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笙,怎么回事?脸色好苍白,又闹胃痛了吗?”她只要一紧张就胃痛,这阵子经常在闹胃痛,人越来越瘦了。
花欣担心的想拉她坐下,戚水笙欲言又止,心绪不宁的摇摇头。
“伯父有事找我,我出去一下。”把球杆交给同学后,她抓起手机款步转出。
萤黄腕带束不住三千烦恼丝,松脱了下来,遗落在贵宾室门口,直到另一只手将它一指挑起。
墨驻墨
“未央小姐的脸怎么回事?!”
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穿越了连结时空的空洞,直吼到她耳际。
悉悉萃萃……撞球场外围刻意按四季栽种的木棉、艳紫荆、凤凰木、大花紫薇,排排枝繁叶茂,郁郁葱葱。
她听到凉亭外面,萧瑟夜风在浓荫间穿枝打叶的寨奉嘈杂声,和往事一样既清晰又显得遥远陌生……
“说,未央小姐的脸究竟怎么回事?”
“被晶小姐打伤的。”
“你当时人在哪里?怎么会让这种事发生?”
“当时我忙着劝阻两位小姐。”年轻迫人的面容嫌恶一凛。“是晶小姐先出手,无缘无故,突然打人。”
声音明明轻得没重量,却能将每个字说成千百斤那么的重。
叮叮当、叮叮当……
戚水笙飘缈的神思被单调刺耳的钤音吓回,猛从双掌间抬头,捉起石桌上的手机。
“你好,我是戚水笙。”听到外面有人在叫她,她走出凉亭,向大门阴影处的那道人影招着手。
“是我,鬼堂优。”一串优美的日文从电话那端滑了出来。
猝不及防的戚水笙、心神一震,惊愕的手僵在半空中。
这个尊贵的梦魇也穿梭时空来纠缠她了,恶梦又重回她宁静得几乎要忘了有那么一段烦躁往事的恬淡生活。她不要他们再来烦,不要!统统走开!
“夜深了,鬼堂先生有事指教吗?”隔着电话线的认知,使戚水笙迅速回复镇定,但失速的心跳却像要跳出心口;她管不住,更不愿对方听见。
反身快步走回树叶骚动最热烈的凉亭处,让风削弱她响雷般的心跳。
“一回到家,你就不记得日文怎么说了,是吗?”鬼堂优静默片刻,依然一口日语地淡然开口。
他一语双关的傲慢态度惹恼了戚水笙,从脚底窜烧上来的狂焰将她烦乱、震愕的思绪焚毁得一丝不剩,只馀怒火不断在加温。
“对不起,我是忘了,因为它并不重要。”她依旧操持着中文,冷冷反击。
“已经一点多,你是不是应该结束精采的夜生活,回家歇息了?”提醒她的语气隐含淡不可闻的容忍。
“鬼堂先生,请你停止纠察员的行为,我今年二十七岁,已经成年很久了,而且也不在你的管辖之下”满脸愠色的戚水笙顿悟到什么,倏地瞠目低呼:
“你、你人在哪里?”她只用手机通讯,住处根本没装电话,他、他……
“我在新北投一间不牢固的旧房子里。”声音忽远忽近,似在环视着什么。
果然!
“你!”注重隐私的戚水笙简直气炸,中文爆得又快又急:“鬼堂优!你怎么可以未经主人允许,不请自入?!你知不知道这叫擅闯民宅,是不法的犯罪行为?!你要我报警抓堂堂冰川集团的总执行长吗?”
“钥匙是令伯父提供,所以他叫共犯?”她的怒气使他也淡淡上了火。
“你!”没料到是至亲出卖她,戚水笙无论如何都搜不出具杀伤力的毒辣字眼,只能为之气结。
“有话回来再谈,一点半以前尽量到家。”淡漠嘱咐完,对方收线。
这是戚水戚得回平静多年以来,头一次又有砸东西和吼人的冲动。
情绪恶劣到极点,气得发抖的手指按下一个键,铃声响了近十声,对方不情不愿接起。
“你又有什么事?”鬼堂优生涩的中文硬梆梆,毫不意外地冷问。
“按规矩礼貌通知一声,我今晚外宿,不劳等门了。尊驾离开时,别忘了帮我关好门窗,谢谢。”彬彬有礼的,特地以流畅优雅的日文告知完,关机。
一天遭逢两次惊吓,戚水笙再也受不住,软绵绵的瘫倒在石桌,忍受胃部因紧张过度而阵阵抽痛。梗塞在她胸臆一口郁结的闷气,始终吐不掉。
已经九年,他和她针对相锋的情形,丝毫不变。
他们总是这样,一遇到对方就竖起利刺过当防卫着,恨不能将看不顺眼的对方刺得鲜血淋漓。
如此水火不容的两个人,怎能共度一生呢?
真要嫁给他吗?她不答应……怎能在好不容易逃离了,又飞回那座高不可攀的深宅大院主动被囚?不,她不要答应……
为何让这个厌恶的死对头困扰这么多年,她到底是怎么了……她爱他吗?只因为九年前他情急下脱口了一句央求,竟害措手不及的她被困住?
好烦!烦透了……有什么办法能不去想……她想忘掉、她要忘掉!她就快忘干净了,现在别来缠,别再来烦!
呼吸困难的脸容痛苦皱缩,戚水笙埋入屈起的双膝间,环手抱膝,像是受了伤又找不到归途的孩子,在石椅上蜷缩成小小一团,强忍着不哭。
谁能让她暂时忘掉过去,只要一晚,谁能救救她?救她……
抑制不住地啜泣出声。
“水笙同学,该打道回府了,你在哪里?”
花欣远远呼了来,戚水笙飞快揩去眼角的泪,赶紧拍打灰败面颊,不想扫了大伙欢乐活络的气氛。
“你不是说她在这里?人呢?”东张西望。
听到花欣质问谁的话声,戚水笙一怔,深吸了口长气,才跨出凉亭,就望见斜倚在右前方凤凰木下的俊长身影。
“啖,看到了吧,人安然无恙的——”斜倾的长腿打直,阿劲走出阴影处,将傻眼的戚水笙带到花欣面前。“在这里。”
他在那里多久了?刚刚……叫她的那个人是他?!水笙更加目瞪口呆。
这表示……他可能全听见了?!紧张万分的回头目测两端的距离。
刚刚会……很大声吗?她狼狈不堪的模样,全被他看见了吗?
小脸因可能发生的窘况而急羞急怒,很快就火红一片。
戚水笙想克制脾气,理性却被这些行为孟浪的男人一再挑衅而彻底摧毁,火冒三丈的她再也顾不得其它,豁出去的回头怒瞪身后的人一眼。
轻吹口哨的浪荡兄台一怔,不正经的销魂俊容懒懒漾大,极尽卖骚之能事的对她眨了眨眼,挑逗得娇颜更恼,却落慌撇回。
……这位康先生不懂得非礼勿听、勿视的道理吗?他行事都如此莽撞、不知进退吗?简直跟擅入私宅的……某位先生一样差劲!
“水笙同学,”花欣唤回戚水笙的注意力。“你还好吧?怎么在外面逗留这么久,撞球场间有一群吃饱太撑的小孩子拿刀乱砍,我好担心,幸好阿劲出来帮忙看着。”
戚水笙惊愕得颠箕了下僵怒的步子,差点找个洞把自己埋了。
……她不仅不分青红皂白误解人家,还把人家数落得那么难听……而且,她竟有脸瞪人家……戚水笙,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一步乱、步步乱……
“谢谢!”
戚水笙低垂红烫的愧颜,迅速回身向阿劲丢了话就急转回来,活似闯祸当场被逮的劣质小顽童,惹来背后几声轻柔的闷笑。闻声,她又有找洞的冲动了。
“哈罗!散人了,里面情况不对,两边杀红了眼都在叫人,这下有得砍了。”阿野冲下台阶,几个大步跑过来拉住女友。
“老头不可能放任死小子砸场。”阿劲轻笑着踱上前,停到戚水笙身侧。“他一定叫条子抓人来了,这下不闪不行。”
“反正一样有理说不清,先闪人,”
“欣,你今天……”戚水笙支支吾吾,扯住被拉走的患难交。
“对了,水笙,今天我请阿劲送你回去,好不好?”花欣双手合十,向她告罪。“我答应他妈妈明天帮她卖早餐,今晚要回他家住。”指指亲密爱人。
想去欣那里窝几天,希望她如同以往的每一次,在她最需要的时候适时拉她或推她一把,佯怒着开解她、骂醒她,或只是听她发牢骚,姐妹俩唱唱私语一整夜或直闹到天明,然后争着让破晓的第一道曙光打在脸上,最后在大笑中困极入眠……
“好,星期一见。路上小心。”
戚水笙喉头噎紧,强求不出口,笑容太过璀璨的孑立撞球场大门口,目送有说有笑的俪影隐没在巷子那一端,眼底凝聚着深浓的落寞盥一感伤。
她强烈意识到落单的自己,今晚无处可去了。
“咱们该闪了哦,水笙同学。”
怅然若失的小手被理所当然的大手抓起,十指交握,阿劲带着她反身朝撞球场阴暗的小侧门转了去。
“水笙同学,你有没有闻到?”拉她绕过假山后,他突然问。
见他刻意压低嗓门,戚水笙忽想起里面正在进行一场浴血圣战,这里凉风飕飕,墙上的路灯又昏晦惨澹,她头皮都麻了,另一手不自觉揪住他野性十足的运动外套。
“喂,怎么样?你有没有闻到?”阿劲神秘兮兮的凑近她,牙缝嘶嘶有声,极具惊悚片的颤栗效果。
“闻到什么?”散乱的注意力被他全盘吸去,她不解地皱鼻嗅了嗅。
“这里弥漫着浓浓、浓浓、浓浓、浓浓的……”
阿劲一向玩世不恭的笑脸此刻异常严肃,全身充满了警戒,害得戚水笙绷了一整天的神经简直脆弱到最高点。
“什么?”她忍不住问。
“桂花的味道,好臭,我的天啊!十一月了耶,味道怎么还那么野。”他抱怨着,挺直高大身躯四下侦察,食指受不了的横梗在人中上。
虽然预期到他可能在搞鬼,戚水笙还是一愕,见他煞有其事地愁眉苦着脸,想白他又觉得自己太残忍。
笑意连环涌现,不知不觉她竟不雅的喷出一声笑,心情如释重负,是许久不曾有过的轻松自在。
“喂……你这人有没有半点同情心啊?”逃难般跨出撞球场侧门,阿劲很认真的对企图掩住笑的戚水笙解释道:
“不盖你,本帅哥真的超讨厌桂花的臭味,我完全无法理解八月桂花怎样个香法,竟还有人白目到泡来喝,杀了我比较快……”
戚水笙低垂着头,瘦弱肩头笑得一耸一耸,郁积心坎那一口闷胀的气,在她终于抑遏不住放声笑出时,暂时消失了。
笑出泪光的闪闪雾眸,愉悦抬起,不意被上面一双等待已久的诱惑笑眼逮个正着。她芳心一震,翘长睫羽连忙掩下。
谁能让她暂时忘掉过去,只要一晚,谁能救救她?救她……
戚水笙想甩开脑海中那荒唐放纵的想法,但越不去想,它就盘据得越深,握住她的大手就越让人着慌。
夜阑人静、心不定。
气定神闲的长脚领着惶乱的碎步,九弯十八拐,渐渐走离了尘嚣。
银白秋芒由散散落落的几株,到繁密而压迫人,夜风开始掺入了山涧的湿气。
两人转入一条荒草凄迷的通幽曲径后,平常嫌太吵的车流竟完全绝踪了,于是,无措的芳心全乱。
“谢谢。”
“水笙同学。”抓着车门,阿劲柔情似水的叫住正要跨上车的人。
戚水笙莫名一僵!两人之间越来越清晰强烈的化学作用,让她下意识抗拒任何可能引爆暧昧情嗉的机会。
夜风不断撩飞她两鬓的柔亮缎发,她不愿看他,情愿低头研究荒置空地的土质。
阿劲深沉的凝视差自己一个头的可人儿,感受到她身上腾升的可怕高温,低沉笑了几声,声声都是困扰人的蜜意与情挑。
“别这样啦,看看我嘛,一眼就好。”他挑逗诱哄着半蹲下身子,体贴的将俊脸送至娇颜前,灼人的鼻息吹拂在她、心慌意乱的红脸上。
香腮熟透,戚水笙进退不得其所。
“看看嘛,就一眼,嗯?”
她犹疑了下,飞快斜瞅他一眼,捂着火烫面颊,她转身想逃入车里,瘦尖的下巴却被他倏伸过来的两指捏住,轻柔提高。
促狭的凤眸对她一眨,他甜蜜喃哄:“我要……吻你了哦……”
呢语甫落,愕然微张的朱唇就被存心挑逗的他给吻走,老练的舌尖直接挑入。
她,透不过气了。
又胀又沉的脑子像着魔一般,昏昏然,无法思考。
樱唇节节退,她想避掉这个太深、太烫人的热吻,阿劲漾笑的唇吸吮着不放,节节追吻了去。
“嘘,别动……不要动……”蛊惑的蝶吻从她滑嫩的锁骨间舔舐而上,他一手抵住车门,一手盘牢她不安分的小脑袋,笑唇不再急于掠夺,轻微的抵住红艳艳的粉唇磨转、逗咬。
每见她有逃脱意念,他的进犯就愈加积极。
耳畔的蜜柔呢语化不去她满心焦燥,他发现了,低笑着滑握小巧的翘臀,将她抵向自己,不让她有时间清醒,低头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拥吻。
暧昧的情缠被轻重不一的喘息激发,越夜越嚣张。
“水笙同学……”阿劲将汗湿的额头抵向她微汗的脸,俊柔凤眸燃烧着狂炙的情欲,沙嘎失笑:
“你那双软软的小手如果无处可放,我的身体愿意免费出借。”他语带双关,堕落的笑容有一点壤、一点危险,和一点点不想让人瞧见的宠溺。。
戚水笙头昏脑沉,半掀眸,想遮挡入目的刺芒,双手却被上头的人拉了去,强迫中奖的攀附上宽阔臂膀,两副热躯的距离一下子消失无踪,分不清到底是谁的呼吸纠葛着谁。
路灯幽微,散散淡淡的自阿劲背后打来,让她读不出他此刻的表情,蒙蒙雾眸娇慵一眯,耳畔旋即听到一个绝望的抽喘。
“水笙同学,不可以用这种表情勾引我哦……还太快了一些……”埋首在香肩的他呻吟声浓浊,诱惑的苦笑持续失控,在她上衣内技巧揉抚的大手往下探揉,盈握住光裸的纤腰一带,衣衫不整的她被辗压入车后座。
呀!触感冰冰凉凉的,像躺在……
躺?!水笙弹开眼睑,愕见微撑起上半身的阿劲正好把头从上衣领口甩脱出来,长指懒懒撩梳他一头散乱而魅人的长发,边对偷窥者亲昵地眨眨眼。
戚水笙想掩住羞红的眼,才发现她同他一样……光裸着上身!
她的、她的衣服!
“怎么了?””手轻扣住她慌乱的双手,他好玩的指头在曲线毕露的艳躯顽皮走荡,直咚到坚挺的粉淡花蕾。
越排拒,他熟练的诱惑就越急进,抚触就越亲密,戚水笙毫无招架之力,酥软的意识终在欲海灭顶,情思迷乱、心沉沦……
半敞的车门,斜洒入有限的灯光,车内的一切影影绰绰的,仿若逃家的风雪夜……她独自一人,有些惶然却佯装坚强,有些孤独却告诉自己要活得潇洒……那时,他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