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手里拿着钓竿钓午饭的东方朔,漫不经心地应着他。
他绞扭着十指,“我很担心……”
“担心今天又要跟我一块挨饿没饭吃吗?”东方朔无力地翻着白眼,昔日俊伟的脸庞已不复见,也跟他一样的面黄肌瘦。
靳旋玑摇摇头,“不,我是在担心南宫彻和飞鸟。”直到现在,他还是很挂意那个一直存在他心中的隐忧。
“天哪,不要又来了!”东方朔痛苦地抓着发大叫,“你多得过剩的手足之情又发作了吗?”他到底要没完没了到什么时候?天天在嘴巴上挂着弟弟妹妹的,他就不能休息一下吗?
“我是在想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他紧张地边咬着手指边问:“要是他们在出去时,发生了某些不该发生的事怎么办?”
东方朔怔愣了一下,“不该发生的事?”
“嗯。”他开始脸红。
聪明的东方朔一点就通,“喔,你指那个啊。”说清楚嘛,害他吓了一跳。
“你都不烦恼的吗?”他烦得都已经开始抓头皮了,就怕出去的那两人会铸下大错。
“有什么好烦的?”东方朔撒撒嘴角,“都请南宫彻代我们照顾小妹十年了,也是该让南宫彻回本一下了。”
扯着发丝的靳旋玑,动作霎时强止不动,一脸不可思议地回过头来。
“等、等等……”他镇定地吸口气,两掌搭在东方朔的肩头上,十分严肃地问:“你刚才说什么小妹?”
“我没有告诉你飞鸟是我们的妹妹吗?”他不知道?奇怪,这件事情都没人说吗?
他大大地摇着头,“没有!”他到现在都还在猜到底哪个是他的亲人,还为他们两人的关系担心得睡不着!
东方朔不以为意地耸耸肩,“那现在你知道了。”
“等一下。”靳旋玑还是满肚子的疑惑,“如果飞鸟才是我们的亲人,那为什么南宫彻身上也有金锁片?”不对呀,那还是说不通啊,南宫彻那块一样的金锁片又是哪来的?
“金锁片?”东方朔想了老半天,才勉强想起自己当年做过什么事来。“我打给他的啊。”
靳旋玑的眼珠子死死的定在他身上。
“你?”不是老爹打的而是他?难道这又是他制造的伪造品?
“因为我怕有人会因金锁片的缘故来找飞鸟的麻烦,所以我就打造了个一模一样的给南宫彻佩戴,由他来代飞鸟摆平日后那些可能会来骚扰她的人。”看,他这个兄长是多么聪明啊,让南宫彻戴上金锁片之后,这些年来飞鸟都没出过什么事,所有来找麻烦的人都被南宫彻处理掉了。
靳旋玑差点流下两行清泪。
“你的金锁片害得我好苦啊……”不早说,害他被毒得死去活来,还被人整得连武功都没了。
“我哪知道他们两个会耍着你玩?”他说得很不负责任。
“当初我上泰山时,你为何不顺便告诉我这件事?”靳旋玑还是很想跟知情不报的他算帐。
“你又没问。”那时他上泰山只摆明了要认一个弟弟,却没有问他认不认识其他的亲人。
靳旋玑差点气结,“你……”
“除了到处跑、四处认亲的你之外,我们四人早就知道自己的亲人是谁,也在小时候就见过面也相认过了。”东方朔边钓起一尾大鱼边嘲笑他,“其实不是你在找寻失散的手足,而是我们这些弟妹等着看你什么时候要来找我们。”
“什么?”为什么连这种事他都被瞒在鼓里?
东方朔损完他后又满怀念地说起往事,“小时候,只要我们病了,就会来衡山找飞鸟的母亲治病,也因此,我们三个兄弟从小就知道有个飞鸟妹妹,也常来这里看她。”
“南宫彻呢?他又是谁?”这样说来,南宫彻就算是外人了,那与他们不相关的南宫彻为什么又住在湖里?
“他和我们这些老百姓不同,他的来头很大。”东方朔泄漏出南宫彻的秘密。“长沙这一带的土地,都是他南宫家世世代代在朝为官所受封的领地,他自一出生就已经世袭受爵了,同时也是南宫家这一代的正统继承人。”
靳旋玑呆呆地张大嘴,“哇……”他的身分比西门烈还来得大。
他搔着发回想,“南宫彻会认识飞鸟,是因他在十七岁那年病了,曾被人带来这接受飞鸟母亲的治疗,之后,他好像就一直住在这里。”现在想想,他好像让自己的妹子跟个男人同居很久了。
“你知不知道他没回去的原因?”照理说,有那么显赫的家世,南宫彻应当是回去当个快乐的继承人才是,可是他为何偏偏要待在这山头当个盟主?
“知道。”东方朔的唇边缓缓逸出快乐的微笑,“在飞鸟的母亲过世后,我们三个
兄弟考虑了很久,都想把飞鸟带走,但飞鸟只肯待在衡山,任我们怎么劝都不听,在这时,南宫彻主动提出愿意陪在飞鸟身边的意愿,还说愿意帮我们照顾这个妹子。”
当初他和北堂傲以及西门烈都还很不相信,有人会为了报恩而愿意照顾恩人留下来的独生女呢,他们三个还把南宫彻私下施去拷问过一番,才知道南宫彻根本就不是想报恩。
他只是想爱一个人而已。
靳旋玑也大的听出了个八分,“所以南宫彻就这么留下来?”原来南宫彻的爱情在那么久以前就已经起跑了。
“没错。”东方朔对南宫彻感到十分满意,“他不但接手照料起飞鸟的一切,还会定时来和我们这三个兄长报知飞鸟的近况,好让我们不为她担心。”他们这些不相往来的兄弟,还都是靠南宫彻才会互通讯息,也老是托南宫彻带东西来给飞鸟。
靳旋玑反而为南宫彻担心了起来,“那他要继承的家业呢?他不顾了吗?”
“你看不出他爱飞鸟吗?”东方朔白了他一眼。“早在十年前,他就已在家业和飞鸟之间做了选择。”若不是有个原因在这,让南宫彻放不下走不开,他又怎会舍得放弃自己的家族?
靳旋玑喃喃地在唇边说着:“我还一直以为他们是兄妹,所以他才会那么疼飞鸟……”普通人不会像南宫彻这样照顾的吧?他疼爱飞鸟几乎已经到了宠溺的地步。
东方朔很佩服自己的伟大远见,“他不是我们的弟弟,他是我在十多年前就相中的妹婿。”
听完他的一席话,白担心一场的靳旋玑,这才把紧绷已久的情绪松弛下来,只是一想到那颗十年才结一次果的戢戮果,他的神情就又显得很黯淡。
他徐声长叹,“倘若他们真能拿到那颗果子,我倒希望飞鸟妹妹把果子用在她自己的身上,我就算是无法恢复武功也无妨。”妹妹只有一个,还是把果子让给飞鸟好了。
“用在她的身上?”东方朔一脸的讶异,“她病了?”
“因为试药过多的缘故,她失去味觉,尝不出任何味道已有五年之久,你不知道吗?”靳旋玑还以为他知无不晓。
“南宫彻知道吗?”出了这么大的事,南宫彻没理由不告诉他们的啊。
“他之前也是不知道。”若不是飞鸟亲口说出,他们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
东方朔淡淡别他一眼,“就连南宫彻都不知情了,我又怎可能知道?”
他伸出指在地上画圈圈,“为什么飞鸟妹妹都不说?”何必把事情藏在心里头呢?早些说出来,也许还能治她的病。
“我想,也许她是怕南宫彻会担心吧。”这些年来飞鸟一直对毫无保留付出的南宫彻感到很愧疚,要是说出口,只怕南宫彻会拚命想法子要治她。
他迟疑地问:“飞鸟爱南宫彻吗?”虽然他是已看出了飞鸟漠视一切的心态,可是,他还是希望飞鸟能给南宫彻一个机会。
说到这一点,东方朔也没办法给他个明确的答案。
“这就要问她自己了。”就如六木所说的,这种事留给他们年轻人自己去解决就行了。
在他们两人仍在为南宫彻的恋情感到不太乐观时,震天便响的腹呜声,同时自他们饿了很久的肚子里传出来,让他们纷纷红透了一张脸。
“不陪你聊天了。”东方朔按着饿扁的肚皮,很有成就感地看着鱼篓中的鱼儿,“我去做饭,午饭咱们就吃这些鱼。”
“我不吃。”他抵死不从地摇着头。
东方朔扯紧他的衣领,冷冷地瞪着他,“我钓得这么辛苦,你敢不赏脸?”
“这不是赏不赏脸的问题。”靳旋玑郑重地向他否认,一手指向湖里,“你知道南宫彻都是用什么来喂鱼的吗?”
东方朔不解地挑高两眉,“用什么?”
“他说他都是用毒药当饲料。”这湖里的鱼儿都是看得吃不得的,能吃的话,他还会被饿得这么难看吗?
毒……毒鱼?
东方朔怔怔地看着鱼篓里,他辛辛苦苦在太阳下晒了几个时辰,好不容易才钓起来一条比一条肥美硕大的鱼儿,不敢相信这些鱼儿,居然都是吃毒药长大的。
靳旋玑沉重地按着他的肩,“东方弟弟,在我赏脸陪着你一块吃死之前,你确定你真的不要改变一下心意?”
“那个……”东方朔不安地咽了咽口水,“我还是去六木那里看看有没有剩下的馒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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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彻百思不解地站在飞鸟的身后,看一脸怒意的她,正两手勤快地收拾着她的衣物,和一些她出远门会带的药品,想问她为何突然决定要离开这里,又怕没见过脸色这么难看的她,会因此而心情不好,于是只能站在一旁拿着自己的行李,乖乖看她打包东西。
动作迅速整理着衣裳的飞鸟,心情恶劣地将慕容阔赠她的衣裳全扔至地上,只将南宫彻送她的衣裳装进行李里头,恨不能快点和这座山庄的人事物统统都撇清关系。
她再也无法忍受下去,行医这么多年,她还是头一回见到这种病人。
每当她为慕容珊解开体内的一种毒,慕容珊随即再下另一种,这样治完了一种又来一种的治法,她要治到何时才能拿到那颗戢戮果?而慕容珊的行径,简直就是糟蹋医者的心血,当她忍不住向慕容珊提出这点希望她别再对自己下毒后,一种不曾存在过她心头的感觉,也就此产生了。
自那日她与慕容珊挑明的说清了之后,慕容珊就每天以女主人的身分来她房里缠着南宫彻,不再刻意回避着她也不再伪装,反而还在她的面前表演给她看,让她牢牢的记得,慕容珊曾用一双手揽着南宫彻的臂膀,也曾趁南宫彻不备时将芳唇印在他的面颊上,还曾柔柔地靠在南宫彻宽大的怀里,撒娇的请他眷顾一眼。
纵使南宫彻是会拒绝,也会把慕容珊给拎起来扔出门外,但这些画面日日在她的脑海里累积下来,她竟发现,她的心火在烧。
她不知道那份怒意是不是就是南宫彻所说的吃味,可是那股总会在她心头默默燃烧的无明火,就是烧得她的心头难受,而她一点也不喜欢那种感觉。
“你确定真的要走?”忍受不了沉默的南宫彻,小小声地在她身旁问着,意外地看着她烦躁的模样。
“我说了我不想再留在这里。”飞鸟边绑束着行囊边向他重申她的心愿。
他的表情有些为难,“可是你还没拿到慕容阔的戢戮果。”她不就是为了那颗果子而委屈自已待在这那么久吗?怎么又突然要放弃了?
“我这就去叫他给。”收拾好行李后,她便不由分说地一手扯着他的臂膀,“走吧。”
“他若不给呢?”南宫彻任由她拖着往大厅的方向前进,深思熟虑地问她,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她朝他举起一拳,“不给我就用抢的。”敢不给她?她都治疗了幕容珊几回了?若是照她的就医规则来算的话,那现在慕容阔可欠了她一笔天文数字。
他忍不住摇摇头,“怎么我最近老是觉得你的火气很大?”是秋日的缘故吗?好个天干物燥。
“南宫彻!”
在南宫彻两脚才被她拖进大厅里时,一道娇嗔的美声便自他的身旁传来,劲道十足的一掌随即探向飞鸟,迫使飞鸟放开他。很快地,飞鸟方放开的那只臂膀,立即有人取代了她攀上。
飞鸟眯细了一双美眸,“我会火气大不是没有原因的……”又偷袭她,为什么她要接受这种待遇?
“飞鸟,你……”南宫彻才想看看她是否有受伤,又回过头来气急败坏地想扯开紧握住他手臂的女人,“喂,你别烦了好不好?”
站在厅里的慕容阔,假装没看到大门口拉拉扯扯的那两个人,笑吟吟地迎向满面冰霜的飞鸟。
“拓拔姑娘,你这是……”他茫然不解地指着她手上的行李。
飞鸟没空跟他耍花枪玩客套,直接朝他伸出一掌。
“交出戢戮果,我要离开这里。”女儿是这副德行,她相信这个慕容阔也不会好到哪去。
他霎时收去了所有笑意,“不行。”花了那么大的功夫,佳人仍尚未到手,他怎能轻易放她走?
“你想反悔不给我?”她沉敛着气息,试着压抑腹内的火气,直告诉自己要有耐性点,别那么快就翻脸揍人。
他说得很理所当然,“咱们当初有言明,只要你治愈了小女,我即赠果,但你并未治愈小女。”
“她不断对自己下毒,任我是神仙也治不好她。”对于这种故意伤害自己的病人,她根本就没有治疗的欲望。
慕容阔阴险地挑挑眉,“治不好她,你就得永远留下来。”他从一开始就是在打这个主意。
“又想威胁我?”飞鸟索性将手中的行李往旁边一扔,耐性尽失地挽起衣袖。
发现她怒气当头的南宫彻,在她准备要大打出手时撇开身旁纠缠的慕容珊,想过去助她一臂之力时,慕容珊却怎么也不肯放开他。
她紧圈住他的腰际不放,“不要回去她身边。”飞鸟失了耐性,她也是,就在今日,她决定要她们这两个女人中,只能有个嬴家。
南宫彻愈推愈火大,“别拉着我……”
“戢戮果在我身上。”慕容珊稍退开他半步,笑意盈然地从怀中拿出一枚晶莹白皙、又带着一缕嫣红色泽的果子。
他顿时一怔,难以置信地看着这颗他渴望已久的果子,竟不在慕容阔手边,也不在这座被他搜遍的山庄里,反而藏放在她的身上。
“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她刻意紧握着手中的果子,再清楚的问他最后一回,“这世上,你真的只要她而已?”
“我已经对你说过很多次,你早就该死心了。”他再次确确实实地回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