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了那场弯月湖的相遇,栗发、金穗的肤色,带着一身阳光的女子,连那笑语的戏谑,都顽皮得像洒落于林中相逐的光点,刹那间攫住他的目光,也唤起许久的记忆。
“四季司圣各自领受封印,本质虽不变,但至上界所属的春、夏、秋、冬四封印,却会让他们在解开封印后的外型或性情有些改变,春是发色、肤色改变;夏则是性情改变,而秋也是外型,只是他的外形改变更大;至于冬……”她忽沉默了。
“怎么了?”见她停顿住,月帝不解。
“冬因为能力极高,对封印并不接受,但是至上界‘冬’的封印却选定他,以至于他在领受封印时是抗拒的,想以本身的灵力逼出封印,两股力量相缠的结果,让他整个灵力体都改变,一旦解开封印,他的……性别会变。”这原是秘密,但面对四大圣君,廉贞有告知的义务。
性别改变!月帝和伊尔贝全讶然。
“你是说由男子变为女子!”
“难怪听人说,见过女子的冬之圣使。”伊尔贝听到时,还以为是误传,因为四大圣使中,只有春之圣使是女子,没听过其他人是。
“反抗至上界的封印,这个冬之圣使可真不是普通的傲!”第一次,月帝真心佩服这个人。
“四季司圣的封印难道不是由圣院决定?”
“封印会自己寻找主人,一旦成为四季司圣,除非这一任圣使有任何意外或者死亡,否则封印会是一辈子。”廉贞对伊尔贝解释道。
“意外或者死亡,这么说上一任的春之圣使已经……不在了。”月帝怅然。
“月帝为何关心上一任的春之圣使?”廉贞有些吃惊。
月帝再次看向窗外,眸瞳望着已经离开的白发背影,悠喟道:“朕见过上一任春之圣使,是一个相当让人怀念的人,看着兰飞总让我想起故人。”虽同样领受春之印,长相并不一样,为何总会将他们重叠?
“这是当然的,因为上一任春之圣使就是兰飞的父亲!”
※ ※ ※
夜风低吻,盎然的草林随着徐风摇曳,在皓月下原本的浅辉更加灿耀,这片草地并非葱绿,而是耀眼的金黄,极目望去,满山皆是金色流光。
踏上这片金草林,兰飞整个思绪跌入了回忆——
“冬,怎么了?看你最近很不开心。”那站在金草林中的身影,除了拔挺外,因封印之故,还多了一股飘逸的清雅。
冬垂下眼帘。“盗走青珀的人应该不是只有妖魔界的人而已。”
“不是说有人界的术师与妖魔界勾结。”
“原是这样想,但是……”他话语一顿,又是沉默,望着繁星叹息。
“别不说话,你这样子更叫我担心。”
“这件盗宝案,在妖魔界应是有很高地位的人在操控,否则一般妖魔碰到青珀力量早被反噬,哪可能带得走它。”
“所以大司圣才会怀疑有术师勾结妖魔,你不也这么认定?”
“自从与那两个盗宝者交手后,我不这么想,他们身上有更强大的魔力存在,却不是他们本身的,而是一种东西,让他们能接近青珀,这股魔力是由相当高的魔界贵族所下。”
“魔界贵族?”兰飞思忖,能压得过青珀之力的魔界贵族,寥寥可数。“是魔界公爵,还是梅丝达女侯爵?”这几个人,无论哪一个,都不是四季司圣或星宫神将应付得来。
冬摇着头,回身看着她。“是更高地位的魔族。”
“更高?”
“枷锁卷咒中,必定得借他名字之威力才能擒获妖魔。”
“魔皇大公!”对这个答案,兰飞无比震撼。“魔皇大公为何要青珀?”以魔皇大公的能力早在青珀之上,何必大费周章盗宝。
“他要的不是青珀,青珀只是他设下的饵,他要的是……”冬忽尔虚幻一笑。“飞飞,或许我替自己招来一个极大的危险,但是,不经过危险,谁都掌握不到胜利,就算他是魔皇大公也一样。”
“你在说什么?”她越听越迷糊。
“飞飞。”冬朝她走来,伸手拥抱着她,柔声道。“在这世上,我唯一挂心的只有你,同样的,能将我放入心中的,也只有你。”
兰飞叹笑,拍拍他的背。“不只我,还有其他人天天挂着你,是你不承认。”
“但是……”冬改为握着她的双肩,凝锁那对淡紫瞳。“能救我于最后一刻的却只有你。”
“救你?”兰飞皱眉。“你到底要做什么?”
冬一笑,看着这片金草林道:“我会在这里为自己留下最后一线生机。”
“别做危险的事,否则别想我理你!”
“你不会,因为冬的气息只有春能感应,一旦我消失,亲爱的飞飞,你将追着我的踪迹而来。”他笑着在她额上印下一吻,接着附在她耳畔,悄声低语。
兰飞听完面色凝重,见他转身离开,不禁大喊。
“告诉我,魔皇大公到底要什么?”
前方的人停住脚步,伸手贴在额上低语,一阵极光绽出,再回身,夜风中的长发辉映着金色光芒,额上所显露的正是属于冬的梅花封印,微笑的面容与身形在皎月下,是个绝美清丽的女子。
“聪慧的春之圣使早该已想到了,不是吗?”说完这句话的冬,已消失在风中。
当风再次回荡金草林时,教睹景思人的兰飞长叹不已。
“谁?”听到身后传来异响,兰飞警觉的转身。“不出来的话,别怪我出手了!”
岩石后,是女子的痛呼声,接着是茜莉雅滚落跌出!
“公主!”兰飞讶异,金草林不但在银月古结界之外,还在相当高的山上,茜莉雅不会法力,怎么来得了。
“哎哟,好疼喔!”站起来的茜莉雅检视着摔伤的手臂。
“你怎么来的?”兰飞替她清掉手臂的泥土,整条手臂有个大擦伤,忙拿出绢帕替她裹好伤口。
“哼,你有法力能飞来,我有王兄送的飞马,就追着你后面来……喂喂,飞马——飞马——怎么跑了——快回来——”对着夜空中远离的一抹小白点,茜莉雅气得跳脚。
“别喊了,你根本还不擅长驾驭飞马,一定是一路把它打来。”这马铁定一到地点就把背上的人甩下,连飞带跑的逃了。
“不打它,它不理我呀!”茜莉雅没好气的朝兰飞发泄。“都是你害的!”
“好、好,是我害的,都满手是伤,你别再乱动了。”见她受伤的手乱甩,兰飞只好发挥大姊姊的慰哄。
“对呀,就是你害的,明明说好,你要找线索都得带我来见识的,结果你居然自己偷偷跑掉,害本公主差点被飞马摔死!”哼,茜莉雅气恼道。
“还提这件事,说好要告诉我能帮助我的人,结果,看你发尽公主娇气,一个字也没说。”害她对这个刁蛮公主陪笑老半天,像个呆子。
“谁不说呀,你口头承诺要让我进光城圣院,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说真的,说好要让我跟着你一起行动,你又自己偷溜,要人家怎么相信你!”
“四季司圣对你亲下的承诺还会有假呀,而且我今天不是出来办事情,只是出来找地方想事情。”兰飞坐到一旁的大岩上,懒得再和她大眼瞪小眼的说话。
“想事情!?”茜莉雅也马上坐到她身边,摆好思考的姿势。“那我也跟着想。”
“你要想什么?”
“想想看,我是不是该现在告诉你,能帮你的人是谁。”
“喔,很好,你忍得住不说,就千万都别说。”看谁吊谁胃口。
见兰飞枕着手臂躺到岩石上,一副不想理她的悠闲状,茜莉雅最受不得被无视的冷落。
“花理夫人。”
“什么?”兰飞马上起身。
“没什么!”哼,看谁骄傲。
“公主,刚刚……”
“手臂很疲呀,刚刚飞马坐得我浑身疼。”茜莉雅伸出手臂。
“是,小人马上帮你服务。”兰飞很识相的替她捏捏肩膀、舒通血路。
“哎呀,我手臂有伤,你轻一点。”
“好的、好的。”兰飞努力的狗腿。“公主殿下,您刚刚说的花理夫人是谁呀?”
“王兄的老情人呀!”
“月帝的老情人!?”兰飞可惊呼了,这种皇室八卦小消息永远让人感兴趣,尤其是月帝那种恶劣性格的男人就更让人好奇了。
“别看王兄这样,他对感情很固执的。”
“真的,那位花理夫人现在呢?”
“两年前就嫁给别人了。”
“什么——嫁别人了!哈哈——呃!”抑住自己差点大笑的声,她就知道那个差劲帝王,长得再好看也没人要。“真是令人遗憾,否则在你王兄登基的那一天,正好也有王后在身边。”
“对呀,王兄很喜欢花理姊姊,我也很喜欢,可惜花理姊姊为了王兄的前途,说她不能嫁。”
“为什么?”
“因为花理姊姊是寡妇呀,不但有过婚姻,还比王兄大了十来岁,所以她认为配不上王兄,可是王兄根本不介意。”茜莉雅撇唇道。
“原来如此。”看来这名女子是个识大体的人,怕这样的婚姻会落他人话柄,影响月帝,以此看来,她深爱月帝。
“花理姊姊为了让王兄死心,趁王兄出使邻国的时候,马上下嫁给地之国的臣子,这个打击让王兄消沈好久,还差点想不顾一切,到地之国带走花理姊姊一起私奔,是被父王和其他兄长劝阻。”
“看来月帝真的深爱这位花理夫人。”原来月帝也是位有情人,还真不该这么笑话人。“后来呢?”
“后来呀……啊,对了,那个星宫神将还是四季司圣有没有速成法,虽然我不怕吃苦,可是能避免还是避免。”茜莉雅乘机开条件。
“喔,可以商量、可以商量。”
“可以商量呀,嗯。”茜莉雅勉强接受,柳眉挑了挑,示意她别中断按摩。
啐,兰飞扳扳手指继续为任务牺牲小我。“再来呢,你王兄和花理夫人的感情就这么结束了吗?”
“也不算结束,花理姊姊很可怜,再嫁的丈夫没多久就病死,夫家的人对她又不谅解,她只好回到银月古都,原想好好度后半生,可是王兄对她并没有死心,还想娶她为后,王兄现在都继承了帝位,花理姊姊当然更不可能答应这种事。”
“没想到月帝这么痴心。”看在他的痴情,兰飞考虑把厌恶去掉一点点。
“花理姊姊有智慧、见识广,不但王兄喜欢她,连父王都很尊敬她,很多事还会跟她请益,这点银月古都上下的人都知道,所以如果冬一年前来过银月古都,有可能去找过花理姊姊,就算没有,冬到银用古都的事,花理姊姊应该也会清楚。”
第七章
“那花理夫人现在在哪?”
“她这半年来身体不好,王兄安排她在山中别宫养病,这几天应该就要回银月古都了。”
“不能去她所在的别宫拜访吗?”等回到银月古都,就怕月帝那方会多生枝节。
“不行。”茜莉雅摇头。“王兄早就知道银月古都内有魔物存在,为了花理姊姊的安全,王兄这一次对花理姊姊的所在之地很保密,少有人知道。”
“这就棘手了,唉!”看来得想个不直接对上月帝,就能见到花理的方法。
“不过,我觉得王兄这半年对花理姊姊好像有些不一样。”
不一样!“是因为特别保护花理吗?可以想像。”依月帝性情看来,对喜欢的事物应该独占欲重,会过度保护心爱的女子,难免的。
“倒不是,只觉得王兄好像对花理姊姊……有种距离。”
“距离!”看来这个小心眼的少年君王接任帝位后,有些成长了吧。
兰飞还真同情被他喜欢上的女子,她光跟月帝相处都快抓狂,若被这种人爱上,又是这么性情古怪别扭的,天呐,不疯才怪!
“话说回来,狼心狗吠,我觉得你要小心了。”
“小心什么?”
“王兄呀!”
“哈!”兰飞仰首一笑,抬高了鼻子道。“这还用你说,你老哥看我不顺眼的地步,已经到了连个马房小厮都知道,为免着了他的道,我发挥多年来擒妖收魔所累积下来的警觉心,处处小心为营,想我春之圣使代表的是生机,要扳倒我,太难了!”她已经快看到自己完成任务,扬长离去的模样,目标不远,只要再加把劲。
“唉呀,你不懂,王兄只有对喜欢的人才……”
“不用为你王兄说话了。”她拍拍茜莉雅的肩。“那种性情的人我很明白,阴险、狡诈、没肚量!安心吧,我再怎么被欺压,都会顾全大局,毕竟我春之圣使年纪比他大,度量涵养当然也比他好。”
兰飞突又坏心肠地想——那个花理夫人不会是看破这一点才干脆嫁给别人吧,嗯,这样,她可佩服花理夫人有远见了,怎么说都是个年纪成熟的女子,不是个被爱冲昏头的小姑娘,哪是月帝那个小毛头能比的。
“哇,看这个地方,全部是金色的草,不会连湖水都是金的吧!?”对这举目望去皆是金色的草原,茜莉雅相当好奇。
“这是金草林,湖水会因反射而呈现金光。”兰飞支颐笑道。不闹脾气的公主是可爱的,只可惜她闹脾气的次数比安静的时候多。
“可是,这个小水池颜色好奇怪,黑……的像油一样……”
黑的像油!“公主——快离开——”兰飞大惊跃起,却见前方的小水池内,已飞窜出藤鞭般的物体,朝尖叫的茜莉雅而去!
“危险——”仅眨眼间,兰飞已抱住茜莉雅跳离那飞扑而来的袭击。
“那是……什么?”茜莉雅抓紧兰飞。
“魔物布下的陷阱,公主千万别乱动。”
从黑池里冒出来的藤鞭越来越多,兰飞凝神以对。
“我们……逃得掉吧?”
“公主,别担心,我会安全送你离开。”见怀中的茜莉雅面色泛青的直发抖,想到她近来接二连三被魔物惊吓,还被当成人质,今晚再遭遇眼前这一仗,定然不好受,兰飞连忙安慰。
“啊——”茜莉雅整个人忽然攀到兰飞身上。“好恶心喔——狼心狗吠——你一定要救我——不要抛下我——”从黑池中窜出的物体,像有生命般缓缓蠕动着,乍看像只放大的黑虫!
“公主,你快下来,这样我看不到东西呀!”兰飞努力想把攀到肩颈上,挡住视线的身躯给拉开。
“不要——不要——好恶心喔——我不要下去——”
互相拉来扯去的两人,最后是茜莉雅整个人挪到兰飞背上霸住不放,死都不下去。
“公主.你再勒,我快没气了……”脖子被茜莉雅的手勾扼住,腰被她的双脚扣住,兰飞站的颠颠倒倒,连法力都施展不开。
“别叫我下去和怪虫在一起!”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