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月眉来了,我先扶她回房休息。”汪精睿再度朝柳月眉露齿一笑,散发慑人的光芒。
不!我想待在这儿多陪你一会儿。柳月眉心里叫着,可是碍于礼教,她也只能压抑下心中的那份无奈,温顺乖巧地点着头,算是答应。
“勇伯,你去膳房张罗张罗,看看吃的准备好了没有,今晚我打算陪着月眉好好聊聊,小酌一番。”柳月眉猛地抬头迸射出惊喜的眸光,一张小脸烧得通红。“好好好,我马上去,我马上去。”勇伯欣喜地走向门边,突然又想到什么似的踅了回来。他朝昭筠叫着:“你还不过来!”
昭筠用听的也知道勇怕在叫谁,正想回头,却因一道男声而止住了动作。“不,她留在这儿。”汪精睿再度露出迷人的微笑,“她澡还没洗,没有洗完不准她踏出这个房间半步,待会儿我会进来检查。还有,没有我的命今,任何人都不许进来‘偷看’。”说完他调皮一笑,存心逗老人家开心,果然成功地转移了勇伯对昭筠的注意力。“去,谁要偷看他,皮包骨一个有什么好瞧的。”勇伯假装不屑地甩了下袖子跨出房门,随即喜孜孜地往膳房奔去。
汪精睿这才放开了昭筠,走向柳月眉,注视着她。“我抱你。”他低柔地说着。“不,不用了。”柳月眉的脸蛋几乎燃烧了起来。话才说完,她的身体就腾空,她娇呼一声,赶紧将娇羞的脸蛋理人他的肩窝。
“有什么好害羞的,这又不是第一次了,嗯?”他深情低语,稳步跨过门槛,高大的身躯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廊外。
房内静谧的连掉一根针都听得见,氤氲的迷雾飘散在空气中。
昭筠一手握紧了拳头,一拳堵着自己的嘴巴,任由眼泪一滴滴地淌下,夕阳穿透窗棂,照着她孤寂的身影。
这又不是第一次了?眼泪模糊了她的双眼,却让她的心顿时清明。
原来他从未将她昭筠放在心中。
原来他们俩早就卿卿我我,恩爱得像对夫妻。
她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还坚守着一丝希望不放?抱着残缺的心,执意要到梦碎了才肯甘心。
在树丛里,她以为她从他的眸光中读出了难解的情绪。
她以为那份难解的情绪源自于她--像是在感叹两人无法相守,感叹两人之间永远没有交集,只能默默地对望。
她误以为自己懂!懂他的心思,了解他的心情。
原来这一切只是她自作多情,而她却傻傻地以为他有些在意她。
她滑坐在地上哭,任由两桶热水变冷,任由夜幕低垂,然后边哭边走回自个儿房里,任由冰凉的寒风扑面袭来。
明天她就走!这次她决心彻彻底底把他忘了。
反正她待在这儿只会碍眼,只会惹人嫌弃。
此刻,汪精睿一定还待在柳月眉的房中与她耳鬓厮磨,现在早已过了三更天,他甚至还没回到房里。
或者他们还继续待在花前月下喁喁私语、表露深情,而她算什么?她猛地拍了下桌子,下一瞬间,她感觉手心底下传来一股湿黏夹杂着刺刺的东西在挣扎,她不觉地移开了手,瞪大眼瞧向木桌。
“啊--”一声尖锐的吼叫划破夜空,下人房内迅速亮起了灯火。
“怎么啦?怎么啦?”
大伙从睡梦中鷘醒,睁着惺忪的睡眼纷纷开口询问。
“有蟑螂!”昭筠活像被火烧着了尾巴似地乱吼。
“去你的!才一只小蟑螂,活像你娘被奸杀了,当心我踹你!”
不满的声音此起彼落的传来,又把她的泪水逼了出来。
哭泣改为哽咽,她冲出房门极欲洗手,却被突然闪现的巨影拎进怀中。
“一只蟑螂你也能哭成这副模样。”汪精睿攒着眉打量这个女孩,在低首俯见她的刹那,被她身上散发的淡雅馨香慑住。
“要你管!”她埋在他胸口里继续哭,完全忘了“男儿有泪不轻弹”。
唉?汪精睿在心中长叹一声。这女孩太单纯也太不设防,明明现在是个“男孩”,却没有半点男人的气息,这么快就露出马脚,不知该不该骂她笨。
“对了,你不去柳姑娘房里,到这儿来做什么?”她挑眉怒视,突然抽身离开他,转回房里坐下,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言词中甚浓的酸味。
其实,这也是他今晚来的目的,她对他好像颇有“兴趣”。
“我为什么必须去柳姑娘的房里?”他双手环胸,陋桌旁还有一张方凳不坐,偏偏坐在刚才地打死蟑螂的桌角上。
“桌上有蟑螂。”她一脸的嫌恶,这才想起自己还未洗手,突然觉得恶心万分,抬手忙往他身上擦。
他讶异地挑了挑眉,任由她的手在他身上抹,直到她认为干净为止,他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为什么我必须去月眉那儿?”他压低了声音,低下脸看着她,逼得她不得不抬起脸来。
“你和她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她满是醋意的说。
反正天一亮她就走了,管他怎么想!“谁说天造地设的一对就一定得与月眉耳鬓厮磨一个晚上?”
“我管你们是不是耳鬓厮磨?”她生气地站了起来,打算到屋外透透气。只要一想到他和柳月眉亲热的模样,她心中就燃起一股火焰。
“你好像在吃醋。”他低低地笑着,可以感觉得出她正在吃莫名其妙的飞醋。吃醋又怎么样?昭筠冷笑地址了扯嘴角,反正她已经豁出去了。
“而且你的声音很耳熟,好像在哪儿听过?”汪精睿攒眉侧头沉思,真的想不出他曾见过李鱼儿这号人物,不过她的声音很像昭筠?昭筠震惊的瞪直了眼睛,赶紧稳住自己的心跳,双手用力绞紧。
千万别被他认出来。
幸好房内昏暗没有掌灯,今晚的月色又很朦胧,她背光而立,由汪精睿这儿望过来,她整个人没人黑暗中与夜色融成一体。
她不敢回头,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他的双眸仍炯炯有神,仿佛能探进她内心深处某个角落。“你是不是在吃醋?”“我是男人吃什么醋?”她干笑两声,掩饰全身的不自在,额头却已开始冒出冷汗。
这个人既精明又聪睿,实在不太好惹。“这么说,是我误会了?”他缓缓地伸直了两腿,小小的木方桌被他坐得摇摇晃晃地嘎嘎乱响。
“我的意思是说?你怎么不去多陪陪柳姑娘,毕竟你们即将成亲了,不是吗?”她突然变得小心翼翼,用字遣词仿佛是努力思索过后才敢说出口,与刚才撒野的态度判若两人。“反正以后多的是陪她的机会,倒是?我问你,你到最后还是没洗澡吧?”昭筠霎时松了一口气,原来他来兴师问罪是为这个。
“我?”她不自在地绞紧了手指,生怕今天下午的事件再度重演,不敢再得罪他。“我明天再洗。”
“为什么要等明天?难不成你不也要等明天再连今大的晚膳一块吃?”
“我是啊!”她想也没想地回头瞪了他一眼。本公主高兴什么时候冼就什么时候冼,要你啰唆!像她这么娇贵的人是不能激的,再如何装模作样、低声下气也撑不过半个月。汪精睿被她的不敬惹得有些不快。
“你的意思是,你不但晚膳等明天一起吃,连澡也等着明天再洗?”
“嗯。”她倔强地点头。天一亮,你就看不到我了。
“那敢情好,我晚餐也没用多少,咱们一块将就将就。”说着他迅速将她卷入臂弯,拖着她回他的厢房。
“你--”她正欲大嚷,却被他骇人的眼神制止。
他将她拖进了房。昭筠一看屋内又重新打妥了两桶热水,令她差点晕倒。“你、你、你?”她急得说不出话来,恨透了他的身强力壮。
“坐。”他拉着她,两人并肩坐下,圆桌上头早已摆满了精致的点心。
“你?真的还没用膳?”她简直不敢相信。他拿起了桌上一块精致的糕点,不由分说地塞进她的嘴里,自己也塞了一块。
昭筠差点被糕点梗到,急忙倒茶喝了几口。
“你真的还没吃啊!”一顺了气,都还没止住咳嗽,她就忙不迭的问出心中的疑问。“吃不下。”
“吃不下?”
美女当前他怎么可能吃不下?他摸了摸胸口,眼神突然变得深邃而遥远。“我心中有事,吃不下。”他无法不把月眉的温婉柔顺与昭筠的开朗活泼做比较,他逐不出已在脑海中深植的身影,他忘不了她。“是为了柳月眉吗?”她眨着晶亮的双眸,突然想了解他的心事。
“不是。”他大口的吃喝,不忘顺便照应她。“那是为了什么?”两人边吃喝边聊了起来。可能今晚的月色太朦胧,也可能他真的压抑过久,经过一段沉默后,汪精睿像是历经了一番思虑才很勉强地开了口:“我另有喜欢的人。”
什么?她震惊的让筷子掉落在地上,发出了声响。
原来他早有喜欢的人了!不是柳月眉,不是李昭筠,而是另有其人。
汪精睿是个精明内敛的男人,凡事不轻易吐露,即使是他的“心腹”,对于不该谈的问题他也绝不会吐出半字,难得他今晚肯说出内心话,教昭筠喜忧参半,感动得一塌胡涂,可是他竟说他另有喜欢的人。
“可是你已经有婚约了。”她急急忙忙地说道。
“没错。”他答得理所当然。
“那?那她怎么办?”能被汪精睿爱上的女人,不知有多幸褔。看他眼神飘忽,她知道他此刻的心思早已飞到他挚爱的女人身上。
汪精睿静默良久才又开口,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仿佛有着无限心痛。“她根本不知道我喜欢她。”“啊?”昭筠的小嘴与双眼同时张得老大。
“而且,她也不喜欢我?”
汪精睿沉静地低下脸看着满桌的佳肴,他突然失去了胃口,站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她不喜欢你呢?你问过她吗?”她起身急忙追问。
她该伤心、该难过的,可是她却一点感觉也没有,他此刻落寞的心情只有她能理解,只有她感同身受,而且?地想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让他如此牵肠挂肚。汪精睿走到窗旁,仰望天上一轮明月,几片浮云不时遮住它满身的光华,宛如他心中一直挥不去的阴影。
汪精睿苦笑了起来。
昭筠不可能喜欢上他的,她甚至没有正眼瞧过他。他刻意在她身边打转,总期待能与她聊上几句,可是从来没有。
她见到他,眼光总会立即转开,她可以跟其他人嬉笑怒骂、打成一片,却很难得会多看他一眼。在她的眼中,他就跟那些许许多多守护宫内安全的侍卫一样,一点都不起眼,无法引起她的注意。
他只是一粒沙!只是一颗平凡无奇、不足以令她惊叹讶异、多看上几眼的石头。
而唯一的一次,也是他与她最亲近的一次,她成了人质,由树上摔了下来被他亲手接着,那软而香的身躯,惨白的小脸,紧抱住他的小手,贴在他胸口前滚烫的面颊?总在午夜梦回时出现在他眼前,几度让他失了魂。
昭筠立在他身旁,注视他俊美的侧面,由他凝睇月亮那失神又无奈的眼光看来,他真的深爱那名女子。
“你怎么知道她不爱你?”她拉着他的袖口,想知道答案。
汪精睿回过脸来注视着她,缓缓开口,“她即将为人妻了。”如果她的病能好起来的话。“难道你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别人?”昭筠怒道,这好像她自己的写照。“也许她也爱你,说不定只是碍于身分开不了口。”她就是一个最可悲的实例。“不,她不可能喜欢我的。”他轻声答道,决定结束这个话题。“倒是你,你还打算瞒到几时?”
“我?”她被他突然转换的语气与话题弄得反应不过来。
“没错!你脸上的污渍是怎么回事?”一张黑白交错的花脸,她竟放任这模样到现在。“我原本想给你时间调适,等你自动招了,可是你瞧瞧你的脸,你就不担心自己的身分曝光?一个好好的姑娘扮成男孩的模样混入府中,你到底是何居心,说!”被他突然逼近的身体以及斥喝的吼声震退,昭筠鷩讶地摔倒在地上,仓皇的双眼直盯着他。
“我?”昭筠捂着下巴,知道她再也瞒不了,只能楞楞地看着他蹲下来,与她面对面。汪精睿一改先前想暂缓的态度,决定及早弄清真相。像她凡事这么不小心、这么随性的态度,事情早晚会穿帮,他干脆今晚就问清楚。
“你还要说你是男的?”他一手扯开她紧捂在下巴的手,抬高她的下巴,眼神凶狠无比。“你的喉结呢?你的男性特征呢?”
昭筠吓得眼都瞠圆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到现在还想瞒?说,你脸上一片黑、一片白是怎么回事?”什么鬼易容术,把他骗得团团转,将她当成男孩。
昭筠惊愕的倒吸一口气,她没碰水啊!但她没多迟疑,赶紧奔到澡盆边看着水中的倒影。“啊--”
一阵尖锐惊诧的叫声回荡在室内。
“我?我?”她知道自己穿帮了,这下子教她如何解释?“你真的是男的?”答案已经很明显。
“我?”昭筠脑海一片混乱,答不出来话来。
“你还想强辩!”都已经被拆穿了还死不认帐,他最恨这种人。
一盆冷水突然兜头淋下,昭筠尖叫了声,汪精睿则惊讶地挑高了眉。水由她的脸孔往下流,滑过的每一吋,均露出象牙白的肌肤。“你易容改扮成男仆混进我府里,到底是何居心?说!”
“我哪有什么居心!”她生气地喊道,只是理直气不壮,声音沙哑,一点气势也没有。汪精睿冷笑一声,“你脸上的黑冰泥是打哪来的?”晚膳他一直吃不下,找了个空档便溜出府去一趟秋意园,却看到老神医在调制这玩意儿。
昭筠又是一愣,他怎么知道黑冰泥?“这种东西只要懂点医理的人都会,问题是你拿它来易容的目的何在?”他将她抱起,高大的身躯与她娇小的身长有一大截差距,冷凝如刀的目光一直定在她的脸上。昭筠被他咄咄逼人的气势逼急了,奋力甩开他的手,仰首与他对峙。
“你管我是男是女?管我用什么鬼泥,大不了你把我赶出府。”她不怕死地用手指戳着他的胸膛。
汪精睿冷冷的笑容霎时令她心惊。
“不给你点教训,你显然不肯说实话。”他声音低冷,由牙缝里吐出这些字句。霍地一伸手,用力扒开她的前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