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劲……昨天晚上,给你添麻烦了”她羞声对笑个不停的人低语。
“哪里,我爱死了!”电话那头的朗笑声更见愉悦,他故意将暧昧的嗓门压到最低:“虽然冰清玉洁的本帅哥被你给强迫一个晚上,但好久没这么满足,给你两千分,满分是一百分哦!”
“劲!”脸皮薄如纸的戚水笙捂不到他的嘴,娇容爆红地翻身坐起,看到床头的保温杯就抓过来牛饮。
“别灌太急,小心呛着——”
戚水笙猛地呛喷一口茶,痛苦地捂唇频频咳嗽。
“水笙同学,不是叫你小心喝了。”阿劲又好笑又好气。“冰箱有一些水果和牛奶,我回来以前你要解决掉哦。”
戚水笙狐疑下床,赤脚走到厨房打开大冰箱,满满的食物让她看傻了眼。
“好多,我……我一个人吃不——”当令水果应有尽有,各式生鲜乳品一应俱全,她慌骇的眸子冷不防被一张贴在蛋盒上小纸条吸引。
“看到啦?嗯?”一脚将同机的阿达踹到候机室另一头候着,阿劲低沉笑着,期待反应的心竟不可思议地微微抖颤。
戚水笙惊愕地跌坐厨房地板,宿醉未醒的混沌脑袋犹如被丢了一颗核弹,嗡嗡呜响,眼前冒出一朵朵覃云状金花。
一直以为,她绝对不会陷入,绝不会……但是却这么开心……
“哈罗!别不吭声哦,你哪个字看不懂,来,告诉劲大帅哥,我帮你解说。”他语调放懒懒,企图活络凝滞的气氛。
“你……你是不是该上飞机了?”戚水笙芳心一束束揪疼,抓着纸条,脸不知所措的埋入屈起的双膝间,试图冷静沸腾的心绪,好厘清这一切。
“还早,别催嘛,你就这么急着赶我走啊?”阿劲可怜兮兮哀怨道,笑眼飞扬。“我下礼拜五回来,这几天我让那堆贱胚子轮流接你上下班,让色胚子送到门口就好,不必费事请他们进去坐了……”
戚水笙脑子乱烘烘,没吭声,心慌意乱的倾听那头懒懒的戏言与叮嘱,不知如何应对,只庆幸他没逼她即刻答覆。
“分离的恐怖时刻终于到来,本帅哥必须去美国出卖我的俊美。”阿劲一手撑开企图监听的鬼祟熊脸,逗道:“你熟透的小脸蛋可以抬起来透透气了,水笙同学。”
戚水笙惊讶抬脸,继而噗时一笑。劲好了解她。
“嘿,我说这么多,你真打定主意不回句话来听听啊?我迫切需要你的声音来支持我度过闷死人的飞行时间,说啊说啊!”阿劲奋力怂恿。
“你……你该上飞机了。”戚水笙很努力的挤出这样一句。
“噢!你好薄情……十五号记得来接我,我知道桃园一间很有意思的汽车旅馆……别哭……”阿劲的不干不脆,又招惹来数声不耐熊咆。
戚水笙微笑着揩去眼角不知何时淌出的泪,听他出一阿达为了争夺手机而忽远忽近的嬉闹声。挨了捍微红的鼻头,她抖着手展开捏皱的小纸条,揪扯的、心却再次遭受同样力道的剧烈撞击——
我可爱的水笙同学:
你觉不觉得我家外面风光明媚(没你万分之一媚)、屋内浴缸赞又好泡?
觉不觉得屋主的床睡起来特别香,更别提屋主本人既俊且帅又好抱?
好康的这一切目前对你开放了哦,欲抢从速,并免费供应一百年。
喂!心动就别犹豫,抢输别人你会饮恨不止十万年哦!
好啦,搬进来嘛,嗯?嗯?嗯?
就这么一吻为定了喽!(出门前吻过了好几定,你抵赖不掉的)
你的劲
“死阿达,再一句!最后一句就好……水笙同学,我回台湾再帮你打包,你先别忙,我爱……嘟!”电话那方的情话没能说全,手机断讯。
又是这么突然,劲老是这么地突然……他的一举一动总是出人意表,让她防不胜防……
泪花凝聚在甜滋滋的末端一句,戚水笙移不开水蒙蒙的视线。
揪疼的心纠结成团,她蜷缩在冰箱前,环手抱膝,心间涨满着酸中带甜、苦中泛蜜的矛盾幸福。
虽然知道劲对每个女人都很温柔,都这般甜言蜜语,但她还是傻傻的觉得被人这样哄着,好幸福。
起初不许自已在意劲,很努力想划出两人的界线,劲却不许她忽视。
后来被他的甜言渐次喂食得贪恋起他的温柔,贪恋在他身畔的轻松与快乐时光,即使被他不正经的言语逗弄也恼得甜蜜,心因此一寸寸耽溺……
不知不觉,她竟爱上劲……他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已经叫他别对她太好……在她最脆弱的时候,他不该一再出现偷走她的、心……
再这样下去她会落入那种模式,爱上劲,不能回头,最后只好爱得委曲求全等待他玩倦、倦鸟归巢回她身畔,可悲的撷取片刻温存以换取一世心满意足。
不!她宁愿舍弃,也绝不屈就。
一个是骄傲得让人筋疲力尽,一个是玩世得让人不敢爱上。
天谴吧,为了逃避优,她利用了劲的温柔,呵,活该被惩罚……
戚水笙背靠冰箱,将甜透的纸条贴牢在苦涩眉、心。
已经不能再逃避,日日本摊牌前,她必须好好的想”想,想冰川家、伯父,以及劲的这一切……
“伯父。”戚水笙在戚夫人陪伴下,勇敢的踏进书房。
不晓得近十年的努力,这段离得太远的亲情拉近多少,她尽力了。如果真是父亲欠下,她也由国认为还完了,从此不亏欠,她不出卖自己的一辈子。
“有伯母在,别怕别怕……”笑呵呵的戚夫人推她坐下,迳自择了靠花园的椅子悠哉泡起下午茶。
戚南庆填完宣纸上最后一个字,搁下毛笔。
“公司那边你不必去了,何时回日本?”添水进砚台,专心研墨。
对戚南庆严肃的面容心生畏怯,戚水笙不由出口主看向戚夫人,只见靠山笑咪咪挥着手绢暗示她有话尽管说,别顾忌太多。
“伯父,我不想嫁入冰川家。”戚水笙鼓足勇气,开门见山地挑明。
戚夫人无声地拍拍握绢小手,帮侄女喝采加油。
戚南庆面不改色的放下墨棒,打开书桌抽屉又拿出一张宣纸,在书桌铺平。戚水笙一颗心忐忑不安,仿若聆听极刑判决的重刑犯。
“说清楚,是不想嫁冰川家还是鬼堂优。”不疾不徐握笔,挥毫下第一撇。
“都不想。”戚水笙想也不想,答得坚决。
“不想就顺心而行,没人勉强你。”
“伯父……”不敢置信的泪水夺眶而出,戚水笙掩面轻泣,哭得像小女孩地奔入神色有些不自在的戚南庆怀里,寻求陌生的父爱慰藉。
再也没想到事情如此轻易,没想到这位至亲在她心中的份量远超出预期,至亲的支持让她哭得感伤、哭得尽兴而无愁。
泪库决堤,一哭释千结……
第一次见坚忍不拔的心肝侄女在人前哭成这样,戚夫人不能忍受的老泪扑簌簌掉,哭着奔过来将泪人儿夺回怀里温婉拍抚,边跺脚怒斥不苟言笑的严肃老伴:
“当人伯父就了不起吗?有话为什么不能轻轻地、婉转地说呢?就非要把我好好一个孩子弄哭,你看看!哭成这样、哭成这样!我的孩子怎么这么命苦,回台湾投亲一直被冷脸虐待……”
“秀娟……”无端成罪人的戚南庆不动如山,让两个水做的女人哭湿他才浆烫好的白衬衫。
人哭己哭,年逾六十的戚夫人尤其见不得心头肉掉一滴泪,于是乎哭得比侄女伤心断肠、更似小娃娃,陈年怨气一古脑儿迸出来,湿透的手绢不甘心地挥来挥去:
“你自己凭良心说,我的心肝宝贝有白要你一分钱?才没有!她是凭自己本事挣来的,你这铁公鸡不拔毛,怎能对我这样的好孩子下毒手啊!我就不懂,水笙学费自己赚、生活费自己赚,这么多年来自食其力,连北投那间什么了不起的戚家鬼祖厝也只是暂住,你还好意思嫌她职业不够高尚?教撞球哪里不高尚,又不偷不抢!她比你三个舞文弄墨的儿子还出息,你有什么好不满足,老端着一张冷脸吓人,当人家一个伯父,也用不着架子端这么高……”
“秀娟……”国字脸被手绢打湿,戚南庆拿泪汪汪的老伴没辙。
戚水笙又尴尬又感动的笑出泪来,撒娇地搂抱激动的戚夫人。“伯母,你能不能帮我下碗酸辣面?我最爱吃伯母煮的面了。”
“你还没吃午饭?!”戚夫人顿住忿恨难平的数落,惊呼:“这怎么得了!两点半了,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一点都不懂得照顾自己,伯母马上去煮,你要忍着点……都是你伯父,成天公事公事!还忘恩负义把我的闺秀弄哭……伯父敢欺压你,你大声一呼,伯母耳力很好,马上来救你……”
不放心的叨念声终于远去。不习惯感情外露的戚南庆,不自然地拍了下侄女纤弱肩头,转回书桌后,重新握笔。
“趁新闻稿发布前回日本一趟,把事情讲清楚,该结束就当面结束,说出来才能重新开始,一走之了不能解决问题。”冰川家固执的老太太,嘴上不说,其实悬念着这个流落在外的倔强外孙女。
以冰川家的财势,要这孩子回去并非难事,犯不着自降格调的以婚姻做交换条件,这对心傲气高死要面子的老太太,可是莫大耻辱。
“我知道。”她早知道必须回去一趟,亲自面对过去,心头梦魇才能永远的驱除干净,心间那口气才不会时不时的梗得她无法呼吸。
“不必顾忌公司,没了冰川家的资金,戚氏不会倒。”老太太和他一样吧,以为嫁给鬼堂家的孩子,对她最好,她一定能幸福。没想到半路跑出个……
“伯父,谢谢您。”戚水笙忍着不落泪,以免不时过来探探头的戚夫人撞见,又哭得稀哩哗啦,比她还惨重。
“你最近常常不在家?”戚南庆润了润笔尖,忽然间。
没想到伯父会注意到她经常夜不归营,戚水笙不知所措的红了脸。
“我……我有一个交往的对象上她害躁的支支吾吾。
“做什么的?”
“他是模特儿。”戚水笙护卫地昂起小巧下巴,如同当年她为了撞球工作被辟室沟通一样的不驯。
室内陷入可怕的死寂,静到能将宣纸上的勾捺力道听得一清二楚。
“日本方面知道吗?”戚南庆打破僵局。
“知道.”
“何时的事?”
“过年前。”戚水笙看不出他沉肃面容下的所思所想,有些紧张。
七个月前已知道这事?难怪老太太态度忽然转变,频频施压急着订下婚期,原来是怕独生女的掌上明珠落地台湾。
“日本那边谈好之后,找一天带回来吃顿饭。”只要不是日本人,即使职业不高尚如模特儿之流,戚南庆也欣然接受。这可是孩子自己的选择,他尊重。
原以为有场辛苦的硬仗要打,戚水笙意外得喉头梗塞,说不出话。
不管她会不会和劲在一起,伯父的接纳都意义非凡……
“冰川老太太只重门第不论人品,你要有心理准备。”郁积心头的悔恨,展露在凝肃的剑眉间,戚南庆难掩哀伤地淡道:“别忘了你父母的教训。”
“万一……万一他们不让我回来……”戚水笙吐露内心深处最深的恐慌。
“别人有本事拦你,你没本事走吗?这可不像我戚家的孩子。”戚南庆想到她十八岁那年,等不及高中毕业就离家出走回台湾定居的壮举,严峻面容不禁泛出快慰的笑意,轻声道:
“我会帮忙看着日子,你这几天养足了精神就……早去早回。”
“我知道了。”得到伯父的鼎力支持,戚水笙笑出解脱的一滴泪。
“吃面、吃面!快快,吃饭最大,有什么天大地大的事都搁一旁!”戚夫人急匆匆踩进来,将侄女推至客厅。
不一会,人笑己笑的戚夫人又绕回戚南庆身侧,别具深意的眼儿笑得眯眯,有一下、没一下溜着面容有些不自在的挥毫老人。
“呵呵呵,吾家有女初长成哟……”
戚南庆努力维持着不怒自威的大家长风范,不与妇道人家一般见识,却一撇出框。他不满的拧掉桌上这张,低身又抽出一张宣纸。
“伯父偷看人手机……”心宽体胖的戚夫人迈着小碎步,在八坪大的书房踩过来荡过去,忙得不可开交。
“秀娟……”再捏掉一张。
“谁知天下最难伯父心……”
“秀娟……”又一张。
绣绢儿漫天甩,呵呵护笑一下午不歇,字纸篓渐满……
“活见鬼了,那不是劲哥哥?!”最后抵达的女模特儿瞪凸了眼,惊呼道:
“早上九点就看到你,收班后我一定要去挂急诊了,我有预感会长针眼。你昨天不是刚走完老怪麦的秀回来,依照惯例你都会睡上至少一个礼拜,哪时变得这么劳碌命啊?这里是垦丁耶!”
“一言难尽啦,请恕本大帅哥就不尽了。”
时差还没调过来、枕边人软绵绵的娇躯还没抱到就被挖起来,阿劲抹好防晒油,有气无力地眯视南台湾毒辣的九月艳阳,让助理拉整身上的帅靓猎装,连系鞋带的力气都没有。
“张导这件 case是大企划,分三集,至少要十个工作天耶,你更勇猛!”
“十、十个工作天?!”他妈的!上当了!
“果然又被你家老母所骗!”一堆幸灾乐祸的工作人员和男女模特儿笑成一团。
“瑜姐怎么骗?”女模特儿依阿劲而坐,边换衣服,边好奇地问。
“他家死普普又挂点,劲哥哥抵死不替班,他家老母就搬出‘目莲救母’的故事启迪他。这种孝行楷模哪里找?”
“是这样啊?瑜姐好厉害,可惜‘爱现’不收女模,不然我早早跳进去了。”
“意思差不多,我娘说儿不入地岳,谁入?那不是‘目莲救母’的故事是什么?”阿劲没好气地扒开缠在他身上的玉手,蹲身绑鞋带。
一伙人又笑摊在沙滩上。
第二天下午,戚水笙随回国纯度假的阿达南下探班,看到的也是同样轻松的拍片现场。
“水笙妹妹,等一下、等一下!”满脸落腮胡的阿达把阿劲的越野车停靠路边,远观一堆只着泳装的抢眼男女模特儿趁休息空档,分两队厮杀着海滩排球。
一堆俊男美女中,戚水笙一眼就望见最夺目那名漂亮男子。
“一般人的第一眼,一定先看到劲哥哥”阿达拿出相机靠在车窗,随意取景。“不止是他很漂亮,还因为他是个有压倒性存在感的人。”
“劲是不是说了什么?”戚水笙有些无措,不解他说这番话的寓意。
“没有没有!他那家伙平常嘴巴大得跟什么一样,一碰到你的事,就突然变自闭儿了,什么都套不出来……”阿达不满嘀咕,顺手把相机的观景窗放到戚水笙面前。“水笙妹妹,你看那个黑人模特儿,有没有觉得他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