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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爱你这鬼灵精  第7页    作者:谢上薰

  “妹子好生博学,但也不需过分卖弄,当心闪了舌头,因为等你出嫁之后,再美的园景你也带不走。”

  意外的,仇梦河倒没争论,反而叹了口气,“可不是,你我既有福分出生于公爵府,荣华富贵在一身,却偏偏不许享用一生,早早便得出嫁,反倒外姓女子可以家进门,理所当然的受用终生。如此想来,倒宁愿做仇家的媳妇而非仇家的女儿。”

  仇梦雅也有同感,但她已是泼出去的水,又有小姑在一旁当耳报神,当下便驳回去:“妹子好糊涂,等哪一天你也像大姊一样有福气寻得好婆家,就会明白天下最好的莫过于夫家,那才是咱们女子终身的依靠,安身立命之所在。”

  “梦雅这话就对了。”太君持平道:“梦珂仍是孩子气。”梦河有点不服,但没再争下去,因为孙仰娴在一旁,怕她回去转述,教孙止戈误以为公爵千金瞧不起他们侯爵府。刚刚大姊说那些违心之论,不也在防小姑?果真夫家比娘家好,岂会常回门。

  “怎么,炎儿至今未到?!这孩子愈来愈不懂礼数。”窦太君带着歉意对刚走进水榭的东武夫人道:“亲家母千万以见怪,本来早在忙返家不久便该去拜访亲家翁,不幸却带了一身伤回来,无法会容,好不容易盼到他痊愈了,老身心想他太久没亲近故交亲友,不如办个热闹的宴会才好个个不落空,以免不小心得罪亲友,那就罪过了。刚才命丫头出去传话,唤他来见客,却不知教谁给拖住了,至今……”

  东武侯夫人连忙篇仇炎之开脱!说他一定被一大要贵客给拖住了,以后再见也是一样的,宾太君一定不肯,要再一次派人传唤……两个老太太便在那边虚应故事的客套来客套去,反正礼数周全才不见怪嘛”.

  当仇炎之带着小跟班前来应命,就瞧见这一幕,站得远远的,忍了又忍,总算把一副最感无聊的表情给收起来,这才走了过去。

  “娘。”他喊,心情陡的一沉,一大票的娘儿们,天啊!

  “炎儿,你总算到了。”

  窦太君高兴的提高了嗓门,只因她也快应酬不下去、她自认人老皮厚,什么虚情假意的话她都能当作真的,听之说之而不改颜色,不料东武侯夫人比她更肉麻,真是棋逢敌手。可借东武侯夫人没生两个儿子,要不然为了顺利嫁出女儿,她不认输,另有一套甜言蜜语等着倾口而出呢!

  仇炎之过亲家母,对三名闺秀不能轻薄,只有视而不见。

  窦太君正要他亲热些,亲自为他引见三位千金,说了对方如何尊贵,品性如何之好,梦雅、梦珂在一旁不遗余力的帮腔,恨不得他马上就订下一门亲事。

  “公爵大人——”突闻一声尖锐的童音压倒众雌色,那声音简亘坦率得无法无天:“这小湖里有好多好多的鱼儿,我明天可不可以来钓鱼?”

  这些世胄贵女无不吃惊得倒抽一口凉气,只有仇炎之如开天籁,乐得摆脱一群八爪女,声音响响亮亮的回道:

  “宝儿,你过来。”

  秦宝宝跑过来把仇炎之拉往观水处。“你瞧,直一的有好多好多的鱼儿,闲时来这儿享受垂钓之乐,不也甚美?”

  “可不是。”仇炎之可以想见老母此刻的脸色必然是红得发绿,哈哈哈,这宝儿直一有两下子,一时心情大好,说道:“明日叫人放下小船,我同你一道来钓鱼。”

  “你的技术如何?可别拖累我。”

  “这话无礼,且饶你一回。”

  “得了吧!我的公爵大人,‘忘因负义’不是武人该有的品德。”

  “你小心太君饶不了你,到时谁能救你?”

  “没人救我,我便落跑,相信你扪也追不到我。”

  “千军万马也追不回你?”

  “南京城中何来干军万马?调动官兵捉拿一名小奴才,不怕反遭非义。”

  “不,你不能走。”

  仇炎之也说不出为什么,一见宝宝竟觉得比什么人都亲切,那张睑让他有熟悉之感,更加的想探究到底,绝不允许他私自潜逃。

  “只要你能教太君不罚我,我自然不逃。在这儿吃的好、穿的好,傻子才舍得走。”秦宝宝故意这么说,而他是非走不可的。他想到一个互利的法子,他帮助唐蠡取得美娇娘,只要他们能私奔成功远离南京地界,到时,他大可要求唐蠡护送他回北方。

  而在离去之前,有一个地方他必要去探险一次才算游遍公爵府,功德圆满。

  第四章

  在柔美的夜色气围里,他们闻着花香。

  天上悬着半弯月,亮得够照醒优雅的兰花、妩媚的海棠、热闹盛放的桃杏、高洁雪白的梨花,欲睡也不成,却不能使人看清楚对方脸上的细微表情。

  卫紫衣和紫秋茹偶尔交视一眼,他的眼睛是深邃的、若有所思的;而她的呢,朦眬地、奇里一地美丽。她差不多断定他的脑海里又装满了宝宝,反正这些日子以来,他只消一停下来休息便是这样,她试着不在意,只要能留在他身边。

  “‘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这般如诗的意境多美。”紫秋茹轮廓细腻的面庞上,透出一股胄谧。“晃漾如水的月光洒落在梨花盛开的院子里,柳絮被淡淡的夜风吹落池塘上,啊,历代文人偏爱吟咏春日风景的柔丽可人,果然有道理。晏殊责为宋朝一代宰相,却也是名词家,据传他有天读到一首炫耀自家富贵的诗:‘轴装曲谱金书字,树托花名王篆牌。’反而嗤笑那是乞儿相、暴发户,富贵不久也。于是他写下这词为富贵两字作注脚,因为只有身分高尚的名人雅士、大家闺秀,才有这等自然流露的从容闲雅,去欣赏花影、飞絮。”

  卫紫次接下去吟道:“‘几日寂寥伤酒后,一番萧索林市烟中。鱼书欲寄何由达,永远山长处处同。’这世间又有几人享得一世清福?绝对没有的,只有不断的奋斗才有长久的富贵,晏殊死后,他的子孙也落魄了,便是一例。”

  “卫大哥好扫兴。”

  “‘紫竹宫’眼前的春日夜景确实当得起晏殊那两句词,无奈卫某愚鲁,以最后那两句方能符合我的心境。”

  “‘鱼书欲寄何由达,水远山长处处同。’唉!卫大哥何苦想不开,对爱弟思念又思念。你我两帮人马已全派了出去,很快会有消息,且常听你转述宝宝是如何的聪明机灵,我深信他会没事的回到你身边。”

  “不管怎么说,他只是一个孩子,又没什么江湖阅历。”

  她摇头,明眸如电紧紧的捉住了他。

  “我却以为你是拿宝宝当作盾牌,阻止我对你……我和你之间有更进一步的交情。”她心里叹了一声,为着体面,终究不敢表白心迹,唯有不断的暗示、暗示。

  “哦,”他有些意外。“你竟然以为我在利用宝宝拒绝你?!”她的盛情厚爱早已使他感到不安,感到烦恼,原打算装傻,她却逼到眼前来,盯得他更紧了。“你错了,我虽不才,也毋需利用自己心爱的人才站得稳立场。”他的声音转为低沉而有力。

  “你……你既敢挑明了来讲,因何全不顾我的心?”她在他几近无情的言语中读出他对她全然没有私情,清澈而冷淡的目光啊,是多伤女人的心,教她瑟缩于他的目光下,感到愤慨了。“你真是这样无情的人吗?我自问以我的家世条件并不辱没你卫紫衣,待你更是从来没有过的百依百顺,你果真不领情,也不该用冷言冷语待我。说到底,你一味顾惜秦宝宝,不过是余桃断袖之流!”她恼羞成怒,口不择言,像个刺媚一样怒张尖刺防卫自己。

  “你说什么?”

  他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差点惊跳了起来。

  “我说你爱秦宝宝爱得过火了,小心身怀断袖之癖。”

  他蓦然爆出”阵狂笑。“我的老天!”

  紫秋茹摔然间激莫名,连他的笑声都像在取笑她的痴妄,她昂起头来,眼睛裹冒着火。“卫紫衣……”

  “哈哈……我不是在笑你,只是好笑男人不爱风流也是一种罪过,怪不得天下多的是搏蝶逐莺的采花之辈,就怕不风流便落个断袖骂名。”

  紫秋茹的眼睛须臾前还满是羞愤,现在却只剩下羞惭。

  “你……你对秦宝宝不是那种爱?”

  他不做正面回覆。“你想,我若是那种人,展熹、子丹他们肯服我吗?”

  “我很抱歉。”她的气势立刻弱下来,这便是失言的代价。

  卫紫衣趁机表明立场。“紫姑娘是女中英雄,人中之凤,若不是我早巳心有所属,断乎抗拒不了你的仪态与风采,只是江海深阔,我也‘独取一瓢饮’,不愿亦不忍朝秦暮楚,有伤阴德。”

  “原来你心里已经有了对象,”她垂下眼睑:“怎么从来也没听人提过?”她一时心乱如麻,将信将疑。

  “这是藏在我心底的一个秘密,她——是不是对我也有意,我还没有十足的把握,因此不愿公开。”他温和且节制的微微一笑。“一来这是我的私事,二来万一日后结局不如我想的美,我所处的地位很受人瞩目,只怕流言太过不堪,有伤她的清誉。”

  “她不爱你吗?这怎么可能?”瞧他愈说愈像真的,她的心转眼又陷入漆黑的泥洼中。

  “我相信她的心里也有我,只不知……唉!”只不知她今日爱的是大哥,往后是否能转变为对丈夫的爱?那个迷糊的小家伙,不知要害他操心至几时。

  紫秋茹不得不停了。以卫紫衣之自负,也毋需杜撰出一位意中人。但是,她又有点不甘心,不愿相信自己出现得太晚了,何况一切仍是未定之数呢!“

  她无语问明月,他亦缄默。他的沉默犹如他的言语,同样使她折服。恋情的发展怎会急转亘下呢?原来她的心里有他,他的心里却藏着另一个“她”。是自作多情吗?多情自古空余恨,怎按捺明个独坐,我共影儿两个?世间最可怜的莫过于痴情女,眼见明朝镜里朱颜改,身边犹没有一个知心人,仿佛那留不住的春光,惹得花落满阶红。她,一代红颜紫秋茹,也要伤心人独对伤心人吗?不,不,现在还不是认输的时候。

  “卫大哥,我接受你的诚意,不过,我仍不退缩。”她想,他把话挑明了也好,至少她不必苦在心里,一再想法子暗示,只要转换另一种心情,反倒可以坦荡荡的面对他。“我可以等,等你的意中人现身,我要看看她比起我又如何?若能教我自惭形秽,自不敢再厚颜相扰;若是比不上我,我非与她一争高下不可。”

  卫紫衣险些失笑。“姑娘仍未成熟长大。”

  何谓条件论?男女相爱主要是彼此看对了眼、顺着了心,未必条件较好的就能打败情敌。不过,他深信他的宝宝是绝对不输给紫秋茹。

  “才不呢!”她爱娇的横了他一眼。“我是成熟的大姑娘,且是‘紫竹宫’的宫主,不许你取笑我还没长大。”

  可不是,万一他又以“不成熟”作藉口婉拒她的情,就太冤了!愿只愿他和她是佳偶本天成,月老巧牵倩,红线得系之。

  若能沉醉在温柔的美梦里,一生一世也不醒来,多好!

  “魁首!”

  战平无声无息的走来,恭恭敬敬的向两人见礼,打碎了初发着芽、梦幻地、愉快地美梦”她几乎恼他了。

  “如何,有消息了吗?”卫紫衣板起脸问。

  “刚得到消息。”战平快人怏语:“南京城里的、楚国公。府邸四周,发现有多名少林弟子在轮流监视出入的人。”

  “莫非,”他低语:“宝宝隐身在‘楚国公府’?”

  “可能性极高,以‘楚国公’的权威势力,少林弟子亦不敢轻言冒犯,只放在宜一四周监督,宝宝果若躲在府中再安全不过。”

  “宝宝当真能混,混进爵府里去?!”

  这未免有点匪夷所思,卫紫衣深思了一下,又觉得在宝宝身上是没什么事不可能发生的。人的命运就是这样奇妙的东西,你永远不可能摸透它或控制它,只能够诚实的、勇敢的面对它。

  “这是何时传来的消息?”

  “一柱香之前。”

  “混帐,怎不及早来报?”

  战平把视线投往紫秋茹,寓意甚明。紫秋茹在夜色中微微红了脸,以战平之身分自不敢大模大样的打断他俩的谈话,或许,战平也看穿了她的情思。

  这个战平是卫紫衣的身边人,卫紫衣是很难在他面前有秘密,他九成九知道卫紫衣的心上人是谁,她不妨从他口中打探、打探。素性成稳安静的战平不似马泰喳呼,他可能守口如瓶,不过除非他不知道,否则她一定有办法打听出来的。

  若问:公爵府里头的第一禁地是哪里?

  答案是:妙高楼。

  在幽静的院落,“妙高楼”代表着一种不可冒犯的权威。

  这地方原是九炎之小时候读书用功的所在,进进出出忙于伺候他的男仆女婢少说有一、二十人,他是“楚国公”一门的希望,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能够服侍他仿佛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曾几何时,这儿成了禁地,除了姚弦和一位哑妇陈嬷嬷可以进来打扫以外,连窦太君都不愿侵入“妙高楼”。

  府内的人都畏惧仇炎之的权威而不敢多有好奇,但对一名外人而言,这无疑成了值得冒险的有趣地方,愈是严厉的声明不准靠近,心中的疑团反而更加扩大,绞尽脑汁也非溜进来一次不可。秦宝宝正是这样的怪小子。

  “这算什么神秘所在嘛,跟大哥的书房也差不多。”

  宝宝的心里好不失望,原以为这附近门禁森严,必须经过一番刺激的躲猫猫才得以轻手蹑足的进入,不想这院子竟没派人轮流守卫,可以大大方方的打量清楚地形,与内院相隔的有”个月洞门,另一边则是有通向水榭那边的正式门户,而且,这院子离“梨香院”最近二日一发觉“妙高楼”左右无闲杂人等出入,公爵正好方便在此召幸他看上的歌舞伎,不虞被宣扬出去。或许,这是窦太君爱惜儿子的一片私心,所以将歌舞位全安排住在“梨香院”。

  “过去听蔷薇姊姊哀叹公爵不曾召幸她们任何一个,恐怕今生前途无‘亮’,心里还取笑她们浅见,当一个没名没分的姬妾有什么好?死后也进不了家庙。后来听得笼沙姊姊的心声,才明了她们境遇的可怜,想嫁出门当人家的正室,无疑是作梦,而同样是以色事人的小妾命,还有贵得过、楚国公。的吗?自是将一生的梦想全寄予公爵,偏偏他这人不贪美色,无怪乎怨声四起。”

  宝宝对她们抱以无限同情,却也帮不上忙。不过,听她们形容,以公爵的地位与家风,身边没几个美妾妖姬伺候,才真是一件怪事,加以他未娶妻,没理由说为了专宠夫人而摒弃纳小,更加使人议论纷纷,深感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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