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舒蔷妮见到他,眼底泪水满溢,“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
当她说出那句骇人的话后电话就断线了。他决定先和夏辛恋会合,再找尹前贤求助,追寻她的芳踪,没想到竟在这里遇见她。
泪痕纵横全脸,眼部周围、鼻头全都哭得红肿,双眉伤心地颦在一起,娇丽的容颜变形得令人心疼。
“好可怕……”她走向他,“真的好可怕……”
他看见她颈边一片瘀紫。“还……好吗?”
她哭着摇头,“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我?”趋近他胸怀,“怎么可以……!”
“没事了。”高亦玄没有犹豫太久便轻拥住她,拍她的背安慰道:“没事了。”
她两手环抱住他,“这场戏我一直不肯拍,因为不晓得导演会用什么手法来拍……”
高亦玄猛然一楞。这场戏?
“我试着和他沟通,他……不肯听……”她抬眼看他,眸光渴求安抚。“没想到今天我一入棚,就被……被……”珠泪扑簌簌涌出,一时间不会休止。
“没事了。”高亦玄松了一口气,续轻拍她的背,“只是拍戏,是假的。”他的表情显示这口气松得有些啼笑皆非。
“可是好可怕呀!根本不像拍戏……”更用力地圈抱住他,整个人的重量倚向他,哭嚷,“像真的一样!像真的一样!我好害怕……怎么办?怎么办……”
“别怕……”他保持理智地回拥她,心中挂念着夏辛恋有可能随时会出现。
“你不要走!”
他觉得为难,却仍说:“我陪着你。”
门外脚步声踏近,夏辛恋极不耐烦的嗓音亦传来,“你要我说几次?别、再、缠、着、我!”
“我们聊了这么久,”一道男音接着响起,“也算是朋友了,你就……”
“谁跟你聊了这么久?谁是你是朋友?”
夏辛恋拍开门,整个画面骤然停格数秒。
夏辛恋直瞪瞪地看着休息室里缠抱在一起的两人,僵在原地。
“辛恋……”高亦玄好不容易才找到声音唤她。
“辛恋,你别误会!”他试着与怀中的舒蔷妮拉开距离,却反被抱得极紧,不由得发出一声轻叹,“唉……”
夏辛恋费了一番劲才移开视线,挪动脚步,回头看到曾爵侯,她一反先前态度,富兴致地说道:“你不是要找我拍戏?现在就找地方去谈谈细节。”
“好呀好呀!这时候我们工作人员应该都在一起,不如到我公司和他们面对面谈。”
“辛恋!”他怎能眼睁睁看她跟着一名陌生男子走开,“辛恋!”
“不要走!你说过要陪着我的。”
“对不起,请你放手。”
“我不放!”
“拜托!”高亦玄低声下气。
“不放!不放!”她拚命甩头,“别留我一个人在这里!我真的很害怕……我……我脑子一团乱,完全没办法从恐惧中跳出来……”
“可是我……”
“求求你陪着我。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我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额侧贴近他肩膀,央求道:“求求你……”
高亦玄转头望着空荡的廊道,心底黯然一声长叹——
唉……
※ ※ ※
魏守尧未经同意便闯入尹前贤的办公室,没头没尾的对着办公桌后的他发出一句,“是你?”
尹前贤约略抬头瞄他一眼,没有搭理。
“是你吗?”他走近办公桌,质问的口气,“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对不对?”
相对于他义愤填膺的模样,尹前贤极其冷漠,“你打扰到我了。”
魏守尧摇着头来到桌前,“如果是你,你就玩得有些过分了。那群人表面上听命于你,私底下可未必依你所说的行事。一旦她落入他们手中,他们会怎么对她?你有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尹前贤颦眉,合上手中文件。“你在说什么?”
他两手撑桌,“虽然她个性太过火爆,而且最近的表现摆明跟你唱反调,但是你不该这么整她!她再怎么强悍毕竟只是个女人。”
“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他拿了一根烟刁在嘴边。
魏守尧覆住桌上打火机不给他点燃烟,“之前我在走廊遇到夏辛恋,她被一名獐头鼠目的男人缠住了。后来我才知道,那个男人就是圈内鼎鼎大名的猴老。令我更惊讶的是,不久之后,有人幸灾乐祸地传述着——她已经跟猴老一起离开了。”
尹前贤将烟夹在指间,“猴老?”
“你真的不知道?”魏守尧退后一步打量他。他似乎真的不晓得猴老——曾爵侯是何等人物。“高级应召是演艺圈的丑陋面之一,特色在于号称旗下女郎是上过电视演过戏、出过唱片的女明星。其中的确有人因无法窜红而就此沦落,但因猴老使卑鄙手段而被操控的也大有人在。”
他点燃烟,呼出一口白色烟雾,“他操控得了夏辛恋?”
“先不论他有没有办法操控她。现在她已经落入他手中,他随时会毁了她。时间不多,我们必须马上赶过去。”
“不急。”优闲自在地继续吞吐云雾,“让她吃吃苦头,学学乖也好。”
魏守尧气急地翻翻白眼,问他,“你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有多严重?”
“几个人一起侮辱一个女人,同时录下现场情况。你说严不严重?”
尹前贤考虑了一下,缓缓道:“或许吧。”
“我错看你了。”连着后退两步,然后转身要离开。
“等一下。”尹前贤站起,“时间紧迫,你可以直接去救她,为什么还来找我?”
魏守尧停步,但没有回头,“我以为这一切是你安排的。直接来找你,也许可以直接阻止不幸发生。”
“不是我安排的。”他走向他。
“如果不是你安排的,我想……你也许会想成为她的英雄。”他回身看着他说:“这世界上每一个女人,都在期待一位属于自己的英雄出现,夏辛恋也不例外。谁在她危难时出现,谁就是她的英雄,即使在那之前彼此有着深仇大恨……”话因尹前贤脸上浮起的淡笑而未能继续。
“觉不觉得你这说法有些幼稚?”这是他发笑的原因。
魏守尧俊美的面容一怒,“你能说你对她毫不心动?”他几乎握紧拳头,“我真后悔来找你。纵然今天被猴老带走的只是个平凡女子,甚至丑得令人难以入目,我也无法置之一笑,说:‘不急。让她吃吃苦头,学学乖也好。’”
“她的确该受点教训。”尹前贤依旧如此认为。
“就算她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你也不该拿她的未来开玩笑!”朝老板吼出这句话,魏守尧跨步走到门前时倏然回头道:“容我清清楚楚说出我的感觉。你们这两个人,与其说你驯服得了她,我宁可说,只有她的野与烈才制得住你。”
尹前贤在他出办公室之前拉住他。“我对你刮目相看。”
“这算是你对我的赞美吗?”
“她被带去哪里?”
魏守尧给了他一张纸条,道:“十之八九是猴老的老窝。”
尹前贤看一眼纸条上的地址,问:“你怎么知道?”
“有个朋友盯他很久了,苦无机会将他绳之以法。”台湾社会进入黑白难分的世纪。猴老的不良勾当能够经营得这么久,背后必有黑白两道大哥支撑。
“谢了。”尹前贤收起纸条要离开。
“你为什么要去?”魏守尧好奇地问。
“我是她的……”尹前贤告诉他,他是夏辛恋的——“英雄。”
第六章
八年前,专三升专四的那个暑假,球队集训的最后一天,简易安偕同夏辛恋来到我们的练球场馆。前一阵子大伙儿才知道,就在当时,简易安和刘立平两人一见钟情。
当时令人印象最深刻的是,雷枫将学姊简易安错认为即将入学的新生,对她又捶胸、又抚头,叮嘱她该吃壮一点,还向我们宣称将来那位“学弟”归他管。
夏辛恋原先只是嘻嘻嘻的笑着,后来夸张地抱腹笑蹲在地,笑声尖锐刺耳,使我错愕不已。
那天对她而言,是和我的第一次见面,但早在那之前,我已注意这名学姊好久了。
记得一年级时,我到企管科找一名队友,聊得正愉快时,远远见着一位女同学缓步走来,眼睁睁看她走向我、与我错肩、进入企二A的教室,我整个人傻住了,队友猛推我的头要我回神。
是惊艳。
那之后我勤跑企管大楼,费了一翻工夫才打探出那女孩名叫夏辛恋,活跃于话剧演出。
因为课余时间几乎都得练球,无法观看话剧社的正式公演,想看她的演出,只能偷偷摸摸逮空档到她排戏的地方看她练习。
后来知晓那股拼命想见到她的冲动是因为喜欢。
是又纯又涩的暗恋。
一直将恋慕情怀暗藏心底,周遭没有任何人知道。认识她后,还一股劲儿的装作对她的背景全然不晓得。
眼见简易安等人的关系生变,我仍然不敢有所行动。
不久前学长方宇为察觉我心中情感,他提醒我必须为自己制造机会,但我认为能够陪在她身旁,就是机会。
我想我是非常了解她的。她美丽而骄傲、任性而自我——我爱她,爱她的一切一切……
她的脾气不好;我却觉得幸好如此,使许多意图追求她的男子自动打退堂鼓。
任何事物她皆容不下一丁点瑕疵,所以我只烦恼该如何给地一份完美的爱。
朋友笑我自小便有的撞墙举止,是因为我不懂得如何拒绝他人的要求,不擅表达自己的想法,向来将怒气积压在心底,当种种不悦形成我再也承受不了的压力,终于崩溃而产生自残行为,试图以外伤疼痛替代内心郁忿。
而且由于四肢必须保护完整以打篮球,我总是拿自己的额头与硬墙碰撞。
舒蔷妮三番两次找我,我并非不知如何拒绝才去见她,只是纯粹把她当成朋友。在朋友心情不佳时,陪伴朋友身旁,鼓励朋友振作。怎么也想不到,她会对我动心……
难道,我会因而失去辛恋?
会吗?
九六年夏 高亦玄
※ ※ ※
窄巷里,一栋不显眼,五层楼高的楼房。
地上一层灰,墙角蜘蛛丝满布,安静的空气中咯登作响的是两人攀爬阶梯的脚步声,偶尔夹杂微喘的呼息声。
事实证明人一旦丧失理智,容易做出傻事。夏辛恋因目睹高亦玄和舒蔷妮紧拥在一起而丧失理智,随后做出了随曾爵侯来到这的傻事。
心情稍稍和缓,便知自己来到了一个危险的地方。
曾爵侯走在她后头,让她无路可退。
上至四楼,她被曾爵侯带入一间房。颇为宽敞的房里摆了一套寝具,床边矮柜柜上一盏桌灯晕黄的亮着,除了床头,房间昏暗不明。
而,混浊的烟味外,闻得到一股呛鼻的浓香——很诡异、很容易使人魂魄离散的味道。
录影带散置一地,组合柜上有电视,有两部V8摄影机。
在她和曾爵侯进房前,就有人在里面。视野中有四名男子,曾爵侯站在她右后方,其他三名或坐或躺在地上。另外,一对男女的呻昤声断续自她看不见的角落传来。
她僵住似的站得直挺,心里明白已避不开这关劫数。
“好货色……”有一双手从她背后将她拦腰抱住,她双手曲开甩退对方,对方摆荡脚步,喝醉酒般神智不清。
这里头到底有几个人?夏辛恋面露慌张环视屋内。
“别紧张。”曾爵侯阻止该名男子再接近她,告诉她,“只要你和我好好合作,我不会亏待你。”
确定房里连同她包括在内共有六男二女。且看出坐在地上的人可能都嗑了迷幻药。
慌张的情绪稍稍和缓,她沉着与曾爵侯应对,“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你已经改邪归正了?”
曾爵侯擤擤鼻,似乎也有药瘾。“有吗?”
“那是我听错啰!”大方自然地走向门口。
曾爵侯挡住去路,“想走?”
她点头。“跟改邪归正的曾爵侯合作或可考虑考虑,但若要我跟变态色鬼猴老合作——绝不可能。”
曾爵侯露出狞笑,“看来你很了解我的身分,那我就不多说,直接问你,你是要我们温柔一点呢?还是放任我们尽情狂暴?”
地上其他男子咿咿哑哑的发声,对他这道问题各有各的意见。
夏辛恋瞳眸转了半圈,觉得必须趁那些人未有动作之前离开。“不好意思,我要告辞了。”
“你今天反正是走不掉了,”曾爵侯把手搭在她肩膀上,“不如乖乖陪我们哥儿们一起享乐享乐……”
夏辛恋猛力把他的手拍开。
他龇了龇牙,“像你这类女人我见多了。”舔舐被她打红的手臂,面貌靡淫得让人作恶。“一开始愈是故作清高圣女样,到后来就愈是狂野奔放。”转脸对同伴道:“真令人值得期待哦……你们说,是吗?”
众人发出狼嚎声,不完全是回应猴老的话,而是针对不时呻昤、贴墙作出猥亵动作的一男一女。他们愈益激烈的交欢使其他人蠢动了起来。
“世界上有两种人。”夏辛恋发声,“一种是女人,另一种是……”
“男人嘛!所以说男人女人天生就是要在一起的……”
“你错了。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是女人,另一种是……”她拐了个小弯骂他,“禽兽。”
其他数名男子连忙拍手叫好,争相唤猴老禽兽,搞得他很没有面子。
他搔搔鼻头,“嘴皮子耍得不错,不知道床上功夫怎么样?”向她趋近一步。
她立刻后退一步。“放过我,你我从此互不干涉。”
曾爵侯仰头哈哈笑,“笑死人,我为什么要放过你?”咋舌数声,“可怜的女人哦!美则美矣,却没有男人缘。你刚刚被甩,很伤心吧?别伤心了,让猴老来安慰你……”
旁人开始鼓吹叫嚣,有时不耐烦的嘘声也会加入。
曾爵侯脱掉上衣的时候夏辛恋试图跑离,但马上被裸露上身的他由后抱住。
“小宝贝,乖乖到床上去。或者你要在地上比较有劲?”
夏辛恋扭身挣扎。她较曾爵侯高出一点,全身力道不至于输他太多。奋力使劲推开他,在他再碰触到她之前,她狠狠甩他一巴掌,他当下见血。
曾爵侯伸出舌头舐了鼻孔流出的血,咒声,“妈的!”甩甩头,又逼近她。
她早准备好他一上前就踢出脚!不过离预想有些距离,她仅踢中他的小腿骨,但也足以令他跳脚喊疼。
“干!”曾爵侯疼得眼角溢泪,“恰查某。”
四名看热闹的男子耻笑他的蠢样。
“笑啥?还不快来帮忙!”他板起脸孔下令。
其中三人又是一阵讪笑后,懒懒散散地起身走近夏辛恋。
“好货色……”只有先前说过同样话的男子痴笑着来她面前,两手抚住她肩膀作状要吻她,她低头咬他的手,力道足以咬下一块肉。