。
“我差一点失去你。”喜悦的泪水溢出眼角,这次她要紧紧拥抱住她的幸福,不会任性地放开了。
“我也差点失去你,可是我们现在都平安无事呀。”他掬起妻子楚楚动人的泪容,在她闪烁的泪光中,看到一抹深情挚爱,夏晔的心震动了一下,难抑胸臆间的骚动,颤抖地拭去若薇脸上的泪滴,俯下唇轻轻吻着她的泪痕。
“我爱你。”若薇在他柔情的呵护下,情不自禁地低喃道。这甜蜜的情话,比任何灵丹妙药更能治愈夏晔两日来饱受折磨的身心疲惫。
“我也爱你,若薇。”
“我知道。”她微笑地道,深深注视他贵族式俊美的五官。
那俊秀中不失阳刚的男人味道,潇洒而富有魅力的迷人气质,比任何时候都挑动她心弦,深藏在内心的情愫为之绽放。
她多么辛运呀,竟能得到这般卓尔出群、俊秀聪明的男子一见钟情,痴心守候到现在。过去的记忆鲜活地翻上心头,若薇不禁为往昔的任性和愚蠢捏了一把冷汗。
夏晔如果少爱她一些,说不定早被她气跑了。
“夏晔。”她抓紧手指下的男人肩膀,满足地叹息。“我好幸福,有你这么爱我。”
“我跟你一样幸福,因为你同样爱着我。”
“当我听见你和夏宏钦的争吵,发现他绑架了你,我只知道自己有多需要你、爱你。那时候我完全被吓坏了,若不是一心想着要救你,可能会瘫在原地无法动弹。”
“可是你没有,对不对?”夏晔约略想得出若薇当时的心境,她一定很害怕。想到他曾经害她那样无助,他的心为之撕扯疼痛。
“想要救你的意念支持我离开,坐上计程车。可是我的心情实在太过混乱,恐惧和愤怒交织而成的不知所措,令我只能不断地流泪哭泣,连计程车司机都被我哭得不晓得该怎么办。等到车子开了老远,再也看不到夏氏所在的大楼,我的心情才逐渐平静下来。在路边下车后,我仍不晓得该怎么办。我只知道一定要救出你,而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是办不到这点的,所以我打电话给宁纪……”
“你打给宁纪?”夏晔浓密的眉宇紧织起来,即使确定若薇此刻爱的人是他,心里仍难免有疙瘩,毕竟宁纪曾是他的情敌。
“你别想歪。”若薇制止他的胡思乱想,眼光温柔似水。“我只是习惯性地向我所信任的人求援,一直以来,宁纪都对我有求必应,他像兄长般照顾我。在那种情形下,我除了找他外,实在想不出能找谁。”
夏晔咽下满到咽喉的酸气,故作不在意地问:“后来呢?”
“宁纪的行动电话拨不通,我只好打到公司。宁缙说他不在,我那时候着急得几乎要崩溃,还好宁缙开车过来接我。等我们回到宁家,宁纪和玮玲已经从医院回来了。听我说明经过后,玮玲立刻有了主张。晔,她真的好能干、聪明,我要是能像她一样,就不必靠人救出你了……”
她自怨自艾的自卑让夏晔好心疼,连忙搂紧她安抚。“傻瓜,你已经够坚强了。你聪明得知道该找谁帮忙救我,就这点便很难得。”
“玮玲也是这么安慰我。她像个女诸葛一样,分派众人任务,打电话给她在调查局任职的表哥报案,要宁纪陪宁妈妈去看爷爷,把我安置在宁家。她不只忙着救你,还考虑到夏氏这几日的股价波动,要宁纪、杨子逸、张博智和蔡耀庭帮忙护盘。对了,你之所以能被顺利救出,要谢谢耀庭,是个查出夏宏钦在北海岸有块投资失败的废弃产业。”
对于一干好友的热情相助,夏晔心里不无感动,鼻头酸涩起来。这群陪伴他长大的好友,在他最危急时,慷慨伸出援手,这份情谊教他何以为报!
尤其是宁纪,他还真是不念旧恶。对于两人间因若薇产生的嫌隙,他不但没有挟怨报复,趁他最狼狈时落井下石,还帮了他一把。这份恩义要教他如何报答?
正伤脑筋时,门上传来几声轻敌,护士陪伴医生进来查看两人情况。夏晔凝神细看,发现医生还满眼熟的。咦,这不是国良的妹妹国美吗?
“是你呀,国美。”
“不是我,是谁呀!”她没好气道,身上没有丝毫医者仁心仁术的气质,脸臭臭地。“都有专业医生照看你了,我老哥还不放心,半夜把我从床上挖起来,通着我到医院替你检查。就算医院是我们自家开的,他也不必要我事必躬亲呀,我又不是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