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炙,去把那丫头叫回来。”洛心拿着地图想徒步去找医生。她昨天才到,对这儿人生地不熟,怎会找得到?这丫头既善良又带着傻气,还是李家会教,教出来的孩子硬是体贴得人心。
“为什么我要?”黑炙把玩着手上神情同样轻鄙的小宠,冷淡地反驳。
“因为我叫你去。”陈妈施展高压手段,怒焰节节攀升。这孩子真不懂事,比较之下,洛心的善良就益发感人了。
“为什么你不叫焰去?”她以为他不知道李洛心从哪 来的吗?克安的办事能力从不打折扣,姑妈居心叵测。
“我叫你去你就去,在这 罗罗唆唆些什么?”看炙的态度八成查到什么了,她得想办法消弭他的疑心,又不能转得太刻意。
夹在中间听他们一来一往的黑焰简直想揍人了。
“烦死了!黑炙,她要你去你就夫,你什么时候变婆妈的。”他已经有两餐没吃,饿得要抓狂了,他们还有心情为那个蠢女人起争执。
“谁婆妈,说话客气点。”黑炙阴恻恻地回嘴,本已阴幽的眸光更形森冷。
“叫你去,你还不快去。”陈妈固执地催促他。
“我说不去了。”黑炙没有商量馀地的坚持道,持平的音调冻满冰霜。
“黑岛就这么点大,主要干道就那一、两条,不会丢掉的。”黑焰烦到极点了。“姑妈,拜托你先去张罗些东西来吃,丢掉一、两个女人,天地又不会为之变色。”
“吃你的头!”陈妈奔腾的怒火全往脑门冲。她一跃而起,随手拾起李洛心匆忙中掉落地上的书本,往黑焰脸上砸,“找不到洛心,你们就永远别叫我姑妈,我们姑 情分到此为止。”都什么时候了,还满脑子食物。
她决裂地走进房间,甩上门。
“该死!天杀的,她居然砸我。”黑焰揉着微红的鼻梁,横眉怒目地扫到地上的凶器,却发现扉页大开的画本上有张十分面善的脸孔酷酷地瞪着他。
“好,姑妈要她留,就让她留,我看她能熬到几时。”黑炙僵直着步伐,阴着脸奉旨离开。
黑焰没有尾随兄弟而去,反而蹲下身子百般好奇地拾起本子瞪着,直到陈妈探出头检查成果,他还痴痴傻傻地瞪着。
“焰,你蹲在那儿干嘛?”陈妈有点愧疚地移出房间。刚刚她砸得好用力,一定砸痛他了。可是没有抓他当代罪羔羊,黑炙是不会明白她有多生气,更不会依言而行。为了兄弟的幸福,他的牺牲不算太大。
“你不要再动手,我马上去找那个智障可以了吧!”黑焰拧着浓眉,投降地放下画本,起身要走。
“焰,你的肚子不是饿了?”陈妈喊住他。这孩子和他的小物一样容易饿,大概是活动量大的关系。
“你得良心发现啦?”他靠在门槛,没好气地扭头瞪她。
“让炙去找洛心就可以了,我先炒个面给你吃。”她慈眉善目的表面掩饰了她波诡云谲的内心。总要制造点机会给那对小俩口嘛!
“这才差不多。”黑焰乐得将苦差事丢给别人,正要走向厨房时,又瞥见那张困扰他已久的画像。“喂,姑妈,你觉不觉得这张脸很面熟?”黑焰大手朝桌上一捞,指着画像。
陈妈将目光瞟向他所指,差点放声大笑。“洛心把这人的特质都表现出来了,你难道还看不出他是谁?”败给这个大神经的孩子了。
“什么特质?长发、阔嘴、狭长的眼睛?”他左看古看、前看后看,就是看不出来她所谓的特质在哪 。
“粗鲁、莽撞、大神经的特质。”她好笑地戏弄他。
黑焰听出她嘲弄的语气,不禁狐疑地瞥她几眼,才将困惑的眸光蜇回。
“听你的语气,他好像应该是我非常熟悉的人。”那张脸的感觉是很亲切没错。
“熟得不能再熟。”什么好像应该,本来就是。
“能不能拜托你直接讲,别卖关子了。”他沉不住气。
“去照照镜子,你就知道是谁了。”他何止大神经,根本是没神经。
她的言下之意,不就是┅┅
“妈的,上面的人是我!”黑焰喊出一记石破天惊的顿悟。
“我看你才像笨蛋。”陈妈被他震愕的呆相逗乐,好气又好笑地骂道。
这孩子生得俊俏有啥用,粗言粗语,恶形恶状,神经大得跟阿里山千年神木没两样。炙还好,至少他懂得节制,必要时可以很文明,不像焰没有半点控制的慧根,直直的来、直直的去,藏不住话又粗鲁得可以。黑霆怎么会生出这么个野孩子来?唉!明年他的“红妆宴”铁定比炙有看头,配他的女孩个性没有悍些,怎么驾驭得了他。
陈妈温柔地端详她养大的孩子,吁了一声无可奈何的软气。罢了,明年事明年恼,现下先解决炙和洛心这椿姻缘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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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时后,当李洛心被黑炙冷着脸、不吭半句领回陈妈的房子时,陈妈已经拟好对策,黑焰也已扒完一锅炒面。
“就是这样,我想你们应该能够体会老人家年老体衰的悲哀。”端起精致的瓷杯,陈妈恬淡地下完结论后,掀开杯盖,让清淡的玫瑰花香随风流溢,企图冲走室内僵凝的气氛。
“关我屁事啊,为什么倒楣的人是我?!”妈的,他要揍人了。黑焰一跳而起,率先发难。
李洛心瞪凸了眼珠子,无法接受命运的捉弄,那是悲惨又残绝人寰的安排,被诅咒的噩运。陈妈这么做的用意何在?是不是她被家人保护得太好,家事做太少,老天在惩罚她了?唉!惨了,怎么会是接这种棘手的差事呢!
“可不可以不要啊?”她绝望地噙着泪水,“不小心”地将悲伤说出,盼能扭转局势。
可怜的孩子,谁受得了焰。陈妈将她拉到身旁保护着,心疼极了。
“恭喜。”黑炙凉凉地叠起双腿,深邃的黑眸直直地盯着陈妈,为她的决定感到不解。她居然把那女人分配到黑焰那儿,难道是他多心?
“姑妈,你给我说清楚,为什么不把她扫给炙,却推到我这边来?”黑焰愤恨不平地叫嚣。什么一人负责一个,小宠的爪子会伤人,小物已经被那女人制伏过一次,多少有些感情伤不了她,所以那女人负责清理他的房子。
去他妈的,这是什么天底下最烂的理由啊?!姑妈竟然以畜生来决定一切。妈的、去他的狗屎,诅咒光全天下自以为是的白痴女人。
可恶,他把她当什么了?李洛心佯装惊愕地瞪着暴怒的狮子,配合气氛哆嗦地蜷缩成虾米状,颤颤地往陈妈那儿靠去。
陈妈见她笼罩在一股浓稠而窒人的恐惧中,身不由己地颤抖着,忽然觉得自己十分残忍。她是不是下错决定了?
“千万别想改变主意,你只要一把她分配到我那,我保证你明天就看不到我。”黑炙冷言无情地恐吓着,随便一瞄便探出陈妈脑子在想些什么。
“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垃圾你不收,要我收?!”黑焰大怒地猛瞪兄弟,坚硬的拳头高高扬起,大有玉石俱焚之势。
垃圾?!
“谁┅┅谁是┅┅垃┅┅圾┅┅”李洛心忘却惊愕,紧抓着陈妈,哭声哭调地抗议。比音量、比魁梧、比无礼和粗鲁,先天上不足的她不得不认输,但这可不表示她的自尊心就可以随地遭人践踏。“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他们的表情虽然可怕,一个着了火,一个冻着冰,但那不代表她就得怕他们。
“去你的,你会消失,我就不会吗?”黑焰火冒三丈地频频开炮,没空理她。
“好啊!欢迎大家一起来。”黑炙耸耸肩,闲闲地摊开手。
“统统给我住口!”陈妈暴跳如雷。“你们都别走,我走好了。”她倏然弹跳而起,红着眼睛往房间冲去。
他们统统自地球上消失好了!
“陈妈!”李洛心将老人的伤心看得分明,跟着冲进房 。不一会儿,只见陈妈泪流满面,提着行李和李洛心拉拉扯扯地扯出了房间。
“我就知道我养到一群没心肝的孩子。”陈妈洒下热泪,拿着手帕频拭泪,哀声载道,“没办法,谁教我不争气,年纪轻轻就守了寡,未得一儿半女,只有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些孩子身上。没想到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怪只怪我没法子自己生,怨不得人家‘不孝’,只┅┅只能说自己命薄┅┅”她数度哽咽不成声,酸了李洛心的心。
“陈妈好可怜哟┅┅”李洛心落着泪,替陈妈心疼和不值。陈妈比她还会演戏,令她不由得佩服起她掉泪的功夫。
“妈的,我受不了了。”黑焰被她随意恣放的泪弹射伤,怒火焚身,愤恨地抓起兄弟,“这回算你狗屎运,捡了便宜。姑妈,别洒狗血了,我认栽,可以吗?还有你,没经过我允许,别再偷我的脸。”黑焰光火地扫了泪眼模糊的李洛心一眼。莫名其妙的女人,人家流泪,她跟着搅什么和?
没大脑、弱智、脑筋混沌,这就是女人!黑焰怨气冲天地捞起窝在地毯上打盹的迷你猪,甩门而去。
黑炙双手插在口袋 ,闲散悠哉地转向门口,意带嘲弄地撂下话,“姑妈,下次别流太多泪,年纪大了,身体顾着点。”
黑炙哥损人的技巧显然比黑焰哥好多了。李洛心讽笑着。
“走了吗?”埋在手帕 的陈妈听到远去的足音,马上放下手帕,眼泪说停就停。
“你不要紧吧?”她的泪水是有弹性的,可以收缩自如,这点她也很擅长,改天说不定可以和陈妈砌磋、讨教一番。
“洛心,来,坐好。”陈妈揉揉眼睛,为奏效的计谋窃喜。“你也许会奇怪,我为何将你安排在焰那儿,而不是炙那边。”
“在哪 都无所谓,我刚刚反应过度,陈妈别介意。”她八成想声东击西,分散黑炙哥的注意力。
这丫头的心是豆腐做的,既软又柔,教人不疼她也难。
“炙是个精明的孩子,他猜出你到岛上的目的了。”陈妈叹着,炙那种态度分明已经猜得三分。从他刚刚冷着酷脸领洛心回来,她就的略猜到七、八分了。
“他知道了?”李洛心惊愕万分。黑炙哥找到她时,她正顺着沙滩往南走,他冷冷、可以看出极为不悦地瞪她一眼,告诉她陈妈没事,就没再说什么了。回来的一路上,他走他的,不论她问什么都沉默以对,全身罩着冰冷,教人不敢接近半步。像这样的北极先生,连近身都成困难,她要如何达成任务?
难怪小舞姊要骗她签合约,不管多有责任心的人,遇到这种不可能的任务,早就脚底抹油溜了,哪能像她这么有勇气待了两天,还越挫越勇,把艰难当有趣在挑战。
“他是青焰门的领导人之一,想知道什么事并不困难。”相较之下,同样是领导者之一的焰,就懒得费这门工夫了。“我将你安排在焰那 ,就是想转移他的注意力,这样他才不会对你有戒心,比较容易接近。”反正焰自视甚高,绝不可能调查洛心的背景。
啊哈!猜中了。
“可是黑焰哥很不高兴,而且┅┅”
“有话你尽管说。”陈妈慈蔼地笑着鼓励道。
真不想自曝其短。李洛心不安又似羞于开口。
“我不会笑你的,尽管说没关系。”她扭捏不安的模样揉和着娇媚与纯真,没有一般人的惺惺作态。真怪啊!任何举止都适用于这个丫头。
“我┅┅我没有打理家务的经验,家 有佣人,所以┅┅”她嗫嚅地低着头,汗颜不已。丑话先说在前头,省得到时候黑焰哥挑她毛病时,她没理由可搪塞。
“原来是这个。”陈妈了悟,慈爱地摸着她柔软的秀发,笑眯了细小的眼睛,“我早就猜到了。”看她白白嫩嫩的模样,又是富家小姐,这也是理所当然。
“不过我会煮菜,那是我家大厨教我的。”她骄傲地笑着。“他常说我天分高,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这倒是出人意料之外。时下的千金小姐,哪个会入厨房帮忙,沾那油腻腻的油烟气?
“焰可有福了。”这孩子笑得那么甜蜜,实在不忍心告诉她,除了她以外,不是名厨煮的佳肴,炙和焰是不会碰的。
“黑焰哥真的会吃我煮的东西吗?”最好不要,省得麻烦。看他那副高傲的姿态,也不太可能会吃。
“也许┅┅呃┅┅大概吧!”陈妈不敢老实回答,说得很迟疑。
“他会讨厌我的厨艺吗?”李洛心灿亮的笑容被鸟云摒退,扮出一脸受创貌。太好了!
“你要勾引的对象不是焰那孩子,无所谓的。”陈妈为了提振她的信心,故意轻佻地逗她,暧昧的口气不经意地染黄了一季冬。“只要炙喜欢就行了,不是吗?”
“勾引!”她捧着热呼呼的小脸羞呼,“陈妈想歪了。”陈妈这种暧昧的说法和眼神真不道德,让人联想到宽衣解带等情色事。
太好了,她要的就是这种娇羞,希望这表示洛心对炙的观感不错。陈妈一厢情愿地将她的羞赧理想化,差点乐歪了嘴,仿佛听到教堂钟声在耳畔响起,载满幸福且悠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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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舍得回来看娘了,我还以为下个世纪才能有那份荣幸见我儿子呢!”欧阳米雅看儿子怒容满面地冲进卧室,不禁好笑地调侃。这孩子从前庭飚进来,她就有心理准备了,果然又是一次山洪爆发。
“我心情够恶劣了,不想听那些五四三的风凉话。”黑焰臭着脸。
“你心情不好,娘有责任吗?”欧阳米雅婀娜地投给他一个妖娆的笑容,不将他的警告放在眼底。
“你说呢?”他恨恨地往床上一躺,神色凝重。
“你啊!只有这种时候才会跑回来看看娘,哪个娘养到这种不孝子,哪个娘倒楣。”她叹声抗议,唇型丰润完美的嘴巴不平地噘起。
“我拜托你,别再唠唠叨叨了。”黑焰扬声大叫,英俊的面孔全拧成一团,五官难辨。他还不够烦啊!要她罗唆。
“哟,还跟我大小声耶!”她老神在在地涂她的脚趾甲,管他天摇地动。这孩子的脾气不收敛点,总有一天她会狠狠地教训他一顿。
“米雅,发生什么事了?”黑霆被儿子的吼声引来,神色慌张地冲进三老婆房 。
“没事。”她朝老公娇媚地笑了笑,带勾的眼睛徐徐地溜了躺在床上的儿子一眼,才柔媚地转回。“只是某人的气压不稳,不打紧的。反正生儿如此,老母之过,我能平反些什么?”她若无其事的叹声 全是挖苦。
黑霆被她的眼儿这么一勾,这才发现躺在床上郁卒万分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