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作家列表 > 严沁 > 光年中的一瞬 >  繁體中文 上一页  光年中的一瞬目录  下一页

光年中的一瞬  第2页    作者:严沁

  “你不带朋友回家?”伟克感到意外。

  “很少,我有很多客户,却只有很少朋友,”许荻耸耸肩。“你们是。”

  “聊天,好不好?”梵尔说。“我们都是新朋友,了解多些会好些。”伟克拍手。

  许荻带他们又回到刚才的偏厅。

  “不相信你朋友少,以你的一切会很受欢迎。”伟克坐下来。

  “我挑剔,”许荻望着他们。“香港人太势利,令我有压力。你们很好,外国回来的不同一点,起码你们不认识我家族。”

  “家族带给你压力?”

  “中华民族五千年历史有时都是我们的包袱,带给炎黄子孙压力。”许荻说得奇怪。

  “夸大。”伟克摇头。“今天你带给我全新形象,以前对你的认识完全作废。你很特别。”

  “我很怪,我知道。”

  “特别和怪之间并没有等号!”梵尔笑。“我只想说,你很有气质。”

  气质,现代男人越来越忽视的东西。

  梵尔搬到新租的公寓中,她很满意。公司替她买了最基本的家具,她自己添加一些,于是就有了“家”的味道。

  上班下班,周末约伟克一起打球,日子倒也安定适应下来。她没有再见许荻,那很有气质的男

  人。他不找他们,他们也不刻意找他,朋友是讲缘分的,就像她和伟克,就连公寓都租在同一间大厦里,事前全不知情。

  不过他们讲好,等“家”完全弄妥时,会请许荻来一次,以报上次他请客之恩。

  “你家里什么都有了,还差什么?”伟克问。

  “电脑,”她想也不想的。“我这做电脑工作的入,家裹没有—部电脑,是否很说个过去?”

  “家裹不一定需要电脑。”伟克不同意。“多用人脑,免得将来被电脑主宰。”

  “已订了一部。明天送来,”她自顾自说,“没有电脑,我会觉得没有手。”

  “夸张。”

  这天晚上突然下起大雨来。雨势大得不得了,雷电交加,一个闪电,窗外的天空变成恐怖的阴蓝色,令人不安。

  梵尔坐在窗口看书。

  她已拉上了窗帘,闪电还是不放遇她,一次又一次,惊心动魄。

  翻过一页书,突然间,那个影像又出现一个穿古旧军装的男人。影像闪动得极快,一闪即逝,只得捕捉到短暂的印象。有眼镜的军帽,那是什么?

  她很吃惊,已第三次有这样刹那问的影像,每次都一样,完全没有分别。

  这代表什么?她有幻觉?这么年轻就有幻觉,可能吗?但那影像实实在在,看得十分真确,从在飞机上第一次见到——

  她怔怔地抬起头,第一次有这影像时正值狂风暴雨,雷电交加,和今夜的情形一样。会不会——与此有关?

  从床上跳下来,在抽屉裹找到上次画的那张素描,一个戴着有眼镜军帽的男人。是,就是这样,和影像中一模—样,她的绘画能力相当不错。

  这是什么人?什么时候?哪一国的?为什么会这么奇特的出现某一刹那的影像中?

  得不到要领,把素描收好,再回到书本上。这是本美国五年来一直高据畅销榜的小说,五年了,

  一直不出平装本,最近也拍成电影,叫“BRIDGESOFMADISONCOUNTY”。书写得很精彩,据说电影罕有的拍得比小说原着更好。这真难得。

  再看几行书,心中一阵奇异的恍惚,视线变得模糊。她抬头看天,隔着窗帘似乎仍能看见天际的时明时暗。心头一阵波涛起伏,莫名的伤感涌上心头,那伤感很深很深,仿佛已根植她心中好久好久,久得——不复记忆的久远年代,那时候——那时候——轰的一声巨响,震得她整个人从床上跳起,正对着梳妆台的镜子,她看见镜中的自己泪流满面。恐惧一下子占满了她心胸,发生了什么事?她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好像——好像刚才那刹那自己不再是自己——

  迅速亮着屋子襄所有的灯,从未有过的经验,她要借灯光来安定自己。

  电话铃在此时响起,吓得地一时回不了神,呆呆的听着电话不知所措。

  “哈罗——喂——”抓起电话,她喘息着。

  “梵尔,你在做什么?”是伟克。很好,这个时候有人跟她讲话可安定她神经。

  “看书——看书!”她深深吸气,“在三十楼看狂风暴雨是难得的经验。”

  “别告诉我,你害怕!”他笑。

  “事实上——真的害怕!”她再吸气。“我离恐怖的天空太近,万一有错手,闪电劈中我,岂小冤枉?”

  “头上三尺有神明,没做过亏心事,怕什么?”他说:“许荻刚来电话?”

  “记起他要请我们吃意大利粉?”

  “周末,去不去?”

  “不,公司同事有个BBQ,他们请我参加,这很难得,我答应了。”她说。

  “这么热的天气BBQ?”

  “机会难得,我想跟他们打成一片,工作起来更容易些!”

  “那么你带我去,我去拒绝许荻。”

  “好。”她笑。一直欣赏伟克的直率开朗,她觉得他们相像,是同类人,乐于接受他。

  周末,约好伟克在停车场兑,却看见他带着许荻同来。许荻,还是好气质,穿得很刻意的随便,很有型的站在一边。

  “我没有节目,可以参加你们吗?”他问。没有拒绝的理由,于是三人参加了同事在新界家的后

  院中几乎热死人的BBQ大会。整个过程中,许荻很沉默,坐在伟克旁边不声不响也不怎么吃东西,很不投入,给人—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黄昏时,梵尔带着两个大男生提早退席。

  “是否后悔跟我来。”只一个下午已晒得通红的梵尔笑。

  “不后悔。”许荻抢着答。“只不过不习惯你晒得这么红的样了,完全破坏了你的神韵。”

  “我的神韵?为什么?”

  “你有很现代的样子,我是指外表,可是某些神情非常古典,很难形容。”他说。

  “是这样吗?”她看伟克。

  “我不觉得,也许我不懂欣赏。”伟克说:“我是粗枝大叶的人。”

  “你不懂欣赏我?”她故意叫。

  “我只觉得我们很像,很合得来,是同类人,对不对?”伟克拍拍她肩膀。

  “现在去什么地方?”许荻问。“我还不想回家,真话。你们不能扔开我。”

  “去梵尔家,她家已不缺任何东西。”

  “好吧。我做了杏仁豆腐,希望你们喜欢。”汽车一路往回程的方向驶,梵尔开得很专心。

  “其实你不必勉强自己迎合那些人,”许荻的头伸向前。“你跟他们非常不同。”

  “我没勉强,他们是同事,只是天气太热。”她回头,嫣然一笑。

  “看,就是这个神情,好古典。”他叫起来。“伟克,你看见吗?”

  “艺术家是不同些,”伟克摇头。“笑就是笑,我分不出现代或古典。”

  “你像父亲或母亲?”许荻间。

  “我?我想自己像父亲,他们一直叫我父亲的女儿。”她说:“为什么问?”

  他犹豫一下,说:“像父亲的女儿会比较有福气。”

  “福气?你没说真话。”伟克这次细心得很。“这不是你原本要说的话。”

  “你怎么知道?”许荻把脸转向一边。“下次来我家,梵尔,我给你看张照片。”

  “像我的某人照片?”她不在意的。

  “不是。”他不再说下去。

  其实,梵尔觉得与许荻相处并不那么融洽,她宁愿和伟克一起,但许荻对她很有好感,她感觉得到。

  许荻?不,他不是她要的那杯茶。

  对于许荻的再次邀请,他们应约而去。去许家是很轻松的事,不必应酬长辈,许荻的父母还在外国未返。

  欧陆味重的偏厅里放着—本古旧的照相簿,楚尔知道,这是为她预备的。许荻的孩子气比想像更重,一进门他就拉着梵尔。

  “过来看,你看像不像?”他指着照相簿上的—个女子。那女子约二十岁,清秀古典,笑容非常含蓄,穿着二十年代的长衫。

  “像谁?”梵尔反问。“你的亲戚?”

  “妈咪的一个阿姨,你不觉得她某些神韵很像你吗?”许荻叫。

  “我?”梵尔迷起眼睛左看右看,近看远看。“她很美丽,可是不像我,至少我不觉得,”

  “或许有那么一点。”伟克打着圆场。“梵尔完全现代的。”

  “你看那眼神,那嘴角笑意。”许荻不肯罢休。“简直是神似。”

  “好,回去练练那种古典笑容!”梵尔笑。“让我练得像她好了。”

  她不经意的翻一页像簿,一个穿着古旧军装,戴着有眼镜的古旧军帽男人的相片赫然闪进眼睛,刺激着她的神经。

  那个刹那间来到的影像!

  “他是谁?”她叫。声音竟然颤抖起来。

  “妈咪的姨丈。”许荻看一眼。“为什么问?你认识他。”

  “不不不,不是认识,是见过,不——哎!该怎么说呢?”

  “他是什么人?我是说他做什么事?他人呢?在香港吗?”

  “他是飞行员,是中国最早的空军,就是抗日战争时和日本人在空中作战的军人,”许荻望着那张照片。“他不在香港——没有人知道他在那裹,生或死,因为妈味说资料上写着他失踪。”

  “失踪——我不明白。”梵尔轻轻自语。心中有一波又一波海浪在翻腾,莫名的狂热。

  “听说他一次出任务没有回来,从此没有消息。而军方也没有得到飞机被击落的情报,不能证实他是否阵亡。”

  “后来呢?”她再问。这个人就是在她眼中出现的影像,她能肯定。这么奇妙神秘的联系,她不能不紧张?

  “还有后来吗?”许荻淡淡一笑。“大家都当他死亡,事实上,他没有再出现过。”

  “你那——阿姨呢?”

  “是妈咪的阿姨,我大概要叫姨婆,”许荻说:“她也过身。”

  “好了,梵尔,别让四十多年前的事太烦搔你,那太遥远了。”伟克抢过照相本,用力合起来。

  “一点关系也没有。”

  “他那连眼镜的帽子是军帽?”她不放弃。“是飞行帽。”许荻说:“没看过二次大战的电影吗?那时飞行员都戴那种帽子。”

  他默默思索了一阵,几次出现她眼前影像中那男人的确是戴这种“飞行员帽子”,但她不能肯定是否与照片中的同一人,一张泛黄的旧照片无法和电光火石中的影像重叠。

  “我见过——那样的人。”她说。一说出来立刻后悔,即使她说出自己的三次经历,他们恐怕也不会相信。

  “什么地方?什么时候?现实或梦境?”伟克显得啼笑皆非。

  “我——不知道!”她把话咽回去。“只有一种很深刻的印象。”

  “是。我明白了。”伟克跳起来,在茶几下翻找一阵。“许荻,你家有没有消闲的中文周刊?我知道梵尔在说什么!”

  “消闲中文周刊?”许荻想一想。“等着,我就回来。”来回不到两分钟,他拿着两本明星做封面的杂志进来。

  “是不是这些?”他交给伟克。

  伟克一言不发的迅速翻着,找着,最后停在一页,面露喜色对着她。

  “看。这是否就是令你印象深刻的画面?”他指着那一页。梵尔看见一个颇英俊的男人头戴飞行员帽穿着军装,旁边伴着的是个贤良淑德的温柔女子,是一个香烟的广告。

  的确是,是那样的帽子,那样的军服,但肯定,在她眼前出现的影像——或该幻象却绝对不是广告上这男人,这男人眉目清晰,幻象中一切只是影子。

  许荻伸头过来看一眼,笑起来。

  “周润发和吴倩莲,”他说:“很红的广告。”

  “也——许。”梵尔深深吸一口气,乐得有个下台阶的机会。“这广告拍得真美。”

  “你懂中文?看中文杂志?”许荻感意外。

  “至少可以写算得上通顺的文章。”她说。暂时抛开那些疑团。

  “真的?你怎么学的?在美国并无机会。”伟克十分羡慕。

  “母亲教的。在大学也选修,只要有兴趣,机会是自己找的。”

  “来香港后,我发誓学好中文,”伟克说:“现在开始,我们说中文,OK?”

  “我说国语。”梵尔字正腔圆。

  “那就说国语。”许荻也不差。

  “你不是广东人?”伟克勉强说着。

  “我的家族来自上海,”

  “叮”的一声,仿佛有人用小钟在梵尔脑子里敲一下。上海。

  “我母亲也是上海人。”伟克叫。“但上海话太难,说得不好像骂人。我听得懂。”

  “你呢?”许荻望着梵尔。

  “不。我不懂。我父亲是北方人。”她摇头,“但上海话好听,不是吴侬软语吗?”

  有个穿白衣制服的女佣人走出来向许荻低语一阵,他点头并打发她离开。

  “我们吃下午茶。”他站起来领着他们往外走,经过一个长廊,到一间阳光充沛的美丽玻璃屋中。

  玻璃屋连屋顶也都是玻璃,许多培植得非常茂盛,充满生命力的植物围绕四周。

  他们在白得发光的桌椅前坐下。绝对讲究的纯银餐具,上好的英国瓷器、茶具,又香又新鲜热辣的点心和咖啡。安排得妥妥当当。

  “你父母都不在,谁为你主持一切?”梵尔很好奇。“你们有最好的女管家。”

  许荻没有回答,玻璃屋的一端却慢慢走来一个女人。修长、斯文又古典,穿着米色旗袍,头发松松的在脑后挽个髻,脸露安祥微笑,看不出真实年龄,岁月却有在眼中留下智慧。

  “九姨婆。”许荻站起来,有点惊讶。

  梵尔和伟克下意识的跟着起立,九姨婆的衣着绝不豪华,却自有气势,令人心悦诚服的尊敬。九姨婆的视线一直停在梵尔睑上好久好久,久得令梵尔几乎想低下头去。

  “你们坐。”她轻声说:“我在楼上看见你们。”

  “欢迎你和我们一起。”许荻对她极亲热。“是你为我们预备的茶点。”

  “不介绍朋友给我?”她问,视线又停在梵尔脸上。

  “啊——看见你下楼开心得昏了。”许荻活泼起来。“任梵尔,傅伟克,我得朋友,九姨婆事妈咪最小的阿姨。”

  “你性任?”九姨婆对着梵尔。

  “是。”

  “我以前没见你来过。”

  “我住美国,最近调来香港工作。”梵尔回答。第—眼,她就喜欢这个看不出真实年龄的“姨婆”,无比的亲切,很想接近她。

  “是上海人吗?”她再问。

  “不。北方人。”梵尔笑。看来九姨婆对她的兴趣也不少。

  “多大年纪?”目不转睛。

  “二十七。”梵尔从容回答。一点也不觉唐突。或许这就叫缘。“就快二十八。”

  “你的母亲……你像她吗?她也是北方人?”问得很特别。

  “我像父亲。妈咪是青海人。”

  九姨婆眉心微蹙,然后就沉默下来。好像梵尔的回答令她不满意。
欢迎您访问浪漫一生言情小说阅读网,努力做最好的免费言情小说阅读网!

 
 



言情小说强烈推荐:古灵 简璎 寄秋 艾蜜莉 黎孅(黎奷) 金萱 忻彤 于晴 典心 凯琍 夙云 席绢 楼雨晴 余宛宛 蔡小雀 言情小说作家列表:A B C D E F G H I J K L M N O P Q R S T U V W X Y Z
第2页已经更新并由网友上传至浪漫一生言情小说阅读网、本书的文字、图片、评论等,都是由喜欢严沁的作品<<光年中的一瞬>>的网友FANS发表或上传并维护或收集自网络,属个人行为,与本站立场无关,阅读更多小说请返回浪漫一生言情小说阅读网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