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十天,想总经理提早让我升级,我自信已可独当一面。”她说。
“这么有信心?”背后的男人说。
凯莉转头,看到聘用她的总经理。
“根本是很简单的工作,跟了十天也学得不多,跟刘强是浪费时间。”凯莉大胆的说,“让我单独出去谈,公司可赚更多的钱。”
苏启伦笑了。
“很有意思的小女孩。”他说,“从来没有人像你这么要求。好吧,明天给你一个客户,你做成功让我看。”
“谢谢。”凯莉顽皮的深深一鞠躬,退出。
苏明德悄悄的跟出来。
“几点钟下班?”他问。
“你若同意,我立刻可以走。”她笑。
“我等你下班。”他眨眨眼,“我感觉得到我们可以交朋友,合得来。”
她不置可否的在座位上坐下来。
刘强交待下来的几件案头工作几下功夫就做好,上班比读书对她来说是容易多了,她选择工作是绝对正确。
下班时,苏明德鬼头鬼脑的在门口等地。
“偷偷摸摸做什么?见不得人?”她笑骂。
“老头子还没走。”他扮个鬼脸,“你想去哪里?先看电影或先吃饭?”
“这么公式化的老土节目?”
“你有什么更好的提议?”
“喝酒。”她想起凯文常去素施的酒吧,“敢不敢去?兰桂坊。”
“开玩笑。为拍电视节目,黄色架步我们都上去过。”他拍拍胸口,一面孔的小孩扮大人。
“嫖过妓吗?”她淡淡望他一眼。
“你说什么?”他吓一跳,“我怕爱滋。”
“任何地方都可能传染爱滋,不一定在妓女那儿。”她虽然只有十八岁,却像他姐姐般。
“别讲这些,去酒吧。”他说。
“带你去见识世面。”
“你带我?哈哈,你才多大呢?”
“你有过女人吗?”
二十三岁的苏明德被她问得目瞪口呆,只好不再言语。
凯莉是个小辣椒。
素施的酒吧像往常一样,晚餐时分不会有太多客人,凯莉和苏明德坐下。素施没有出现,凯莉十分渴望能见到凯文口中风情万种的女人。她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却装得像老手一样。她做得很好。
“你常来?”明德有些佩服。
“跟哥哥来过几次。”她淡然说,“这酒吧女主人是哥哥的梦中情人,他们是朋友。很传奇的一个女人。”
“传奇的女人?可不可以拍她的故事?”
“脑子里别只想看电视,今天我们是来轻松作乐的。”她瞪他。
人渐渐多起来,气氛也更热闹,素施出现了,凯莉紧紧的盯看她看一阵,的确是个特别的女人。这种环境里她只有风情而不沾一丝风尘味,这真难得。
“她比许多电视演员漂亮。”苏明德说。
“人家是传奇人物,怎么跟电视演员比?”凯莉很不以为意。
“你哥哥真是她的男朋友?”
“我看也只是男性朋友,凯文追不上她,他们的气质完全不配。”凯莉眼光锐
“你不认识她?”
“哥哥不在,她记不得我这小丫头。”凯莉敷衍的,“再坐一阵凯文不来,我们就去吃东西,我饿了。”
“遵命。”
凯莉知道苏明德算是个乖宝宝型的男孩,不是她的对手。她肯跟他出来,是觉得他还相当有趣而已。
凯文始终没有来。凯莉和苏明德离开酒吧时都已微酿,随便找了一家餐厅吃了些东西,又喝了些酒,再站在马路上已醉。
“去哪儿?”他意犹末足。
“你说。”
“去我家听音乐?”
“你不怕你老爸?”
“我独住广播道,老豆不在。”
她眼光闪一闪,有一抹跃跃欲试的火焰。
“还不叫车?”她说。
苏明德和一个同事合租一层楼,两房一厅,小小的格局,相当乱,标准的男人之家。
“同事不在,他拍夜班戏,是个演员。”
“谁?谁?男的还是女的?”她颇兴奋。
“女的肯跟我同住?”他倒在沙发上,“想喝什么自己拿,冰箱里有。”
“再喝酒肯定会失身。”她也倒在沙发上,两人遥遥相对,“我累了。”
“可以不回家?”
“凯文管不了我,”她闭上眼睛,“我自己有分寸,不用人管。”
“喂喂!不能这样就睡,我把卧室让给你……”苏明德急得酒也醒了大半。
凯莉已呼呼大睡。她爽朗却有点豪放,胆子也大,她可没想过苏明德可能占她便宜这回事,放心大睡,一觉到天明。
早晨醒来,乖宝宝苏明德还不省人事,一副宿酒未醒状。凯莉迳自洗脸梳头,迳自离开赶去公司。
老总果然交下一单买贾。
“你倒有办法,对老总灌了什么迷汤?”刘强贫嘴,没什么好话讲。
“告诉他可做他情妇或儿媳。”她毫不介意。
刘强被她逗笑了,这个小女孩子真有趣。
于是她开始和业主通电话,约好十点钟去看屋,一边又在公司档案里找合适的买主联络,倒也做得头头是道。
九点半,她离开公司赶去荃湾。第一单生意虽是个小单位,却是个开始,她认真对付。业主开的价她觉得过高,跟他谈了半天,业主居然同意减五万,她很有成功感。她告诉自己只可胜不可败。
三天之后,她居然成功的把那个单位卖出去,正是业主所要的价钱。业主和买家都很满意,很感激。她兴高采烈的跑到老总面前。
“不负所托,是不是?”
“后生可畏,”苏启伦笑,“一次成功并不表示你就已有足够资格做一流经纪,这行要学的东西太多,不要心急。这样吧,卖三幢房子你就升级。”
“为难我?不过我不怕,”她仍有十八岁少女的娇憨,“三幢就三幢,不可黄牛。”
“这像对老板讲话吗?”他被惹笑。
“你是苏明德的爸爸。”她扮个鬼脸,一溜烟的就跑出去。
她为自己选择的这份工作更有信心,将来说不定她是香港最出名的地产经纪,买卖整幢整幢大厦,她有这份野心。
光是野心是不够的,还要努力,她很清楚。她告诉自己,工作时工作,游戏时游戏,她一定要证明自己的能力。
下班后她去书局买了几本如何成为最成功经纪之类的书,预备苦读。不参加会考,她有大把时间看课外读物,她要让那些会考几优几良的同学看看,不参加会考也同样成功。
凯文不在家,他是不到深夜不归家的人,幸好还不至于乱带女人回家,否则凯莉非跟他翻脸不可。
他又在素施那儿。
今夜很特别,客人不特别多,素施显得懒洋洋的,又喝了些酒,她坐在凯文的抬子边,眼光蒙陇。
“今夜你看来特别美丽。”他由衷的。
她淡笑,为自己点一枝烟。烟雾中她看来特别遥远孤独又落寞。
“外面约雨影飨了你的情绪?”
“雨令人想起很多事。”
“往事?”
“谁没有往事?你呢?”
“你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从哪里来?”他忍不住问了平常不敢问的问题。
“我是怎样的一个人?从哪里来?”她喷一口烟,迷蒙的笑了,“我自己也不知道,或许是天字第一号傻瓜。”
“傻瓜?我以为你会说天字第一号间谍,这更像你。”
“我只是一个普通女人,比普通女人更蠢更傻更莫名其妙。”她冷笑。
“不懂。”
“我也不懂。三年多了,到底为什么?”她再吐一口烟,像在自问。
“你──在等一个人?”他聪明。
“在等一个结果。”她立刻有了警惕,“只是结果,因为我固执。”
“女人太固执不是好事,而你看来不像那种人。”
“不像?”她神秘莫测的笑起来,“你懂得我多少?不像!”
“你不曾给我机会。”他打蛇随棍上。
“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兄弟。”她拍拍他,缓缓站立,“等会儿跟你宵夜。”
她高而苗条的身影走开,消失在人台中。
凯文心中莫名其妙的热,好像是什么人给了他极大的鼓励一样。这个谜样的女人是否渐渐曾往他面前变得清晰?
酒吧还没打烊,素施交代了经理后,和凯文双双离开。
“去吃日本菜,喝清酒。”她说。
“陪你去天涯海角。”他打趣。
“我最怕的就是肉麻话,请勿浪费。”
“为什么总说我在你身上浪费,浪费时间,浪费精神?就算好兄弟关心一下也不过分。”
“那么对我像兄弟,我会更感谢。”
“你在为谁守身如玉?”他直率的。
她震动一下,眼中光芒直闪,但很快的又归于沉寂。
“真有这么一个人就好了。”她说。
“没这么一个人?不可能。”
“不要探索我内心,我并不坚强,我可能承受不起。”她看来是认真的。
“素施,真心话”,他诚挚的把她的手握在掌心,“如果我有资格,我愿分担。”
她反手用力握一下他的,立刻放开来。
“非常感激,非常。”她抚媚的闭一闭眼。
他的心灵为之急速跳动起来,素施美与媚在每个汗毛孔里,怎样一个不可思议的女人。
在日本夜店,他们吃鱼生,喝清酒,奇怪的是素施眼中的蒙陇消失,雾也消失,变成一片清澈。
“离开酒吧你变成另外一个人,真神奇。”他忍不住说。
“我有很多假面具,在不同的场合,不同的人面前我有不同的面貌,没有人知道哪一个是真我。”
“我有资格知道吗?”他有点冲动。
“不能。因为假面具太多,我自己也忘了哪一个才是真正自己。”她笑。
“为什么日本话讲得这么好?”
“我十岁赴日,三年前才来香港。”
“啊!原来你是从日本来的,没有人猜到。”
“小时候住台湾,二十几岁时又去纽约住过两年,所以什么话都能讲一点。”
“你的传奇味道很浓。”
“其实最简单不过,一点也不传奇,比平常人更平常。”
“你自己这么讲,在别人眼中你不是。”
“我像经历过许多,历尽沧桑的女人,我知道。我故意学的。”
“这是什么话?”他大奇。
“这有什么稀奇?我嫌自己太普通,太平凡,而且──”她停下来,然后再说,“我为自己设计了造型,戴上假面具。”
他知道她有话没说出来,却不便追问。
“你独自在香港?”
她点点头,习惯的点上一枝烟。她吸烟的姿态和神情都很美,很有味道,很有型,大概只有她才配才有资格吸烟,旁边的人因二手烟而致命也在所不惜了。
“为什么要开酒吧?”
“不配我的形象吗?”她笑得有点天真。
一个成熟冷艳的女人脸上忽然现出天真的笑容,有种奇特怪异的矛盾吸引力。
“当我是兄弟般回答。”他认真的。
“我在等,在等一个结果。”又是这句不看边际的话,令人莫名其妙。
“好,我也等一个结局。”他爽朗的笑起来,“等你谜底的结局。你等多久,我陪你等多久。”
“怕你后悔。”
“为你,值得。”他豪兴大发。
“随便你。不过不是我的要求。”
他想一想,拍拍她的手。
“对你,我只仰慕却没有野心,因为明知配不上你。你当我兄弟我已满足。”
“我跟你一样自卑,信吗?”
“不信。但你讲出来的话我愿意信。”
“真是个矛盾的人。”仿佛讲了很多心底话,想真了,又什么都没讲,全都不看边际。
素施,真是谜样的女人。
下雨天,霭文不想出门,连公司也不想去,她就赖在纯白的沙发上像只慵懒的猫。
约了素施,她还没到,一定是天雨路塞,香港人的汽车真多得要爆炸了。
泰轻手轻脚的走进来,礼貌的把无线电话交到她手上。
“法国皮尔先生打来的。”
霭文精神一振,立刻坐起来接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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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一连串带法国口音的英语亲切的传过来,还带看许多许多宠爱。
“哦,皮尔皮尔,亲爱的,我以为你已经把我忘记了。”她的英语美丽流畅,像小女孩在撒娇,“怎么会是你?”
“想起了你,再也忍不住思念。”皮尔深情的说,“你可好,小宝贝?”
“你什么时候来香港?”
“告诉你这个周末,你会怎样?”
她叫起来,声音依然斯文古典高贵。
“为什么不早通知我?我一点预备也没有。为公事还是私事来?”
“只为看你。”
“太好太好太好了。”她连串的,加强语气的说,“要我先为你做什么?”
“等我。爱我。”他先收线。
霭文在沙发上呆怔半晌,立刻跳起来,刚才的慵懒消失。泰沙莉十分玲珑剔透,她已先一步去把霭文衣柜中的男装搬出来,搬到厨房后面工人房旁的小储物室,她是女主人的心腹,自然完全了解女主人的心意。
原来一尘不染的居室,更清爽得光鲜亮丽。霭文亲自打电话去花店订花,各式各样大束大束的花,因为皮尔喜欢。
她通知了霭然之后又打电话给凌康正。
“康正,”她温柔得令人心如慰斗慰过。“周末我将去日本三天或五天。”
“是。”康正什么也不追问,“回来给我电话。”
“会不会挂住我?”她问。
“我守在家为你练字、喝酒。”
她笑了。
他也许会在家练字、喝酒,绝不是为她,他身边必另有女人。他们互相间了解得很,也绝对有默契,也许这就是能长久相处的原因。皮尔,六十岁,法国人,是个富有的商人,霭文代理的名牌水晶、高级时装都是他所拥有。他人长得优雅潇,年纪不轻却保养得极好,仍有运动家的身型。
他爱美女,每一个他遇见的美女。他把属于自己的家族事业让不同的美女在世界不同的地方代理。自然,美女都属于他。
他有正室,那是比他年轻几乎一半的前几年的环球小姐,意大利人,跟他恩爱非常。
他是奇怪的男人,并不因为年轻貌美的妻子而减少风流韵事。
他说这是他的生活,是他的风格。
霭文,是他在香港的情人。
他供给情人好生活、好房子、好衣物,让她们高贵的出现人前,却对情人没有太大的约束。
只要他来的时候她们能爱他,服侍他就够了。
霭文开看她漂亮的法拉利去机场接皮尔。
皮尔极有气派,从头等机舱第一个走出来,手拿护照就上了霭文的车。
他身边的跟班会替他把行李送到文华酒店最好的套房。
他住酒店。
永远住酒店。
即使逗留在霭文的家再迟,他也回酒店,他不在任何情人家里留宿。
吃了霭文亲手替他预备的燕窝,他小睡一刻,起身时已容光焕发。
他是个好看的男人。
“知道我为你带来什么吗?”他问。
“你的人来了已足够。”
“牛刀小试。”他拿出一个丝绒盒,“我亲自为你设计了一套首饰。”
她看见盒中闪亮耀眼的饰物,那是一枚价值不菲的胸针。一只蝴蝶仿若欲飞,生动灵活得就像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