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浪做事永不考虑后果。”他说。
她想一想,笑起来。
“我们是不是替别人考虑得太多,而忽略了自己?”她握住他的手!
“一语惊醒梦中人!”他也笑。“你还有什么工作要做完才能离开?”
“有半篇新闻稿!”她指指桌上。
“那么快做。”他放开她的手。“这办公室太大,我没有安全感。”
“什么意思?”她抓起笔问。
“如果我吻你,是不是有人会干涉?”他笑。
“你这家伙!”她在他脸上重重的吻了一下!
执笔疾书,她很快的就把稿子写好,她的工作能力一直的很强的。
“可以走了!”她把新闻稿交给一位同事。“我们有整个晚上的时间在一起。”
他很自然的拥着她,一起往外走。
先是碰到春风满面的史蒂拉,她招呼了一声,史蒂拉说正在等江浪。然后,又碰到一个外国人。
“何,”那洋人叫。“下班了?”
征世不起劲的看看他,耸耸肩。
“是。”她说。
然后,和庄岩大步而去,甚至不分绍庄岩和他认识。
“他是谁?”庄岩问。“好象很不友善。”
“他嫌你走得早?”庄岩再问。
“他看你不顺眼。”她哈哈大笑。
这就是史蒂拉口中对征世耿耿于怀的人吧?
庄岩摇摇头,当然懂了。
“你有什么节目?”她问。
“今天不用你弄晚餐。”他笑,“也不出去吃,我弄。”
“你?你连烧开水也不会。”鲍不信。
“现在有自动煮水瓶,还用烧开水吗?”他上车。每次坐在她那部二手货的保时捷里,饱总觉得老是伸不直。“这次回去跟妈妈学了一招。”
“你回瑞士见她们了,是不?”她说。
他去跟母亲学了一招,那表示他和母亲之间的关系已经变好了,是不是?
“当然是要见见他们。”他说得很稚气。“我这次发觉,原来和他们相处并不是一件什么难事。”
“你以前太偏激。”她摇头。
“是以前太天真,没长大。”他看她。“我也发现了另一件事,男人也因女人而成长、成熟。”
“你是说恋爱?”她看他!
“女人因恋爱,男人因女人!”他肯定的说。
她又看他一眼。
她在开车,她故意不让他开的,因为他才刚回来,就算睡了十五小时,也未必清醒。这是她的体贴。
“没想到你这独身主义者还有这么精辟的见解。”她说。
“因为认识了你。”他捏一捏她手臂。“松了。这一阵子没有运动?”
“天都凉了,少游泳,温水,而且最逅忙。”她说:“大多数的时候还要陪你。”
“陪我?”他笑。很幸福的笑容。
“否认不了。”她打他:“虽然有时江浪也在,可是我是为你而来,不是吗?”
他思索办晌,突然说:“你告诉我,结婚到底是怎么回事?”
“叫我怎么说?我也没试过!”她笑。
“是一男一女恋爱成熟。然后,任在一间屋子里,过着互相适应或不适应的生活。”他慢慢的说:“就是这么相对到老?到死?”
“不是吧!”她怀疑的皱眉。“若婚姻只是这样,岂不是很可怕?”
“那你以为婚姻该怎样?”他盯着她看!
她渐渐变得严肃,变得认真。
“是两个相爱的人,厮守在一起,过一种他们共同希望和向往的生活。”她说:“到目前为止,我只是想到这么多!”
“那么你心目中的婚姻要比我想的好得多。”他透一口气。
“你为什么会那样想?又是适应与不适应,还要相对到老,到死?”她问。
“我也不知道,大多数的婚姻都如此。”他说:“看了令人很不开心!”
“所以你要独身?”她问。
“当然有一点影响。”他点点头。“我宁愿一个人寂寞,也不愿两个人悲哀。”
“这是实话,可是——两个人也未必悲哀,”她笑:“因为要看是怎样的结合。”
“如果是江浪和史蒂拉呢?”他说。
她呆愣一下,却很快的说:“怎么不说如果是我和你?”
“说别人没有这么大的心理负担啊!”他说。
“不要再说别人。”她摇摇头。“我觉得如果是我和你——至少在目前,我是很有信心的。”
“目前?”他问。
“目前。”她肯定的。“我看不到太远的,‘到老到死’那是很可怕的,对不对?”她笑。“想得太多、太远,会对所有的事失去兴致和信心。”
他想了一阵,当汽车从浅水湾转进石澳时,他突然抓住她的手,紧紧的。
“我们只看目前,你——同意吗?”他凝望着她!
她默默的看他一眼,很深、很沉的一眼,她没有回答,汽车却直驶家门。
她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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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夜深了,在石澳,庄岩的卧室里。
卧室里的冷气关了,落地窗半开着,看得见外面的天空。没有月影,没有星光,微微光亮来自征世指缝中的香烟。
征世躺在床上,倚偎在庄岩的身边。白色床单遮着她和庄岩赤裸的身体,他们都沉默着。
一切似乎都在极自然又和谐的气氛下进行,就象每天清晨看见阳光;就象月影西斜,黑夜来临;就象海水潮落般那样自然。
谁也没有勉强谁,谁也不会埋怨谁,不但和谐,而且,看来他们还很愉快。
夏天已经过去了,四周的空气凉凉的,非常舒服。
征世的烟熄了,她把它扔掉。
她才微微移动,就引起了他的反应。他伸手拥紧她,似乎怕会失去她。
“能不能告诉我在想什么?”他在她耳边问。
“如果我说什么都没想,你信不信?”她低声说。
“信!我当然相信。”他稚气的笑了。“我也什么都没想,真的,脑子里好象容不下其他。”
她嫣然一笑。
“庄,今晚我不想回家了,我好累。”她说。
“当然。”他想也没想的。“啊,我们——是不是该讲一些其他的事?”
“其他什么事?”她不明白。
“好象——以后什么的。”他大概是脸红了。
“你想过以后吗?”她侧脸看他。
“没有。”他摇头。
“既然想也投想过的,又何必要现在讲?”她说。
“你说得对,但——”他真是稚气。“何,我总觉得有些不对。”
“没有不对,除非你后悔,你认为今夜我俩做错了!”她认真的。
“我不后悔,永不,”他连忙说:“而且——我不觉得是错,只认为——这样对你不公平。”
“没想到你是这么保守的。”她笑。“我爱你,有什么不公平呢?”
“何——”他叫。
“不过——”她悄悄的笑。“庄,想不到我们都是这么固执的人!”
“固执?”他呆楞一下。
“我不会躺上一个我所不爱的人的床。”她说。
他再拥紧她。
“以前对女人有成见——也没什么道理,”他傻傻的笑。“大概是我遇到太多不可爱的女人了!”
“其实女人可不可爱往往是因人而定”她说:“很多男人一定看我不顺眼。”
“那是白痴!”他说。
“高估你自己还是高估了我?”她笑。
“真话嘛!”他说。
经过了刚才,他有了一些改变,但——也说不出什么具体的,改变却是事实的。
“我很想休息,明天还要上班,可惜睡不着。”她摇摇头。又捶捶炕头。
“我很高兴是你的第一个男人!”他说。“真的。”
“你这样的男人还真介意这种事?”她意外。
“说不介意是假的。”他耸耸肩。
“我想我并不真正了解男人!”她笑。
“那不要紧,了解我就够了!”他吻她。
“我很獭,不会试看去了解更多的人,”她笑。“了解一个人已经够辛苦了。”
“你辛苦?”他问。
“因为你很难被人了解,”她还是笑。“不知道是深奥?或是稚气?”
“怎么说又深奥?又稚气?”他不懂。
“深奥——当然不是短时间可以了解的,”她慢慢说:“稚气——就是你根本还没定型,你自己不停的在变,我自然无从捉摸了!”
他想了一阵,微笑。
“我想我是一半一半。”他说。
“又深奥又稚气?”她问。
“在某些事情上,我是深奥的,好象做生意,好象闯事业,”他说:“但另一方面,我是幼稚的,象感情。”
“中和一下不就行了!”她不在意的。
“你帮我中和。”他说。
“当然,除了我还能有谁?”她眨眨眼,“除了饿之外你还能有另外的女孩子?”
“不能也不会。”他肯定的。
“我可以容忍你不要我,但是不能容忍另一个女孩!”她说得一本正经。
“我不明白,这很矛盾。”他说。
“你不要我,那是因为你的独身主义,”她慢慢说:“你有另一个女孩,却会使我嫉妒!”
“你是会嫉妒的人吗?”他问。很意外似的。
“当然,我是女人,而且我爱你。”她拥住他。
沉默了一阵,非常温馨、甜蜜的沉默。
“我倒真想看看你嫉妒的样子是怎样的!”他打趣。
“我会杀人的!”她夸张。
“我想起了珍芳达!”他笑。“拿起了刀和枪,杀气腾腾的很可怕。”
“要不要试试?”她问。
“这种事能说试就试吗?”他笑起来。“得先找一个完全吸引我的女人才行!”
“明天开始你可以去找!”她说。
“不行,不行,我是个怕麻烦的人,”他摇头;“我已经找到一个,已经满足了!”
她仰望他一阵,轻叹一声。”
“我觉得很快乐,很幸福。”她说。
“快乐,幸福也要叹气?”他笑。
“只怕来得太快,太突然,这幸福会不长!”她说。也把自己吓了一跳。
“怎么这样说?”他呆楞一下。
人也突然半撑着坐起来。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她失措的。“我只是突然想起来,就这么说了出来。”
“不许说这些,这是不可能的。”他叫。
“好,我不再说。”她摔——摔头,想把那念头摔掉。“对不起,我令你不高兴。”
“不是不高兴,只是害怕,”他又躺下。“怎么会有这么古怪的念头呢?”
她想一想,是啊!怎么会有这么古怪的念头?
“庄,我想是我下意识受了你独身主义的影响。”她说。
“很抱歉。”他默然。
“其实——就算你独身也没关系啊!”她突然又开心起来。“我们可以找一个岛,一人住一半,你独身,象那一部武侠小说里的——”
“你看武侠小说?看得懂?”他问。
“不全懂,一部分啦,”她笑。“我是看了小说改拍成的电影。”
“那倒好,我们各占岛的一半,我为王,你为后,”他也稚气十足的,“我们去希腊吧!”
“又是希腊,人家的岛肯让给我们吗?”她笑。
他的笑容突然凝结在脸上。
“何!明天准备,我们去旅行!”他叫起来。
“旅行?那儿?”她兴奋的坐起来。
“我想想,我想想——”他也坐起来,床单滑落,两人都半裸着上身,谁也没察觉。“去——去——”
“去美国。”她打断他。
“美国?”他泄了气。“怎能去那么一个——熟得令人生厌的地方?”
“不是去美国的大都市,是去一个担保你没去过的“地方!”她说:“世外桃源。”
他眼珠转了几转,突然说:“仙人洞?维吉妮亚洲的?”
她呆愣半晌。她想的他怎么知道?
“不是仙人洞,是仙人洞附近的一片高原和峡谷,”她说:“我曾为那地方着迷过。”
“哦!那片高原峡谷很特别?”他问。
“我说不出,总之,到了那里,整个人就好象经过了过滤似的,”她说。“而且那儿没有人迹,少有车辆,一望无垠的大草原很慑人,你不知道,那次我是迷路走进去的,刚开她有一点害怕,后来——经过峡谷出来,却很迷恋那里。”
“有——这样的地方?”他问。
“真的,那种迷人是气势,是味道,是意境,感觉上,那儿不是人间。”她说。
“好!我们就决定去那儿,到那不是人间的地方!”他下了决心。
“那太好了,”她兴奋的抱住他。“我曾告诉自己,若我再去,一定要带自己最爱的人去享受那神气氛,我找到了你!”
“但是——你还能找到路?”他半开玩笑的。“你上次是迷路进去的。”
“能吧!”她也没把握,“总在二九五和三九五公路上,我想可以找到!”
“从北到南都是二九五和三九五,多少出口,多少岔路,上次的迷路是机缘,我不大相信能再找到一次。懂吗?机缘!”
她点点头,再点点头。
“或者吧!”她若有所悟。是机缘?
“我们可以去纽西兰,如何?”他想起来。“那儿也可以找到许多天然的景色,在比较落后的地方,怎样?而且也不算太远!”
“我想——我不再挑任何地方,”她笑。“随缘,是不是?而且去任何地方,只要我俩在一起,不都是一样?”
他凝望她一阵,珍惜的吻着她额头。
她是个各方面都很出色的女孩子,她能一下子就明白对方的心意。
“明天你起请假,我开始办手续,而且买机票。”他说。
“好。”她微微一笑。
“有投有度蜜月的感觉?”他问。
“怎么会呢?”她白他一眼;“跟一个独身主义者?”
“耿耿于怀呢!”他说。
“那才不会,很享受呢!”她笑。“想想看,和一个独身主义者的一段情,至少异于常人!”
他凝望她,不出声。
“你心中还是很坚持的,是不是?”她微笑着说。“我看得出来,所以你会说对我不公平。”
“这是我的感觉。”他说。
“我知道,我也不介意。”她还是笑。“如果是因为我们俩今天的关系而令你有所改变,我想——那不会是我喜欢的!”
“哦——”他拖长了声音。
“我喜欢你是一个固执的人,”她正色说:“男人要是没有原则。那很可怕!”
“怎么个可爬法?”他问。
“象团面粉咯,可以任人揉来揉去,”她笑。“庄,你坚持原则,就算以后我得不到你,我也一样会开心,真的,庄,我喜欢你的坚持。”
“你不怕把我宠坏了?”他开心的吻她。
“宠坏了也由我来收拾。”她不介意的。
他摇摇头,再摇摇头。“我为什么这样幸运呢?”他自问。
“错了,不是你幸运,而是‘爱’这个字,令所有得到它的人都觉得幸运。”她说得很好。
“我明白了。”他说:“何,我现在一点也不想睡觉,你呢?累不累?”
“不,我想散步。”她说:“现在散步——一定很有情调,很有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