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安肃杀愤怒的眼光立即射向小青,让她狠狠地打了个哆嗦,从头凉至脚底。当时大声嚷嚷着昭筠得天花的确实是小青。
“可是你当时摇头叹气的?”昭安眉一挑,霎时知道自己遇到了个老狐狸。贾道存笑了起来。皇上确实很聪明,只是跟他这个老头比起来,他还是略逊一筹。“老朽当时是摇头叹气,可却投说就是天花。”
“那你当时摇什么头、叹什么气?”昭安恼羞成怒,臭老狐狸!“我摇头叹气并不代表公主得了天花呀。”
贾道存将事情撇得一干二净,当然轻松自若,不过昭安也不是省油的灯。“那你为什么说筠儿病情加重,需要搬到秋意园治疗?啊?”这下子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昭筠公主确实是病情加重,需要搬来秋意园治疗啊。”
“你还说她没病!”昭安霍地站起来。这下子让他抓到语病了吧!“但昭筠公主确实不是得天花呀。”
“既然她不是得天花,你为什么说她病情加重。需要来秋意园治疗?”昭安大吼,将一肚子的火全发在老神医身上。
“昭筠公主确实有病啊。”
“你?”昭安气得想宰了他,指着他的手不住发抖。
“回皇上的话。”贾道存双手拱礼跪了下来。“心病也是病,老朽可从来没告诉过皇上,昭筠公主得的是天花哪!”
闻言,霎时一屋子的人全讶异的瞪圆了眼。
一直在一旁看戏的皇太后也忍不住微颤着手指头,发怒地眯起了眼。
“你给我把话说清楚,否则我杀了你。”
“呵呵?”贾道存把问题丢给了小青。“这事问小青最清楚,老朽毕竟是个大夫,小青日夜跟在公主的身畔,问她是最清楚的了。”
“啊?”小青抖着声音,眼眶含泪,万万没想到老神医竟将问题丢给她。“你给我把话说清楚,否则朕将你凌迟处死!”
小青顿时全身瘫软,她原本还能直挺挺地跪着,一听到“凌迟处死”四个字,她不但心脏无力,连全身都虚脱了。
“皇?皇上?”小青话都还未说,就已先哭了出来。
“说!”
又一声怒吼,把小青好不容易凝聚的勇气又给打散。
“说吧!若你真有什么委屈,有我替你担着,你尽管说。”皇太后冷冷、淡淡的说。小青看着皇太后寻求保证,皇太后则一副天塌下来有她顶着的气势,终于让小青放心,这才把事情的始未全盘托出。
“这孩子?”皇太后边听边叹气摇头。
昭仪则是瞪大了眼,她不敢相信?真的不敢相倍,她这个一向乖巧又听话的妹妹竟会想出这种诡计。
昭安气得敛紧了眉心,脸色铁青。“那她现在人呢?”
小青犹豫地看了贾道存一眼,又低下头去。
她刚才什么都招了,就是没提及昭筠公主打扮成男仆,现在正窝在汪精睿的家中。“你倒是说呀!”昭仪看着小青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忍不住发怒。
小青正想开口,外面却传来了骚动“什么人大胆地硬闯秋意园,该当何罪?”
“狗奴才,本公主归来不懂得迎驾也就罢了,竟敢拦阻!”
是昭筠公主!小青两眼霎时迸放出惊喜的神辨。
“公主人在园里,未曾出过园内半步,你是哪里来的野丫头,竟敢冒充公主!”侍卫不客气的声音飘了进来。
“反了,反了,这世界真的反了。”皇太后听得直呼吃不消,紧捂着额头,感到头痛万分。
“全是一堆废物!”昭安听得额冒青筋、头顶快要冒烟。公主溜出去,这些个废物竟不知道;如今公主又大摇大摆的回来了,却被这些眼拙的呆子拦在门外。
真是气死他了!“找小青出来,她可以证实我的身分。”昭筠对着侍卫下命令。
“谁来都没有用,我们公主身染重病,根本就不可能下床外出,你再不滚,当心我对你不客气。”
“你敢!”
“你可以试试!”
就在双方火爆对峙,僵持不下时,一阵急吼突然打断了两人的争执,令昭筠愣在当场。“把昭筠公主押进来!”
押?!昭筠听见这声音,血液当场冻结。而与她对峙的侍卫也吓了一大跳,霎时血液逆流。
“公主,冒犯了。”由厅内奔来的侍卫架住昭筠的左右两手,将她押进厅。“我也进去!”汪精睿不知由哪儿冒出来的,竟跟在昭筠的身后。
“你?”昭筠讶异地回首,却没办法再多看一眼,立即被押人厅,跪在地上。汪精睿也打算进去,却被人拦住。
“你来得正好,进来!”昭安一看见汪精睿,怒火烧得更旺。于是,汪精睿同昭筠双双跪在地上。
“昭筠啊昭筠,亏你想得出这么恶劣的计策。”昭安眯眼咬牙道。他倾身俯视,狠狠地盯着早已被吓得手足无措的妹妹。
“对不起,大哥?”
“你现在才知道对不起!”昭安猛地一声暴喝,把昭筠吓得颤抖了下,慌张地拚命咽着口水。
“母后?”她求救似地看着母亲,皇太后却冷冷地睨着她,一点都没有帮忙的打算。她黯然地低首,这一次自己真的是玩得太过火了。
昭安愤怒地指着汪精睿。“你为了他什么都不敢讲、什么都不肯说,却满脑子古怪的念头,就为了一个男人,就为了这个汪精睿!”他字字都是用吼的。
“你害得母后为你哭得肝肠寸断,昭仪终日为你以泪洗面,你的姊夫成天愁眉不展,你的大嫂怀着身孕却日夜担心你的‘病情’,你好大的胆子啊!”更别提她害他寝食难安,成天害怕死神来夺走他挚爱的妹妹。
“对不起,我知道我错了!”昭筠哭着求饶。
她知道她伤害很多人,她也知道她闷葫芦的个性铸成了大错,她承认是她任性的使用这种诡计。而一切全超乎她的控制,她根本没想到会这么快被拆穿。
“对不起,大哥,我知道错了。你可以打我、骂我,就是求你别生气。”昭筠边哭边撒娇,又恢复昔日那个乖巧活泼又懂人心的小女孩。
“你这次真的是太过分了。昭筠,你怎么可以这么骗我们,你知道我和母后有多伤心?”昭仪也忍不住开骂,害她浪费了不少眼泪。
一旁的汪精睿一直默不作声。
昭安冷冷的眼光一瞥到他,立即又怒从中来。“他有什么好?你说!”他愤然地质问昭筠。“就为了一个汪精睿,搞得宫内鸡飞狗跳。”
“大哥,这不能怪他,他根本不知道我暗恋他。”昭筠挺身为汪精睿抗辩。冤有头、债有主,大哥不可以随便冤枉人家。
如果她不挺身为汪精睿辩解的话,只怕汪精睿全家也会跟着遭殃。
“而你甚至不知道他爱不爱你?”
“我爱她!”汪精睿毫不犹豫地接口。“我一直不敢追求,是因为我不懂她的心。”他坚定的眼光与昭安的对上。
不曾逃避、未曾眨眼,他的眸中充分表达由他强烈的决心。
“你死到临头了还嘴硬。”昭安不屑地冷笑。“你还敢在我的面前跟我谈什么情不情、爱不爱的?”
“大哥!”昭筠倏地刷白脸,一脸惊骇的大叫。
“你还没告诉我,这些日子来你是混到哪儿去了?李昭筠,你最好直接招出来,否则连他的家人也有罪!”用肚脐眼想,也知道她这些日子混到哪儿去了。
可是,他偏要她亲口说出来不可。
“我?”昭筠心虚地绞着手指,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在我那儿,一直在我那儿,只可惜我眼拙,竟没认出她来。”汪精睿替昭筠回答。要不是他愈想愈觉得奇怪,直觉认定这世上不可能有如此相似的两人,在不安的情绪催促下,他又来到她房前打算再问个清楚时,却发现她鬼祟的身影,这才悄悄地跟踪而来,否则他永远不会发现这个秘密。
原来他朝思暮想的人儿一直待在他的身边!而他竟在她洗去污泥时,虽不断地将残留红点的素颜与她现在的容貌交叠在一起,却没有认出她来。
如今想来,自己向来敏锐的神经到哪去了,怎么会判断错误呢?黑冰泥,寻常百姓怎么会懂得这玩意?只怪他几番潜入秋意园,却无勇气偷偷进入房内半步,一窥她的容貌。而撞见老神医时,他有意无意地暗示着黑冰泥的神奇功效,但他却笨得无法将李鱼儿与老神医的话画上等号。
他一直以为昭筠的脸已烂到不知何种惨境了。
所以,他才会在初见李鱼儿的真面目时,没有联想到可疑之处。
唉,他真是个眼拙的呆子!“这不能怪他,真的不能怪他,这全是我自己想出的鬼主意,完全与他无关!”昭筠慌张失措的喊。
“你的鬼主意差点吓死了我们,你还有脸继续嚷嚷!”女儿的痴情招来这么多苦难,皇太后忍不住发飙。
“是啊!你喜欢他就说一声,不喜欢大哥为你招婿,你也可以坦白的讲,你这样差点玩死我们。”
“我说了就有用吗?汪精睿已有婚约,难道我要以大哥的权势逼迫柳月眉退出,如此她会心服吗?换成是我,我也不会心服的。”
“你说出来,大伙可以帮你想办法。”怎么说,昭仪还是没办法原谅妹妹的劣行。“想办法?”昭筠笑得有点凄凉。“能想什么办法?我连他是否喜欢我都不确定,这个忙你们如何帮?”
“现在你已经确定他爱的人是你,你认为我会怎么帮?嗯?”昭安冷酷发怒的脸不怀好意地凑近,语带威胁地说。
“如果我答应大哥安排的婚事,大哥就肯饶了汪精睿和他家人吗?”
“你在胡说些什么?昭筠!”汪精睿没想到她竟拿自己的幸福作交换。
在他好不容易明白她的心,好不容易终于能有机会与她如此亲密,交付真心的时候,她却想放弃。
“我们两个注定无缘的。”昭筠泪眼迷蒙的望着他。
汪精睿整颗心霎时揪成一团,灵魂恍若正被抽离。
冰冷的小手轻抚上他的脸,动作缓慢而轻柔,似乎欲将他的容貌一一烙在心上。“你有父母、家人,你忍心牺牲他们吗?”昭筠一句话堵得汪精睿不能动弹。
“更何况我还没答应呢!”昭安冷冽的眼瞅着两人,似乎不打算这么快放过他们。“你到底想怎么样嘛!”一向温驯的昭筠终于忍不住动怒了。“我已经答应让大哥挑选驸马,样样都顺你的意思,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哈!你们听听她这是什么口气!”昭安咬牙切齿,差点动手勒死妹妹。“我就是这种口气!”她仰起了小脸,愤怒地与昭安对峙。
“你--”昭安扬起手来欲挥下。
汪精睿将昭筠揽进胸口,准备替昭筠挨下这一巴掌。
但是昭安挥不下手,看着两人深情相拥的画面,他突然露出了歹毒的笑容。“原来你的弱点是他,为了他甚至不惜跟我这个大哥翻脸。而你,你家人的性命全握在你手上,我倒要看看你选的是昭筠,还是你的家人?来人!”昭安突然又狂暴地吼着。两名侍卫立即冲上前,跪在地上听候差遣。“将昭筠公主押回梅苑,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接近,也不许送食物,直到抛绣球招亲为止。”
侍卫立即分开相拥约两人,架住昭筠。
抛绣球招亲!昭筠的脸一下子刷白。
“不!大哥,你不能这么做。大哥!”昭筠挣开侍卫,哭着跪了下来,她刚才的任性、倔强、脾气,全被昭安吓得刹那间消失无琮。
屋内的人全都瞠直了眼,不敢相信昭安会这么残忍。
只有皇太后依然不动声色。
“你将我的苦心当垃圾,我好心好意为你挑选驸马,为你的婚事日夜忧心,听你病危,我的心有如千刀万剐,可是你瞧瞧?”昭安的怒容扺在昭筠的鼻前,修长的手指拧着她的下巴。“我得到了什么?原来是一场骗局!”
昭安的吼声回荡在室内。
“对不起,大哥!”昭筠哭着求饶,“我再也不敢了!我刚才的态度很不对,我知道我错了,我再也不敢这么放肆、这么不敬。大哥。求求你,原谅筠儿,筠儿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她扯着昭安的衣摆恳求,却被昭安生气地甩开。
“母后?”她哭着转向皇太后。
皇太后冷冷地睨着她,活像她罪有应得。
“大姊。”
“这?”昭仪于心不忍,想开口替妹妹求情,却被昭安的怒瞪止住。
“闭嘴!”
昭仪尴尬地看了看两方,她话都还没出口呢,就被人吼着闭嘴。
“不,我不去!”
两名侍卫又要上前架住昭筠,却又被昭筠挣了开来。
汪精睿正想上前,立即有人拔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不许他妄动。“大哥,如果你硬要筠儿随便抛个绣球就决定婚事,你会先看到筠儿的尸首!”昭筠决绝的喊道。“在看到你的尸首之前,我会先将汪精睿全家满门抄斩。”昭安吼道,比她更狠。“拖出去!”
“不!我不要--”昭筠凄厉的喊声愈来愈远。
她的喊声揪痛了汪精睿约五脏六腑,他清朗俊秀的双目毫无畏惧地直视昭安邪气的笑脸。
“至于你,汪精睿,你欠我的得好好地算一算。”
第九章
汪精睿被撤除职务,并罚银万两。
这道消息犹如青天霹雳,让汪家人措手不及。
原本因成亲的日子即将迫近而热闹滚滚的汪府,霎时变得冷清幽静,不再有贺客临门,不再有商贩进进出出送来婚礼用品,就连柳家也退了这门婚事,聘礼一声不响的退回来。汪楚材气不过,上门想去理论,柳家却只剩几个佣仆留在府邸里打扫顾家,柳老头则携着妻女南下避风头去了。
“这事怎么可以怪大哥!”汪明睿替大哥打抱不平地哇啦啦直叫。
“只怪两个人都闷不吭声,才会兜得这么辛苦。”汪颖睿照实陈述。
“幸亏皇上英明,你大哥没被砍头就该偷笑了,还好只是罚银万两、撤除职务,真要办下来,可不是这么容易了结。”除了精睿要脑袋搬家,他们全家老小此刻也没办法坐在这儿聊天。
“小声点!”汪母吩咐道。“这事在这边说说就算了,别在精睿的面前提起,他心里已经够难过了。”
原来汪精睿已经接连数天没出来与家人同桌进餐,独自关在房里任由伤痛啃噬着灵魂。此刻汪府内是愁云惨雾,汪府外头却锣鼓喧天。
“各位父老兄弟姊妹们听好,昭筠公主即将于明日未时于东市举行抛绣球招亲,谁家有男丁,想要飞跃龙门就全靠这一回--”
霎时一阵欢声、鼓燥、急切的问话声淹没了报喜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