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跳下来的那个人真是苏启伦怎么办?那她这辈子还能过得安乐吗?别以为成年人不会这么傻,一刹那间想不开就是想不开──她真的害怕。以后──不能再这么任性妄为,尤其在感情上,她有了惊惕。
※ ※ ※
凯文在办公室刚儿完一个客户,秘书把电话接进来。
“凯文,哪一位?”
“我从洛杉矶来的。”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低沉,微微沙哑,显得懒洋洋的,很性感。
“哪一位?”凯文下意识的坐正些,他听过这样的女人声音?仿佛没有。
“吴凯文?”是带台湾口音的国语。
“是。请问你──”
“记不起我?我们见过的。”这女人真能缠,转弯抹角的。“在我家,你来吃饭。”
凯文迅速思索,洛杉矶,讲国语的女人,在她家吃过饭──心中一亮。“菱──子?”他小声叫。电话里传来一阵好诱惑的笑声。
“我来了香港。”她说。难怪他记不起来,他根本没听过她说话。在洛杉矶她那豪华的家中,从头到尾他记得她没有出过声。
“一个人?”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问。|、
“有关系吗?”又是一阵笑声。这女人总是笑,笑声又极度引诱挑逗,引人无限暇思。
“我想知道曾先生来了没有,他是大客户,要好好招呼。”他觉得自己连话都说不好了。
“他不在就不招待我?”
“不不──”他发觉额头、鼻尖都在冒汗,“当然招待,你在哪里?”
“半岛酒店,你来看我吗?”
“我!哎──当然,如果你有事的话。”
“我想找人陪我。”她说话时的鼻音极重,“我不熟,广东话也不好,你来吗?”
“曾先生——”
“他回马来西亚,我不去那种鬼地方。”她再说:“我等你喝下午茶。”
她说了自己的房间号码。
放下电话,他莫名其妙的不安起来。
他──该不该通知素施?
考虑一阵,先见了她再说。
并不想见她。上次在洛杉矶见到她,感觉她是那种专迷惑男人的女人,像古时的那种妖妃,令皇帝不思朝政,令人家破人亡的那种。他真不想见她。
她回来可是对素施不利?
想到这儿,他必要挺身而出了。素施才刚刚得到爱情,得到幸福,还在患得患失之中,不能让菱子回来破坏,绝对不能。
他以一个勇士的大无畏精神,以一个殉道者的心情去见她。他要为素施做一点事。
半岛酒店的套房好大。菱子引他进门后,就蜷伏在一角的大沙发上。
她依然穿看和服,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背脊和后颈,令人下意识的心跳加速。
“要酒吗?”她指指一个活动小酒吧。
“不不,谢谢。”他拒绝,“有什么事我可以帮到你?”
“真是无事不登。”她媚笑,“范伦现在住在哪儿?你是知道的。”
凯文的心往下沉。即使范伦不会回心转意,这样的女人还是不见的好。她令人
心猿意马。
“你不应该再找他。”
“为什么?”她眼光一闪。
哦。她的眼睛是可以睁得很大的,现在是故意眯成一条线的。
“大家环境已不同,还是各走各路的好。”
“他现在怎样?”
“刚开始站直,刚有了新希望。”凯文吸一口气,“你──应放过他”
她定定的望看他一阵,格格娇笑起来,哭得花枝乱颤。
怎么──现在还真有这样的女人?
“你为什么这样讲?”她问。
“恕我直言,以前,是你伤害他,是你弃他不顾。”
她沉默思索了一阵。
“他和她在一起?”她问,脸上笑容敛尽。
“你现在已另有生活,高高在上,享尽富贵荣华,何必再理别人的事?”
“他们──不是别人。”声音中有冰霜。
“你想怎样?”他不得不武装起来。
“我要知道详情。”
“知道了又怎样?”
“我不告诉你。”她露出一副风情万种的神情──多么像素施,但──素施是自然流露的,她却一眼看出是作状。
“这是不必要的,素施也没说过你的事。”
她呆征,显然意外。
“她会不提?她故作伟大罢了。我出身不好,是,我承认。家穷啊:怎么办?舞女、酒女都做过,我承认。我做过的事一定认。我欠了钱。他们逼我拍小电影,x级春宫片。我逃到她那儿,她搭救我,她变成我的上帝,要我一世感激供奉。她会不提?这么伟大的事地会不告诉你?菱子是下贱的女人,她会不说?”
凯文看见它的激动、尖锐,他心中叹息,这个女人完全误解了素施。也许不是误解,也许真是妒忌,妒忌一个太好太慷慨而搭救过她的女人,这是她的极度自卑所造成的。
“你不说,我完全不知道这事。”凯文认真的,“我一点也不知道。”
“又在故作伟大。”菱子脸上的肌肉疼銮,汗水冒了出来。“她永远那么伟大,我永远卑贱渺小,她是这个意思,她要我永远抬不起头,见不得人。”
“她没有,只是你自己这么想。”他不能不说:“你有心魔。”
“所有的人都这么说,我是小人,我有心魔,所有的男人都帮她,你,范伦。她是上帝,我是魔鬼。”她笑容中有丝残酷,“我恩将仇报,抢走她最心爱的男人,我不是人。”
“你太激动了。”
“激动?不,这话藏在我心中太久太久,我一定要讲出来。”她眼中泛出泪光,“我的确不是人,我处心积虑的去抢、去迷惑范伦,我抢他,我是故意的。上常不是全能的吗?她得不到他,哈,她得不到他。”
“那已是过去的事,现在大家都很好,你不必再提了。”
“我一定要告诉你,你是她的好朋友,你喜欢她,”她极度不正常,“但是,你要让她知道,范伦爱的是我,不是她,即使是我抛弃他,即使他们现在在一起。”
“说这话对你有什么益处?做过了就该放手,你现在非常幸福,是不是?”
“放手?”她呆征一下,“是。我已经放手,我现在很幸福,但──他们为什么又在一起?”
“那是他们的事。”他不敢说相爱。
“范伦爱的是我,不该和她一起,她一定去引诱他,迷惑他。”她的脸涨得通红,“不,我不能让她这么做。”
“你──还爱范伦?”她强烈的震动一下,仿佛被大黄蜂蟹了一下,瞪大了眼睛。
“不。我不爱他,从来没爱过他,从不。”她咬牙切齿,脸孔都歪曲了。“我抢走他只为要她伤心,只是如此。”
“你真那么恨素施?”
她怔怔的发一阵呆,好像她也弄不清这问题似的。
她恨一个帮助过她、救援过它的人吗?
“不是恨,是──不甘心。”她终于说。
然后,她就陷入沉思,整个人安静下来。
当她安静下来时,只像一只惹人怜爱的美丽小猫。任何男人看见她蜷伏在那儿的神态都会心动,楚楚可怜的神色,雪白而性感的颐和背,还有那静止的仿佛温柔。
凯文觉得自己一手一额都是汗,刚才地的话像一轮机关枪的子弹,打得他全身都痛。
她是不正常的,谁能帮她?
发生在他们三个人身上的事──他现在才有点了解。
谁都无辜,谁都可怜。谁都受了伤害。但一切应该停止。
义不容辞的,他要出点力,做点事。
他耐心地守在菱子的旁边,让她慢慢安静、平定下来。
“对不起。”她抬起头来,又变回刚见面时的抚媚。刚才那个张牙舞爪的女人仿佛根本不是她,是另一个像她的女人。“我吓看你。”
“很荣幸能听见你心中的话。”他很真诚。他这么说显然令她意外。他是素施的朋友。
“你很难得。”
“我是大家的朋友,尤其曾先生。”
“不需要提醒我,他是我的米饭班主。”她笑。从每一个毛孔透出的柔媚。她是个尤物,真正的尤物。
“我的希望是大家都快乐。”
“你快乐吗?你得不到她。”她盯看他。
“快乐。我从未想过要得到她。”他坦然,“看到她快乐,我已很满足。”
“我做不到,我妒忌心太重。”
“曾先生对你极好极好。”
“是。他给我全世界。”她感叹,“但是──”她没再说下去。推餐车的侍者送上下午茶。就在她的套房里,他们吃看刚好的点心,清香的薄荷茶。她的话已转到好远、好远,再也接不上前面的。然后他告辞,已是黄昏。
站在街头犹豫了一会,他到酒吧。范伦飞外地的日子素施就投入工作,免得胡思乱想。她正坐在休息室里对看电视。
“不要太紧张,飞机比汽车安全。”他说。
“还没有晚餐,一起。”她站起来,“镛记。”
他无言的伴看她走到镛记。对看她,他不知该怎么讲,或是该不该讲,她那完全没有安全感的心,不知能否承受。他显得出奇的沉默。
“有心事?”她发觉了。
“哦──范伦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中午。”她下意识的看表,“现在已在飞机上。从法兰克福回来。”
“这次回来休息多久?”
“半个月。”她喜悦的,“这次最久。”
“有没有想过一起出去旅行?”
“为什么?”她怀疑了,敏感得惊人。
“不不,你们从来没有一起旅行过,也许会是另一种极好的感觉。”解释得并不好,她望看他半晌。
“不要让我在阴影中。”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她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看来竟有点苍白,像受了惊骇。
“你——要有点心理准备。”他叹口气,“她回来了,一个人。”
她睁大了眼睛,瞳孔却收缩得好小,那个“啊”字没有叫声,却写在脸上。惊慌不已过后,变得呆怔。
“下午她找我。”他坦白说出来,他希望帮到她。“她说了她和你的事,我相信她是心理不正常。她应该感激你,却因极度自卑或其他理由而变得忌恨。她——唉。”
“她怎样?告诉我──”她神经紧张。
“她──要破坏,要抢夺。”
素施眼中的光芒迅速闪动、变化看,她心中定如惊涛骇浪般汹涌起伏,但她脸上却全无表情,就算凯文也完全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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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素施──”他万分不安,不该告诉她的,是不是?可是她该防范,该有心理准备啊。
“喝酒。”她召来侍者要了酒,仰头一饮而尽,脸上立刻浮上红晕。
“我只想帮忙,希望你有所预备。”他轻叹,“我是不是做错了?”
“明天的事情明天讲。”她笑起来,仿佛已抛开一切烦恼。“我们喝酒。”
“不要这样,素施,我会难过。”
“我是千杯不醉。”酒令她风情万种起来,“来,陪我喝,不喝的不是朋友。”
凯文拒绝不了她,一顿晚饭喝了一大瓶xc,她看来全无醉意,风情媚态从每一个毛孔里沁出来,令人目眩。
她和菱子原是同一类的人,她们何其相像。
只是她是自然流露,菱子却作状些。
范伦同时爱上她们俩,可不可以说是爱上这种风情?这种类型?不论是她或她?凯文送素施回家时忍不住这样想。
这是他一直并不那幺喜欢范伦的原因?他一直觉得范伦对爱情并不坚持,不是她就是另一个她,先是素施,再是菱子,又是素施,现在菱子回来了,他会怎样?
“你要好好的睡一觉,答应我。”离开时,他一再叮嘱素施。
“你越来越像一个保姆。”她挥挥手,关上大门。凯文回家,无论如何也睡不看,他强烈的感觉到菱子包藏了一个祸心。显不得深夜,他打电话去半岛酒店。
“忘了时间?扰人清梦。”菱子带看鼻音的撩人声音,她甚至不问打电话的是谁。
“我是吴凯文。”
“有甚幺指教?”
“曾先生何时来?”
“他?”她又格格的娇笑起来,“他回不回来,并不能影响我甚幺。”
“难道你会离开曾先生?”
“当然不会。但是我要瞒住他我在做甚幺,相信她是无法知道的。”
“你要做甚幺?”
“我要见范伦。”绝不妥协,斩钉截铁。
“你非要素施痛苦才开心,你到底为甚幺?”他不得不说。
“心里痛快。”她似咬牙切齿,“我不能让她那幺快乐,那幺十全十美。”
“你恩将仇报,你不正常。”
“是啊。谁都这幺讲,我也知道。”她的声音低沉又残酷,“但是我苦不这幺做,你知道吗,我不开心。”
“我会现在打电话通知曾先生。”他提出警告。她呆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这幺做。
“她给了你甚幺好处?”
“没有。路见不平。”
“路见不平。”她狂笑起来,笑声中竟有了泪意。
“为甚幺我落魄时没人路见不平?”
“那时素施帮了你。”狂笑突止,她用顶抖的声音说:“那是她的不幸。”
“你不惜两败俱伤。”他说,“我了解曾先生的为人,他不是善男信女。”她静止了一会儿,自然地比他更了解自己的枕畔人。
“最多──他杀了我们。”
“你这种心理极可怕,你明知后果。”
“你可以不通知他。”
“我不能让你破坏素施和范伦。”
“破坏?我若不抛弃他,她能跟他在一起吗?你说。”提高了八度声音。
“再见范伦全无意义。”
“那是我的事。”她又媚笑起来,“你告诉她,她一定是狂喝酒来麻醉自己,装作若无其事,对不对?”
“再劝你一句。伤人伤己的事,请再三思。”他收线。
这种女人该不该送青山?她绝对有杀伤力。
中午,机场人来人往,人潮汹涌,素施已停好车站在一角。
扩音器已报出范伦的那班机已到达,她的心一下子拉紧了,莫名其妙的颤抖起来。
她不知道会发生甚幺样的场面,自从知道菱子回来后。她就害怕。
菱子必然有办法知道他飞机到达的时间,她要见他就必会出现,她了解菱子,菱子为达到目的是不择手段,不顾一切的。
站在一根大柱子后面,她全无表情。
菱子和她同时出现在范伦面前时,他会怎样?走向她或走向自己?
她一点把握也没有。
范伦爱的是她还是她?
她真的不知道。
她不能想象那场面,如果范伦竟然走向菱子
她看见自己的双手都颤抖起来。
菱子为甚幺要令这种场面出现呢?她是恨自己,或是范伦?她这样做是逼范伦
摊牌,对她有甚幺好处?
她不理会身边那个那幺富有又有势力的男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素施越来越紧张,捏紧的手心全是汗。
她知道范伦很快就会出来,他们飞行人员有条快速过关的信道,他随时会出下意识的四下张望,她看不见菱子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