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凯柔的心怦然一动,她推推鼻梁上的粗框眼镜,〔好吧!谁教我对这种黑发绿眸的“尤物”毫无免疫能力,如果不幸被罗主任逮着,扫地出门,我也只好认栽了。”
“放心,我只要你打个电话,把把风,不会害你砸掉饭碗的。”沙依岚嫣然笑道。
〔别太有把握啊!小心你的尚方宝剑被你爷爷收回去。”
〔安啦!我会做得天衣无缝,神不知鬼不觉的。”
“神不知鬼不觉?〕曾凯柔好笑的指指自己,“那,我算是什么?”
〔鬼神之外的小喽罗了。”沙依岚嘲谑的说。
曾凯柔立刻双手合十,戒慎恐惧的叹道:
“阿弥陀佛,希望我不会被你害得尸骨无存,亡命大捱。”她瞧瞧沙依岚那副古灵精怪又斗志高昂的神采,心里更是直犯嘀咕,除了感叹自已交友不慎与色胆包天之外,她还真的不知道该向上苍抱怨些什么?
第三章
麦云淮倒了一杯黑咖啡,懒洋洋地倒卧在沙发床上,望着刚从浴室走出来,浑身充满湿气却性感慵懒得不得了的欧克舫,若有所感的发出一声轻叹
〔你这家伙真是得天独厚的幸运儿,连邋邋遢遢、不修边幅的样子都充满了男性的魅力,难怪,当年在剑桥,你会被女人追着满街跑,最后不得不佯称自己是向性恋,以躲过那些接踵不断又挥之不去的漫天艳福。”
欧克舫抓着毛巾擦拭他那头浓密如瀑而又微卷的黑发,〔你好端端的干嘛又拿我的长相大作文章?”
麦云淮喝了一口咖啡,“没办法,谁知道你老兄那么上镜头,穿著名牌牛仔裤的模样又帅又酷,害我们杂志社的广告厂商个个对你惊为天人,卯足了全劲对我严刑逼供,死缠烂打,就为了想知道你这个超级美男子的下落?”
欧克舫把湿毛巾扔进浴室的大水桶中,随便抓了条橡皮筋扎起个小马尾,然后轻轻松松的席地而坐,〔你别指望我会同情你,或者伸出援手,这次我肯抛头露面,出卖色相,完全是为了偿还你的人情债,仅此一次,绝无下文。”
麦云淮双手枕在脑后,以退为进的叹道.
“我也不敢奢望你会感恩图报,仗义相助,我认识你老兄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什么时候见你为朋友两肋插力过?没有摇旗呐喊,落井下石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欧克舫淡淡撇撇唇笑了,露出了一口整齐的白牙,而那双碧绿晶璨的眼眸宛如两颗嵌印在苍穹里的绿宝石。“小麦,激将法对我是没有用的,冷嘲热讽对我来说更是不关痛痒,你还是省省口水,别跟我玩这种声东击西的花样了。”
麦云淮暗暗低咒了一声,没好气地咕哝着,〔既生瑜,何生亮?上天生你欧文福克斯根本是存心气死我麦云淮的。〕
欧克舫眼睛闪烁了一下,嘴角掠过丝促狭的微笑,〔你所谓的“既中瑜,何生亮”指的是什么?”
“意思是老天既然给了苏联一个戈巴契夫,就不该再造个叶尔辛来跟他搅局作对!”麦书推闷声哼道。
欧克舫故作恍然的点点头,〔原来如此,不过,这跟周瑜和诸葛亮又有什么关系?〕
麦云淮懊恼的呻吟了一声,“老天,当然没有关系,这只是一个譬喻——〕他霍地停顿下来,又好气又好笑地瞪视着满脸笑容的欧克舫,“该死!欧文,你是故意的,你明明知道周瑜和诸葛亮之间的典故,你还故意跟我装傻,兜圈子?”
欧克肪无辜的扬扬浓眉,“我承认我看过三国演义,但,我始终弄不清楚诸葛亮哪里开罪了周瑜,只除了——智商比周瑜高出了那么一点点之外?”
麦云淮为之愕然的瞪大双眼珠子,〔好啊!你这个狡猾的老狐狸,竟然敢拐弯抹角的讽刺我,你今晚是不是准备打地铺睡觉啊?”
〔我本来就有此打算。”欧克舫坦然笑道。
麦云淮大惊小怪的打量着他,“哟,你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同胞爱啊!居然晓得扮演一个守分寸的客人?”
“因为——我不想害你跟周瑜一样“英年早逝”,所以,我还是识相点,早点把床还给你,免得你一天到晚跟我追讨人情,并不时拿我的长相大作文章。〕
〔怕人家拿你的相貌作文章,就不要长得太漂亮!”
欧克舫哑然失笑了,〔对不起,关于这点,我实在是没有任何选择的馀地。”
麦云淮也笑了,〔那——你就不要怨人家以貌取人,老是把焦点集中在你这个万人迷的身上。”
欧克舫蹙着眉峰伸手喊停了,“STOP,关于我的美与丑的谈话就到此为止,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毫无意义的话题上,只有女人才会老是绕着这种可笑的话题打转。”
〔对不起,这是我的职业病,捕捉人类最美的一刹那,是我的工作目标,所以,任何美丽漂亮的东西都是我猎取的对象,如果因此触犯你的禁忌,还请你多加见谅,从这一分钟开始,我会把你跟癞蛤蟆联想在一块,不会再浪费口水对你歌功颂德的。”
〔谢谢你,我今天才知道万人迷和癞蛤蟆原来是同种动物。”欧克舫诙谐的含笑道。
麦云淮一口饮干了剩馀的咖啡,“没办法,我这纯粹是投汝所好,谁教阁下对美丽、漂亮、英俊、性感这等人人求之不得的字眼如斯敏感不屑呢?”
“好了,我不跟你闲扯淡了,我想出去找房子,你能不能告诉我哪里比较清净幽雅,我实在受不了你们台北市污浊的空气,还有喧嚣拥挤的居住环境和铁窗文化,更别提你们那紊乱而骇人听闻的交通状况了!”
“按照你们老外的居住条件来看,全台北市大概只剩下阳明山才勉强符合你们的最低标准。那里有山有水,称得上是空气新鲜、环境幽雅,不过,在台湾,只有两种人才住得起这个地方,一种是蒙财神爷宠召的富贾士绅与王公贵族,另一种呃,则是蒙上帝宠召的凯子。”麦云淮笑意横生的打趣道[到于于我这个还不知道壳在哪里的穷摄影师,这辈子无论是躺着或是站着,大概都没什么机会睡在阳明山上耀武扬威了。]
“别气馁,等你哪天真的蒙上帝宠召时,我会慷慨解囊,让你能尽情的躺在阳明山上好梦连连。]欧克舫语出诙谐的消遣他。
“呸呸呸!你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乌鸦嘴!”麦云淮龇牙咧嘴地赏了他一个恶狠狠的大白眼,“想衰我,咒我早死,哼,门都没有,我麦云淮鸿福齐天,绝对比你这个一嘴毒牙的癞蛤蝗活得长,活得久!”
欧克舫双眼亮熠熠的笑了,“谢谢你,我今天才知道原来我是一只嘴型奇特又怪异的癞蛤蚝,除了狗嘴、鸟鸦嘴,又比别的癞蛤蟆多了口毒牙。难怪——你们杂志社的广告商会对我趋之若骛,我的确是一只史无前例、硕果仅存的稀有动物,不是吗?”
麦云淮听了不禁摇摇头笑出声来,[你呀!还真懂得卖弄文字的艺术,什么好话、坏话全给你一个人说绝了,要在你面前耍嘴皮,占优势,还真是比登天还难!”
“谁说的?你要是用闽南语跟我抬杠,我保证,你绝对是抢尽先机,战果辉煌的。”
“谢谢你的提醒,要用自己的家乡话才能折服你这个语言天才,我就算赢了也是胜之不武,还不如留点神多充实自己的内涵,省得在你这个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老同学面前自暴其短!”麦云推自我斛嘲的撇撇唇。
[你这个才华纵横的摄影大师什么时候变得信么谦虚了?说这种言不由衷的客套话,不怕折煞我这个心虚惶恐又自惭形秽的老同学吗?”欧克舫讶然的扬起眉,失笑的望着他说。
“心虚惶恐,自惭形秽?”麦云淮一脸惊诧的坐了起来,[欧文,你用这八个字不觉得太夸张也太严重了吗?我以为这八个字是我的专用字语呢?”
欧克舫心底闪过一丝苍凉而复杂的悸动,〔小麦,你大概不知道我有多么的羡慕你,你爽朗乐观、率性坦荡,你懂得积极规画自己的人生,并勇于去追求自己的梦想,你生活得忙碌充实而快乐自在,因为你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不像我复杂深沉,永远陷用在挣扎矛盾的夹缝中喘息摸索,看不清生命的指标,抓不住生活的重心,只好以嘲讽、冷漠、叛逆、怀疑的态度来面对自己的人生……”
一股怛恻不忍的情绪紧紧揪住了麦云淮,他轻轻拍拍欧克舫的肩膀,语意深长的劝道:〔别这么消沉悲观,欧文,你不是告诉我作要为自己而活,要勇于去追求自己的梦想吗?如果你真的下定决心要做个平凡快乐的小人物,你就必须抛掉过全的阴影,不要让童年那些不愉快的梦魇继续死缠着你不放,命运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而幸福快乐也不过是在我们的一念之间。”
欧克舫的眼眶发热了,了抹深刻的痛楚和动容弥漫在他幽冷深邃的瞳眸里。“谢谢你,小麦,我会牢记你的话,尽量不去转动记忆的齿轮,让过去的阴霾影响我追逐梦思的步履。”地沙哑而艰涩的说道。
麦云淮深深望着地,“你知不知道一个数据,综观古今中外的伟人,之所以能够名垂青史,万古流芳,大都是来自于幼年时期不愉快的经历和磨练所赐,象乐圣贝多芬,乃至印象派大师梵谷,他们的一生都充满了波折和坎坷,所以,人生是不可能没有风雨的,能屈能伸的小草才能不畏暴风雨的蹂躏和侵袭,如果我们老是活在记忆的黑洞中,再灿烂明亮的阳光也照不进我们心灵的死角。”他振振有辞的说着,并起身走到书桌前,从软木看板上取下了一张小巧的信笺,〔喏,这是我的座右铭,送给你做为参考。〕
欧克舫认真地看着上面极具特色的艺术字,“安于平常最奇绝,位于平凡最不凡。一日平安,一日福,一日无事,一日仙。”他震动莫名地细细咀嚼着其中的涵意,若有所思地望着用心良苦的麦云准,哑声问道
“小麦,你做到了多少?”
麦云淮眨眨眼,半真半假的沉吟道
〔呃——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欧克舫朗声大笑了,〔好个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谢了,小麦,希望我们每天都能在平凡平常的生活中领会到生命的真义。〕
麦云准洒然一笑,不慌不忙的说:
〔这倒不难,只要我们懂得掌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人生哲学,铁定每天都可以过得快乐似神仙!〕
欧克舫点点头,一副心有戚戚焉的表情。〔我同意你的高见,小麦,所以,我上星期跟你借五万元买机车的事,你是不是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顺便把它给遗忘了,这样,不用等到明天“同志仍需努力”,我现在就可以快乐似神仙了。”
麦云淮立刻拉长了他的脖子,瞪大了他的眼珠子,“对不起,你别打这种如意算盘,钱是我的致命伤,你借什么我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唯独MONey恕难赊欠,请你有借有还,别把你的快乐建筑在我的痛苦上。〕
欧克舫连连摇头了,他从背袋里里拿出包牛皮纸袋,满脸笑谑地递给了麦云淮,〔喏,这是欠你的五万元,谢谢你这只铁公鸡拔“毛”相助,我不胜感激,特地即兴做了一首打油诗聊表谢意,还望你能洗耳恭听。〕
麦云淮装聋作哑的低头数着钞票,决定来个相应不理、听而不闻,因为他知道那首打油诗八成足冲着他来的。
谁知道欧克舫居然改弦易辙用写的,他递了一张纸条到麦云淮面前,用〔强迫中奖”的方式逼他抬起头来阅读。
所谓“强迫中奖”,就是麦云淮眼睛落到哪里,那张纸条便如影随形的跟到哪里。
这种紧迫盯人的方式果然让麦云淮疲惫得招架不住了,无可奈何的他只有咬牙投降了。
那首打油诗还真是写得犀锐趣味而妙不可言:
纸上谈兵说得好
身体力行吓着跑
睁眼闭眼用得巧
赛过神仙乐逍遥
麦云淮啼笑皆非地翻翻白眼,〔谢了,欧文,你还真是他妈的有学问!”
“You'ewelcome!”欧克舫谈笑自若的回嘴道。
而麦云淮则开始瘫回到那张坐卧两用的沙发床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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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丰食品集团办公大厦。
—点钟一到,沙依岚望着人事至主任罗顺隆抱着卷宗和记事簿迈进电梯间,直上八楼会议室开会。
她连忙拿着一个蓝色的小旅行袋闪进盥洗室。
十分钟后,她穿着一套粉香槟色的连身套装,足蹬三寸米色高跟鞋,小巧挺直的鼻梁上还多了一副深咖啡色的粗框眼镜,她对着宽大的镜子左顾古盼,慢慢露出—丝慧黠而满意的笑容。
当她轻挪莲步地走回人事室时,曾凯柔那张张口结舌的容颜,让她隐隐作痛的脚趾头找到了欣慰而自怜的空间。
〔MyGod!〕我真不敢相信,为了整肃批斗那位不小心冒犯你的欧大帅哥,你居然肯做这么大的牺牲?穿上你最讨厌的套装和高跟鞋?还戴上一副老处女式的平光眼镜?〕曾凯柔大惊失色的猛摇着头,〔老来,那位俊俏性感的欧先生是你整肃批斗的对象中最有分量和价值的一位!〕
沙依岚的面颊没由来地微微泛红了,她推推镜架故作淡然的笑道
〔小心驶得万年船,我不打扮打扮,穿得中规中矩、老气横秋一点,谁会相信我是兴丰集团的人事室干任?”
“是啊!不过,缩着脚趾头踩高跷的滋味可是不好受的,你最好多准备些OK绷,以备不时之需!”曾凯柔笑嘻嘻的提醒她。
沙依岚一屁股倒进活动转椅内,如释重负他暂时脱下那双高跟鞋,揉换酸痛的脚趾头,“谢谢你的提醒,我早有准备,真佩服你们这些“爱美不怕流鼻水”的女人,放着舒服轻便的休闲鞋不穿,硬是要虐待自己的“骨肉同胞”,把它们压缩在又高又窄又尖的鞋子里受罪,只为了让自己的屁股走起路来能够左摇右摆,卖弄风骚!”
曾凯柔笑着提出纠正,〔女人要卖弄风骚是不必借助高跟鞋的,你不懂得穿的艺术,就不要随意批评,其实穿高跟鞋,不仅可以烘托我们女人优美的身材,更可以训练我们的走姿和仪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