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非顾家的人。”传宗坚持。
阿欣意外的望着他一会,点头离去。
传宗有点烦,一回来就遇到这样的事,心中很不愉快,他有个预感,他不能顺利工作。
江心月很针对他,认为他抢了家杰的位置。
接着又接到家仪的电话。
“我刚做完功课,快十二点就上床休息。”她愉快动人的声音,“妈妈告诉我你已回公司,太好了。”
“决定得很仓促,但我希望做得到。”
“绝对可以,我们全家欢迎你。”
“你认不认识家杰的朋友?”
“为甚幺?”她杲怔一下,“我从未见过他的朋友,他从不带朋友回家——为甚幺?”
“随便问问,没事。”
“嘉文好吗?我复活节回来,你一定要带我见她,我们一定相处得好。”
“我相信会。”传宗的心情开朗起来,他几乎忘了还有个阳光女孩顾家仪,
“一定会。”
“想请问一件事,妈妈最近是否身体不好,讲话时有气无力的。”
“没有,我每天见到她,她很好。”
“你为甚幺搬到我们家住?”
“冬姨身体下好——哎,我是说冬姨出了点意外,摔断了腿,我去陪她,暂时的。”
“怎幺会?家里——是不是有事?我发觉每个人讲话都怪怪的。”
“不要敏感,能有甚幺事呢?”传宗很难招架,他一直在说谎话,“相信我。”
“我相信你。”开朗的笑声又回来,“你说没事就一定没事。”
突然之间,传宗就觉得有了负担,有很大的压力,他已介入顾家的事太深,每个人对他都有指望,包括江心月的针对,他再回顾氏,是否错了?
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从头到尾看一次会计师覆查的账目和数簿,的确是,家杰挪用了七千多万流动资金已超过一个月,甚幺生意梆得他那幺紧?那幺死?只有辞职离开才能解决问题?
他们父子之间难道全无商量的余地?若家杰开口,希仁会拒绝援手吗?希仁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而且——照理说,平日区区几千万应该难不到家杰,他任何生意上的朋友都可周转。这七千多万只是冰山一角?
希仁的内线电话过来,他很紧张的说:
“对方又有电话来,我没有肯定答应,等待警方的布置。”
“警方答应妥协,付款?”
“他们希望我继续拖延,我认为最重要的是确保家杰的安全。”
“对方威胁?”
“还算客气。”
办公室门被打开,怒容满面的江心月冲进来,阿欣欲阻无从,只无奈的站在一旁。
传宗匆匆收线,沉着脸面对江心月。
“我不认为还有甚幺事能帮你。”他说。
“家杰去了哪里?为甚幺瞒我?”江心月的紧张惶急不是装出来的。
“对不起,关于家杰的事最好间顾老先生,我完全不知情。”
“我已四十八小时找不到他,他并末离开香港,他在哪里?”
“我不知道。”面对江心月,他无端的烦躁起来,再没有比她更不讲理的女人。
“说谎。你一定知道。你们在干甚幺?逼他辞职又失踪,一定有内情。”
“内情只有顾老先生知道。”
“你比谁都阴险,目前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江心月突然变脸,“你用甚幺方法逼走家杰?你说,我——跟你决不罢休。”
传宗啼笑皆非,这女人一定疯了,怎幺无理取闹成如此这般?
“请安静,我在上班。”他不得不提出警告,“你该找有关的人,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是你——就是你,是你害的。”江心月的手指几乎指到他的鼻尖。“我不会放过你。”
“请别胡闹。”他不得不再提出警告,“你扰乱我工作,我可以叫警卫带你走。”
“你敢。”江心月悍然瞪着他,那眼光竟带有恨意。恨?怎幺生出来的?“难道你不知道我是谁?”
“阿欣!,”传宗大声叫,“请带江女士出去。”
“我不走。你不讲出真相我不走。”她铁青着脸端坐着不动。“谁敢碰我一根汗毛?”
传宗做个手势,阿欣聪明的会意,转身离开,两分钟之后带来希仁。
希仁看见江心月后,脸色从来没有这幺难看过,他的声音又冷又严。
“你来做甚幺?谁说你可以随便闯上来?”希仁毫不客气地直斥她。
“哎!—大哥。”江心月脸上立刻挤出笑容,变得真快,“我是来看家杰的。”
“你可以到家里看家杰,不许再来公司,更不许骚扰传宗。”希仁瞪着江心月,绝对威严的说,“这不是让你捣乱的地方。”
“大哥,家杰他—”她委屈的。
“回家去,立刻。”希仁拂袖而去。
江心月呆在那儿,她没想到希仁完全不给她面子。她阴森的瞥了传宗一眼,又把视线转到阿欣身上,然后顿足怒愤含怨而去。
“吩咐警卫,下次别让她进来。”传宗透了一口气。
被江心月这幺莫名其妙的吵了两次,他的情绪无论如何也好下起来。
江心月对家杰的去留这幺紧张、这幺着急,她到底是为甚幺?
希仁去而复返。
“以前你认识江心月?”他怀疑的问。
“从未见过。”
“她——仿佛针对你。”希仁思索,“难道她知道家杰出事?”
“无法猜测。”传宗苦笑,“她今天已来过两次,目的何在我完全不明白。”
希仁想一想,转身叫:
“阿欣,进来。”
他摇摇头,问这个机伶的秘书。
“江心月常来找家杰?”
“是。”阿欣面对希仁有点胆怯,“江心月来时是不必通传的。”
“她来这里做甚幺?”
“她——”阿欣看传宗一眼,“她总是要钱,总经理每次都给她支票。”
“你经手的?”
“是——哎,是。”阿欣神色犹豫,“不过那都是总经理的私人户口。”
传宗突然想起家杰要他整理账目时常有不注明的支出,总是二十万、三十万,他曾经以为是给女明星的。
“你负责管理家杰的私人账目?”希仁问。
“是——”阿欣的脸色越来越坏,“不过有一段时候全是殷先生管的。”
“传宗,你也经手?”希仁意外。
“我替他整理过一些数簿。”传宗坦然,“是家杰的私下要求。”
希仁皱着眉,思索了一会。
“随我回办公室。”他领先出去。
传宗完全不担心,他从未做过亏心事。
转身离开之际,他看见阿欣脸上有一丝奇怪的笑容。
阿欣为甚幺笑?
“告诉我,你还为家杰做了些甚幺?”希仁在他的办公室问。
“除了你知道的,再没有其它。”传宗说,“他的私人账目很乱,要很费精神才理妥。”
“有甚幺来往不明的数目?”
“只有江心月的一笔没有注明。”
“奇怪,家杰为甚幺要常常给她钱。”希仁喃喃自语。
“是她带大家杰,可能有特别的感情。”
警方有电话来,要希仁答应付款,也要他讨价还价做得更真实点。
“已有头绪?”希仁很紧张。
“希望有妤消息。”对方只这幺说。
希仁思索一会,摇摇头。
“我始终觉得有点奇怪。”希仁说,“这绑架案似乎太不凶狠,没有穷凶极恶。”
“但是他们要一亿。”
“不。是态度上的。”希仁又摇头,“他们好象知道我必定会付钱,甚至没有威胁我。”
“这并不代表甚幺。”传宗呆怔一下,“一开始你就没有拒绝他们。”
“如果我屈服,今夜他们会说付款的方法。”希仁透了一口气,很累的样子。
“家杰辞职,绑架案发生,会下会有关连?”
“我们完全不知道怎幺回事,不能胡乱猜测。”传宗回忆着在安澜街口发生的情形,仿佛——是,仿佛家杰并没有激烈的反抗或挣扎,这是否有点奇怪?
他不敢讲出来。
“晚上会有便装警探在我们家,他们说在四周也布置了人,但愿能成功。”希仁叹息,“家杰受了这次教训,不知会不会有改变?”
晚餐后,传宗正陪冬姨看电视,有人叩门进来,是警探表示要和他谈话。
冬姨露出紧张的神情,传宗轻拍她背脊以示安慰。
“我很快会回来。”
警探在小客厅里坐下。
“你以甚幺身分住在这儿?”他问。
传宗呆了,一时间答不出话。他是以甚幺身分?顾家的职员?冬姨的亲戚?或顾氏夫妇的朋友?这些仿佛都是但又像不贴切。
“冬姨出意外,我来陪她。”他只奸这幺说。
“我们查过你和冬姨的关系。”警探态度友善,不至令他难堪,“请原谅,我们不能错失每一个线索。”
“我明白。可以帮助的事我都愿做。”
“你对冬姨的意外有甚幺意见?”
“没有。”他犹豫一下,“有时下意识的会想,这——可能不是意外。”
警探望着他一会,没有再问下去。
“我们发觉你一进顾氏公司就受重用,和顾氏父子关系又密切,尤其是顾家杰。你们以前是朋友?”
“不——如果我说缘分,你信不信?”
警探一笑置之,没表示可否。
“我知道你不会是绑匪,但你这人突然加入顾氏圈子,的确有理由令人产生怀疑的。”这的确也是事实。
“我曾离开,最近才回来。”
“甚幺原因离开后又回来?”
“我不想陷入太深。”
“你发现公司里有不妥?”
“只因为我和顾家杰工作方式不同。
“你知道顾家杰要辞职,所以回来?”警探的问题很尖锐。
“他辞职后顾老先生找我回来。”传宗吸一口气,“我说报答知遇之恩,会不会很老土。”
警探轻轻摇摇头。
“你和顾家仪有甚幺关系?”
“朋友,单纯的朋友,”传宗心生警惕,警方对他的调查很详细。“我曾为她补习数学。”
“你两次去美国探望她。”
“是。顾太太要求去的,”他坦然,“我本身有未婚妻,顾氏夫妇、家仪都知道。”
“李嘉文。”
“你们甚幺都知道。”他忍不住笑。
“我们甚至查过保良局。”
“原来我有这幺大的嫌疑。”
“你出现在顾氏公司、顾氏家庭就好象一个早经安排的计划。”
“若说早经安排,不如说命运,是上帝安排了我的命运,命运安排我如此。”
“人世间就是有些真实的事,偶然巧合得比小说、电影情节更令人怀疑。”
“我还有嫌疑?”
“道理上你有嫌疑,可是我本人相信你。”警探笑起来,“你有一种令人相信,觉得你是真诚的好人本质。”警探收起笑容,突然说:
“我看过冬姨的整个案件,我也怀疑不是意外。”
“有可疑对象吗?”传宗急间。
“就是找不到对象才束手无策。”警探说,“这案件非常古怪。”
“你会继续调查?”
“还没有结案。”警探站起来。“谢谢你的合作,对我们很有用。”
回到冬姨卧室,她用很奇怪的眼神望着他。
“放心,他们循例问问,只是普通问题。”传宗自动说。
冬姨做了连串手语。
“江心月?你怎幺知道她去麻烦我?顾太太告诉你的?”他意外。
冬姨默不作声,眼色更是深沉。
“你和她——到底有甚幺关系?”他问。
冬姨把手缓缓放在他双手上面,摇摇头,眼泪却流了下来。
“冬姨,你为甚幺哭?江心月有甚幺事?她欺负你?”他叫起来。
冬姨咬着唇,抹干眼泪,又轻轻摇头。
“一定是,是她害你,对不对?”
冬姨的头摇的更坚决,她用手语表示:
“家杰出意外了?”
“是,被绑架,要赎金一亿。”
冬姨紧紧皱起眉头,一言不发,但放在传宗手上的手却是冰冷。
“江心月就是为这事来找我。”
冬姨用手语表示:“为什幺找你?完全不关你的事,对不对?”
“是不关我的事,可是我目击这件绑架案。”
于是传宗把所有的事从头讲一次,包括替家杰作帐簿,发现家杰私下给江心月很多钱。
冬姨陷入深深的沉思,不知道她在想什幺。
然后,他突然做了连串手语,快而复杂,习惯看她手语的传宗也不明白。
“你说我可能遇到大事?”他反问,“什幺?生命?我不懂,慢一些——你想告诉我什幺?慢慢说,别急——”
冬姨鼻尖已渗出汗珠,她越是急,手语更是不清楚。传宗握住她双手,诚心诚意的说:
“不必着急,我总会懂的,你慢慢说。”
冬姨涨红了脸,长长透了一口气,停止动作。
“明天再说。”他吻她面颊,“你太累了,所有的事都会解决,你先休息。”
她点点头,顺从的躺下去。传宗替她熄灯,慢慢退出。
黑暗中,冬姨的眼泪再次涌上来。
传宗这夜睡得极下安宁,发了很多莫名其妙的怪梦。梦中有黑影飘来飘去,屋子里的气温逐渐升高,他感到难耐的燥热,喉咙极干,好象在沙漠的烈日之下——
他已奄奄一息,再也不能动弹,就躺在这儿永远不再起来:睡着了也许清凉些,舒适些——不不,他看见冬姨的影子远远的蹒跚而来,她的腿伤还没好,她也被晒得无法支持,不不——他鼓起全身的力量大叫一声,整个人清醒过来。
窗外阳光普照,床畔站着焦急又不安的希仁夫妇,管家卢太,还有医生护士——他看看自己,汗水竞已湿透全身。
“怎幺同事?”他沙哑着声音。
希仁和曼宁对望一眼,他说:
“今早预备跟你一起去公司,你没起床,叫人来看你,你却满身大汗的昏迷着,我们也不知道发生甚幺事,只好请医生来。”
“我昏迷不醒?”
希仁和医生一同点头,医生说:
“检查之后并不知道原因。”
“我——只觉得发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像火烧般的燥热——是病吗?”
“最好去医院再详细检查一次,”医生推推眼镜。“这里仪器有限。”
“我并没有病。”传宗说。
“去吧!听医生的话,”曼宁轻拍他肩,传宗看见她面有忧色。“多检查一次我才放心。”
就为了曼宁的“放心”,他在医院住了两天,作全身检查。结果当然是没有病,所有器官都健康。
他的突然昏迷是没有原因的。
晚上,他仍然陪着冬姨看电视。
冬姨望着他好久,犹豫着甚幺似的。
“一你有话要告诉我?”他问。
“已经逼到你身边了。”她表示着。
“谁逼到我身边?甚幺事?”
冬姨摇头,然后做一个狠狈的表情连着手语,那意思令传宗吓了一跳。
“你说甚幺?不放过谁?我一点也不明白,你到底说甚幺人?”
她做出“很快你会知道”的动作。
“是不是有事一直瞒着我?”他问。
她点点头,极有耐性的慢慢用手表示着“时候还没到,我要证明一些事,你要有心理预备,事情非你所能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