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尔烈再次扣住板棍,“额娘,请适可而止。”
“表哥,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姑妈说话?”王雨莲也发觉到他不同于以往的温和。
他抿抿唇,“额娘失去理智……”
“我失去理智?是那个不知死活的钱含韵失去理智!”王宝玉气呼呼的扔掉板棍, “而你呢?不帮额娘,还让她走!”
“是啊,你的功夫这样好,要拦下她跟姑妈道歉有 什么困难?”王雨莲也在一旁附和,神情中更出现一丝怨怼,“我看你根本被她勾了魂 魄!”
“雨莲,事情根本不是如此!”他忍不住发出怒吼。
她瑟缩一下,咬紧下唇道:“不是如此?可你却头一回这样吼我!”
“这……我……”他顿觉愧疚,上前一步,将她拥入怀中,“对不起,我太急了, 可是事情真的不是如此。”
彩眉看着这一幕,撅起小嘴儿,她刚刚还很感激他帮她扣住板棍,但现在可一点都 不感激,好在小小姐人不在这儿,否则看到他们搂搂抱抱的,肯定会难过。
王宝玉气急败坏的白了儿子一记,“我话可说在前头,钱含韵现在是我们家的人, 有没有圆房是你们……当然,还有雨莲三人的事,不过,她是不能拍拍屁股走人,不管 用什么法子,也不能让她回钱府,明白了吗?”
她不待罗尔烈回话,便拂袖而去。
好霸道啊!彩眉在心中抱不平,也打算将这话说给小小姐听。
罗兰屏凝视母亲的背影,心中累积多年的抑郁突然散去,她体认到母亲是个自私的 女人,而她虽然仍旧自卑,但她已不必再这张带有胎记的容颜背负让母亲丢人的罪恶 锁炼。罪真的不在她,钱含韵的话一棒敲醒她。
她轻声的对彩眉道:“我们到后花园去好吗?”
彩眉楞了楞,对她的温柔语调感到不可思议,不过,到后花园总比在这儿看姑爷和 别的女人谈情说爱要好的多。
没有向那对“俪人”说一句话,两人相偕离去。
随着她们的离去,四周顿时静寂下来。
罗尔烈执起她的下颚,问一个他刚刚就想发问的问题,“你觉得含韵指责额娘的话 是对或错?”
“当然是错的。”她没有一丝迟疑便回答。
“为什么?”
她柳眉一皱,“什么为什么?兰屏长那胎记本来就见不得人啊,难怪姑妈会觉得丢 人。”
闻言,他很失望,因为他很赞同钱含韵的论调,也为她的直言感到敬佩,只是今日 她严批之人是他母亲,众人子女,怎能附和她的批评之语?
他喟叹一声,轻柔的推开她,“我昨儿个没睡好,想回房小睡一下,晚一会儿,我 再带你去市集好吗?”
听见他没有忘记昨晚对他的承诺,她笑开了嘴,点点头。
罗尔烈回以一个微笑后,转身离开,只是这一回身,笑容便从他脸上消失。
他感到心虚、难过,带雨莲上市集已非真心,他猜测尔格一定会带钱含韵到那儿去 逛,所以他才想实现昨天的承诺。
他想看她!老天爷,他对雨莲的深情正一寸寸的箭少,对钱含韵的爱慕却渐渐加深 。
她洒脱的说了一句“君子不夺人所好”,而他呢?却扮演起虚情假意的伪君子!
上苍,他该如何管住自己这颗频频向她靠拢的心?
第七章
罗尔烈回房翻来覆以为了无睡意,而床铺上一直有着淡淡的女人香,他清楚那是钱 含韵的味道。
放松的起身,穿上银白长袍后,他至莲池轩带王雨莲主仆出府。
三人逛到以往最热闹的市集大街时,今日的景观有些不同,街道上竟然没人,但 一些摊位却都在。
见状,罗尔烈心中闪过不好的预兆,该不会又是钱含韵造成这般情景吧?
“怎么回事众人都上哪儿去了?”一身粉红莲荷的王雨莲不解的拧起柳眉。
他停下脚步,俯身看她,“你和小汝先回府。”
“为什么?”她不依的摇头。
“有点不对劲,我想你也看到了。”他的目光环视这过于宁静的街道一眼,“我想 到前头去看看。”
“我跟你去。”
“不,如果发生什么事呢?”
“不,我跟着你,你功夫好,我不会发生什么事的!”她坚持跟在他身边,自从瞥 见钱含韵如天仙般的容貌开始,她对拥有他便没了自信。
闻言,他也没辙,只得让她跟着自己往街尾而去。
拐一个大弯后,叫嚣加油的热闹声响扬起,不过,议论纷纷的声音也不少。
罗尔烈和王雨莲交换一下目光,对这一大群人堵在万人赌坊大门的举动感到不解。
罗尔烈思忖一下,“你在这儿等我。”
“可是……”
她咬着下唇,看他大步走向人群,她还是跟上去。
“小姐,”小汝急忙跟在她后头,“王爷不是不要你跟?”
她白小汝一记,“你不好奇这一大堆人在这儿干什么吗?要赌钱应该进赌坊,围在外 头能干什么?”
她楞了一下,点头道:“小姐说得也对。”
罗尔烈以眼角瞥见她跟上来的身影后,浓眉一皱,随着钱含韵的出现,他似乎看到 雨莲不同以往的一面。
他摇摇头,轻拍一名对着赌坊大叫的年轻人,“发生什么事?”
年轻人回过头,情绪沸腾的道:“你不知道啊?景罗王府刚过门的福晋来赌坊踢馆 呢!”
“什么?!”他神色一凝,不由自主的露出一抹担忧。
“福晋长得好美,脑袋也非常厉害,尔格少爷才带她赌一把,她就抓到庄家在骰子 里灌铅,而且还动手以灌铅的骰子和正常的骰子在桌面上下来回呢!”
“那她人呢?”
“打架啊!”
罗尔烈倒抽一口凉气,“打架?”
“是啊,她会功夫,赌场的人不甘被她泄了底,当场打起来,尔格少爷不会打,在 一旁叫喝,这一传十,十传百,整条市集的人全聚到这儿来看热闹!”年轻人讲得口沫 横飞,又兴奋的回头,对着大门大叫,“加油,福晋,加油!”
“尔烈!”王雨莲走到他身边,“她真是胡来,我们回王府去,我要跟姑妈说她太 丢王府的脸了!”
“是吗?”他的神情冷峻。
“走嘛,你不走?”她突地发觉他的异样。
“我得去看看她。”
“不,我不要!”她连忙摇头,又逼出两行清泪。
“你们看,是王爷和他表妹呢!”一旁的人群突地有人认出他们。
“哎呀,难怪福晋和尔格少爷上赌坊,他和他表妹在一起嘛。”一名老人喃喃的接 上话。
“这真的太委屈福晋了,她怎么受得了呢?”又有人仗义执言。
“是啊!是啊!”赞同声浪愈打愈高,所有人的目光一波波的从赌坊大门转向罗尔 烈和王雨莲。
罗尔烈突然觉得自己在瞬间变成薄情汉,这交杂着平民贵族的人群里所投射而来的 目光皆不友善。
王雨莲抿紧双唇,不悦的瞪着他们,她和王爷本来就是一对,那个钱含韵哪有什么 委屈?
罗尔烈深吸一口气,紧绷俊脸道:“小汝,带你家小姐回府。”
“这……”小汝看向王雨莲。
“我不要,除非你跟我回去。”
他定视着她,“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柔顺的女子。”
她心头蓦地一惊,结结巴巴的回答,“我是,只是……我、我不放心你。”
“我得进去看看,如果她受伤,我不会原谅我自己。”
“为什么?你舍不得她?”
“不是,她毕竟是我明媒正娶的福晋,我不能无视她的存在。”他一脸忧心。
“是嘛,人家已是夫妻,你就别妨碍了!”那名先前眼拙的年轻人,在知道这对俊 男美女是谁后,虽吓了一跳,但看罗尔烈还是个明理之人,这会儿又管不住自个儿的嘴 了。
罗尔烈拍拍她的手,随即施展轻功,越过围观的众人,一眼就瞧见在赌场上和几名 打手玩捉迷藏的钱含韵。
“我在这里!”她纵身飞到二楼后,见打手冲上来,又飞身下一楼,“我在这儿呢 !”
“好好好,嫂子,赞!”罗尔格则坐在被踢打得乱七八糟的桌子上,拍手叫好。
罗尔烈摇摇头,在他的面前站定,“尔格。”
他错愕的瞪大眼,倏地站起身,“大哥,你怎么也来了?”
“你带福晋来这种地方!”他黑眸危险的半眯。
这是他发火的前兆,不过,罗尔格从来不畏他的怒火,耸耸肩,“好玩嘛,不过, 我没想到楚王爷开的赌坊也会诈赌。”
“这是楚王爷的赌坊?”罗尔烈没来过这地方,也不曾问过这赌坊的拥有者是谁, 只是楚王爷是皇上至亲,居然在天子脚下开设赌坊?
“这事谁都知道,除了正经八百的大哥外。”罗尔格瞥了他一眼,再次耸耸肩。
罗尔烈吐了一口长气,看着还飞来飞去的钱含韵,便旋身上楼,拉着她的长袖,也 挡住那几名打手,沉喝道:“住手!”
那几名打手全被他的怒气给吓着,不敢再欺身向前。
“王爷?你怎么有空来?”对他的突然出现,钱含韵感到讶异。
而此时,一身金黄锦绸,留着八字胡的楚王爷也排开看热闹的人群走进来,见到散 落一地的赌具和被砸坏的桌椅,随即吼道:“该死的!是谁拆了我的赌坊!”
“是我!”钱含韵笑盈盈的点头承认,但那抹笑意却没有传到美眸。
闻言,两鬓飞白的楚王爷抬头向上,看着站在二楼楼梯间的罗尔烈和钱含韵后,错 愕的惊呼出声,“景罗王爷……”
“楚王爷。”罗尔烈对楚王爷点点头,这情形确实尴尬,楚王爷昨晚才参加他的婚 宴,还送来一份大礼,结果他妻子今天就来踢馆。
“楚王爷?”钱含韵侧头想了一下,昨儿个的恭贺来宾里,她好象有听到礼宾司说 到这号人物。
“可以的话,请你闭嘴,让我解决这一团乱行吗?”罗尔烈以仅有她一人听得到的 音量说。
她瞅他一眼,纳闷的道:“解决?我以为你是状况外的人?”
他表情凝重,“赌坊外的人对里面的情形清楚的很,我听的消息也为了。”
她耸耸肩,飞来飞去也累了,“好吧,你解决。”语毕,她弯腰扶正一把倒下的椅 子后,坐着歇息。
罗尔格来回的看这情形,将长辫甩到背后,越过楚王爷上了二楼,坐在她身旁眨眼 道:“有好戏可看了!”
她点点头,心中万般滋味涌上心坎,她的丈夫在这儿,英俊挺拔,可是他的心却是 别人的……
楚王爷年近不惑之年,处理事情自有一番圆润,因此,对七阿哥的至交好友 ,如今朝廷的当红炸子鸡,他自是不能得罪。
所以他陪着笑脸步上二楼,笑咪咪的指着二楼内一间专门招待贵客的房间道:“都 是自家人,咱们里面坐。”
罗尔烈看了仍围堵在赌坊大门的众人一眼,再看看还坐在椅子上,兴致勃勃的钱含韵和罗尔格,“起来吧,楚王爷有请呢!”
被点名的两人交换一下目光,同时起身朝房间走去。
“景罗王爷,请。”楚王爷请他先行。
“楚王爷,你先一步吧!”论辈份,他都高自己一筹,因此还是请他先行。
对此,楚王爷是笑开了嘴,但一看到已在圆桌上坐定的钱含韵和罗尔格,他不由得 在心中嘀咕,这两人更不懂得尊敬长辈!
罗尔烈对他们的行为也感无奈,不过,他将这份感觉放在心底,当下,他得和楚王 爷好好谈谈诈赌的问题……
近一柱香的时间后,罗尔烈偕同钱含韵、罗尔格在万人赌坊外壅塞的人群高呼叫好 声中离开。
“嫂子,真有你的,这下我那千万两赌债全免了!”罗尔格眉飞色舞的对着钱含韵 道。
她开玩笑的白他一记,“十赌九输,你得切记这一点。”
“那是当然,而且我只是打发时间嘛,谁晓得会诈赌?”他还是一脸的匪夷所思。
罗尔烈看着两人轻松的对谈,心中颇不是滋味。
要不是他向楚王爷说明这千万两赌债可能因诈赌而有失公允,楚王爷怎会尴尬万分 的直说甭还了!
可是这一路从赌坊走来,他们似乎将他当成隐形人,连话都没和他搭上一句。
思绪间,三人已回到景罗王府,一踏入正厅,便瞧见王宝玉满脸怒火的高坐在红木 椅上,手上还拿着那板棍,而王雨莲和小汝则分别站在她身后,脸上有等着看戏的愉悦 。
罗尔格浓眉一皱,大步走到王宝玉面前道:“额娘,你还在生气啊?都这样久了, 你会不会得内伤啊?”
“去,给我回房去!”她气冲冲的指着厅外。
“呼,火气还这样大,你的皱纹已经很多了,额娘。”
“尔格,你真的要讨打吗?”她作势的高高举起板棍。
他歪着头,瞅着她,“怪了,你今儿个怎么这样会生气?”
“还不是她惹的!”她怒不可遏的将目光移到从进来至今一句话也没说的钱含韵。
钱含韵看看幸?乐祸的王雨莲,再看看王宝玉,“额娘,我不知道我哪儿又惹着你 了。”
“不知道?”她回头看了王雨莲一眼,再直视她道:“你是何等身份,居然进赌坊 ?”
“原来是‘抓耙子’啊!”她一脸不屑。
“额娘,进赌坊有什么了不起?我和大哥也全进去了!”罗尔格马上开口。
“你……”王宝玉觉得自己宠他真是白宠了,气得说不出话来。
“话不是这样说,她可是女人呢!”王雨莲一边拍抚着姑妈气得上下起伏的胸口, 一边说道。
“对,是女人就不该到外头抛头露面!”王宝玉怒视钱含韵。
“额娘,没那么严重,何况,我也带雨莲到市集去逛。”罗尔烈直觉的帮钱含韵说 情。
闻言,钱含颜面露鄙夷,哇咧!原来是顺道经过而不是特意去找她的!
“表哥,你……我是跟着你,可是我没进赌坊啊!”王雨莲粉脸气得煞白,他居然 为了钱含为何拖她下水。
“对新婚当夜就和未来的妾幽会,隔天还陪妾逛街的新郎官而言,你们还真是如胶 似漆啊!”钱含韵控制不住自己的嘴,一脸嘲讽。
“含韵,我为你说情你还……”罗尔烈错愕的看着她。
“我不领情!”她气愤的瞪他一眼。
“尔烈,听到了吧,何必用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王宝玉气呼呼的怒道。
他性感的薄唇抿成一直线,黑眸怒涛汹涌。
罗尔格来回看着这状况,发觉情形不是普通的复杂。
“跪下!”王宝玉突地冷睨着钱含韵道。
“额娘……”罗尔烈眉心拢紧。
“这个媳妇目无尊长,又忤逆丈夫,你将她给我押好,我要好好的教训她!”
“有没有搞错啊?”罗尔格又踱到钱含韵的跟前,一副保护她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