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机场,嘉芙又看见伟杰,他跟着家镇一起来接机.
他拥着嘉芙,一脸的深情,她尴尬极了.
“我订了地方烛光晚餐,不能拒绝.”伟杰有孩子气的霸道.
“我是否应该先回家?还有行李.”嘉芙说.
“你不觉得目前我是最重要的?”他盯着她看.
家镇拥着看来心满意足的宁儿先一步,他看来神采飞扬.
“我帮不了你,杰仔,自己努力.”他笑.
“我已经尽了一切力量,是不是?”伟杰向嘉芙摊开双手.
“看来我只好跟你走.”她笑.
她大方坦然,他以为大有进步.
“最好一辈子都跟我走.”
“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的确,”他带她去停车场,“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这么熟的话,谁说的?”
“国父孙中山先生的遗嘱.”
车驶过海底隧道时,被困在车龙里.
“治邦呢?见过他吗?”她问.想起他,心中有抹温馨,她已当他是哥哥.
“现在才发觉,他重色轻友.”伟杰夸张提高声音.“下了班就不见人影,除了辅警当值外,全陪那个梁皓白,陪我打一次球也不肯.”
“梁皓白.”嘉芙忍不住笑.
“我始终觉得那女子并不适合治邦,不知他错了哪一条筋,全无道理.”
“爱情不需要道理.”
“不要再鼓励他,他他已经烧到七八千度,就怕他烧坏脑.”
“你对梁皓白有偏见.”
“不是偏见,可惜八字犯冲.”他说:“女人若不能活色生香,也该亲切自然,她两样都不是:身上仿佛有角.”
“角?!又不会剌痛你.”
“我担心阿邦痛,感情上他比较傻,我的意思是他对爱情有太多幻想.”
“他是成年人.”
“但爱情观有如幼稚园学生.上次他对美国那女人一见钟情,我就不认同.”
她低头笑.只会说人家不会想自己,伟杰对她的一厢情愿不也一样?
她不是不喜欢伟杰,但──这么快,这么急进,这么不顾一切──她有莫名的担心和害怕,也不明白为什么.
伟杰无疑条件好,人也好,现在要找这样的男人也很不容易.只是他们之间缺少一点共鸣,往往他滔滔不绝,她只能说是或不是,找不出什么值得讲的话题.
与治邦就不同,一切自自然然,虽然认识间差不多,感觉就是不同.或者就是“有心”与“无心”的问题,治邦待她如妹妹,没有打正旗帜追她.她也就没有压力. 也许伟杰还需要一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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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错过缘份
嘉芙再回到办公室,一切如常,只有家镇对她的态度明显好了更多.
“宁儿赞你,很喜欢你.”他说.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她说.
“此话怎解?”
“莫太对你没安全感.”嘉芙的个性就是直话直说.“她担忧会失去你.”
“永远不可能,”他说得斩钉截铁.“我们的婚姻必然一生一世.”
“或者该说她不能完全、绝对地拥有你.”她修正语气.
他皱眉,令人不解地皱眉.“她真的这样说?”
“她跟我说了一段往事,一个你的旧女同学.”她望着他.
“宁儿真是信任你.”他摇头笑.“她甚至从未跟我提过这件事.”
“那位旧女同学的事很影响她.”
“真傻,真是傻女孩.”家镇喃喃自语,颇动容.“无论如何,非常感谢你告诉我,我会想办法补救.”
“其实莫太是很好、很善良的女人.”
“当然,否则我怎会娶她?”他笑.
这天宁儿在家,收到了九十九朵玫瑰,全是鲜艳的红色,有如血色.
她看看签名卡,开心地笑起来.“家镇.”她情不自禁.
家镇一向以事业为重,并非浪漫的人,他当然送过花给宁儿,但那是在被“提醒”,或“要求”下送的.也许是出身普通人家又或者个性问题,他从不主动“浪漫”.并非说送花就是浪漫,但对宁儿来说,这是天大的惊喜.天真的她立刻打电话给母亲.
“妈咪,家镇送我九十九朵玫瑰.”
“很好啊!他真是个好女婿.”
“他从没这么做过,这是第一次.”
“你开心就好.”
“你怎么好像在敷衍我,没有诚意.”
“宁儿,我在学京戏身段,有师傅在,”母亲笑.“周末和家镇一起回来吃饭.”
但是宁儿这股兴奋一定要发泄,一定要找人分享,母亲没空,想来想去她只好打电话给嘉芙.
“莫太?”嘉芙颇意外.
“你知不知道,他送我九十九朵玫块.”宁儿的声音中有无比的喜悦.
嘉芙又是呆怔一下,这不像家镇的作风.不过人家夫妻间的事,也不是她这外人能了解的.
“他定是欢迎你回家.”
“也许是,他进步了.”宁儿开心得翻倒.“以前他不喜欢这一套,说是浪费.”
“浪漫和浪费只差一个字.”
“浪漫?”宁儿笑得开心.“真的,我是有浪漫的感觉,很开心.”
“你也可以为他添一点浪漫.”
“怎么做?你教我.”
“譬如说亲手为他预备一次烛光晚餐,”嘉芙笑着说.“给他个惊喜.”
“甚么时候?”
“今夜.当然最好在今夜.”到底年轻,嘉芙也兴奋.
“但是做甚么?我甚么都不懂.”
“最简单的,让你的管家教你,譬如说煲一个靓汤.”
“好,好,就这么决定.”宁儿说:“你真好,嘉芙.”
这原是很简很普通的事,宁儿却如获至宝,她是生活在象牙塔里的人.
嘉芙快下班的时候,好久没见的治邦出现.
“好多话要跟你说,”他一脸孔的喜悦与陶醉.“下班后一起走.”
嘉芙毫不犹豫就点头.治邦约她就像嘉麒约她,是理所当然的.
两个人坐在置地广场地下的咖啡座.
“皓白真可爱,”治邦坦率地说.他的感觉对着嘉芙是不必保留的.“她已经接受我的单独约会,我们吃了两次晚餐.”
“恭喜.”她笑.
“别只恭喜,还要祝福,祝福我们俩可以开花结果.”
“这四个字好老土,开花结果,好像古老十八代.”
“愈新潮的事物愈短暂,不如古老来得天长地久.”
“你讲究天长地久?”她望着他,很意外,他是从外国回来的现代年轻人哦.
“是.感情还是传统的好.”他眼中有向住的神色.“一个温暖的家,一对相爱的男女,和他们可爱的孩子,一生一世,从年轻到老,这是最浪漫的事.”
她的视线凝定,再也移不开,怎么他说的话就像她人中所想?一对相爱的男女和他们可爱的孩子,经过岁月,相爱弥坚,一生一世直到永远.一刹那间,她的心灵有了重大的震动,她终于找到这么一个同心同意的男人,只是──她用力摔一摔头,这个男人是治邦,梁皓白的男朋友,一个如哥哥般的人物.
她呆在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发甚么呆?我说得不对?”他拍拍她手.
“不,不,”她深深吸一口气,平抑胸膛中的翻腾.“我不知道──”
“想想看,”他眼中闪出动人光采.“夏天我们一起游泳,冬天我们在火炉边的地毯上背靠着背谈话,看书,我们互相疼惜,互相关怀,相扶相助直到老去.皓白是我心目中的理想对象,我们万分合得来.”
“那么除了恭喜,祝福之外,还必须说,天地那么大,竟被你们找到了对方.”嘉芙说.
“是,我也认为我运气好,”治邦感叹.“皓白纯良可爱,除了有点小姐脾气之外,一切都好,都合我心意.”
“预备立刻结婚?”
“我肯她也不肯,她还年轻,还有她努力的目标,我要帮助她.”
她望着他,对他的感觉──或者是印象,也不对,很难找出一个适合的词句,反正他在她心里已不同了,他竟是一个和她在感情上有相同要求和理想的男人.
“怎么你今天这样沉默,怎么不说话?难道不同意我讲的?”
“羡慕得五体投地,差不多妒忌了,”她摇摇头.“你说得太理想,像童话故事.”
“对,现代已无童话女主角,好不容易被我找到一个,我必捉紧不放.”他做一个捉紧的手势.“我真快乐.”
而对这样快乐的人她真的无话可说,心中竟有丝能觉察的妒意.
咦?!她真的妒忌?
挥开这丝妒意,她强打精神应付他,竟觉得甚至找不回十几分钟前的那种自然、亲切,那种兄妹情.
“替不替我高兴?”他是个粗心大意的男人.
“高兴.”
“替不替我加油?”
“怎么加油?我帮不了忙.”
“帮我一起开心,”他天真地说.“你知不知道,想到梁皓白三个字我连呼吸都会紧缩.”
她想起伟杰说他对爱情有太多幻想,这是不是幻想?她不知.
“啊──忘了杰仔,”他拍拍脑袋.“你们进展得怎样?”
“我们只是朋友.”她淡淡地说.
“只是朋友?不可能,杰仔为你付出了全部,我知道.”
“不论他付出多少,我的感觉上大家目前只是朋友,我坚持.”
这次轮到治邦发呆,不能置信地望着嘉芙.
“你会令他伤心.”
“没可能到那种程度.”她肯定.
“不──”他开始真正担心他的朋友、兄弟.“你们谈过这个问题吗?”
“没有必要,只为根本不是问题.”
“嘉芙──”他惊讶.“我以为你们──”
“不能以为,要看事实,”她笑起来.“不是任何一个男人追我,我都接受.”
“他不是任何一个男人,他是杰仔.”
“我知道他很好,无论哪一方面的条件都好,可是──”她思索一下.“我要求的不是条件,还有其他.”
他望着她,像她刚才一样呆呆的说不出话,傻了一般.
“我用我的方法处理自己的事,”她说:“你也许不认同,但那就是我.”
他讶异得有些不能置信.“你是嘉芙吗?好像变了个人.”
“我一直是这样,只是你未曾真正认识我.”
“我是否真正认你不是最重要的事,重要的是杰仔,我立刻要他来?”他取电话欲拨.
“不──请勿这么做,”她温婉地道.“有些事不能强求,我喜欢顺其自然.”
“你不接受杰仔?”
“我没这么说,”她吸一口气,不想再跟他说这件事.“不目前说这一切还是言之过早.”
“我明白了,”他恍然地透口气.“你是慢热的人,我要他加把劲.”
“他已经够努力,请勿给他压力.”她笑.
“你还是很关心他的.”
“当然.他是朋友,”她说:“不像你和皓白已是情侣.”
他欣然而笑,对“情侣”两个字很受落.
“皓白呢?为甚么今天不陪你?”
“她要练习,晚上还要与美国来的亲戚吃饭,”他体贴地说.“要她陪我是强人所难,我不做这样的事.”
“皓白真幸福.”嘉芙忍不住说.
“如果接受杰仔,你也一样.”治邦答道.
“各人对幸福的定义和要求不同,不能一概而论.”
“你这么执着,”他摇头.“看走了眼.”
除了律师楼工作外,有一半时间嘉芙是属于学校的.
她原想去找教授谈一点功课上的事,但教授不在,却有一位女士坐在办公室里.这女士大约三十出头,气质十分好,有极好的皮肤,穿一套浅灰套装,一对深灰珠耳环,
“对不起,我找郑教授.”嘉芙歉然.
“我是他妹妹,他还没回来.”那女士有明亮声音.
莫名其妙地,嘉芙立刻喜欢了她.很少看到这么悦目的女性,高而苗条、正派、干净、眼光中带来一丝说不出的威严,是女人中少有的.
“郑小姐,”嘉芙说:“我是张嘉芙,教授的学生,或者──我明天再来,请转告.”
“好,我会.”姓郑的女子点点头.
“你──很出色,”嘉芙只想到这两个字.“很少女人像你.”
那女士摇头微笑,露出整齐的健康牙齿.“谢谢.”
嘉芙预备转身离开.
“我也要走了,”那女士站起来.“要赶时间,一起走吧.”
嘉芙欢喜地走到郑教授妹妹──那女士旁边,嘉芙最欣赏她那股隐隐透出的自信.
“你和郑教授不住在一起?”她问.
“不.哥哥有嫂嫂和孩子,”郑女士淡淡答.“我是顺道来看看他的.”
顺道?她有私家车?
“我该是你的师姐,”郑女士仿佛看得穿她的心意.“你也是法律的,是不是?”
“是,是,”嘉芙极兴奋.有这样出色的师姐,实在荣幸.“你──”
“我是郑之伦,毕业很久了,不过一直在英国,”她介绍自己.“最近一年才回来工作总算定了下来.”
难怪.她身上还有一股欧陆味道.
“你说‘定下来’可是指在香港工作?那么香港必有多位出色的女律师了.”
郑之伦望着她笑,不置可否.
“有车吗?”嘉芙问.
奇怪,平日她不是那么主动多话的人,但对着之伦,她像面对一个宝贵的矿洞,想深入发淈.
“没车.刚才朋友送我来,还以为可跟哥哥一起走.你呢?”之伦一派处之泰然状.
“有.哥哥的二手日本车.”嘉芙十分高兴:“我以荣幸地送你一程.”
之伦立刻感受到嘉芙对她特殊的仰慕和喜爱,她对这年轻的漂亮女孩也有好感,两人竟这么一拍即合的成了朋友.
嘉芙送之伦到渣甸山的家,是幢新型大厦.
“我住五楼A,这是我的名片.”之伦主动地递给嘉芙:“想见我时可以上来.”
“方便吗?”
“我一个人住.”之伦下车,挥挥手,潇洒地走进大厦.
我一个人住,嘉芙为这几个字赞叹.现代有型有格,有真材实学,有本事的女士能大大声这么说“我一个人住”的人并不多.社会发展畸形,男与女之间的关系复杂,能有资格讲这句话的女子的确太少,太少.有的女人讲了你也不信.但之伦,她就是那种人,有风骨,有傲气又有本事的人.
嘉芙以得到这样一个朋友为荣,只为之伦,不因她是郑教授的妹妹.
她把这件事告诉了治邦.
对了.不知道甚么时候开始,嘉芙与治邦就常常约在一起午餐了.也许办公室近,或者治邦有很多关于皓白的事要告诉她,反正他们常常在午餐时见面.
“还没去拜访过那位郑女士?”治邦在讲够了皓白所有事之后,为表关心地问一句.
“没有藉口.”
“她能开口邀请,你就不需藉口.”治邦说:“从来没见过你那么崇拜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