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妒忌?不吃醋?米雪儿曾舆他同居多时。”
“我知道。他已告诉我。”梵尔神色自若。“他是否还去南非探那华侨女孩?”
何令玉呆怔一下,梵尔的态度出乎她意料之外,没有女人能这么大方。
“你不介意他与其他女人来往?”
“这很可笑,为什么介意?他若爱我,别的女人抢不走。他若不爱,谁也留不住他。”
何令玉的脸色变得发灰。
“米雪儿说——他去跟她说再见。她在电话里哭得很厉害,她爱少宁。”
梵尔不出声,神色更是自然。
“为什么你一定要他?好看的男人多的是,有钱的更多。”何令玉说。
“那么请问,你为何要嫁许菲而不是任何其他一个?有道理讲吗?”
“你在破坏别人,你伤害米雪儿。”何令玉悻悻的。根本强辞夺理。
“米雪儿着你来找我?”梵尔问。
“我——看不过眼,”何令玉的话全无说服力。“大家都是女人。”
梵尔忍不住笑。这个何令玉怎么天真的如此这般?她的神态言语,谁能看得透她心意。“请你对少宁说,”她说:“若伤害,是少宁和米雪儿之间的事,与我无关。”
“是你抢走少宁。”何令玉说。
“抢?”梵尔又笑。“你认为我有这能力?感情是双方,是相互的¨谁将得了?”
“你没出现——一切都好好的。”何令玉大口大口透着气。“你可知道,以前——他曾经狂热的追求过我。” “你为什么不嫁他?”
“我不能忍受他的花心,他有那么多女朋友,我不能忍受。”何令玉歇斯底里的。
梵尔静静的望着这情绪已不受控制的女人,她难道一直都爱着少宁?立刻,一种极不舒眼的感觉涌到心里。
“告诉我这些事,你想我怎么做?”
“你——”何令玉仿佛不能置信。“你可以——退出吗?”
梵尔吸一口气,她几乎要可怜这女人了。
“我若退出,能有什么帮助。”
“有,一定有,有很大的帮助。”何令五现出喜色。“米雪儿不会伤心,至少。”
“你呢?”梵尔紧盯着她看。
“我?!”何令玉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抚着胸口。“我只是帮忙,真的,只是帮忙。”
梵尔眉心微蹙,几乎思问她懂得感情吗?思一想,忍住了。不必与她说这么多,她到底怀着其么鬼胎还没弄清楚。
“我考虑。”
“考虑?你真的会考虑?不骗人?”
“我考虑的是自己的感情,”梵尔淡淡说:“如果我放得下他,我自然会退出。”
“放不下呢?”她迫问。
“抱歉。”梵尔这次真的转身离开。
“任梵尔,等一等,”何令玉迫上来。“你必须放手,这事由不得你。”
“为什么?”
“因为——”何令玉眼中奇异的一闪。“因为米雪儿已有了身孕。”
梵尔这次呆住了,这么可笑又老土,却有绝对是理由的理由。
“真的?”她轻声问。
“她告诉我的。”何今五挺一挺胸。
沉默了十秒钟。
“我会考虑。”梵尔大步走进大厦。
何令玉没有再追来,她的话已说完,她的目的也达到。梵尔并不震惊也不意外,现代社会这是寻常事。她只是想不通,为什么少宁这么不小心?
她会为这事退出吗?
退出,表示永远离开他,再没有生生世世的允诺,两人之间再不见面,再无半点关系,互相视作陌路——想到这裹,她的心忍不住的扭曲,疼痛起来,痛得她弯下腰;靠在墙上,仍不能减轻痛楚。那是真真正正,清清楚楚的痛,就像心被尖刀一刀一刀的刺着,血慢慢滴下来,连声音都清晰可闻。
她无法控制的呻吟着,靠在墙上的身体慢慢的沿着墙滑倒地上,冷汗大滴大滴的往下流,一生中从未如此疼痛过。
她只不过这么想,根本没有真的实现,已痛得死去活来,不不不——想都不能想,她不可能退出,不会退出,不能退出,她那样深爱他,那是用生命,用灵魂在爱,好像千百年前已开始,直到千百年后。
深深,深深吸一口气,把退出的想法扔到天边。再慢慢站直身体,抹掉冷汗,镜中一张苍白又陌生的脸,失神的大眼睛,而且——怎么她会换了件墨绿色丝绒长裙?哪来的裙子?她从来不曾拥有过。
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她发现自己依然靠在墙上,身上的衣服已变回原来的,没有镜子,没有黑绿色长裙,那种难以忍耐的痛楚也变得似真似幻。
发生了什么事?有一阵子的茫然,才想起何令玉刚才的相逼。但刚才——又是幻觉?
从来未曾发生过的事,为什么近一年来幻觉那么多?她甚至不是爱幻想的人。
求教心理医生。
“你的情形很特别,很难解释。”心理医生温和的,缓慢的说:“是不是你幼年看过什么电影?小说?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我并不那么相信前世的记忆,世界上这样的例子并不多见,也没人能真正证实。”
“有书上说用催眠术可令人回到前世。”
“那是电影或小说。”医生笑。“我们相信科学,一切都要有依据,有证明才行。”
“但是在上海的情形怎么解释?那“慕尔鸣路”十七号的房子。”她说。
医生沉默一下。
“会不会是一种很难解释的巧合?”
这个理由不能让梵尔满意,心中疑惑反而更多。她的事,大概世上无人能解。
回到公司,看见许荻留下的口讯;下班时他会来见地,期望能共晋晚餐。
梵尔为难也烦恼。不能拒绝他,更不能接受他,否则误会更深,情况可能更莫名其妙。
只能向伟克求救。
“要我怎样帮你呢?”伟克叹息。“顶多来陪你,做其最不识相的大灯炮。我已不只一次的向许荻暗示,他完全不理。”
“不懂他,他明明知道一切。”她叹息。
下班时,许荻果然来了,她不想外出,只能带他回家,好在伟克十分够义气,早已等在那儿。
“嗨!”伟克装着巧遇。“许荻也来了,我正想把菲佣烧的晚餐搬下来梵尔家,一个人进餐太寂寞。”
“女朋友呢?”梵尔开始有了笑容。
“回家陪母亲哦。”伟克拍着许荻的肩。
“你不是预知我的菲佣做了好菜吧?”
“九姨婆——让我来的。”许荻说。
他的神色很不开朗,千万件心事压在胸口般,给人一种不快乐的感觉。
“九姨婆?!”梵尔感到意外。
“她下楼问我,为什么你不再去我家。”许荻望着她。
“你并没有邀请我。”她笑。
“你会去吗?”许荻目不转睛。
“周末的中午或下午。”她想也不想。她知道,那个时候少宁已在回程的飞机上,不可能打电话给她。
“中午我来接你——你们。”许荻看伟克,说得勉强。
“不要把我算上,周末有约。”伟克立刻大声说:“出海打鱼,玩风帆。”
“其实——是九姨婆要见你。”许荻像在解释什么。“而且——周末他们不在。”
“他们——”伟克问。
“大哥和大嫂,今天他们飞去新加坡。”
梵尔没说话。能不见何令玉,当然是上上大吉的事。她怕她胡缠。
电话裹,她并没有把这约会告诉少宁,她不是凡事投诉的女人,甚至她没说何令玉的纠缠。她不想在旅途上给他压力。
周末,十—点半,许荻到来接她。她心情极好,不因九姨婆这奇怪的约会——她实在想不通她为什么会约自己。而是明天一早少宁就回到香港,阔别半月,他们又可见面。
想到能见到他,拥着他,心头就发热,那是心灵深处发出的喜悦,能产生光和热。
又坐在许家的小客厅中,静谧如故,只是没见九姨婆。
“我们吃午餐。九姨婆会在下午茶时见你,她喜欢在玻璃长廊上看到你。”许荻说。
“又是意大利菜?”她故作轻松。
“不。地道上海菜。”许荻微笑。“我用爸爸名义请“上海总会”的大厨来做的。”
“只做我们的午餐?”她惊讶。
“难得一次,”许荻今天看来开朗多了,也许在自己家中,“我想把世界上一切最好的带给你。”
“不必对我这么好,我只是普通女人。”
“我喜欢并乐意这么做。”他很固执。
很想更直接、更清楚的说明她与少宁的亲密关系,看他的神色,又说不出口。
近来,很少看见他这么宽容。
梵尔果然吃了一顿精致美味的上海菜,即使在上海,怕也吃不到这么好的食物,就连一碟最普通的炒百叶,也清爽可口,与其他地方的不能同日而语。
“真是不同凡响,”她由衷的赞美。“大概是香港最顶尖的上海师傅。”
“不是“大概”,是肯定。”许荻说得稚气。像个急于表功的孩子。、 “九姨婆也吃同样的菜。”
“不。师傅替她做斋菜素食,长年如此,她对食很挑剔。”
“这才是享受人生。”她说。
“你喜欢的话,我也可以替你安排,让他们替你送到家裹。”
“不不不不不!”她一连说了五个“不”字。“我对食物不挑剔,很随便,真的。”
“我让师傅出来,你们见见面。”许荻吩咐女佣。不到两分钟,一位年约六十许,红光满面,微胖的男人满面笑容的走出来。
“我是林德才,小姐——”师傅走到梵尔面前,笑容在一刹那间冻住,像个面具般的挂在脸上。
“林师傅。”许荻轻轻提醒。
“啊——小姐贵姓。”林师傅仿佛从梦中醒转,面色改变得十分明显。
“我是任梵尔,”她温文尔稚的笑着。这个师傅怎么见着她就失态呢?“真是太荣幸能吃到你的美味食物。”
“能替任小姐服务是我的光荣,”林师傅一时之间还回不了神。“任小姐——上海人?”
“不,不是。”她笑。
“对不起。”林师傅看许荻一眼。“二少爷,没有事我回上海总会了。”
“好。”许荻站起来,他很有礼貌。“有什么事我让管家通知你。”
“谢谢二少爷。”林师傅退下。临走之前,还神色奇异的偷偷打量梵尔。
许荻很敏感,也把这事看在眼裹。他没表示什么,神色却不怎么好。
梵尔总是大方爽朗,她并不介意,她想,林师傅一定把她当成许荻的女朋友,将来许家大屋的二少奶,所以才多打量几眼。
她的善心把每个人的行为动作当作善良。
“贼骨头。”许荻忍不住低声骂。
梵尔只淡然一笑。
“林师傅是上海名厨?”她搭讪。
“他爸爸是上海名厨,他只是家学渊源,妈妈说,他手艺不及他父亲。”
“不能想像林老师傅是怎样的高明绝顶。”
“我们这代都没吃过,没人知道。”许荻忽然想起什么。“林师傅脾气很怪,他不喜欢的人,绝对不替他做菜。”
“艺术家脾气。”她笑。
“很奇怪——他不喜欢少宁,”许荻说:“我只是在说一个事实,不是攻击谁。但是少宁对他却很好。”
“有这样的事?”她笑。“大概大脑电波频率不对。”
“他见到少宁就板起脸,我问他为什么,他也不知道,说不出原因。”
“老年人的偏见。”她不以为意。
午餐后,他们在偏听聊了一阵,移师玻璃阳光室,才坐定,就看见一身米白的九姨婆全身会发光似的慢慢走来。
“九姨婆提早下楼,”许荻压低声音,很自然的站起来。“为你。”
梵尔也情不自禁的站起来,对九姨婆,她觉得亲切得不得了,好像好熟的朋友——虽然她们没见见过几次。
来到面前,九姨婆的视线长长久久的停在梵尔睑上,想看穿看透她似的。
“你——真的姓任?”她问得奇怪又突然。
“是。九姨婆,”她下意识的伸手扶她,她轻轻的推开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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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不喝。我会苦苦哀求,请她别让我喝。”他说得认真而坚决。“忘了你,我不再是个完整的人。 ”
心裹又有着奇异的响应,她听过类似如此的话吗?一定。她有似曾相识之感。
“不要说傻话,”她从他怀里坐直。“少宁,这些日子你变了,不再是以前的你。”
“是吗?我不觉得,只是紧张你,害怕你会从身边消失—样。”
“你不是这么没有信心的人。”
“不知道。”他有些茫然皱眉。“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就是有失去你的恐惧。”
“答应你,—生—世陪你。”
“不是一生一世,是生生世世。”
“生生世世。”她小声的念一遍。
这是一个承诺,生生世世。
飞机抵达香港,他们坐的士过海,她先送他回家。
“休息一夜,明天整理些衣物,搬来我家。最好把公寓退掉。”
“不行。公司出钱租的。”
“要现钱,或干脆不做,”他总是这么说:“绝对养得起你。”
“现阶段——我不要人养,工作也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
“顽固。是我养,不是别人,”他抓住她肩膀。“望着我,是我,少宁。”
她凝望他半晌。
“我爱你,却要求保留自己,”她说得特别、“若无自己,我们融成—个,我怎么再有能力爱你?”
他迎接着她视线,好久好久。
“能不答应你吗?你用这样的理由。”
“你也好好休息。明天还有最后一天假,我们要好好利用。”
“一言为定。”他开心离开。
梵尔回家立刻冲凉,把自己从头到脚清洗一次,洗去这两星期的仆仆风尘和疲劳。她打算到伟克家吃免费晚餐。他那个钟点工人做的菜很不错。然后回家大睡一觉。
穿着浴袍,她愉快的吹干头发。这个时候,门铃响起。伟克?或是去而复返,舍不得离开的少宁?或是忧闷个乐的许荻?
门开处,她意外又吃惊,站在那儿的居然是那艳丽的妇人何令玉——许荻的大嫂。
“嗨——许太太,”她不安的是未干的头发和身上的浴袍。“你找我?”
何令玉眼中闪遇一抹凌厉。
“少宁在吗?”直接了当的问。
“少宁?他在他家,怎会在我这儿?”
“你们不是结伴旅行吗?他怎不可能在你这儿?”何令玉冷笑。
梵尔一怔,怎么用这样的语气和态度?
“他已回家。”她仍保持着笑容,这是看在许荻面上。
“你们——真是一起旅行?”何令玉脸色大变。“只他跟你?”
梵尔坦然点头,爱情使一切光明正大,没有任何见不得人之处。
“他——没有跟我讲。”何令玉恨恨的。
“请去问他,我不知道。”梵尔吸口气。
“我能进来吗?”说完也不等梵尔回答,她推开门大步走进来,一屁股坐下。“你们到哪里去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