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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的一朵香花  第7页    作者:谢上薰

  当她迷恋的眼眸移向角落的签名处,宋问带了客人进来,拿起那些画特地介绍:“这个人特殊的画风已受到相当的注目,鲜明的色彩和肌理层次的砌积,立体化,并且图案化,教人见了像处身在书中的美妙自然世界,视线自然舍不得离开。‘麦氏餐饮企业’下订金要二十四幅,这是第三批,明日交画。”

  “这位画家我知道,叫王栋。”其中一位客人说。

  “对。”宋问笑望花灵一眼。“我本人认为,他画得最好的是人物,尤其美女画更是一绝,可是他不轻易示人。”

  “那也得有美女模特儿让他画啊!”

  “听说他的太太就是一位大美人。”宋问的笑容含有太多的温柔。

  客人想买王栋的画,被宋问婉言拒绝,请他南下至某画廊寻找有无王栋的作品,愈是得不到的愈觉得珍奇,财大气粗的客人硬是看中眼前这几幅,纠缠不清,花灵看的心烦,走了出来。

  在对街的咖啡屋坐了半小时,宋问匆匆赶来。

  “看人家争购你丈夫的画,你怎么反而走了?”

  她不知道。如今她最不想听的就是有关王栋的事。

  宋问以为她的沉默是无言的询问,淡淡的微笑浮现他唇端,说道:“老实说,我很欣赏他,也很羡慕他,他是极少数能兼顾理想与市场的艺术家。有些画家一身穷骨头,目无下尘,曲高和寡,生前固然默默无名,死后更未必能像毕卡索一样博得千秋盛名。我认为还是像阿栋这样的人比较可爱,不唱高调,让艺术走入生活,不离群众太远……”

  她怀疑自己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因为宋问停止了滔滔不绝。

  “怎么了?没兴趣听?”

  “不是。”花灵把托腮的手移开。她不是任性的人,不能直截了当请人闭上嘴,何况人家在称赞她的丈夫。

  “花灵,你从不曾要求我为你讲解油画、欣赏油画,看情形也不像是阿栋教过你,为什么你不能对阿栋的事业热心一点?”

  “他需要我的热心吗?”

  “当然需要。”

  “你就告诉我他在画坛的定位吧!”

  “也好。”他的口气像在说服一个犹豫不决的买家。

  “请你报喜不报忧,免得我心情沉重。”

  “真是的。”他笑开了。“你放心,王栋不是三流人物。也许他不像高更或雷诺瓦那样伟大,可是他能够走出自己的风格,的确是了不起的人。他的画,价格不低,却非常好卖,我相信他将日受瞩目,更上层楼。我最欣赏他的一点,就是他能画出春的喜悦,夏的热情,秋的浪漫,冬的冷酷,掌握得非常好,画中的气氛教人一见倾心。只可惜,他不肯展出人物画,不然将大大提高他的声名。”

  这未免有点讽刺,人家愈盛赞王栋的成功,她心里愈不舒服,愈感到自己似个外人,一点儿妻凭大贵的荣耀感也无。

  “花灵!”

  她笑不出来。

  “你有心事,能不能告诉我?”

  他的温柔,他的心细,他的体贴入微的声音,反而增添了花灵内心的哀伤。为什么王栋不像他呢?为什么他不是王栋呢?一种不满、背叛的私心,使她拿出方才买的小玉人,送给了宋问。

  “今天是我的生日。”她的语气一定很孤单凄凉吧,宋问不由自主地握住她的手,小玉人被包在他们手心,这感觉很温暖,使花灵有勇气往下说:“有人说,生日即是母亲的受难日,为人子女反而应该在这一天做点什么聊表心意。我父母早已不在,我准备的小玉人没有人要。我想,你跟我一样没什么亲人,所以想送给你。”不争气的泪水在眼眶里滚动,声音也变得非常可怜,这令她更加难受,怕要受人耻笑了。

  “王栋呢?他应该陪你的。”他气愤的说。没想到他同样有情绪失控的时候。

  “他不在家。”花灵想到有很多女人送他东西,不禁哽咽:“即使他在家,也不会希罕这个小王人。我只希望有人能珍惜它。”

  宋问坐到她身边,轻拍她的后背,这种无言的安慰多教人自伤自怜,两颗珠大的眼泪滴落裙上,碰碎了。

  “对不起!”自幼受的庭训依然紧紧跟着不放,这番失态使人难以为情。

  “不要这么说,我们是好朋友啊!”

  “朋友!有朋友真好,我一直没什么朋友。”

  “胡说,你早有一个相谈甚欢的好朋友。”他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啊!”

  花灵激动的笑了,脸上也光彩起来。

  宋问看她的目光显得异样的专心,复如痴痴,让人家的心啊狂跳、慌乱、忸怩,是兴奋,更是莫名的害怕。

  这是不对的,却又舍不得呀!

  幸好他很快克制住自己,喝着微凉的咖啡,说他今天休假,决定陪她一道庆生。

  花灵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两块小小的起士蛋糕代替圆圆的大蛋糕,她觉得那是她吃过最美味的蛋糕了。一小瓶香水作寿礼,他说买不起大瓶的,故意装出来的可怜穷相,使花灵笑弯了腰。好开心!好开心!甜甜的香气,有晚香玉的味道。

  吃完法式大餐,宛如灰姑娘必须挥别她的王子,花灵也得回家了,等待她的也许是王栋早晨未发完的怒气。

  “谢谢你今天陪我,希望你不是在同情我。”她切切低语。

  “当然不是。”他定定看了她一会,叹声叹气起来。“王栋真是瞎子,没看出你才是真正的女人吗?我--算了,我没资格说这些话。”

  宋问显得忧郁,还带点烦躁不安,花霓深感罪恶,怕他因此和王栋交恶。

  回家之后,她仍在回味快乐的时光,没听到王栋回房的声音。

  卧室内的大灯熄了,只留下晕黄的壁灯,王栋坐在床上等候。花灵拉拢浴袍的领口,一时之间,有几分难以坦然相对。

  “你回来了。”梳着头发,她看见镜中人一脸酡红。

  “我一直在家。”王栋说。“中午赶回来想请你吃饭,你出去了,等待一场晚宴,你又还没回来。你一整天都上哪儿去了?”

  “我不知道你会特地等我,我自己去吃大餐庆祝了。”

  “你今天回来的时间比较晚。”

  “今天我生日。”她差点没说“今天我最大”。

  “我一直想为你庆祝。”他不满地咕哝着。

  “但你出门啦,我以为你会像过去一样,很晚才回来。”真搞不懂,今天他怎么突然重视起她来了?

  “爸找我,公司刚开发出一种佛手软糖,希望我提出几个包装设计案。”

  花灵不大热心的听着。婆家的人跟她也不很亲近,毕竟她不像王棠的妻子为王家带来可观的利益,她神气不起来。

  “花灵!”他凑近身。

  “我很困了。”她赶紧钻进被里,今天的心情她没办法接受。

  “还好你没说你头痛或哪里不舒服。”王栋哈哈笑着,摇着他的头。“不行!你还不能睡,我等了一个下午,就是要为你庆生。”

  王栋就是有这点好处,不会因为自己的一番空等待就无理取闹、跳脚鬼吼。平心而论,他脾气不错,包容量也大,没有人家说的艺术家的阴阳怪气。花灵偷眼打量他高大的身躯,微有窝心之感,王栋早有准备,拿出放在暗处的香槟和两只高脚杯。

  “我想蛋糕你是吃不下了,简单的喝一杯庆祝吧!这是只在法国生产,用葡萄做的香槟酒。”

  花灵不由受了感动,坐起身,举杯和他对饮。

  今天她喝的有点多了,微醺,似乎朦胧。

  “你全身上下都这么女人。”他轻触她的脸、她的唇:什么话嘛,我不是女人还会是什么?花灵不客气的瞪他一眼。

  他在做什么?吹得她耳根痒痒的,心也痒痒的。“我的小花朵,凡是有眼光的男人,都会忍不住想要你,然而,你是我一个人的。”

  他抱住她。噢!这狡猾的男人!

  似乎是在梦里,她模糊地想到:晚香玉,又名月下香,花语是“危险的快乐”。

  ※※※

  一个上午,她都在犹豫该不该擦那瓶香水。

  宋问在等她过去,而她是王栋的妻。

  他应承为她解说“素人陶艺”如何表现出有木雕的纹理和趣味,还借了作品让她欣赏。

  是杨连科的吧!那种没有经过上彩,呈现陶土原味的人像作品,非常古朴可爱,她很想见一见真品,宋问一口应允。

  可是,她又怕见他那双热切的眼眸。

  自上次之后,他们又在一起吃了两次饭。以前也不是没一起吃过饭,但味道全变了,竟有着难言的兴奋期待,一顿饭可以吃上两个小时,尚且依依不舍,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花灵不敢去想。

  她不晓得他闻不闻得出晚香玉的气味?如果他浑不知觉,她将很失望吧!他若闻出了呢?她何以面对他狂喜的情绪?她是王栋的妻啊!

  为什么犹豫不决呢?难道我已经喜欢上宋问,所以才变得瞻前顾后,似一个偷了情的女人?不,不可以!我是王栋的妻!

  花灵回过神来,将香水收进抽屉。这就是答案,王栋的妻!

  蓦然她扬起头发,摇了摇,恨不能将脑中的邪念摇落,眼睛却不期然瞟见一个男人的身影。王栋倚着门框笑睇她,瞧他那神态,怕已来了许久。

  “好动人的一幕。”王栋走过来,抚弄她波浪般的发,目光却落在镜里。“女人撩动长发的姿态是最美的,波浪一般扬起又滑落,充满了诱惑力,触动我想将此刻此景拍摄下来,画成仕女图。”

  她羞怯地将头低下,一半为了她不安分的心。

  “花灵,你愈来愈美了。”他扳正她的脸,不放过任何一吋地细看她的脸。“我要把你的美记录下来。”

  不等她答应,他已牵了她手下楼。

  客厅桌上多出一大束的玫瑰花,是她上楼前所没有的。那种奇绝的花色轻易把人吸引过去,有淡淡的紫色,有深紫得近乎黑色,有介于两者之间的蓝紫色,层层次次、深深浅浅的紫,香气比红玫瑰更甜蜜沁人。

  “这么美,哪儿来的?”

  “我订的,刚刚才送到。你还喜欢吗?”

  花灵还予灿烂的笑容,这么美的东西有谁不喜欢呢!

  “我不知道台湾有紫玫瑰呢!”

  “店员说是进口的,我也不太懂这些。”

  “怎会想到送我花?”

  “你使我联想到紫玫瑰,清丽、热情、神秘。”

  “我吗?”花灵诧异。她一直当自己只配紫薇花,渺小的,不大启人注目。

  “或许你本身没发觉,但我早有这种想法。”王栋的笑一向是潇洒爽朗的,这时却带点郁结不开的味道。“刚结婚时,我告诉自己,要给你一段自由的时间,没有束缚,没有指令,没有压力,让你有机会释放出深藏于心中角落的真实的你。你啊,如此富于女性魅力的外表,即使低个头也让男人热血沸腾,可见你本该是感情热烈的女郎,而非被压抑着遇事畏缩的忧郁女孩。”他将妻拉进怀里,略为激动的说:“可是,现在我怀疑我用的方法错了。

  讨人厌的伯父母所施予你的教养,仍然捆绑着你,从今起,我不再放开你了。”

  一时间,花灵心中扬起了一片惊涛骇浪,只觉天地都在旋转。她的先生在说些什么?过去他对她的放任是有计划的吗?难道说她是他实验的小白鼠吗?但看他的神情又不像,他一双热情的、快乐的眼眸多酷似另一个男人。噢!我的天呐!她的头要爆炸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们出去走走!”王栋身上有好闻的古龙水味,一种清爽干净的味道。“我要用相机将各个角度的你拍摄下来。”

  “用相机?”花灵相信没有谁的素描速度比他更快更好的了,这是经过几千几万遍的练习所得来的成果。平日无事,他可以对着一块石头一朵花、对着多变的天空云彩、对着或动或静的花灵画上一整天。

  “相信我,我的摄影技术顶不赖的。”他笑了笑又说:“早想多为你拍几卷幻灯片,你实在很上相。”

  她完全无法拒绝,随着他上山下海,直至深夜才返家。然而花灵不能埋怨什么,自成婚以来,王栋头一次向她陈述他极私人的一面,真诚且赤裸,而她也才惭愧地明白,为何她能过着这么优渥的生活!

  除了每星期去公司一、两次,以创意赚取薪津外,王栋因为本身思想开通,开发了好几条生财之道。花灵发觉自己以前真傻,想法很狭隘,以为画家就只能卖画,殊不知画家的作品不一定要挂在墙上,也可以印在衣服、领带、椅垫、灯罩等日用品,以绢印方式,增添生活情趣,大胆一点的还可以制成沙发布、窗帘布、床具组等,让“家即是美术馆”。他还替舞台剧作过舞台设计,更由于科技的发展,开始有住宅和办公大楼采用画家的作品做成艺术陶板。

  “陶板艺术?那是什么?”花灵好奇的瞪大了眼睛。

  “简单的说,就是将画作转化为巨型的陶板整个嵌入墙壁,以摄氏一千三百度的高温烧,使鲜明丰富的色彩重现在陶板上,和原作一模一样,这是大型的艺术制作。”王栋非常认真,双目流露着强烈的光彩,这是他提到他热爱的工作时,才会有的表情。

  “你懂得真多,也很有头脑。”花灵由衷钦佩。

  “‘艺术生活化’的前提,就是要将艺术品商业化,使人可以走近它、触摸它,而不只是远远的欣赏它/崇拜它,尤其在这个求新求变的时代,单纯的艺术家很难生存。”王栋有点自嘲的一笑。“很多小说一写到画家,都有一位外出工作维持家计的妻子,我不要那样子!

  我宁可放低身段,不唱高调。出国游学前,有一阵子我也很迷惘,到底要做一个纯粹的穷画家?还是尽展所能的发挥自己,名利两便?结果在国外我找到了答案:不要在生前苛求死后的声名,只求不虚度此生,有多少才能便释放出多少才能。从此我不再瞧不起商业,放手一搏的结果,反而使我的书作水准上扬,因为心理上已没有求名的负担。”

  “你是企业家的儿子,多少遗传了灵活的头脑。”

  “我老爸啊,他最看不起画画的。”王栋嗤笑。“我很幸运,有兄弟继承家业,爸他拿我无可奈何,就干脆放弃我。在日本,我学会艺术陶板制作,你绝对想不到,回国后第一个肯让我一试的,是外公,将他公司的一面墙交给我,完成后风评很好,外公又请我设计两个公司和他家里的客厅的墙壁,到这时候爸才回头重视起我来,硬将我插进公司。”他的表情像给人强吻了似的。

  “不错嘛,父子和睦,这很好啊!”她忍住笑声。

  “也对啦,不过一想到从小支持我朝艺术方向走的外公,就觉得跟爸之间像两个不同星球的人在作沟通。”王栋好玩似的耸耸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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