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不打算用温和的态度来迎接去而复返的他,她要让他知道,为了一见钟情的不真实感觉就想抛弃妻子的男人是全天下最可恶的。所以她紧抓着沾彩的画笔,霍然转身,像要赏他一巴掌似的,生气的画下但……天啊!来的人不是罗威尔,而是淳于曜!
“啊?!你……是你……”发脾气发错对象了。
“对不起!我以为……我帮你擦干净!”拿出干净的手帕,她慌乱的想拭去他白衣上的污痕,但淳于曜却握住她的手,“别擦,容容,让我留着它。”他的语气怎么听起来有些悲哀?
花容愕然的看着他,接触到他那双盈满千言万语的眼,心中突然有了不怎么好的预感。
“你发生了什么事吗?”不明白,昨晚两人道再见时他还好好的啊。
淳于曜不答,放开她的小手,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被她画花的衣服,可能将是日后他唯一能保留出于她手的东西。
想到这,他忍不住举起衣袖,轻轻印下一吻。
“我会一辈子珍惜这件衣服。”他轻声的说。
他竟然吻着被她画花的衣服,仿佛深情的吻着即将生离死别的恋人!花容知道这不是个好现象,一颗心开始往下沉。
“告诉我,你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不是什么值得我高兴的事,对不对?”她的声音忍不住颤抖。
“对。”他沉声的回答有着痛心疾首。
“那我不要听。”她低下头,但片刻后她又抬起头,“不,我还是要听,我不能让你自己一个人承受,悲也好,痛也好,我都要分一半过来,这样你才不会那么痛苦。”她故作坚强的微笑。
淳于曜心痛的闭上眼,他如何说得出口?
一双小手轻轻抚上他的面颊,始终让他牵肠挂肚的女子就在他眼前,近得他一低头,就可以吻住她的唇。
“说吧,别只让我看你紧锁的眉头,这不公平。”
“我……”顿了下,淳于曜缓缓开口:“我们……离婚吧。”滴、答、滴、答、滴滴答答、滴滴答答……
原本无云的天空,竟莫名其妙的开始下起了雨。
第十章
我们离婚吧……
这句话在雨点下不断回荡。
花容没有反应,只是静静看着淳于曜,纯澈的眼眸仿佛想将他看透。
细雨不断打在两人身上,但他们却如雕像,除了凝视彼此,全世界都与他们无关。
不知过了多久,花容终于有了反应,她低下头,片刻之后再抬起,唇边竟挂着一抹清淡的微笑,缓缓吐出一个字:“好……”但好的同时,泪水却从她面颊上滑落,连两点都遮不住。
淳于曜对她的回答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保持静默的凝视她,而她也看着他,在旁人眼里,他们是无声的,但真的无声吗?只有雨知道。
不该是这样的回答!容容,你为什么连我为了什么原因和你离婚都不问,就点头答应呢?
不用问,我知道,我听见雨的声音,你让雨告诉我了。你根本不想和我离婚,你曾说过你是个不离婚主义者,你怎么会是那种随便说说就算了的人呢?
但我必须。
我知道。
你知道原因?
不知道。
雨没有告诉你?
它们说你不愿意让我知道,所以它们不能自作主张告诉我,但要我相信,你是爱我的,好爱好爱我,爱到可以为了我,折磨自已的灵魂。
我真的爱你。
这就够了,我不问原因,你认为我不要知道比较好,那我就乖乖的不去追根究柢,但请你的“灵魂”千万要好好保重。它为了我而受折磨,我唯一能为它做的就是等待,我等你,永远等你,随时随地保持我最美的笑容等着你,让你一回头,就可以看到最爱你的我……
一把突如其来的伞遮住了淳于曜。
“我知道你一向爱雨,但基于健康的考虑,我不能让你淋雨。”说话的是褚怡人,她特地前来看花容被淳于曜“休掉”时的可怜表情。
她的出现吸引了花容的注意力,两人眼光相触的瞬间,褚怡人对她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
“很抱歉,初次见面就是个令人尴尬的场面,我先自我介绍,我叫褚怡人,F大美术系系主任正是家父,而他……”她占有性的贴近淳于曜身边,两人共撑一把伞,够让人羡慕吧?她娇笑一声,“三天后,即将成为我的丈夫。”对她明显的示威,花容没有反应,表情平静的看着她,不发一语。
她为什么不说话?褚怡人不解,她记得花容是个任性骄纵的女孩,怎么此刻没有演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
褚怡人深吸口气,决定继续刺激她,她就不信她有多好的修养。
“曜为了娶我而和你离婚,这一定重重的伤害了你,我很抱歉,不过……”
“你根本不用抱歉。”花容开口了,而且还是微笑的说,“因为,你好可怜。”
“你说什么?”褚怡人的俏脸倏然沉了下来。
“没用的,你不管用什么方法,都只能得到他的人,根本得不到他的心,因为你根本不懂怎么去爱他。”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告诉你,我爱上他比你早了好久好久!从我还是小女孩的时候,他就是我的全部,你懂什么?你又知道怎么去爱他了吗?和别的男人纠缠不清就是你爱他的方式吗?你从来没珍惜过他,否则他又怎么会跑到法国疗伤十年?”她忍不住动怒。
“你听。”花容平静的吐出这两个宇。
“听……听什么?”
“雨的声音。”
“雨……”褚怡人觉得她莫名其妙,雨滴滴答答的打在花草树木上,这算什么?但花容为什么一脸满足且陶醉的表情?她看向淳于曜,发现他在微笑,并且深情款款的和那个女人四目相接。
她气不过,脚步一移,挡在两人胶着的目光之间。
“够了!你想说什么?雨能有什么声音?”
“你连雨的声音都听不懂,怎么能爱他呢?”花容抿嘴一笑,“你没办法和他沟通,却绑住他的身体,束缚他的灵魂,你不知道他为什么而喜,为什么而悲,甚至不知道他为什么对着雨发呆,不能陪他欣赏雨的美,不能。”
“够了!够了!不要再说了!”她好讨厌这个女人!
“请你……”花容怜悯的看了歇斯底里的她一眼,轻声说道:“请你好好珍惜他,别折磨他,你至少说对了一件事,我的确从来没珍惜过他,而这是我无法弥补的错误,或许,今天的结局就是我的报应吧。”她叹口气,转身离开。
淳于曜大步的追在她身后,楮怡人见状,连忙挡住他。
“你不能去追她!记得吗?你要和她离婚了啊!”
“正因如此,所以我必须跟上她,否则怎么一起去户政事务所办手续?你没有一点基本的常识吗?”他冷笑道,推开楮怡人,跑步的追上花容。
褚怡人看到他不顾一切的追上去,一把将她搂入怀里,然后热烈的吻她……这是要去办离婚手续的人吗?
伞掉到地上,雨仿佛替他们出气似的,重重打在她身上。
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寒了她的心。
雨的声音……她也好想听得懂雨的声音啊!谁能告诉她,要如何才能听得懂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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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大的艺术学院有一座美丽的欧式花园,那里有一座富诗意的秋千,天气晴朗时,经常有即将步入红毯的新人来拍摄婚纱照,但今天下着雨,这里只有她。
花容独自坐在秋千上,随着小雨的节奏轻轻荡呀荡。
罗威尔站在远处,看着她在细雨里显得格外美丽的身影。
她很喜欢雨,他知道,是因为淳于曜的关系,他们在雨中相遇,是小雨做的媒。
但今天,她还会喜欢雨吗?
他带着微笑,向她慢慢走近。
他看见她低着头,没有察觉到他的接近,她在想什么?
“早安,水做的美丽小姐。”花容抬起头,轻颦秀眉,“走开,别打扰我们。”
“你们?”罗威尔挑了挑眉,“这里除了我和你,还有谁吗?”
“当然有,它们正告诉我好多事。”
“比如说?”
“教堂里正在举行一场婚礼。”
“是,淳于曜和褚怡人的婚礼。”罗威尔笑道:“这不是你早就知道的吗?”
“参加婚礼的来宾好多,但都是女方的亲戚,男方就只有新郎一个人。”
“你看到了吗?”这引起罗威尔的兴趣了,她根本没去参加婚礼吧。
“我听到了。”花容笑了笑,“他说他根本不想结这个婚,所以也没必要邀请亲朋好友,但如果是我做他的新娘的话,他就要把婚礼办得全世界都知道,这次他绝对不再听我的一切从简,他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是他的妻子,让我的照片刊在全球每一大报上。”罗威尔讶异的看着她,谁告诉她的?她是怎么了,受到太大刺激产生幻觉了吗?
“听,它们说新郎和新娘走进礼堂了。”她闭上了眼,笑容愈来愈加深,“他皱着眉头啊?这样不行喔,哪有新郎臭着一张脸的?牧师会吓坏的。我知道他心里只有我,所以笑不出来,你们告诉他,把新娘子当成是我,就笑得出来啦,否则——”
“够了!”罗威尔一把将她从秋千上拉起。“别再想他了!这里根本没有人说话,只有你自言自语。你想他想得疯了,忘了他!他和你离了婚,也即将娶别的女人,已经和你没关系了,立刻忘了他!”
“谁说没有人说话?”花容甩开他握住她手臂的手。“所有的雨点都争先恐后的向我报告,你听不懂就走开,别妨碍我们。”
“我不相信雨会说话,你神经错乱了!”
“你太没礼貌了!”花容生气的推他,“走开!你信也好,不信也罢,都与你无关!”
“我偏不走!”罗威尔又野蛮的攫住她的小手,“如果雨真的会说话,那就让我听听啊!让我先和它算个帐,它为什么厚此薄彼,从来不把我的心声带给你?”
“你——”
“我不甘心!”罗威尔忍不住大吼,“淳于曜总是夺走我心爱的东西,他根本是个花心浪荡子!!为什么这些该死的雨还站在他那一边?一点道理也没有!”
“你胡说什么?我不许你侮辱他!”花容在他的箝制下挣扎着。
“我没有侮辱他!他毁了我的家,我要报复!而你……”他危险的微眯起眼,凑近她被雨打湿的脸庞,“一开始是我打算用来报复他的工具,但现在,则成了我不计一切手段要得到的女人!”
“你……”花容还来不及开口,就被他无预警的拦腰抱起。
她骇然的大叫:“你做什么?放开我!”她用力挣扎,但他无动于衷,抱着她旋风般的跑向教学大楼,沿着楼梯不断往上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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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愿意接受楮怡人小姐成为你的妻子,并发誓永远爱她,珍惜她,保护她吗?”牧师问着新娘。
“我……”他除了愿意,还能说什么?但就要开口的瞬间,淳于曜听到雨的声音……
罗威尔!你干嘛把我带到顶楼来?这里学校是禁止学生上来的。
我不管,我爱到哪里就到哪里,谁能阻止我?
你想怎么样?
我要让你忘了淳于曜。
不可能!
可以的,我要带你离开这里,离开所有关于他的一切,带你到一个不下雨的地方,让你再也听不到他的消息……
“不!不可以!我不许你这么做!”淳于曜没头没脑的话,立刻在教堂里引起一片哗然。
“曜!你怎么了?”褚怡人骇然的拉住他的臂膀,因为她发现他打算离开。
这怎么行?婚礼正在进行中,他还没说出那句她等了几乎一辈子的话——我愿意!
淳于曜甩开她的手,什么话也没说,他无视于傻眼的牧师和骚动的宾客,转身大步的冲出教堂。
“淳于曜!”褚怡人咬牙,新郎这一走,她的婚礼也完了,成了笑柄,屈辱的泪水瞬间涌出。
她知道,能让淳于曜情绪激动的人只有一个,就是花容。
她发生了什么事?又是谁告诉他了?刚才满教堂的宾客都鸦雀无声,只除了牧师温和的宣读着誓词,和……窗外的雨声!
是它!又是它!
该死的雨!
怎么……怎么就不替她想想呢?
褚怡人再也克制不住的扑进父亲怀里失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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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学大楼的最顶楼是一层平台,只用来放置水塔和挂天线,即使学校没有禁止进入,也没有人想上来。
花容被罗威尔锁在他霸道的手劲之下,她挣不脱。
“你带走我,是想报复淳于曜,他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
“他从没告诉你他的过去,是不是?”罗威尔轻蔑的一扬嘴角,“二十七年前,他十八岁,到法国学画,当时的他只是没没无名的穷学生,为赚取学费,在巴黎街头为人作画。有一天,他遇到了一个女人,一个长他很多岁,有丈夫和年幼的儿子,美丽的贵妇人,她欣赏他的画,请他到家里为她画肖像,一幅完成了,又接着一幅。他有一枝出色的画笔,以及一张英俊迷人的脸,因此画着画着,贵妇人爱上了他。”
花容发出了轻呼声,“那……他爱上她了吗?”
“不知道,但贵妇人一再有意无意的暗示他,对他表达爱意,他听不出来吗?他明知道她爱上了他,他虽没答应,却也没拒绝她频频表达的爱意,也因此贵妇人以为这是两相情愿。”他说话时眼眸里布满裒戚,花容察觉了,他似乎在说着一则切身的故事,那个美丽的贵妇人难道是……
“她深深的为他着迷,茶不思饭不想,终于,连她的丈夫也瞒不住。她的丈夫是个血统高贵却脾气暴躁的男人,他是凭着权势从遥远的地方将她娶来的,虽然两人生了一个继承人,但她的心一直不在他身上,她一向厌恶丈夫的粗枝大叶,原来她喜欢的是淳于曜这种斯文体贴的男人。她丈夫知道妻子迷恋上英俊年轻的画家时,怒不可遏,两人数不清几次剧烈争吵,就在一个深夜,她拿了行李打算悄悄离开,被他发现了……”他凄凉的对花容笑了笑,“我说过,他的脾气十分暴躁,当他知道再也留不住妻子时,他拔出枪,杀了她,然后,在他父亲和年幼的儿子被枪声惊醒赶过来时,他举枪射穿了自己的脑袋。”
“啊?”花容用手捂住嘴,以免惊叫出声。
她不敢去想,那幼小的孩子如何承受亲眼目睹父母亲的悲剧?
罗威尔深深的看着她,良久才开口:“一个家庭,一夜之间毁了,那孩子很无辜,很可怜,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