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采依,你别以为我不敢!告诉你,程家的产业你绝对拿不到一丝一毫。”叶萍阴毒地说。
“我们可以走着瞧。”程采依阴郁地望着她,眼 跳动两朵不容小觑的火花。
叶萍还想说些什么,一眼瞥见前方正步出饭店的龙过翼,随即回眸投给程采依一抹胜利的笑容。
“我会蠃的,我可以拿性命向你担保。”她阴笑着,缩回身子,再度发动车子朝龙过翼驶去。
性命担保?程采依冷笑,她要她那条不值钱的烂命做什么?要取她性命,早几年前她就已不存在了,何必等到现在才来玷污自己的手。叶萍恐怕是高估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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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过翼看到那份报告了。程采依的办事效率好得惊人,白天是他意气用事,拿老板的气焰压人。他很少被激得失去分寸,更别说虐待员工了。下楼来原本是想到宿舍向她道歉,半路遇见刘达才知道,她没进宿舍也没去吃晚饭,直接走出饭店了。看来刘达对程采依印象深刻,十分注意她的一举一动。
“过翼。”叶萍步下车子,将钥匙丢给泊车小弟,端庄得体地走向他。
“程夫人。”他颔首致意。
“近叫我程夫人,该改口喊我妈妈了。”叶萍笑得十分愉快,得此乘龙快婿自然乐从心中来。
龙过翼笑了笑,无意多言。商场上的客套话他应付得游刃有馀,对于自身的事情,却反而没那么圆滑了,这是他对婚姻的无力感使然吧!
“婚宴筹备得如何了?”叶萍识趣地将话题转开,多少知道他和双蕊的婚事是在“需要”下决定的,并不是因为他对双蕊动了情。幸好过翼对其他女人同样不盛兴趣,否则以他优异的外表和家庭背景,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没什么问题。”他爬梳着被海风吹乱的头发,无意中瞥见正穿越马路,沿着海滩漫步的程采依。
她左手握着一瓶啤酒,右手拎着鞋,赤脚踩在沙滩上。她不是去戏水,不像一般女孩子把浪花当游戏在踩。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出来,她只是纯粹在看海,像个心事重重的女人,在淡黄色路灯的映照下,显得有些无助、脆弱。她其实比一般女人高上许多,又比所有女人都冰冷,实在称不上柔弱,可是┅┅他为什么会有这种鲜明的错觉?
龙过翼不经意流露的分心太过明显,叶萍不由得顺着他迷惘的眼神,望向海边。当她看到沙滩上寥寥可数的戏潮客时,原本是不怎么在意的,直到程采依走进她的视线 ,她才发现事态严重。
“过翼!”叶萍过分尖锐地唤道,试图拉回他的注意力。“双蕊现在正在家 试礼服,你和亲家翁过来看看。”他居然会为一个女人闪神,而且是当着准岳母的面。她沉了脸,不得不为程采依善用她出色的外表,掳获人心的手段喝采。她很厉害,真的很厉害!不过,她也不是站着挨打的人,程采依休想称心如意。
她到底在想什么?她的世界容得下别人吗?龙过翼抿紧了刚毅的薄唇,心思飞得好远、好远┅┅
“过翼。”叶萍竭力忍着怒气,伸出手拉拉他,痛恨得这样唤回他的注意力。“那个女孩子很漂亮,她是这 的工作人员吗?”她决定双蕊未嫁给龙过翼前,不让他知道程采依的身分,以免他对她益发感兴趣。
神秘而冷艳的女人,向来对男人有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引力,即使是过翼这种工作至上的硬汉也被诱惑了。太危险了,从现在开始她得替双蕊防着点。
“她是我的特别助理。”龙过翼微拧着眉,有着被打断的不快。他不知道自己那严厉的表情,以及全是肌肉堆成的体格,可以吓死所有女人,包括这个见多识广的未来岳母在内。
他┅┅好像在吼她?叶萍错愕地愣在那儿,吐不出任何话。
“对不起,我的声音一向宏亮。”龙过翼见她迅速白了脸,一副被他吓到的模样,心生愧疚的同时,亦有些不耐烦了。
他已经快受够了这些动不动就被他不经意堆起的表情或声音吓住的弱女子。多渴望有个女人能在他大吼大叫时,仍能一派冷静地瞅着他笑,或者反唇相稽也行,只要别再一副随时会昏倒的模样,他都可以勉强接受。
多希望┅┅他的眼神不知不觉又飘向快要被黑夜吞没的人儿,有些痴傻了。
叶萍愤恨的心中充满恐惧,为龙过翼情难自己的行为害怕。他居然在她面前连续失常,过翼从没用这种陶然的眼神看过谁,就是双蕊也不曾。她绝不允许程采依夺走龙过翼,以及她奋斗了一辈子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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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子家单独在海滩徘徊,很危险的。”
海风拂面,轻撩起程采依层次分明、略带鬈度的长发。她赤脚坐在沙滩上,倾听浪潮声,明明听到斜后方的动静,却无心搭理。这 的观光客众多,不良分子、无聊男子也跟着多了。她才坐了三小时,便已遇上四、五个闲人前来搭讪。打发这些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以不变应万变,因此她懒得对这声善意的警告做出任何回应。
龙威和不觉得海风冷,倒被她全身散发出的冰寒冻得微微发凉。谁都感觉得到这孩子十分孤僻,她这副眼神凌厉、下巴抽紧的森冷模样,像极了老程。
“你是龙光饭店的员工?”龙威和不请自坐,笑得像弭勒佛。
“我是。”程采依看了他一眼,一点也不讶异他一眼就猜出自己的身分。她还穿着饭店的制服,不是吗?
“你坐在这 很久了。”他怜惜地说,语气 有些宠溺的成分在。
转出他话 的真诚与关怀,程采依平静已久的心猛然地抽搐了下。
“吹吹海风,能让脑子保持清醒。”她放柔了冰冷的眸光,无法对老人家和煦如太阳的笑脸无动于衷,也没心去怀疑老人监视她的目的。他让她想起已过逝的爷爷。
“你觉得自己不够清醒吗?”他没有试探的意思,只是关心。
“不够。”她哀凄地笑着。
龙威和看出她躲在心灵深处的哀伤。这孩子很爱老程啊!他欣慰地笑着。
“愿意和我谈谈吗?”他出于善意。
“对不起。”礼貌地拒绝后,程采依不敢再看向老人慈眉善目的脸庞,她怕自己会弃械投降。真奇怪,她觉得他能看穿自己的心。
“那么,你愿意和我做个忘年之交吗?”他保持一惯和蔼的笑容,突然要求道。
程采依瞪大眼睛,缓缓将视线拉回他脸上,“为什么?”他到底是谁?
“因为我很孤独。”他撒了个善意的小谎。
“你没有子孙吗?”她淡淡地释放真情,有些不设防。
“有。可是我的孙子事业心太重,孙女因职业的关系长年不在家,儿子和儿媳妇又已移民加拿大┅┅”他实话实说,明白对这女孩不得有半丝隐瞒。若说谎被这敏感的女孩察觉,她一定会马上退回她的壳 ,不肯再对任何人轻易伸出触角。
“他们不愿奉养你?”她抽紧下巴,冰冷的语气 隐含着怒气。
“是我不想离开台湾。”吹这 的风、吃这 的米习惯了,他舍不得抛下这些。“我年事已高,没几年好过了。若离开这块生长的土地,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回来。落叶总得归根,我不想客死他乡,带着遗憾往生。”
她不在的这些年,爷爷是否曾如此感慨过?有人听他诉苦吗?他是否带着对她的憎恨过世?他一定还在恨她吧!
无法抑止的热潮挤上眼眶,程采依急急忙忙别过头去,不想让人看见她的脆弱。
“你呢,可有家人?”龙威和心疼地明显的压抑和形于眼睛的自责。这孩子真坚强,明明痛苦万分,却不愿让人分担,独自承受着痛苦。
“我最爱的人都死了。”她淡漠地说,努力压下满腔悲愤,不愿正面回答问题。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向一个陌生老人坦述心声,可是事实确是如此。
“这么说你是孤零零一个人罗!”她看来形只影单,让人怜惜。
“也可以这么说。”程采依努力武装自己,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可怜。无奈老人家认定她身世堪怜,老眼居然擒着泪光。
老程,把采依交给我,我会把你欠她的爱,在有生之年补足给她。
“你还没吃晚饭吧?”他善体人意地改了话题,不愿让她笑话。“我也还没吃,你愿不愿意陪我这迟暮的孤单老人共进晚餐?”
程采依再度瞪大眼睛,心领神会地笑了。他笃定的语气表示他注意她很久了,为什么他会暗中注意她?
“我叫程采依,该如何称呼你呢?”她扶他站了起来,随老人往回走,并讶异两人的一见如故。她从不曾一见面就和人交心的,这位老人算是例外。或许是她刚失去爷爷,想找个人来替代吧!
“你可以叫我龙爷爷,那儿便是寒舍。”他指着比邻饭店,缘木蓊蓊郁郁的别墅谦虚道。
“龙?”程采依望向他所指的洋房,那 是龙家人的住所。那么他便是龙威和,龙过翼的爷爷。难怪她倍觉亲切,龙威和正是爷爷生前少数几位挚友之一。
逐渐褪去冰寒的保护色,她知道自己无法对这位老人家设防,光凭他是爷爷挚友这层关系就够了。
“我刚好和龙光饭店的老板有亲戚关系。”他打趣地朝金碧辉煌的饭店比了比。
“你客气了。”她嫣然一笑,不愿假装她对龙家的一切一知半解。
龙威和不该在听到她的名字后没反应,难道爷爷没对他提及过她这个被送出家门的不肖孙女?不管他认不认得自己,反正龙家人已经陆陆续续和她接触了,她只要等,等他们放出另外一条饵。爷爷难得有朋友,却对龙威和推心置腹,想必他也是个有情人吧!这种长辈值得尊敬。
“你不会正好认识我那个大块头孙子吧?”龙威和从她的语气,知道她对龙家的一切似乎了如指掌。
“我是他的特别助理。”她不会在他面前吹捧龙过翼辉煌的成就,那是巴结,她不屑为之。
“特别助理?”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龙威和知道她会有所行动,不会坐以待毙,却没想到她和过翼这么接近。
这几天他还在想要怎样将她诱到龙家来,就看到她走出饭店,坐在沙滩上吹了一夜海风。发现这个让人振奋的现象,他哪有心思去理孙子订婚的琐事。推辞了程家的邀约,他刻意接近她,才发现她身上穿的居然是饭店的制服。
他是真的讶异,不是演戏。难道这个职缺不是龙家诱她上门的伎俩?那么龙过翼就不是那个放消息的人了,也就是说龙威和才是那个人。程采依漫不经心地观察老人家的反应。
她早该想到这一点的,龙威和是爷爷的至交,东西当然在他身上。只是她要如何在不伤害他的情况下,自然地套出这样东西?他看起来像真的不认识她。
慢慢来吧!等她多了解龙威和一些,再套消息,反正时间多得是。
第四章
“这 会别几颗气球,那个角落将堆满香槟玫瑰┅┅”刘达挥汗如雨地向一对即将订婚的佳偶解说婚宴布置情形。“这是菜单。”
龙过翼拿过菜单,攒着眉看着。
“Mr. Postman oh yeah, please please Mr. Postman 噢┅┅”龙翩翩腰上系着随身听,一路从家 扭进饭店的宴会厅。她哼着歌、摇着纤腰,整个人碰碰跳跳,疯狂地扭动身体,摇过龙过翼身边。
“有问题吗?”刘达心惊胆颤,几乎不敢看他。这些菜都是上选珍品,他挑选好久的。
“就这样了。”他郁郁不乐地道。
“┅┅ wait a minute , woo┅┅Mr. Postman┅┅”龙翩翩跳着、摇着,穿过小俩口中间,引吭高歌,热情十足地摇摆纤细的身子,没发现弟弟不耐烦的白眼。
龙过翼粗鲁地推开她,拿这个过分活泼的姊姊没辙。
偏偏龙翩翩不信他这套,唱着、转着、扭着,又绕过小俩口中间。
“翩翩!”龙过翼把菜单丢给刘达,火大了。
“┅┅请等等,请给我信吧!越快越好。”龙翩翩在那声响雷下,迅速将英文歌词改成中文,一脸无辜地继续款摆。
“大┅┅大小姐┅┅”刘达哭笑不得。他其实早已习惯龙翩翩特异的行径,见怪不怪,反倒是龙过翼的沉不住气教他意外些。这家伙最近真的有些不对劲,偶尔发呆已经相当惊人了,居然还常常发脾气。
“噢,请等等,邮差先生,请仔细看看┅┅”龙翩翩掠过刘达的苦脸,抚着弟弟紧绷的下巴,妖娆地绕着他转。
“翩翩,要跳、要唱就回家去,别在这丢人现眼。”龙过翼拿下她的耳机,在她耳边吼道。
“唷,干嘛、干嘛,订个婚了不起啊!你以为我没订过婚啊,发这么大的脾气给我看。搞清楚好不好,我可是为了叁加你的订婚宴,特别向公司告假回来的,你以为空中小姐很闲吗?摆什么谱嘛!唱歌不行吗?犯法了呀!我知道你英文很烂,还特别将歌词翻成中文,这种姊姊哪 找。”她不悦地拿回耳机,撩了撩她时髦的香菇头,再度戴上,笑脸盈盈地转向程双蕊,“双蕊,过翼大概得了婚前恐惧症,咱们别理他。走,跟我回家去看看这季米兰又出了哪些好衣服。”
程双蕊为难地瞥向龙过翼,实在不怎么喜欢这个过分热情的大姑。她不仅前卫,更经常做些惊世骇俗的事。譬如她那头金黄色的头发,她结过三次婚,她站没站相、喜欢嚷嚷┅┅这一切都是她做不到的。
同样系出名门,为什么龙翩翩的行为这般怪异?
“大小姐,头家和程小姐这星期天就要订婚了,她恐怕没办法陪你试新装。”刘达无奈地解释着,不怎么喜欢看到龙翩翩那灿烂似朝阳的笑脸失去光彩,可是他还是残忍的这么做了。
“是吗?”龙翩翩果然马上垮下兴高采烈的笑脸,有些失望,“也罢,你个儿这么娇小,我那些衣服你也不合身。”她一百七十五公分,双蕊才一百五十八公分,怎么可能合得了身。“唉!想想矮子也是挺可怜的,不仅空气吸得出别人污浊,还得忍受视野不广的待遇,那真是非人的折磨。”
“翩翩┅┅”龙过翼沉了声,有点无法忍受她直言无讳的个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