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柔揪紧了眉,突地注意到孙子的表情很冷,她想了想,跟小瑶和游嬷嬷点点头,两人明白且有些惶恐的抱着孩子出去。
柳纹绮抿紧了唇,转过头来,定视着那张冷峻的俊美脸庞,“你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只是——”他的眸光一冷,“我从没想到自己会被自己的爷爷跟奶奶联合外人给算计了。”
此言一出,房里其他三人的脸色顿时一僵。
他僵硬地扯动唇角,“果然是真的,居然是真的!”
“怎么会?”柳纹绮的声音模糊。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而你们,尤其是你——”他恶狠狠的瞪着脸色苍白的柳纹绮,“你还真会演,我这个老手反而被你这个生手给唬了。”
“我、我不知道你知道了多少事,但我得声明,爷爷跟我拟定的计划在邓亲王上门找碴,我下跪磕头的那件事开始,就没有照着计划走了。”
“所以怎样?我得感谢他来找你麻烦,要不,我不是给你唬得更久、更惨了?”
她不知该回答什么,他的眼神太冷了,她有一种置身冰窖的凉意。
他紧绷着一张俊颜,从怀中抽出一张写好的休书扔给她。
看着上面仍然末干的墨水,她知道他刚写不久。
“这是休书,我刚回来写的,但是——”他抿紧了唇,“我本以为用不上的,你们不可能联合起来骗我的,但我错了。”
“休、休书?!”
陈柔愣了一下,连忙上前拿走那张休书,焦急的看着古玉堂道:“玉堂啊,不行的,你若真的休了她,不仅孩子,一百万两、五十万两的黄金全归她,就连远流山庄的一半家产也得给她——”
“但只要你不休了她,除了那两笔稿赏她生儿,生女的奖金外,孩子,远流山庄是共有的,我们签了密约的。”古修齐也迫不及待的接下她的话。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两老,“这算是哪一门子的条件?”
“是我提的。”柳纹绮的声音插了进来。
“你——”
“没错,我家三代经商,我是玩算盘长大的,打从我知道你这个未婚夫风流帐一堆后,我就思索着该如何保护自己。”
“什么意思?”
“一旦我嫁给你,我势必得为你生个一男半女,”她的语气趋于平静,“但你这个俊美的大将军风流倜傥,投怀送抱的女人不少,我问自己,能坐稳元配的位置多久?”她摇摇头,“我一点把握也没有,毕竟美人如花,含苞的、盛开的,你无一不爱。”
他明白的嗤声道:“所以你鼓吹爷爷、奶奶签下那样的密约,好保障你的元配位置?”
“那不是保障那个位置,对一个心不在自己身上的丈夫,守着那个位置又有何用?我是保障我跟孩子日后的生活,有地方住、有人伺候,更有钱花用。”
这女人还真会精打细算!他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很有脑子。
但一想到她将他要得团团转,他俊朗慑人的面容再次浮上一抹冷硬。
“这个山庄、家产都还是爷爷作主,既然是他跟你签下的密约,那就由爷爷去负责吧!”扔下这句话,他转身就走。
“等一等,我不准你休了她,钱财、山庄我都不在乎,但我要我的曾孙——”古修齐怒声咆哮。
“爷爷,没关系的,他休归休,你也仍是孩子的曾爷爷,何况我也住在这儿,你们要看娃儿没啥问题的。”柳纹绮试着安抚。
“可是——”
“所以,也请别勉强他了。”
她语气平静,人也很平静,这看在古玉堂的眼里是更生气了。
看来她早就没打算要他认了她跟孩子,也许还巴不得他休了她!
“好,事情就这么说定了。”他冷冷的说完,大步离开。
房间里,三人的表情各异,而请君入瓮的计划是宣告失败了。
*
三天后,远流山庄一分为二,还在分界上画了一条黄线。
柳纹绮很大方,虽然依密约山庄的左半边是她私人所有,一半仆佣和古家的财产一半归她,但她并没有因此而限定古家主仆的行动,大家仍能自在的进出山庄,当然,古玉堂除外。
而除了她限制他进入左半边的山庄外,庄里的其他人也都有默契,只要他一跨足黄线,马上就被会提醒。
“少爷,你过界了。”严罗一见到他跨过黄线走到“荷亭”,马上开口。
分界的这些天来,古玉堂可是憋了一肚子的火。
他的厢房就在左边,他也习惯走左边,但这些天来,他只能走右边,住右边的厢房,而可恨的是,她就针对他,其他人根本都没有影响。
他气呼呼的缩回脚,离开荷亭,却见到严罗端了一盘椰糖酥走过荷亭。
“可恶,为什么就我不能过,你却能过?”
严罗尴尬道:“呃,少奶……呃,不是,柳姑娘有交代,我可以过。”
“我就不成?”
“呃,是。”
古玉堂抿紧唇,沉着一张俊脸越过他,大步的往左边走去。
“少爷!少爷!”
他大步的来到桃香园,却见到一幅天伦之乐的美丽画面。
爷爷、奶奶跟爹、娘及那个美得出尘的女人,一起逗弄着那两个没牙的小婴儿,每个人都笑咪咪的,连两个小婴儿也笑得眼眯眯的。
看来还挺可爱的!没皱巴巴的了……
但是柳纹绮一看到他,柳眉就皱起来了。
其他四个长辈们看到他,眉头也一皱,就连两个男女娃儿好像也感受到这不寻常的气氛,不笑就算了,居然还哇哇大哭起来。
“哇哇哇!”
“不哭、不哭,小浩不哭……洁儿不哭……”
几个大人忙着安抚小娃儿们的情绪,古玉堂发现自己又被忽略了。
这样的感觉实在很闷。
两个娃儿好不容易不哭了,他才开口道:“他们兄妹叫小浩、洁儿?”
“是啊,‘柳’正浩,‘柳’洁儿,你满意了吧!”
古修齐逗弄小娃儿是很开心,但一想到明明是古家的骨肉,却从母姓,他也觉得闷。
柳正浩、柳洁儿都不难听,不过,这两个孩子可是靠他播种才生出来的,取名字时居然连问都没问他一声?古玉堂一张俊脸臭臭的。
“请你离开这儿。”
柳纹绮静静的看着他,语气中有抹不容忽视的气势。
他很气,“柳纹绮,何必只针对我一人,就不欢迎我——”
“我是不欢迎你,但我也不希望跟你交恶,所以希望你别越界。”
她倏地住了口,因为他的手突地霸气一揽,将她连同抱着的小女婴一起抱到他的怀中。
“你干什么?”
“我要看一看我们两人生出来的娃儿现在长啥样子?”
他扣紧了手臂,让她连挣脱的空间都没有后,再仔细的凝睇着那个也睁大了眼看着他的小女娃,他这才发现这娃儿真的没有红通通、皱巴巴的了,而且长得粉雕细琢,美得呢!
“你看够了吧?看够了请放开我。”
他看看她,再看看她怀里的小娃儿,突然发现小娃儿的眼睛很像她,但鼻子跟嘴巴则跟自己一样,这样的感觉好奇怪。
蓦地,小女娃张开嘴,开心的笑了。
他不由自主的回以一个笑容,没想到小女娃笑得更开心,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呵呵呵……她笑了,笑得好可爱。”
笑容满面的他突地住了口,因为几位长辈都冷冷的瞪着他。
柳纹绮的表情虽不似他们那么冷,但也有一股礼貌的疏远。
“请你离开。”她再度下逐客令。
他撇撇嘴角放开她,看着几个长辈带着又怨又恨的眼神瞪着他。
“她可爱也不是你女儿。”
“没错,你不要纹绮、不要儿子、不要女儿,现在说她可爱做啥?”
古修齐跟陈柔以一种受不了的口吻冷声道。
古玉堂瞟了神情沉静的柳纹绮一眼,本以为她会说出什么嘲讽的话,但她只是静静的看着小女娃,什么话也没说。
他的目光再从她的粉嫩脸蛋往下看,怎么才短短时日,她的身材已恢复窈窕了,而且——
目光再从她的小蛮腰往上移,她的上围似乎更丰满了。
她感觉到他的眸光,但没将眼神对上他的,而是对着四个长辈道:“我先进房,小浩跟洁儿都该吃奶了。”
“嗯,你进去吧。”
“有找奶娘吗?”他直觉的又问。
柳纹绮没有应话,而是抱着女娃走回房里,游嬷嬷则接过陈柔手中的小男婴,跟在身后。
古玉堂的问题没人愿意回答,因为他执意要休妻,现在就活该尝尝被冷落的滋味了。
他抿抿唇,觉得很委屈,他也有喜怒哀乐啊,他被他们联手骗了,没人同情他,反而一如往常的跟柳纹绮站在同一阵线上,他能不呕吗?!
胡丽文终究还是比较善良,她回答了儿子的问题,“纹绮不愿找奶娘,所以是她自己哺乳的。”
她自己哺乳?他很好奇,但看到家人那副巴不得他快走的样子,他也只好先回去。
但到了大半夜,他还是施展轻功,越线到左山庄去了。
他小心翼翼的在纸窗上戳了个小洞,正巧由洞口看到柳纹绮解下了衣衫及肚兜,将小男娃抱到怀中喂奶。
她的胸脯可是愈见丰满了,而看那个娃儿一脸满足的吸吮,他居然吃起醋来。
柳纹绮喃喃低语,小娃儿很满足,没一会儿眼睛就闭上了。
她微微一笑,让他再吃了好一会儿,见他睡熟了,这才轻轻的将他抱到一旁的床上,随后再抱另一个娃儿到怀中喂奶。
她的表情很美,看来好温柔、好幸福。
他离开那里,一整个晚上,脑袋瓜里都是美丽的柳纹绮喂哺那个英俊小男娃儿的画面,久久无法成眠……
第十章
远流山庄今儿来了一名贵客,庄里的上上下下全出去迎接这个当今圣上。
龙文峻在与古家四老寒暄一阵后,还特别跟两个可爱的婴儿玩了一会儿,这才跟着被众人忽略的古玉堂到右半边的亭台同坐闲聊。
“听说你现在变成守身如玉的乖孩子……”龙文峻话还没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
“别调侃我了。”
他看着这苦笑的好朋友,这才憋住笑意道:“怎么?看你的妻子变回原来的美丽窈窕,儿子俊、女儿美的,你后悔了?”
“别说了,我在休妻的第二天就后悔了,但没人要理我。”
“你跟他们说你后悔了?”
“怎么说?爷爷、奶奶看到我就走,爹、娘看到我就叹气,纹绮更绝,她的所在范围,我连跨都不能跨过去,我能怎么说?”
龙文峻笑了笑,看着这个为情所困的好朋友,“话不说不明,灯不点不亮,还是直接的说,再不然就直接带上床,你还怕搞不定吗?”
“这——以前没休她之前,当然可以这么做,但休书一扔,她跟我没关系了,成吗?”
何况还有母猪一事,唉,头大。
“说的也是,那——”他想了想,“何不直接要回休书,这个动作就代表你求和了,她不是个钻牛角尖的人,也许事情就此落幕。”
要回休书,不错,这代表他还希望她当他的妻子——
龙文峻见他眸中一亮,也不想耽搁一对有情人破镜重圆的时间,笑笑的就先行离开。
但事情并没有两人想的那么容易,古玉堂再次越线去找柳纹绮,并想要回休书,可美人儿的表情并没有因此而有所变化。
“收回休书?为什么?理由呢?”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还需问吗?你还是我的妻——”
“要一头母猪当你的妻子,不是太委屈你这个护国大将军了?”她话中带刺。
“纹绮,对不起,是我不对,但你们联合起来算计我,你也骂我是公狗了,这不是该扯平了?”
“是扯平了。”
“那还有什么问题?”
“在你眼中,我这头母猪赛貂婵了?”
“你——你很美,美若天仙。”他说的是实话。
“那日后我若怀孕,怀了双胞胎、三胞胎,不就再也不美了?又被你打回母猪一词了?”她问得也直接。
“这——我那是不习惯嘛,但我已经看过你当——”
“当母猪的样子吗?!”她气得牙痒痒的,“呵,谢了,请退回那一条线去,谢谢。”
哦,他在干什么?古玉堂从不知道自己这么蠢。
他像只战败的公鸡回到了房中。
不过愈想愈不甘愿,这事情总得结束吧,再这样下去,他不疯了才怪。
他起身再出去,却看到爷爷、奶奶、爹、娘笑逐颜开的在山庄门口挥手,边说着,“好好玩。”
他皱眉走了过去,看到家中一顶轿子往山下去了,他再看看爷爷、奶奶手中的男女娃儿,还有游嬷嬷,却不见柳纹绮跟小瑶。
他皱眉,“纹绮去哪里?”
爷爷奶奶不悦的瞥他一眼,转身就回房了,在两个曾孙子没有改回古姓前,他们是不会给这个孙子好脸色看的。
胡丽文见自己的孙儿们姓柳也感无奈,虽然她也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但事情至此,她还是不知该说什么。
古春琛看着儿子,不怎么开心的道:“熙春台上由扬州几家商家举办了一场‘烟花明月’,邀请官商贵客前往一游,皇上就是贵客中的贵客,她就去那里了。”
“这——我怎么不知道?皇上也没提。”
“邀请函爷爷拿走了,而且也属意由纹绮代表出席,在爷爷跟皇上小聊时,爷爷提了,所以皇上也就没跟你说了。”
错了,皇上一定认为他跟柳纹绮要回休书后,两人就和好如初,应该会赖在床上,而不是外出了,所以他才没提的吧,古玉堂心想。
“在爷爷心里,她仍是古家的媳妇儿,”古春琛看着儿子,语重心长的道:“爹也很想跟你说,这样乖巧的媳妇儿没得嫌了,你不是个笨孩子,应该懂得要争取才是。”
“我争取了,但是吃了闭门羹……”
算了!他不想说了,一想到美若天仙的她只带了一名丫环去……
他放心不下,立即策马下山。
*
杨柳依依的瘦西湖上,熙春台上宾客齐聚,扬州评弹、清唱、舞蹈一一在亭台间表演。
一轮明月下,高官商贾盛装出席,就着清风明月与悦耳乐声,聊天聚会,好不惬意。
而众人久候的皇上却迟迟没有现身,一直到太监公公过来,传话皇上临时有事得回京处理,不能来了,但也直言,如此一来,相信众官员百姓更能玩得尽兴了。
皇上没来,众人的确玩得更开了。
一些年轻少爷、公子哥儿更是一个劲儿的朝今晚最美、身着紫白相间的雪纺纱美人走过去。
柳纹绮的身边除了丫环外,没有任何护花使者。
众人一挤过来,小瑶马上被挤了开来。
“嘿,你们——”
柳纹绮跟她笑笑的摇摇头,随即往另一边的亭台走过去,众家少爷也跟着移身。
半晌,策马而来的古玉堂到了熙春台,只是他没想到,他晚到了,而他的“前妻”居然在另一个亭台上招蜂引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